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阮曼秋醒來是在顛簸的航船上。

    她身上濕漉漉的衣服不知什么時候被人換掉了，她側眸，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男人。

    紀湮披了件黑色的中式外套，他閉著眼小憩，大概是因為太累，他的眉眼有些灰暗，右手捻動的佛珠在她看過來的幾秒鐘之后停住了，紀湮睜開眼，正對上了阮曼秋的視線。

    餓不餓他問。

    阮曼秋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喊⒋涸趺礃�

    送去治了。紀湮站起身，把身上的外套披在了阮曼秋的身上，目光落在她被踩紅的手背上，擰眉，霍南庭傷你了

    嗯。阮曼秋輕輕應了一聲，道，不過不疼。

    沒等她說完，紀湮已經(jīng)坐下身拿起了她的手。

    他的指尖很涼，大掌卻很暖，他的指腹有少許老繭，摸上去算不得光滑，上藥的動作也不熟練，弄得她的手背癢癢的。

    阮曼秋看著紀湮低下的頭看了很久。

    生意場上殺伐果斷的男人在卸下冰冷的面具之后，竟也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面。

    看我，在想什么紀湮沒抬頭，就知道她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在想我未來能帶給你的收益，值不值得你今天從霍南庭手上搶走的兩條人命。

    紀湮的動作微微一頓：怎么才算值，多少才算賺，你自己心里有定論么

    阮曼秋不做生意，她沒有賠還是賺的概念。

    但有一點她懂，紀湮幫她，她得回報。

    阮曼秋。過了很久，紀湮抬起頭，一雙漆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我這個人，不輕易向別人敞開門。既然開了，進來的人要是叛了逃，那就是死路一條。

    他話說得危險，嗓音卻溫柔得迷人。

    阮曼秋想起昨天下午，她在電話亭里給紀湮去了電話，他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你想好了�；艏业氖�，我插了手，你就沒得后悔了。

    在辦事處沒有等到霍南庭的那會兒，阮曼秋就知道自己大概要被何清然擺一道。

    所以她一通電話打給了紀湮，問她討了個人情。

    果然，何清然迫不及待要取而代之，在她弟弟身上下了手。

    背著阮故春的時候，阮曼秋和他說了對策。

    霍南庭不放他們姐弟走，那她就送霍南庭一個死掉的前妻。

    過了很久，思緒攏了回來。

    阮曼秋回望過去，船上，她的聲音輕而搖曳：紀爺，這世上，背叛者先下地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紀湮往后仰了仰，他微微瞇起眼，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我來幫你，讓霍南庭下地獄。他道。

    船到了廣州，阮曼秋登上了飛往北京的班機。

    九十年代末，大陸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發(fā)展，紀湮帶著香港數(shù)十年的金字招牌來內地開辟市場，還拿了筆錢，給阮曼秋開了個武館。

    阮氏武館的招牌掛上，阮曼秋陷入了相當冗長的一段回憶，過去的種種如同走馬燈似的在阮曼秋的眼前晃過，最終停在了很小的時候，父親第一次讓她扎馬步。

    阿秋，記住，沒有比中國武術更厲害的功夫，沒有比阮家拳法更硬的招式。

    這么多年，父親的話她一直記在心上。

    差一點，她就要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辜負阮家這么多年世代相傳的根了。

    錢當我欠你的。剪完彩，阮曼秋轉過身來對紀湮說，給我兩年時間，連本帶利還你。

    不著急，慢些還。紀湮抬起眼，輕聲道，哪怕久一點，我也并非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