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上天只眷顧過她一次。
不,然而在此刻,江毓瑩甚至說不出,遇見蔣川是上天賜予她的眷顧還是懲罰。
江毓瑩整理好心緒,再次回到桌前,剛剛擁下去湊熱鬧的親戚長輩都回來了。
她直勾勾地盯著從門前走進來的每一個人。
被擁在最中間的是讓喬家祖墳冒青煙的喬霏霏。
隊伍中卻沒有蔣川。
江毓瑩像一個放了氣焉下來的氣球。
從剛剛的隨時爆炸到像被抽了魂一樣焉巴下來。
她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只有心口有股氣卡在嗓子眼,咽也咽不下,出也出不去。
場面一如剛才般熱鬧。
整個氛圍跟著眾人帶到樓下一趟,又更加活躍地回來。
江毓瑩向樓下望去,剛才停在路邊的車已經(jīng)消失。
反倒她的手機開始響起來。
江毓瑩毫不猶豫地關機。
再一抬眼,就對上喬霏霏笑著打招呼的眼睛。
是毓瑩姐吧,好久不見了,我是霏霏,你還記得我吧
眉眼彎彎,瞳孔里卻沒有半分笑意。
江毓瑩甚至從親和的語氣中聽出一絲輕蔑和炫耀。
在閃光燈下閃閃發(fā)光的喬霏霏,在家里也眾星捧月一樣被擁護。
霏霏啊,好久不見了。
她的語氣像蔣川在公眾場合下和死對頭說場面話一樣。
喬霏霏從容地落座,戲謔地上下打量著她。
皮膚上激起一個個小疙瘩,江毓瑩借口想離開這令人作嘔的環(huán)境。
原本熱熱鬧鬧的飯桌因為她的話漸漸安靜下來。
后媽和喬父對了個眼神,拿起紙巾擦嘴,準備說話。
桌上十幾人的眼睛都盯著江毓瑩一人。
喬父開口。
毓瑩啊,這次叫你回來吃飯,是想求你個事。
語氣很沉重,頂燈的光將他照得看起來過于衰老。
江毓瑩沒有接話。
在家人面前沉默,是她二十多年來壓抑的習慣。
喬父卻不接著往下說,后媽也不開口。
姑姑心直口快,一臉痛心地接話說下去:孩子啊,你離開家十幾年,逢年過節(jié)也不給你爸爸發(fā)個短信問候,你不知道,
她哽了一下,一副悲傷的樣,你爸爸他現(xiàn)在病得很重,只有你才能救他了。
江毓瑩只是目光平靜地掃過姑姑,然后看著喬父。
有多重
有她重嗎
從喬家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
江毓瑩的腳步有些虛浮,冬夜的氣溫很低,她卻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大道上。
今年的雪來得很晚,在黯淡的路燈下飄著,映出片片光影斑駁。
長街寂寥,初雪紛飛,落在小小的人影上。
寒風夾著雪花劃過臉頰,江毓瑩最后在一家花店前停下腳步。
店門玻璃后有一束很漂亮的干花。
推門進去,店員很熱情地接待。
這束永生花用的是洛神玫瑰和白滿天星,自然風干搭配。永生花的花語是:永不凋謝的愛情、永不凋謝的生命,用來送朋友送對象都是很好的呢。
女士要是喜歡的話我?guī)湍惆饋怼?br />
江毓瑩折了一小支滿天星,聽到這話時從心底輕輕嗤笑了一聲。
包起來吧。
哪有什么永不凋謝的愛情和生命。
她送給自己。
她的生命快要戛然而止了。
巧合的是,喬父也像她一樣,得了白血病。
他們希望江毓瑩去配型把骨髓捐給喬父。
喬梁正在高三,不能放下學業(yè)捐骨髓救父;喬霏霏正是事業(yè)上升期,也不能放棄事業(yè)和健康。
好在喬父還有一個女兒,所以喬家人理所應當,硬話軟說,希望并要求江毓瑩能救喬父一命。
聽到這個消息時,江毓瑩只覺得造化弄人,老天終于平等地降臨著苦難。
毓瑩,只要你捐骨髓救你爸爸一命,你就是我們?nèi)胰说亩魅�,到時候讓霏霏的經(jīng)紀人給你資源,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就是大網(wǎng)紅!
明明這個女人才是后來居上的小三。
明明那個鼎鼎有名的經(jīng)紀人是與她相愛的男友。
明明喬父的病情要比她輕得多。
她像小時候喬父敷衍她一樣,模棱兩可地應下,然后拿著包,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個骨髓,誰愿意捐誰給他捐吧。
反正她的身體注定會被攻略者接手,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系統(tǒng)一定會保證自己的健康。
她死了,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發(fā)覺。
江毓瑩付了現(xiàn)金,抱著花離開。
像雪花消融一樣安靜逝去,然后再像永生花一樣活過來。
無法回頭的七日是生命給她的訣別書。
好不容易打到車,到達目的地時已經(jīng)十二點多。
江毓瑩小心翼翼地捧著花束下車,走到樓下時被一把擁入熟悉的懷中。
鼻尖傳來淡淡的清冽木香。
頭頂傳來清冷的悶聲,還有不易察覺的顫聲,你去哪里了,我掐斷電話之后不一會兒回過去就一直關機。
帶著點氣憤和委屈的尾音,撥起原以為不會再為他跳動的心弦。
手機關機了而已。我回家吃飯,沒跟你說。
江毓瑩壓著鼻尖的酸意,穩(wěn)著聲音道。
你下次不許這樣了!你知道我在樓下等了你多久嗎
樓下......
江毓瑩僵了一瞬,在懷里抬頭,條件反射似地飛快問道,今天是你第幾次站在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