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留下來守寡,還是跟我走?
謝家的掌權(quán)人死了,死在自己小老婆床上,對外說是心律失常。
說是小老婆,其實還沒娶進門。
謝家這一輩的掌權(quán)人叫謝崢,還不到四十歲的年紀(jì)。
半年前突然老房子著火似的,提出要離婚。
頂著各方的壓力不管不顧,一心要娶個會所里帶回來的年輕女人進門。
好不容易和聯(lián)姻形婚的妻子那邊談得差不多了,就等簽了協(xié)議拿離婚證,人卻突然死了。
可憐他那個還沒來得及領(lǐng)證的小老婆,人和名分都沒有了。
此刻天空陰云密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莊園別墅內(nèi)處處披白掛喪,女眷們跪在靈堂前,哭得柔弱而克制,其中有幾分真心不得而知。
賀州和友人一起出席了謝崢的葬禮,他穿著服帖的炭灰色西裝,彬彬有禮走完了致哀流程。
“人都已經(jīng)死了,你還在這里裝模作樣的干什么?!”
一聲尖利的叱罵破空而來,賀州和其他賓客都聞聲回頭。
一身黑裙的女孩兒跪在堂前,沒有任何妝飾的長發(fā)披散著,楚楚動人,是賀州喜歡的類型。
罵人的那個賀州也認(rèn)識,是謝崢的一個伯母。
此刻在她的厲聲叱罵下,女孩兒也并不躲避。
“我只是……想進去送送他�!�
她低聲說著,紅了眼眶。
雨后桃花紅露垂,我見猶憐。
賀州來了興致,問身邊的友人:
“那是誰?”
友人看了一眼,隨意道:
“哦,你說她?就老謝的那個,叫祝明月。”
祝明月。
原來她就是那個害死謝崢的“元兇”。
怪不得臉頰上還帶著一個礙眼的巴掌印——昨天謝崢的妻子剛回國,一見面就扇了她一巴掌,當(dāng)著謝家上下的面。
友人的語氣里帶著惋惜:
“也是可憐,等葬禮完了,不知道謝家人要怎么處置她呢�!�
謝家上下嫌她晦氣,認(rèn)定她是勾引謝崢的狐貍精、害家宅不寧的掃把星。
從前謝崢還活著時就有人看她不順眼,只是礙于謝崢護得緊,現(xiàn)在謝崢?biāo)懒�,祝明月唯一的靠山也就沒了。
沒名沒分的小老婆,就成了不值錢的二手貨。
友人收回視線,卻見賀州一臉興致盎然:
“你不會……?那可是老謝玩兒剩下的�!�
賀州神色莫測:“你不懂�!�
祝明月只是跪在那里,眼眶通紅,素白小臉上新舊淚痕交錯。
四下里各色目光打量混著竊竊私語,落到身上都是剜肉的刀。
他們說她是被謝崢從會所里帶出來的,早就被人玩兒爛了。
也有人說她出身市井,手段也不高明,就靠一張臉搭上了謝家,現(xiàn)在人財兩空是活該。
還有人說她裝模作樣,真那么愛謝崢的話早就該一頭碰死去下面陪謝崢了。
更有甚者,惡意打賭猜測她以后會在哪家會所里掛牌。
真有意思。
祝明月想,他們這么義憤填膺的,知道的曉得現(xiàn)在是21世紀(jì)新中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19世紀(jì)的大清呢。
解放沒通知他們嗎?
她狀似瑟縮抱住了臂膀,瘦指伶仃,只是覺得很冷。
謝崢伯母還要接著罵什么,靈堂里謝崢的妻子抬手招來下人說了幾句,就有人來請走了不情不愿的她。
沒過一會兒,又有人來通知祝明月:
“夫人說了,讓你要進去就趕緊的,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
說完,自己扭頭就走了,像是多看一眼祝明月都嫌臟似的。
祝明月并不在乎,她真的只想進去送送謝崢。
至少和謝崢好好道個別。
祝明月扶著地想站起來,但長久的跪坐讓她雙腿發(fā)麻,微微側(cè)開眼,卻正對上一道侵略性極強的目光。
那是一個高大的陌生男人,大概是謝家請來的謝崢生前的合作伙伴,正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
那目光沒什么惡意,卻意味深長。
似乎祝明月在他眼里只是個待價而沽的物件,和拍賣臺上精美的藝術(shù)品沒有什么區(qū)別。
即使是被祝明月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也不退不避,帶著上位者居高臨下的凝視,估算著價值。
祝明月并不習(xí)慣與人對視,旋即避開了那道目光。
她勉力站起身,獨自踉蹌著走進了靈堂。
正中央的黑白照片上,男人面容清俊,笑意溫和,注視著祝明月緩緩走近。
祝明月不由酸紅了眼眶:
“謝先生……”
她心頭悶痛不能抑制,卻不能當(dāng)眾痛哭出聲。
只能掩面扭過頭去,躲開那些滿含惡意的打量目光。
“我想不到你還留在這里的理由�!�
前方傳來沙啞冰冷的嗓音,是謝崢的妻子:
“他們說你是因為拿了謝崢的遺產(chǎn)才在這里裝深情,可我知道他死得太突然,以至于來不及給你留下什么�!�
祝明月拈起一炷香插入爐中,裊裊青煙中她的側(cè)臉線條朦朧秾麗,卻鬼氣森森。
她在靈位前伏身一拜,嗓音疲憊:
“他是這世上為數(shù)不多對我好的人。”
謝崢的妻子嘲諷地扯了下唇角:
“你不會想說你愛上他了吧?哈,你的愛多少錢一次?”
祝明月神色厭倦,并不是針對謝崢的妻子,她也只是一個不幸的女人。
可這些自詡為上流社會、特權(quán)階級的人士,總認(rèn)為人的感情和生命可以用金錢買斷。
幾十萬可以買斷車禍喪命的一家三口,幾萬塊可以買一個女孩兒的傲骨和死心塌地。
他們會問,不是已經(jīng)給你錢了嗎?
祝明月疲乏極了,想去洗漱間平復(fù)一下心情。
有幾道人影在看到她的動向后對視了一眼,蠢蠢欲動。
……
賀州沿著長廊走,整理著袖口,打算洗個手就此離開。
這時隔壁的房間突然傳來一陣響動,一道單薄的身影掙了出來,幾個男人在后面想要抓著她往回拖。
祝明月見了賀州,先是一愣,隨后認(rèn)出這是之前在靈堂外注視著自己的男人。
她下意識抓住了賀州的手臂,絕望地求救:
“先生,求您……救救我!”
那雙令賀州一眼心動的眼睛淚水漣漣,就此讓他站住了腳步。
他眼風(fēng)一掃:“怎么回事?”
后面那幾個男人也認(rèn)出了他,有人過來打招呼:
“賀總,您怎么在這兒?”
賀州也認(rèn)識這個人,謝嶸,謝崢的堂弟,之前在靈堂外責(zé)罵祝明月的就是他的母親。
隨著他的靠近,祝明月驚弓之鳥一般躲到了賀州身后。
黑裙白膚,脖頸上一道扼痕新鮮刺目。
“我在哪兒還需要向你報備嗎?”
賀州淡淡道:“謝嶸,今天是你堂哥謝崢的葬禮,你們在這兒對他的未亡人做什么呢?”
謝嶸一時拿不準(zhǔn)他是不是真的要幫祝明月出頭。
“賀總說哪兒的話呢,我堂哥真正的未亡人、我大嫂在靈堂上守著呢,這就是個不值錢的玩意兒�!�
謝嶸的鄙薄輕賤不加掩飾,卻無法反駁。
謝崢生前再怎么鐵了心要娶祝明月,到底沒娶成不是嗎?
沒進門的小老婆,不值錢的二手貨。
其他幾個人也跟著附和謝嶸:
“賀總,您別被她這副模樣騙了,這女人精著呢�!�
“是啊,明明是個沒名沒分的小三,非要觍著臉留下來給謝崢守寡�!�
“蒼蠅不叮無縫蛋,發(fā)生什么,也都是她自愿的�!�
“是嗎?”
賀州只是微笑著,眼睛里卻無甚笑意。
“這樣吧,明月,你自己來選——
是留下來給謝崢守寡,還是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