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云逸太師

    樓紅綾略微轉(zhuǎn)頭，此時日已殆盡，四周皆是昏暗，她沒提燈籠，如同半盲一般。

    啪——

    回身迎接她的是琳瑯一個響亮的巴掌。

    樓紅綾突然遭受偷襲，被打得措不及防，一下子頭昏腦漲，摔倒在地，她抬頭怒目而視：

    “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

    琳瑯甩甩手，似乎有些酸痛：

    “教訓你一下嘍�！�

    還沒等她回應，從琳瑯身后鉆出了佩玉和玳瑁兩人，一人擋住她，另一人眼疾手快地從地上掠走了她剛放好月祿的錢袋。

    佩玉扔起來顛了一顛，分量十足：

    “還給我！”

    樓紅綾知道她還必須要用錢打點回永巷，才能讓張織秋過上好日子。

    “不給，你能如何？”

    琳瑯挑眉而笑，盡是嘲弄。

    “你！”

    “你們在干什么？”

    一聲溫和而充滿穿透力的嗓音從后面響起。

    三人頓時一愣，轉(zhuǎn)頭便瞧見岳落那凝重的神情，她們顯然是認識岳落的，急忙驚慌失措地跪下請罪：

    “太師，奴婢無意驚擾尊駕！”

    琳瑯慌忙開口。

    “那就快走�！�

    岳落語調(diào)雖緩，卻內(nèi)含不容置喙的威嚴。

    “是！”

    三人對了一個眼神，急匆匆地便逃離了。

    “疼嗎？”

    沒想到岳落上前蹲下，關(guān)切地問侯了樓紅綾。黑暗中，他諱莫如深的臉被陰影分割，讓人分辨不出他的用意和情緒。

    樓紅綾呆愣了片刻，這才緩緩垂眸，咬著牙強硬地起身，心中滿是疑惑：

    “奴婢多謝太師�！�

    無論如何，她都是感謝這宮里來之不易的善意的。

    “不必言謝�！�

    岳落伸手，卻遞出了幾錠分量不少的銀兩。

    “太師不可。”

    樓紅綾驚慌失措，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岳落卻將手又往前推了些許，強行塞到她的手中，讓她差點沒接得�。�

    “樓驍將軍曾于我有恩，況且……要做你不甘心的事，還有許多要用到銀子地方，切記不可自大，萬事小心�！�

    此言此語，恰好對上了樓紅綾重生后的境地。

    她不禁移目望向他，眼中閃現(xiàn)出一絲被人看破的驚慌出來。

    他怎么好像……知道什么一樣……

    是巧合吧，她安慰自己。

    岳落不再多言，從她身邊飄然而過，伴隨著幾聲按耐在胸口中細不可查的咳嗽聲，慢慢走遠。

    樓紅綾站在原地陷入沉思，無論是前世，今生，樓紅綾都不曾記得過與他有過交情。

    但自從第一次與鄧太后交鋒時劍走偏鋒差點被滅口后，事情的經(jīng)過已慢慢不再如她所想般進展。

    原本以為自己仗著前世的記憶能在相同的場景下游刃有余，可現(xiàn)在看來，在基于過去里作出不同的選擇，與此相對的，會導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慢步朝回走。

    正路過一個拐角時，她被一只手突然便拉了過去，定睛一看原來是青黛姑姑。

    幸好那一刻她感受到對方力氣不大且算沒有威脅，不然經(jīng)過剛才的偷襲，她恐怕自己下一秒就來給她一個過肩摔。

    “青黛姑姑�！�

    “噓！”

    青黛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確保沒人，準備長話短說：

    “在宣室宮，你要時刻關(guān)注許清的舉動，一旦有任何異常風吹草動的，需立刻稟報太后�！�

    說完，便遞給她一個造型獨特的鳥哨：

    “這個哨子吹出時，尋常人聽不到聲響，只有受過訓練的信鴿才能捕捉到它的聲音，你需要用這個來傳遞紙箋，記住，一月內(nèi)必須傳回太后所交代的任務，不然……”

    言語間透露著威脅。

    她了熟于心，這是與上一世同樣的方法，樓紅綾唯諾地應允，顯得小心翼翼。

    捏住鳥哨，她仔細藏好，不過這一次，鄧太后休想再從她這得出情報。

    自從那件事以后，她與琳瑯她們算是徹底鬧開了臉。

    比如當她勤懇地打掃完殿前的落葉，正扭著酸脹的手想要休息片刻時，琳瑯她們會不經(jīng)意地繞過來將她的竹簍一腳踢翻，隨后洋洋得意地離開。

    或是正當她準備回房歇息時，剛爬上塌，伸手一摸，便滿是冰涼，原來是被琳瑯他們潑了冷水。

    沒關(guān)系，這些她都可以忍，她現(xiàn)在必須低調(diào)，為了張織秋，為了許清，為了她自己……

    而太醫(yī)令的公公在與她熟絡以后已不再像從前一樣緊盯著許清喝藥，而是將藥端給樓紅綾后就放心離去，他們已然認可她會按時“監(jiān)督”許清飲下。

    當然，樓紅綾轉(zhuǎn)頭便繞了一圈將藥倒入了花壇中，但她有所不知的是，這一切都被許清在暗處盡收眼底。

    其實許清覺得，樓紅綾在宣室宮做得很好，不對，應該來說簡直是忠心耿耿，任勞任怨。

    就連一開始對她懷有成見的衛(wèi)宣銘，在多次撞見她之后，也發(fā)現(xiàn)這個小宮女要么在一絲不茍地打掃宮苑，要么在專心致志地收拾花草，總之從沒有閑下來的時候，和其他懶散的宮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此對她的臉色也柔和了很多，偶爾還會跟她閑談幾句。

    說實話，許清真想不通她的動機到底是什么？畢竟從他記事起，一切圍繞他身邊而展開的，皆是權(quán)力的算計。

    所以他慢慢產(chǎn)生了好奇，連他自己也沒發(fā)覺，每日在宣室宮的寢宮內(nèi)每透過窗欞，觀察樓紅綾到底在干什么，已成為一種習慣。

    宣室宮內(nèi)有一顆半枯的紅梅樹，樓紅綾非常樂意于種花鋤草，閑暇時多有照顧，將許清宮內(nèi)后苑內(nèi)這佝僂著腰的老樹照料得起死回生，枝干上慢慢剝下灰起色的外殼，綻有生機。

    今日下起了大雨，樓紅綾思慮著她給紅梅樹所立的支柱是否不夠牢固，便撐傘前去探視。

    看到捆著的木棍確實塌了一半，頓時也不考慮雨水如注，扔下傘便專注地修繕起來，不然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便前功盡棄了。

    已近入冬，雨水如銀針般擊刺在她皮膚之上，寒意入骨，樓紅綾不禁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的手笨拙地活動，只想盡快修好。

    忽然，樓紅綾全身的涼意頓時消失了，可周圍的雨仍在涔涔而下，她茫然抬頭，是一把紙傘，再往下看，撐傘的人，是許清：

    “雨這么大，莫要再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