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裴懷安挑落蘇婉儀臉上遮罩著的喜帕,燭光映襯下,越發(fā)顯得蘇婉儀肌膚勝雪,面容姣好。
可偏偏,裴懷安腦海中突兀地出現(xiàn)了方才滿身血痕,狼狽不堪的沈幼寧。
蘇婉儀看著愣神的裴懷安,眸中陰冷森寒,只是一瞬,又將情緒收斂,杏眸淚光閃爍:懷安,你可是還想著沈幼寧
裴懷安眸光一閃,回過神來,聽得這話,卻莫名心煩,胡亂應(yīng)和:怎會只是夜深了,我們也早些歇息吧。
說完就解了外衣,兀自躺倒,竟是連合巹酒都沒喝。
蘇婉儀端著溫婉的樣子,乖順地?fù)Q上里衣在他身側(cè)躺下,安放在被子上的手卻是不自覺攥緊。
待夜深人靜,裴懷安猛地睜開眼,他素來有驚悸失眠的毛病。
原本沈幼寧都會命人送來的安睡香今日自然不會有。
裴懷安盯著大紅色的簾幕,心口漫上一抹煩悶,又被他狠狠甩在腦后。
翌日清早。
蘇婉儀已然裝扮好了,坐在銅鏡前回身,眉眼間帶了幾分嬌嗔,埋怨道:今日是我嫁給你的第一天,只是府上人人都暗地里說我是后來的,比不過沈幼寧......
裴懷安明白了她的意思,半推半就說道:她現(xiàn)在沒了公主身份,隨你處置便是!
蘇婉儀立時喜笑顏開,挽上裴懷安的手,道:按理說,新婦入府,妾室也該拜見,只是幼安妹妹算不得妾......
話未說完,被裴懷安打斷:她現(xiàn)在比妾都不如,你若是想管教,只管傳令下去讓她過來就是。
你才入府,也該讓人認(rèn)認(rèn)你,婼姝的病也大約好了,你不大認(rèn)識的人問她就是了。
蘇婉儀眼底閃過一絲算計,須臾又消失不見,只是更加貼緊裴懷安:我還是想你在我身邊,那些下人若是不聽從我的,你也好給我撐腰。
裴懷安望著蘇婉儀的臉,莫名染上一抹不耐。
他公務(wù)繁忙,沈幼寧就從未這樣麻煩過他,斂下情緒,還是松口:好,我陪你一起。
中堂。
裴婼姝一改前幾天病弱的姿態(tài),面色紅潤,饒有興趣地盯著門口,甚至還和裴懷安調(diào)笑:兄長,今日便可以瞧見那位假公主的難看姿態(tài)了!
她平日總是端著一副公主架子,我倒要瞧瞧她今日還如何拿腔作勢!
裴懷安卻沒應(yīng)聲,掃去杯上的茶沫子,抿了一口,面不改色將杯子放下,又是他不常用的一味茶。
裴婼姝一臉揶揄地朝著門外努了努嘴,往蘇婉儀身邊湊了湊,笑道:嫂嫂,沈幼寧來了!
沈幼寧幾乎是被人押送著上來的,面色憔悴了許多,眼下烏青,好似蒙著一層化不開的陰翳。
身上衣服已經(jīng)換成了粗布麻衣,裸露的脖頸上是粗制布料磨出的紅印。
頭上一點裝飾不見,頭發(fā)也只是松散用布條扎了,不至于披散著,甚至裙擺上還沾著爐灰。
就連府上最下等的燒柴丫鬟都比她穿得好些。
架著她的人散去,她險些栽倒在地上,臉色煞白,撐著膝蓋勉強站直,卻也只是呆愣地站著。
蘇婉儀首先發(fā)難:幼寧妹妹,你已經(jīng)不是公主,你為妾我為妻,你怎么不向我行禮呢
沈幼寧艱難地掀眸望去,上首坐著裴懷安,微垂著頭神色晦暗不明,他身側(cè)的蘇婉儀已經(jīng)梳上了婦人髻。
兩人一派歲月靜好,稱得上是琴瑟和鳴的一對佳人。
沈幼寧不由地扯出一抹苦笑,她嫁給裴懷安的那一晚,被裴府眾人刁難,暗地里使了多少絆子。
那時深冬嚴(yán)寒,裴母讓她在雪地上生生跪了一晚,身子養(yǎng)了這幾年都不見好轉(zhuǎn)。
每逢梅雨季,骨頭都疼的好像在打顫。
饒是她被責(zé)罰成那樣,也不見裴懷安有半分心疼。
她只當(dāng)是裴懷安生性如此,不善言語,卻不想原來只是那份柔情不是對她。
沈幼寧覺得心臟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捏住,蹂躪,疼的無法呼吸。
又是裴婼姝的一聲怒喝:我嫂嫂讓你行禮,你是聽不見嗎還當(dāng)自己是公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