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悶葫蘆
姜世譽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果然，九點零三分，監(jiān)控右上方花圃角落里閃過一個體型魁梧卻佝僂蹣跚的黑衣背影。只出現(xiàn)了幾秒鐘的畫面，完全沒露出正臉。
從體態(tài)步伐判斷，確實是個老人。
“應(yīng)該是他�？葱袕铰肪�，他那時剛從溫泉區(qū)出來，跟我們前后腳錯過了，”姜世譽松了口氣，“你們把整個園林的監(jiān)控都調(diào)出來，務(wù)必找到這個老人的蹤跡�！�
保安得令，招呼手下集合準(zhǔn)備團戰(zhàn)。
半晌，“找到了！”保安欣喜若狂地喊道，“這位老者再次出現(xiàn)的畫面是……”
顯示屏中出現(xiàn)了一座中式古樓。
古樓聳立在黑夜中，四周荒蕪雜亂，外墻破敗不堪，石磚爬滿枯枝和野草，處處是斑駁歲月的痕跡。
老者的背影消失在庭院一角。
“老宅，是我家的禁區(qū)�！�
姜世譽臉色很難看。
他自出生起就被教育絕對不能踏進這座老宅半步。
當(dāng)然，像他這樣聰明的小孩，難免對未知產(chǎn)生好奇心。
可惜姜家規(guī)矩森嚴，截至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成功進去過。
這老者還真會挑地方……
“不能進去嗎？”姜穗穗眼巴巴地望著他，“可譽哥兒得了病，若不快些找到他，會有生命危險�！�
“什么��？該不會是……”
姜穗穗緊抿嘴唇，不情愿地點了點頭。
“媽呀，他得了笑面疫啊？！”姜世譽后退一步，驚叫道，“他得了笑面疫還在我家亂跑，還從我家溫泉爬出來，我剛剛還泡過那個溫泉，我去他大爺?shù)摹?br />
監(jiān)控室的保安面面相覷，均是摸不著頭腦。
笑面疫不是早就被人類滅絕了嗎？
他們又把監(jiān)控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卻再也找不到老者出現(xiàn)的第三個畫面，甚至找不到他和姜穗穗是從哪兒闖入的姜家。
這樣看來，老者的目的就很可疑了。
為了闖入老宅，把親孫女留在這兒拖延時間……
保安越想越緊張，小聲提醒道，“少爺，我建議先把那位爺請來。”
“不行，這節(jié)骨眼更不能驚動他了，”姜世譽急躁地在監(jiān)控室里來回踱步，“我得親自去一趟老宅�！�
他話音剛落，一道清洌的嗓音隨即響起。
“你要去哪兒？”
姜穗穗循聲望去，一個高挑瘦削的青年男子站在門外。
他看起來弱冠之年，穿著一件簡單寬大的白衫。一頭微卷的黑發(fā)隨意搭在額前，拂過高挺鼻梁和朱色薄唇，清冷而疏離的目光輕輕落在她臉上。
“你你你怎么來了？”
姜世譽見他如老鼠見了貓似的，一貫流利的口條居然結(jié)巴起來。
對方完全忽視他，始終注視著姜穗穗，一言不發(fā)。
他身型清瘦，卻自帶一股很強的壓迫感，一出現(xiàn)，就讓屋內(nèi)氣溫驟降至零度。
氣氛正僵持著，他身后突然冒出一顆光亮的頭顱。
“嘿嘿，少爺，晚上好啊。”
助理劉璋尷尬地笑了笑，揮舞手里拎著的袋子。
“衣服買回來了，就是過程出了點小差錯，哈哈，問題不大吧？哈哈哈�！�
“我屮，說好的包瞞著呢？！”姜世譽低聲罵了一句，略帶抱歉地向姜穗穗解釋道，“呃，他是我的……”
“我叫裴嘉珩，嘉言懿行的嘉，有玱蔥珩的珩�！蹦凶幼约洪_了口，聲音如本人般清澈空靈，“我是姜世譽的哥哥。”
姜穗穗愣了愣。
很少有人會如此鄭重地跟一個小孩介紹自己。
更別提用這么復(fù)雜的詞匯。
偏偏她能聽懂。
她從容伸出手，唇畔揚起標(biāo)準(zhǔn)的露齒笑，“嘉珩哥哥你好呀～我叫穗穗，今年七歲半。我跟爺爺走散了，你能幫我找到他嗎？”
甜酥的嗓音像暖流般流淌心間。
縱是僵硬如石的裴嘉珩，眼底也閃過一絲愣神。
姜世譽更是如同看見太陽從西邊升起。
“等一下等一下，剛剛那個嗲咩嗲咩的聲音是誰發(fā)出來的？不會是你這只小鼻嘎吧？”
姜穗穗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那副神情完全就是小女孩模樣。
“是我呀～世譽哥哥，”她背著手，歪頭笑道，“我不是一直都這么講話嗎？”
“你你你……”姜世譽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承認他剛見到姜穗穗時，確實把她當(dāng)小學(xué)生對待。
可這半天接觸下來，姜穗穗明顯不是普通小孩，她擁有非同尋常的理智和冷靜，言行舉止有條不紊，腦袋瓜子比他還靈光。
關(guān)鍵她一直都是用一種長輩的口吻跟他交談的。
怎么到了裴嘉珩這邊，她又開始裝小孩了？
不公平，不公平！
姜穗穗見裴嘉珩站在原地?zé)o動于衷，主動上前扯住他的衣角。
“大哥哥你看，這些監(jiān)控好奇怪，拍攝到的畫面都是邊邊角角�！�
裴嘉珩就這樣被她牽引著看完了錄像，臉色從遲疑到陰沉。
姜穗穗抓準(zhǔn)時機，小聲央求，“大哥哥，我爺爺一定不是故意闖入姜家禁區(qū)的，他得了很嚴重的病，危在旦夕，你能讓我進去找他嗎？”
姜世譽忐忑不安地看向他哥。
他太了解這位爺了。
古板無趣，遵循守舊。
天塌了都不懂變通。
倘若今天這位爺不在，他們還能想法子偷溜進去�？杉热槐凰懒舜耸拢菬o論如何都不可能退讓的……
“今晚情況特殊，我可以破例一次。”
裴嘉珩一開口，滿屋子的人都被嚇得抖了抖。
姜世譽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我去，不是吧，小爺我活了十八年終于他媽的要進老宅了？小屁孩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哈哈哈！”
他高興得手舞足蹈，就差給大家伙現(xiàn)場來一段街舞了。
“沒你的事�！迸峒午窦皶r往他腦門上澆了一盆冷水。
姜世譽不服：“憑什么！”
裴嘉珩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今晚月桂港的郵輪晚宴，江州商圈名門世家子弟都會參加，伯父伯母都在等你，你敢不去？”
姜世譽聽后宛若晴天霹靂，整個人當(dāng)即泄了氣。
“珩哥，要不你幫我跟爸媽通融一聲，這次我就不去了……”
“想都別想�！�
裴嘉珩懶得跟他掰扯，叫來幾個壯漢，任由他鬼哭狼嚎，七手八腳把他架起來。
“哥，哥，等下，我最后一句話！”姜世譽艱難地露出頭，把自己的手機丟給姜穗穗，“小屁孩，保持聯(lián)系！有事隨時找我！”
姜穗穗接過板磚，奶乎乎的小肉手僵硬地把玩著，顯然沒弄懂使用方法。
姜世譽：“……算了沒事，等我找你�！�
說完他就被強行扛走了。
姜穗穗默默心想，這人明明自己跟家里親戚相處的也不咋樣，居然還有臉嘲笑她家宅不寧，真是搞笑。
最吵鬧的人走了，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姜穗穗偏了偏腦袋，稀碎的余光頻頻瞥向身側(cè)，發(fā)現(xiàn)那人也在看她。
兩人目光交匯，偷感很重。
她剛剛試探過了，裴嘉珩看似如同冰山般冷酷，實則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家伙。
于是，又到了她最擅長的環(huán)節(jié)。
“大哥哥，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嗎？”她大膽迎上他的目光，嬌嬌地問道。
裴嘉珩低沉“嗯”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朝老宅方向走去。
姜穗穗趕緊跟在他身后。
和姜世譽截然不同，這位冷小子就像個沉默寡言的悶葫蘆，一路上安靜得讓姜穗穗憋得難受，好像回到了寂寥無人的空間。
在空間呆久的后遺癥就是，她特別討厭安靜的場所。
但她又不習(xí)慣主動跟人交談。
裴嘉珩全程板著臉，她更不敢隨意搭話，注意力便放在周圍的景物上。
這座現(xiàn)代姜家大宅的裝潢比起古代姜家，奢華程度不遑多讓，所用材料都是上等珍稀紅木。
她好奇地觀賞每一個陌生器物。
走著看著，一股熟悉的感受油然而生。
這片中式園林的格局和古代姜家?guī)缀跻荒Ｒ粯印?br />
難道……
這就是千年后的姜家？
經(jīng)過溫泉區(qū)時，姜穗穗突然看見溫泉池上方飄著一串奇怪的字符。
不知道是何時出現(xiàn)的，至少剛剛她和姜世譽都沒有看見，監(jiān)控畫面里也沒有出現(xiàn)。
這些字符像是透明的，又像是純白的，虛虛實實掛在半空中。
更詭異的是，字符還在有規(guī)律的變化。
“10:49:59”
“10:49:58”
“10:49: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