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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自食其果

    “除非你將那尸身抬出來讓大家都瞧瞧,否則我斷不會信我女兒會殺人。”方箐白繼續(xù)大喊。

    完槿生聞言,附在祝玉岫耳邊說了幾句話,祝玉岫便在人堆里喊:“死者為大,莫非人家姑娘死后還要被當做物件一樣被抬來抬去看來看去的!”

    有人起了頭,自然就會有群眾出來跟風:“就是,就是,把人家姑娘的尸身架出來給這么多人看像什么話��!你女兒殺了人我是親眼看見的!有什么好向你證明的!”

    于是,又是一灘吐沫星子將她的話給堵死。

    完槿生看著方箐白,她正望向自己,似是注意到了自己頸間的項鏈。

    她抬起手指,指著她,與方才叫囂的氣焰全然不同,魔怔一般,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你…”

    所有人都因之閃開,生怕臟水潑到自己身上。

    “我?”完槿生順著她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道:“夫人有何冤屈,但說無妨�!�

    “我女兒的項鏈怎么會在你這!”她磕磕絆絆地站起身,想要撥開人群沖向她。

    卻被衙役圍了個圈,困在中央。

    “大膽!衙署重地,公堂之上,豈容你胡作非為!難道你還想傷及百姓不成�!敝煊汕逡徽婆陌福鸬迷趫鏊腥硕几蛄藗顫。

    方箐白指著她頸間的項鏈,對著朱由清道:“這是我女兒的項鏈!是她阿爺留給她的信物!大人!這女子搶了我女兒的東西!您該抓得是她!說不準就是她害的我女兒!”

    完槿生看著她拼命護著阿姊的模樣,心中一沉,向朱由清欠身道:“大人,此物是民女的�!�

    朱由清抬手示意衙役讓開,讓完槿生上前來。

    “你還給我!”方箐白跨過衙役們的手臂,想要去搶那條項鏈。

    完槿生躲開她的手,向朱由清行禮道:“大人,民女這里有一張陳冤書,想請大人過目,大人看完就知道此物確為民女私物,并非是搶奪他人所得�!�

    她從袖中掏出一封卷軸遞給朱由清身邊的衙役,那是她昨夜挑燈寫完的陳冤書。

    朱由清逐字逐句地看完了那封陳冤書,望向完槿生的目光幽深了幾分。

    他喚了個衙役來念狀紙:“我朝開朝以來,第一位謀害親子的母親,在場諸位都是見證者�!�

    堂外聞言一片嘩然,都低低議論開來。

    衙役接過狀紙,聲如洪鐘:“青州女戶方氏戶主方箐白,于天承三年二月誕下一女,名方愿兒,現(xiàn)名方岌云。”

    聲音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堂外一眾皆是伸長了脖子想聽著方氏一家的奇聞軼事。

    “三月,丈夫離世。天承五年遇現(xiàn)長平京竇家戶主竇武,方氏身懷六甲,竇武曾取名為“岌云”,并贈白玉佛公。后竇武上京赴職,女戶方氏于天承五年十月誕下一女,此女正是民女,女戶方氏帶民女上京,赴竇家討要名分�!�

    “你住嘴!”方箐白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推開了阻攔她的衙役,作勢要搶那狀紙:“我沒有!一派胡言!是她胡謅的!岌云就是岌云,從未更名!”

    “給我摁住她�!敝煊汕灏l(fā)令。

    很快,方箐白又被制服住。

    于是,衙役在她歇斯底里的喊叫中繼續(xù)念著剩下的字。

    “未果,棄民女于于嵐舅家不聞不問,天承七年,時值編戶之年,于嵐方氏為某入賤籍。女戶方氏與竇武再續(xù)前緣,女戶方氏欺瞞竇家,在竇武幫助下立女戶,為方愿兒入良籍,籍上名‘方岌云’。

    天承十年,兩人合謀準備將某在云州殺害,某逃。此狀,一告于嵐方氏凌虐童女殺親之罪,二告上寮方氏棄子殺子之罪,三告方愿兒頂冒朝廷命官之女�!�

    話畢,衙役將紙張放了回去。

    堂外的群眾對著方箐白指指點點,又用另類的眼光望向完槿生,而完槿生卻若無其事,只靜靜地看著地上發(fā)瘋的方箐白。

    方箐白坐在地上,潑婦一般指著她大罵:“大人,您說判案要證據(jù)!她沒有證據(jù)!她就是在血口噴人!”

    “你可有其他證據(jù)證明你所言皆為真?”朱由清的神色也嚴肅認真起來。

    “人證物證在此。”

    堂外,傳來鐘譽的聲音。

    下一瞬,方立便被甩在堂上,鐘譽將方家的手實抄錄本以及兩人的往來書信遞上。

    跟在鐘譽身后的還有一個中年婦女,完槿生認得她,是自己在舅舅家里結識的好姐姐,九芙,當時多受她的暗中庇護,才在舅舅家能活過兩年,如今又再次見到昔日故人愿意為自己出庭作證,內(nèi)心十分感懷。

    而方箐白在看到方立和九芙的那一刻愣在原地:“你到底是怎么做的事!”

    方立是被鐘譽嚇怕了的,也不顧朱由清是否詢問,一股腦地將自己的罪責和方箐白當年的所作所為盡數(shù)認下。

    “大人,我認!我都認!是我妹妹當年拋棄了孩子,是我辱打那孩子兩年!是她讓我把孩子帶到云州解決掉拋尸荒野,我不是人,大人,您把我關起來吧!”

    “你在說什么��?方立!你腦子出問題了?她不是早就凍死在云州街上了嗎?”方箐白跪在地上,扒拉他的衣服,小聲質(zhì)問。

    “她沒死…她…沒死…”方立全身戰(zhàn)栗,如坐針氈,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什么!”方箐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方立,隨后就將視線移到了完槿生身上:“你是…,難怪��!”

    完槿生看著她,神色平淡,并不答話。

    九芙適時開口:“大人,奴婢九芙是于嵐方家的婢侍,可以為竇二姑娘作證,女戶方氏確與大爺說過,堂上告狀之人正是竇大爺?shù)难},并且是將孩子拋棄給了我家大爺。”

    “你胡說!你分明當時并不在場!如何證明!”方箐白無法冷靜,殊不知脫口而出的一句怒言已經(jīng)是變相的承認了自己的罪過。

    “我在,我就在后堂!”九芙急道:“去云州的時候也是我跟著管事去的,是我放走的竇二姑娘,我自然知道你們的陰謀!”

    “竇二姑娘可能不知道,小方夫人把你棄在于嵐后,又來過于嵐,她和我家大爺游園的時候,我跟在身邊伺候,正瞧見你被底下婆子打罵,她還說‘這都打得輕了,下賤蹄子就該要狠狠地打。’”她說著說著眼淚便往下滾。

    “你胡說!”方箐白似是很著急為自己開脫罪責,可辯駁又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完槿生的耳邊突然響起一陣耳鳴,將方箐白的聲音全部屏蔽在外,那兩句罵詞在腦海中來回滾動。

    九芙又對著主位磕頭道:“大人,這些還不夠的話,外面還有于嵐方家的管事等著!可以叫他進來,好好問清楚了你和我家大爺叫他做的事!”

    “帶于嵐方家管事上堂!”朱由清放下那些書信,一拍驚堂木,聲音足以聽出他內(nèi)心的怒火正騰騰燃燒。

    鐘譽帶去的人押著管事進到堂內(nèi)。

    管事跪在地上,哭天抹淚道:“就是小方夫人與我家大爺讓我去云州送貨,順便把竇二姑娘帶上,九芙求了大爺讓帶上她,多出一份力,就帶她去了云州。

    本來是把竇二姑娘敲暈要活埋的,可我坑挖好了,九芙卻說人丟了,九芙勸我說云州冬日苦寒漫長,想她跑也跑不了多遠便會被凍死,于是我們二人瞞下了此事,對大爺聲稱竇二姑娘已經(jīng)死了�!�

    到此,一切都真相大白。

    “上寮方氏,于嵐方氏,人證物證俱齊,你們還有什么好說的?”朱由清一甩信紙,怫然道。

    鐵證面前,方箐白徹底沒了話說,她癱坐在地,只剩無聲的抽泣。

    完槿生撿起飄到自己腳前的黃紙,那是方箐白寫給方立的書信。

    「…云州境亂,死人無數(shù),她的消失,無人可察…」

    人人都說婦人生子如同在鬼門關走一遭,可拼了命生下她,為何又要害她?若是有選擇的權力,她寧可方箐白不要生她。

    “方氏兄妹,德行虧缺,惡貫滿盈,罪狀清晰,皆有據(jù)可查,就大千律,于嵐方氏虐殺甥女,徒二十,女戶方氏棄殺親女,后與方愿兒欺瞞朝廷命官,銷戶,與其女方愿兒入織造庫充織布役,終生不得自由身�!�

    驚堂木一拍,善惡終昭彰。

    方箐白和方立終于自食其果,身敗名裂。

    北方的大雪到了青州,上寮縣云壓風凌,滿城凝雨,將押送方氏兄妹的馬車籠罩在模糊的天地間。

    九芙走到她的身側行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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