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收了你的心腹!
不想嫁就對了,南錦屏眼中的輕蔑一閃而過,佯裝發(fā)怒道:
“胡說,從古至今,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你姨娘去的早,我便是你的母親,可不得為你的終生大事操持?”
又將人輕輕拉著坐下,帶著一股子親熱勁兒,接著苦口婆心的勸道:“你都到了嫁人的年紀,還不找婆家,別人定會在背后指指點點,笑話咱們侯府家教不嚴�!�
“可是…”慕唯眼眸輕抬,流露出一絲怯意與猶疑,目光飄向一旁端坐著的慕芷瑤。
南錦屏順著她的目光撇了一眼:“別學你二姐姐,都怪我平日太寵她,把她慣的沒了規(guī)矩,母親一看你就是個懂事的,她哪能跟你比?再說,你們姐妹都待字閨中,嫁不出去,讓你父親的老臉往哪擱?”
見慕唯還是猶猶豫豫,南錦屏索性搬出了慕云諫。
慕唯卻在心里冷笑。
慕芷瑤哪里是被慣壞了,分明是皇帝欲給太子選妃,京中幾大世家明爭暗斗,皆對太子妃之位勢在必得,包括慕芷瑤。
偏偏此時頗得圣寵的周公公因擒賊有功,皇帝龍顏大悅夸下海口,賞賜隨他挑選,這位公公竟開口就要娶妻。
不但要娶,還指名道姓地要娶恒玄侯府的嫡女。
皇帝一聽就犯了難,但天子一言九鼎,只好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南錦屏如何能輕易就范?于是便夜夜給慕云諫吹起了枕邊風。
那個被你丟棄的庶女與阿瑤年歲相仿,你接她回來,記在我名下,以嫡女的身份替阿瑤嫁了,豈不萬事大吉?
她出身低微,嫁給周公公至少一生榮華富貴,總也好過隨便找個野小子,凄苦一生。
慕云諫耳根子軟,向來優(yōu)柔寡斷,直到南錦屏請來了落櫻姑姑,才終于咬牙答應下來。
慕唯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豆大的淚珠漱漱地往下掉:“若我嫁人能讓父親舒心,我自是愿意的。就是不知所嫁何人?”
南錦屏見這女娃甚好糊弄,心中警惕頓時又消散幾分,眉飛色舞的說道:“你未來的夫婿可是圣上面前的紅人,只要你跟了他,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可享用不盡吶!”
慕芷瑤坐在一旁,心中直感嘆。
那周督統(tǒng)儀表堂堂,風流韻雅,一舉一動似能勾走人的魂魄一般。
若不是個公公,她還真愿意嫁,實在是可惜。
“是朝中大官嗎?不知作何職務?”
畢竟有關自己的終身幸福,慕唯自然要要“盤問清楚”。
“職務有什么要緊的?”
南錦屏揮了揮手,語氣帶著幾分驕矜:“你只需記著,縱然是太子,在圣上面前,也不及他的一根手指頭。”
這話可有些僭越了,但左右都是親信的人,南錦屏就也大著膽子說了。
慕唯忽又去問落櫻姑姑:“既是紅人,又無具體職務,莫非也同姑姑一般,是伺候圣上的嗎?”
落櫻一滯,沒想到慕唯突然盤問起她來,正尋思著如何糊弄過去,南錦屏便又接話道:
“可不,那可是有頭有臉的大內總管,手里還掌管著威風凜凜的黑甲衛(wèi)呢!”
“什、什么?”
慕唯睜圓了眼睛,臉上的驚恐毫不摻假:“大內總管,那…那不就是公公嗎?”
說著就厲聲哭了起來:“我不依,不依�!�
雖說這場對話以慕唯的嚶嚶啜泣收尾,但南錦屏卻極為滿意。
慕唯身上有著成長于鄉(xiāng)野之間的小家子氣,怯懦、天真、極易哄騙。
她不過耐著性子多規(guī)勸了幾句,多提了幾回慕云諫,和那個死了的賤人安氏,慕唯便淚眼婆娑地點著頭應了。
乖順得如同路邊搖尾乞憐的野狗。
落櫻姑姑同樣十分滿意,她微微頷首,留下一句“周督統(tǒng)會滿意的”便回宮復命去了。
待到午時,慕云諫下了朝,第一個去了風華院。
剛一進門便問:“阿唯到了?”
南錦屏答是,欣喜道:“替阿瑤出嫁,可是她自己同意的。”
慕云諫嗯了一聲,心中思緒萬千。
慕唯的生母安氏,是他當年一眼便相中了的,氣質出塵,貌美無雙。
多年不見,每每午夜夢回時,他總能想起安氏那雙柔情似水的眸子。
南錦屏看出丈夫不對,便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慕云諫恍神,神色有些慌亂:“無事,我去瞧瞧阿唯�!�
南錦屏本就善妒,見丈夫這般急切的想去見那個庶女,頓時柳眉倒豎。
奈何丈夫一個眼神也沒留給她便大步流星地離去,她站在原地不停地咒罵:“賤人,死了也不得安生,讓你們母女皆做了墊腳石才好,助我的阿瑤成凰成鳳!”
慕唯哭得雙眼干澀,才終于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自己被分配的院子。
南錦屏指了一個大丫鬟并幾個粗使婆子給她,又許了梨暑院給她居住。
梨暑,同離苦。
母親當年就是從這里被掃地出門的。
千思百緒如山呼海嘯般襲來,慕唯怔怔地盯著梧桐枝干發(fā)神。
“夫人方才吩咐,明日開祠堂,今日須早些就寢,不能誤了正事�!�
大丫鬟冷凝板著臉,冷冷地開口,稱呼也沒有一個。
慕唯淡淡地收回目光。
冷凝是南錦屏的心腹,下場卻異常凄慘。
冷凝不是家生子,她的生母是太后與人茍且生下的私生女。
一朝有孕,為掩人耳目,太后特悄悄招來醫(yī)術世家的家主周遠廷秘密照料。
產女當日,周家連帶著師弟魏家,在皇帝的一道圣旨下,慘遭滅族。
尚在襁褓中的女嬰也被輾轉抱出宮去,成了清河縣縣丞之女。
多年后,皇帝偶然得知,雷霆震怒,縣丞一家又被下令流放,全家在途中被一一屠戮殆盡。
因一人之錯,枉死之人無數。
南錦屏花重金買通獄卒,救下姐弟二人后,以奴婢的身份悄悄養(yǎng)在府中,再用慢毒將冷星養(yǎng)成殘廢,不但牢牢將兩人握在手里,還死死扼制住了太后的咽喉。
誰能想到,恒玄侯府中一對毫不起眼的姐弟,竟是當今太后的親孫。
慕唯抬起水光鱗動的眸子,幽幽說道:“你看這梧桐魁梧壯大,誰能想到,樹枝上未長全的幼葉,竟是一種慢性毒藥�!�
冷凝一聲不吭。
她繼續(xù)道:“若有人三年五載的服用,便會時常夜半驚醒,胸腹疼痛,若服用上七八年,便要五臟血瘀,無法進食,最終活活餓死�!�
雙手在袖中猛地攥緊,慕唯說的,怎么和冷星的癥狀一模一樣?
她壓下心中狂跳,試探著問道:“三小姐懂醫(yī)術?”
慕唯道:“我只是偶然在醫(yī)書上看到過罷了,此毒極為隱匿,即便經驗豐富的郎中也很難察覺其中端倪,除非長久服用,若只是一次誤食,倒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冷凝沉默不語,內心正強烈的掙扎。
她想起冷星初來時雖雙腿有疾,卻并無其他病癥,在府中住了這幾年,身子反而越來越差,病情逐漸加重。
想到這兒,她忽然說道:“奴婢尚有要事,先退下了�!�
說罷竟就扶了扶身子就匆匆離去了。
直到太陽快要落了山,冷凝才又折返回來,背上背著瘦弱的冷星。
她將冷星放在在廳堂處的椅子上,撲通一聲跪在了慕唯面前。
“三小姐,求你救救我弟弟!”語氣充滿絕望與哀求。
慕唯有些意外,沒想到南錦屏竟如此輕易就放了冷星過來。
她連忙去關上房門:“有什么事,起來慢慢說�!�
冷凝卻執(zhí)拗地搖頭不起:“一定是她,每日給冷星送的湯藥里,一定有梧桐幼葉!”
“冷星已到了無法進食的階段!但府里的郎中個個都束手無策,查不出病因,我曾偷偷找人看過,那郎中只看出中毒,卻說不出是什么毒,丫鬟婆子都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說著一個響頭就要扣在地上:“三小姐,你既然知道那毒,就一定會解,求求你救救冷星吧!”
慕唯用力把冷凝拉起來:“不必如此,先起來說話�!�
冷星問道:“姐,你在說什么?夫人于我們有恩,怎么會…”
“冷星,你醒醒吧,我早就懷疑她了!”
冷凝打斷他的話,情緒激動的說道。
冷星臉色一白,嘴唇顫抖幾下,最終閉上了嘴,不再言語。
慕唯輕嘆一聲,看向冷星,問道:“你是否時常渾身發(fā)冷,難以進食?”
冷星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
“你所中之毒名為桐葉青,是以梧桐幼葉熬制而成,俗話說三步之內必有解藥,想解毒,唯一的解藥便是梧桐根須�!�
“我不會診脈,所說也不過是在醫(yī)書上看來的,你們若愿一試,明日我便找人砍了那梧桐�!�
冷凝抬起頭,眼中滿是感激:“三小姐大恩,冷凝此生就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
冷星喃喃道:“可是…為什么�!�
慕唯暗自嘆息。
南錦屏不是良善之人,對這姐弟二人自始至終都是利用,就像她一樣,沒了利用價值后,就被送去了地獄。
冷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玉鐲,遞到慕唯面前:“三小姐,明日開祠堂,二小姐要對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