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魚餌
她一手捂著嘴,還是沒忍�。骸肮�!”
出于人道主義她是不該笑的,可那場面真是怎么想怎么好笑,又可憐又詼諧。
李樓風(fēng)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好笑,“后來琢磨出來了,那匹馬故意逗我玩呢!”
她笑得身上都暖和些了,晃了晃他牽著的手:“那匹馬是馳天?”
“嗯,就是它,從那以后,我的騎射都是它陪我一同練的�!�
視野里果然出現(xiàn)了一間土坯房,李樓風(fēng)先行上前把門推開,老木門嘎吱嘎吱響個不停,李樓風(fēng)等灰塵散了七八分,撿起一塊石頭把門抵住,才招手讓她進來。
入目是幾只矮凳,一張土炕,旁邊還有一個灶臺,許是沒多少東西,看起來還算寬敞,墻上或多或少都沾了泥塊,犄角旮旯里蛛網(wǎng)叢生。
“你先坐,我也有段時日沒來了,”他屈肘在一張矮凳上擦了擦,推到蕭泉面前,走到灶臺處蹲下身在灶臺里掏了掏,掏出一個皮質(zhì)的包袱來。
蕭泉驚訝道:“你放在這里面,不怕有人途經(jīng)此處在灶臺點火,給你一把燒了嗎?”
“燒了就燒了,也沒什么要緊的東西,就是下回來得麻煩點,沒辦法,其他地方太容易被別人發(fā)現(xiàn)薅走,哎,找著了!”
他抖開被疊得皺巴巴的外袍,遞給蕭泉,“可能有些潮味,你穿上好歹擋點風(fēng)�!�
“那你呢?你不冷嗎?”她穿上那明顯大得多的灰袍,一眼看去都分不清這是袍子本來的顏色,還是磋磨多時……
李樓風(fēng)看她拈起衣襟欲言又止,忍著笑上前替她將腰間系住,又挽了幾個結(jié)將多余的布料捆住,勉強合身了起來,只是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放心吧,都是干凈的,這個顏色不容易弄臟,我在山間撒歡的時候就喜歡穿著它�!�
蕭泉紅著臉移開目光,“哦”了一聲。
“走吧,帶你釣魚去。”
蕭泉碎步跟在他身后,興奮地看他又跑到另一個角落,在一堆靠墻而立的木材里翻出兩根魚竿,“我還沒釣過魚呢!”
“是嗎?那你平時都怎么打發(fā)時間?”以防萬一,他還是挎上那個包袱,一只手無比自然地牽起蕭泉往外走去。
她想了想,思索道:“上學(xué)堂時回去便溫習(xí)功課,熟讀詩書,放假時就去爹娘鋪子里看看閑書,或是練練字,爹娘偶爾離京,我們也會舉家出去游玩一番�!�
李樓風(fēng)被如此健康向上的生活方式震驚了,好半晌才訥訥道:“我要是像你這般好學(xué),我爹做夢都笑醒。”
蕭泉樂不可支地懟了懟他,“你呢你呢?”
李樓風(fēng):“我嘛,晚上回去無事就找我大姐切磋切磋,有時她會帶我去演武場跟她的朋友們喝喝酒。之前在國子監(jiān)時老是逃課,被先生告了幾次狀,我爹也就沒臉讓我繼續(xù)混日子了,平日沒事時就跑到這山中來撒歡,這里沒人管我,自在!”
她也沒見過如此自由散漫的生活方式,彼此都消化了一下。
“你真是個奇人�!彼袊@自己的孤陋寡聞。
他謙遜道:“彼此彼此。”
周遭的視野越發(fā)寬闊,兩岸青山褪去,漸漸顯出一方湖面,幸而她加了件衣裳,湖面的風(fēng)輕輕一蕩,些微的水腥味夾雜著寒氣撲面而來。
“這是……索湖?”
京郊連著青州一塊兒,以索湖為界劃分,她本以為索湖還要再遠些。
“對,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他狡黠一笑,拉著她走到湖邊一處松軟土地,掏出包袱里的玻璃小罐開始挖蚯蚓。
“我第一回摸到這兒的時候也不敢置信,反復(fù)跟山上的樵人確認,這就是索湖的東北角,在地圖上看不出來�!�
一路上她都是跟著李樓風(fēng)上來的,所以沒覺得有多彎繞,細想起來還真拐了不少小道。
“你這性格,還挺適合偵查的�!彼紫聛矶⒅`活的手指,很快就抓住兩條蚯蚓,往她面前湊過來。
她神色淡定地接過蚯蚓,放到旁邊的小罐中。
李樓風(fēng)稀奇一聲,“你居然不怕?”
她聳聳肩:“又不咬人,有什么好怕的�!�
“哼哼,”他很快抓了小半罐,晃了晃罐底,“我家大姐就怕,她怕所有這種軟綿綿的動物,包括小時候襁褓里的我�!�
“后來她揍我,我就抓了一罐泥鰍扔到她房中。”
蕭泉:“……”
她干笑兩聲,拍了拍他的肩:“你還健在,真是不容易啊�!�
一塊足以站下數(shù)十人的巨石嵌在岸邊,上面布滿了深深淺淺的凹痕,像是水波的紋理。千百年前這塊石頭應(yīng)是在湖底,滄海桑田,得見天日,上面坐了兩個半大的少年人。
“誰說不是呢,”他本是幫她勾好魚餌,她在一邊有樣學(xué)樣,很快就自己勾好了,“要不是我爹和我二哥攔著,那晚上我非得掉層皮不可。”
“那段時間我每晚都去找我二哥一起睡,生怕這夜叉半夜掀我被窩,把我揪出去殺掉。”
兩人肩并著肩,水波輕晃,心似漣漪緩起緩伏。
蕭泉也舒服得瞇縫起眼,“聽來你大姐管教極嚴,你可曾恨她?”
“早些年自然是恨的,”他晃著腿,記憶在那些年的作死與逃生里穿梭,漸漸落在平靜的湖面上:“這兩年心性漸開,也明白了她的不易�!�
話鋒一轉(zhuǎn),他氣憤道:“但她就不能打得輕些嘛?!”
蕭泉忍俊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好啦好啦,你受苦了�!�
李樓風(fēng)側(cè)身湊上與她咫尺之隔,她連呼吸都屏住,眼里都是他放大的五官,那雙桃花眼里滿是眷戀,“你心疼我了?”
“……你有意見?”
他得寸進尺把頭埋在她肩上,莫名嬌羞:“那、那我是個什么名分?”
“什、什什么名分?”她燙耳朵似的偏開臉,手里的魚竿險些握不住。
“就是、就是名分啊。”
他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看她繃緊的下頜線和不住吞咽的喉嚨。
那些話本上都是怎么寫的?郎情妾意,花前月下,攜手相諾一生一世一雙人。
明明湖風(fēng)寒涼蕩漾,卻吹不散她腦中熱氣,蒸騰得她幾乎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手中的魚竿傳來重量,她一把搡開肩上的狐貍,大喊一聲:“上鉤了!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