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成親（上）
在軍屯里結親，沒有接親迎親之說，簡單來說就是幾個熱心的大嫂帶著新娘子去營地，營地有一個專門的帳子叫喜帳，新娘子被接到喜帳之后一會兒就會在這掀蓋頭、喝交杯酒。
之后再吃一頓喜宴，就算結束。
一路上，蘇明歌沒蓋蓋頭，只等到了喜帳之后再蓋上去。
這成親的流程也算是獨一份了，但是也符合這流放地的現(xiàn)實情況，總不會是哪里都是三書六禮、八抬大轎。
蘇明歌入鄉(xiāng)隨俗，沒覺得這有什么。
但是，這件事傳出去之后，不少人卻都在底下悄悄議論，盤算著今天去喜帳看新娘子出丑。
那可是千金小姐！能接受被這么多人打量？能接受這么簡陋的婚事？
好笑。
當然，還有一部分是為了看魏遠的笑話。
在軍屯里，魏遠本事大又有軍功，不少人在背后都有些眼紅，但偏偏魏遠性子倔，不合群，自然也就得罪了不少人。
他娶了個罪奴，不少人都在背后偷著笑。
罪奴啊，沒口糧名聲差，能把魏家給活生生的拖死。
今天來參加這婚事的，大多怕是都抱著這樣的目的。
蘇明歌心里也清楚這一點，進了喜帳之后就把蓋頭給蓋上了，吉時還沒到就想進來看她，不可能。她又不是動物園里的猴！
不過，眾人看不見新娘子，總是能看見她的衣裳和蓋頭的，免不了又是一陣酸。
“嘖嘖嘖，別看魏軍官平時冷，這還蠻疼媳婦的嘛，這蓋頭是新的吧？這一尺布在鎮(zhèn)子上要賣兩三錢呢！”
“還有這衣裳，真好啊，料子摸著是真滑溜……”
有人看著看著還直接上手，蘇明歌很不客氣地挪了挪，將袖子從對方手里扯出來了。
“哎喲，蘇姑娘別這么小氣么！以后咱們在軍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都是鄰居！”
蘇明歌正準備說什么，旁邊一位婦人先開口了：“好了，畢竟人家也是新娘子，你們平時開玩笑就算了，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新娘子臉皮薄，都出去幫忙吧！”
蘇明歌聽出來了，這個就是早上魏遠喊的“柳大嫂”，能被魏遠單獨喊一聲的，說明和魏家有交情，這會兒對方顯然也是出言維護她，蘇明歌心中生出幾分好感，將對方給記住了。
這些婦人們不情不愿出去了，外面軍屯大院里，宴席也已經張羅開了，男人們陸陸續(xù)續(xù)都來了，起哄的起哄，搬酒的搬酒。
蘇明菀的確和蘇明歌猜想的一樣，這會兒正在灶房忙活。
自打進了這個伙頭營，她真是一天都沒有歇過！從早到晚，起來就要生火燒灶膛，接著就是摘菜刷碗，備菜備肉。
洗不完的蛤蜊，殺不完的魚，這些事情都是伙頭營每天要做的重復的枯燥事，蘇明菀哪里干過這些？
只記得第一天殺魚，差點兒就沒吐了。
可這伙頭營的差事，爭取過來都不容易，要不然……就要嫁給漁民大老粗了……
蘇明菀想到那些歪瓜裂棗的男人，更想吐，她蘇明菀怎么能便宜這些人？！
所以想到這，蘇明菀也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今天這場婚事了，一想到蘇明歌這輩子都只能成為一個戍卒的女人，被無盡的家務磋磨，被男人當成暖被窩生孩子的工具，她心里就忍不住的暗爽！
蘇明歌，你也有今天。
這么一想，蘇明菀都不覺得殺魚有多難了，她趕緊做完手上的差事，迫不及待就跑到了喜帳那邊……
這會兒，魏遠也過來了。
婚事自然是在趙誠的主持下進行的，王胥吏也笑呵呵來了，所有人都在起哄，唯獨新郎官還是冷著一張臉，有人故意道：“新郎官怎么看上去不高興�。〈笙驳娜兆影。⌒σ恍�！”
魏遠當然不可能理他們，徑直就進了喜帳，顯然是想快點結束。
總算是等來了這場好戲，所有人也都涌了進去。
“掀蓋頭掀蓋頭！”
眾人都踮著腳尖一起看，趙誠裝模作樣制止了他們：“咳，先拜天地！”
蘇明歌被柳大嫂攙著站了起來，出了喜帳，開始拜天地。
不管這喜宴目的是啥，總是要走流程的，魏奶奶也就被軍屯的人接來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蘇明歌垂下頭的時候看見了魏遠的一雙軍靴，站在面前的這個人之后就真是她男人了，蘇明歌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蘇明歌再次被人攙著進了喜帳，這回就再沒有理由了，魏遠當著所有人的面拿過喜秤，輕輕一挑，那大紅色的一方蓋頭就被他掀了起來。
蘇明歌幾乎是下意識的，迎著光線就朝他看去。
兩人的視線就這么撞在了一起。
當然，蘇明歌還是先一步紅著臉別開，垂下了眼，盡力做好一個嬌羞的新娘子。
而當蓋頭掀開的那一剎那，整個喜帳內都安靜了一瞬。
然后，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好美啊�。�！”
眾人才全都回過神來！
“好小子！你真是好福氣！”
“新娘子天仙！”
羨慕的、眼紅的、說酸話的這會兒都開始了，但是他們都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是——蘇明歌，就是生的美。
流放來的姑娘，雖然還是瘦得有些嚇人，但瑩白的皮膚和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們的確都不敢想從前在京城，這是什么樣的絕色！
當下也有人小聲感嘆，“格老子的，罪奴就罪奴吧……老子也想要個這么美的……”
魏遠的眼底自然也閃過了一絲驚艷，但轉瞬即逝。掀了蓋頭，接下來就該喝交杯酒了。
蘇明菀就是在送交杯酒的時候溜進來的，喜帳內外這會兒已經全是人，她剛到，就聽到了眾人對蘇明歌的驚艷贊美。
蘇明菀不信邪，抿了抿唇就踮起了腳尖，只看了一眼，蘇明菀就感覺到渾身冰冷，血液逆流……
憑什么……
房間里的蘇明歌坐在那里還是美得發(fā)光，就和從前一模一樣。
而她呢，穿著婆子都嫌棄的衣裳，原本細嫩的手已經生出了繭子……
渾身上下還全是魚腥味。
這究竟是憑什么？
老天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