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熱身

    這幾日，許在一直重復(fù)著同一個夢。

    夢里，只有一雙眼睛。

    深邃淡漠，看似寡涼薄幸，可又偏偏是雙看誰都含著濃情的丹鳳眼。

    讓被捕捉到的獵物深陷其中，而它卻優(yōu)雅地、漫不經(jīng)心地，享受獵物苦苦掙扎的哀嚎。

    就像此刻她身前男人擁有的眼睛。

    “斯衡，八點了，怎么還不出來吃早飯？”一道沉穩(wěn)的中年女聲在門外響起。

    沒有得到立即回復(fù)，穿著淺灰色西服，胸口別著紅色國家徽章的中年女子，再次屈指叩門，納悶道：“今天是怎么了？在在也不起床……”

    正疑惑著，門背后傳出細(xì)微的嗆咳聲。

    “斯衡？”

    咳嗽聲突然止住，隨后是男子低沉嘶啞的嗓音。

    “我馬上出來�！�

    陸斯衡母親劉清麥沒再催促，低頭看了眼沒有亮燈的門縫，轉(zhuǎn)身下樓。

    許在趕到飯廳的時候，劉阿姨和陸斯衡已經(jīng)在大理石餐桌前坐定，兩名保姆正在上餐。

    中式西式，每頓早餐主食必須有八樣，不包括鮮榨橙汁和牛奶。

    這是劉清麥定下的規(guī)矩。

    陸斯衡背對她坐著，黑色西服，背脊挺拔周正，完全看不出五分鐘前，在單人沙發(fā)上放縱不羈的樣子。

    “劉阿姨�！�

    許在規(guī)矩地站在自己座位前。

    劉清麥抬眸看她，犀利目光帶著審視：“在在，你的臉怎么這么紅，嘴唇也腫了？”

    許在下意識用手背貼了下臉頰。

    和火燒過似的。

    在劉清麥面前從不敢撒謊的她，嚅動嘴唇，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昨晚的拌菜里有一點花生醬。”男人的聲音四平八穩(wěn)。

    劉清麥看向保姆，語氣嚴(yán)厲:“不知道在在花生過敏，沾一點就會出人命的。”

    保姆戰(zhàn)戰(zhàn)兢兢：“夫人，家里新來的廚子還沒來得及溝通，下次一定……”

    “下次？!”劉清麥聲音漸高。

    心虛的許在趕緊把責(zé)任攔在自己身上：“劉阿姨，是我自己沒注意。不怪他們。”

    劉清麥在這個家是絕對的權(quán)威。

    陸斯衡伸手拉開許在身前的椅子。

    “坐�！�

    許在看劉清麥眼色。

    “斯衡，老爺子昨天來電話。”劉清麥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你應(yīng)該知道什么事�！�

    許在坐下，側(cè)目看向陸斯衡。

    他慢條斯理地剝著水煮蛋的殼，手沒停送到她碗里，緩緩問:“什么時候？”

    劉清麥皺眉:“你不想知道是哪家小姐？”

    “你們安排就好�！�

    陸斯衡又接過保姆遞來的牛奶，順手放到許在面前。

    正當(dāng)劉清麥說道:“黃教授和我匯報了你的身體狀況，說最近狀態(tài)不理想。你相親前，再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陸斯衡側(cè)目看她，鼻梁上金絲邊眼鏡反著窗外的陽光，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在在，你過敏癥狀挺嚴(yán)重的。”劉清麥放柔了語氣，轉(zhuǎn)而對陸斯衡道，“你順道帶在在去醫(yī)院配點藥�！�

    “好�！�

    時鐘剛過八點半，劉清麥的秘書便來請她：“領(lǐng)導(dǎo)，車到了�！�

    劉清麥放下筷子，對桌的陸斯衡與許在同時站起身送她。

    直到聽見汽車發(fā)動機(jī)聲遠(yuǎn)去，許在緊繃的神經(jīng)才松懈下來。

    “把牛奶喝完再走，長長個�！�

    許在低頭順著他的視線，看著靠在手邊牛奶杯，咬了咬唇。

    她都多大的人了，還長什么個！

    喝完牛奶，陸斯衡在車邊等她。

    一輛價值三四十萬的黑色大奔，與陸家南方第一財閥的地位并不相符。

    但由于劉清麥的特殊身份，他們在北方行事非常低調(diào)。

    陸斯衡反手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示意她上車。

    車子開出一座隱秘的中式合院。

    男人單手打著方向盤，因為用力顯出淺淺的筋骨，白皙的手腕上戴著一塊價值不超五位數(shù)的手表。

    許在兼職給學(xué)生補課攢下的錢，送他的生日禮物。

    許是陸斯衡私人物品里沒有比這更寒磣的，他一直佩戴著。

    正當(dāng)她盯著發(fā)愣，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和我去趟總醫(yī)院�！�

    雖然她不是真過敏，但她知道醫(yī)院必須跑一趟。

    整個A市沒有什么事能瞞過劉清麥。

    許在輕輕“嗯”了一聲。

    “去口腔科磨磨你的犬齒�！�

    許在一愣，意識到他看著自己的嘴。

    趕緊合上。

    她從小就不是很聰明，教的事一遍兩遍學(xué)不會。

    以為是在調(diào)侃自己，許在紅著臉沒答他話。

    陸斯衡注視前方，唇角幾不可查地翹了翹。

    到了總醫(yī)院的地下停車庫，兩人分道揚鑣。

    拿完抗過敏藥，許在去找陸斯衡。

    路過預(yù)檢臺時，聽見兩個小護(hù)士蛐蛐。

    “哎哎，大樓后VIP專用電梯又開了，聽說是個年輕的大人物，專門來找我們泌尿外科主任黃教授�！�

    “嘖嘖，一定是玩太多，把身體搞垮了。”

    “這有老婆有孩子就算了。要還沒結(jié)婚，誰愿意嫁這樣的殘廢�！�

    “這用得著你操心，這年頭有錢有權(quán)，就是太監(jiān)也有人嫁�！�

    “嘿嘿嘿……你好壞!”

    許在握著塑料袋的手蜷緊。

    陸斯衡左側(cè)大腿上有塊牽扯到腹股溝的燒傷疤痕。

    十五年前，陸斯衡為救她留下了很嚴(yán)重的后遺癥。

    雖然在米國頂尖的梅奧醫(yī)學(xué)中心接受了將近七年的治療，但并沒有恢復(fù)全部的功能。

    至今仍需要定期檢查與治療。

    許在到達(dá)醫(yī)院頂樓，安保最嚴(yán)密的地方。

    她不是第一次陪陸斯衡看病，這里的工作人員認(rèn)識她，自動給她放行。

    黃教授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許在從門縫看見隱私簾后男人虛虛的輪廓。

    黃教授剛給他檢查完，走出簾子，邊脫手套邊問：“陸公子，最近談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