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手腳利落地撿著長得最好的花枝剪,眼看著差事也差不多完了,她將敗落在雪里的梅花拾掇起來,動作輕柔仔細,這淡淡的幽香的確好聞,既能激起一些人心中的情緒,更也落實她對紅梅的“鐘愛”。
一方寂靜之處,身后卻乍響起聲音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總算露面了,余鶯兒自然知道是誰,今日這一出不就是他一手安排的“偶遇”,只是未免也太心急了,嘗不到最強替身甄嬛,便是她一個次品中的次品也讓他抓心撓肺了。
其實她原本還打算與他虛與委蛇幾回再水到渠成地揭露身份,但他既如此,那也順水推舟罷。
她恍若被突起的聲音驚到,身形一滯,作出一副訝然的模樣回頭看向突然至此的男子。
他口中念著曖昧纏綿的情詩,含笑緩緩走來,于花樹間露出身影。
四十的年紀,豐神俊朗倒論不上,只是保養(yǎng)得宜又有至高權(quán)力滋養(yǎng),這天下的掌權(quán)者自然是氣宇不凡。
見余鶯兒看著,他不禁笑意更深,繼續(xù)說著。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
發(fā)情的狗。
余鶯兒心道。
她將那方拾了花瓣的帕子放下,恭恭敬敬跪下行禮:“奴婢參見貴人,貴人萬福�!�
胤禛幾步走至她身前,手虛虛一挽示意她起來,“冰雪林中,暗香疏影。昨夜恍一見,竟是倩影難忘,是以梅花結(jié)緣,踏夜前來只希能再得見一面,不想你我確有緣分�!�
他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話意卻深,親近之心甚濃。余鶯兒卻絲毫不為所動,低頭不與之對視,只作下人姿態(tài),回道:“貴人實在言重了,奴婢卑微之軀,何以能讓貴人掛念�!�
胤禛看著面無表情,對他示好之語視若無睹的余鶯兒,只覺她冷冰冰的樣子更勝后宮堆笑迎合的嬪妃。
想到這,胤禛心里泛起些難耐的癢意,明知故問道:“你我兩次偶遇,還未問知你名姓�!�
余鶯兒回道:“奴婢賤名余鶯兒。”
“鶯雛初出谷,遷木寄晴花。不解如簧語,猶疑度柳斜�!必范G說:“可是取自許及之的黃鶯兒?”
余鶯兒糾正道:“是黃鶯兒,卻是樊增祥的「細聽才是鶯兒,一味綿蠻,芳樹陰里�!埂�
他向來喜歡有才情氣韻的女子,見她朗朗念來,心中更覺滿意,點點頭問道:“可有什么意?”
“奴婢父親原是昆曲班子的,他希望奴婢的聲音能如黃鶯兒一般婉轉(zhuǎn)悠揚。”
胤禛“嗯”一聲,頗為贊同道:“難怪你昨日的昆腔極正,你父親取名甚好,確是聲如其名,不輸百靈。”
“貴人相夸,奴婢不敢當,不過些雕蟲小技,是貴人抬舉罷了�!�
余鶯兒說完,微微抬了下頭,面露遲疑之色,似乎有什么想要說。胤禛看她糾結(jié)半晌還未開口,便道:“可有什么事?”
她斟酌幾下還是福了福身,開口問道:“奴婢見貴人周身氣勢不凡,想必身份非同一般,請恕奴婢愚笨還不知貴人身份,還請貴人賜教,以免奴婢無知沖撞了貴人�!�
不知向來規(guī)矩的人得知他的身份,是何種神情?
胤禛起了幾分興致,故意道:“你猜�!�
余鶯兒并未及時回答,思考幾息后才緩緩開口道:“今夜并無飲宴,夜間卻還能在宮中自由走動的貴人也只有凝暉堂的果郡王、慶壽堂的慎貝勒和……當今皇上�!�
胤禛:“說下去�!�
余鶯兒自覺跪下:“貝勒爺年幼自然不是,但皇上和果郡王身份尊貴,奴婢未曾見過。然雖未見過,奴婢卻知道皇上是天命所歸之人,既是天下共主自然尊貴無匹,氣勢無人能敵,奴婢覺得只是郡王不該有如此渾足的威勢,令人望之心生怯意�!�
“所以奴婢斗膽猜測您是皇上�!庇帔L兒抬眼,快速望了他一眼便又低下,篤定道。
話落,胤禛先是沉默,再是大笑。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人說:“你很聰明�!�
余鶯兒一番話令他舒坦、愉悅,沒想到此女子不止性情才氣絕佳,還有如此伶俐之口,確是個妙人。
看似冷然的人說起恭維奉承之語,本應(yīng)是梅花被碾入淤泥般,令人不喜,胤禛卻奇異地生不起厭,倒覺別有一番滋味。
他愈發(fā)滿意了,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神情。
身份既明了,余鶯兒不敢無禮,忙磕下頭:“奴婢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胤禛彎下腰伸手去扶她,余鶯兒本想躲開,卻被他強勢地握住手,慢慢將她扶起。
既無需偽裝,他身為帝王強硬的一面便不可避免地展露出來。
“還沒問你,朕見你頗通詩書,可是如何學(xué)得?”
兩人距離靠得極近,問話時,胤禛的手并未放開,只是松了些力道,一雙眼睛溫和地看著她。
余鶯兒想要抽手回來,察覺她的動作,胤禛便又重重握住她的手,不容掙脫。
“奴婢家原是下五旗出身,父親曾也飽讀詩書,后因主家沒落,奴婢家這等旁支便出來自己討生活,是父親教我讀書、明理、昆曲。后宮中采選宮女,奴婢被選中,才來了宮里�!�
“原來如此。女子讀書能識禮,你才這般的聰明、伶俐,惹人喜愛�!�
余鶯兒聞言頭更低了,手還不安分地想掙開,“謝皇上夸贊……這于禮不合,還請放開奴婢�!�
余鶯兒放低了聲音,一向恭敬冷冷的音調(diào)這會卻帶著股羞怯的味道,聽得人心口一陣酥酥麻麻。
胤禛循循善誘道:“若你是朕的嬪妃,又何來禮數(shù)不合呢?”
余鶯兒驚慌抬頭,四目相對。
帶著玉扳指的拇指輕輕刮過她的掌心,帶來微微的癢意。
“奴婢惶恐,奴婢卑微之身,不敢奢求皇上憐惜�!庇帔L兒恍若被胤禛含情的眼神蟄到,忙低下頭,不敢再與之對視。
“昨日初見,你立于梅花樹下,雪落在你的發(fā)上、眉間,曲聲幽幽,那種清冷、出塵的感覺讓朕傾心,你可愿做朕的女人?”
她才低下的頭幾乎是立即抬起,驚訝、不安、羞怯幾種情緒交織在臉上,好半晌只呆呆看著皇帝,竟一時說不出話。
胤禛只覺她這等模樣甚是可愛,笑道:“只望著朕作甚,朕還在等你開口。”
余鶯兒躊躇半刻,似是下了決心,“奴婢冒犯,還有一話想說與皇上�!�
胤禛自然應(yīng)允:“你說�!�
“皇上乍見之歡,奴婢不知是否能得長長久久,卻愿永待皇上一心一意�;蛟S是奴婢空想、妄想,但卻是奴婢內(nèi)心一直之愿�;蛟S皇上還不知道,奴婢其實......”
余鶯兒神色有些猶豫,還是繼續(xù)說道:“您還是雍親王時就監(jiān)察永定河、治理黃河、清查京、通兩倉,這些功績奴婢在民間還有入宮后都有耳聞,您當年治理黃河之水泛濫,拯救無數(shù)百姓,在奴婢心里一直認為您一定就是天命之人,傾拜不已......是奴婢失言,奴婢不該說這些,還請皇上恕罪。”
話畢,竟猛地掙脫了皇上的手,復(fù)又跪在地上。
胤禛聽罷,卻默默良久,一時竟情緒翻涌而至,不知說些什么。
他昨日聽到她在祈愿,情真意切,說的是“愿那人大展宏圖建功立業(yè)”,竟是在為他祈福嗎?
他以為她說的是她的意中人,心中也并沒有太在意,總歸他看上的人,必然只能是他的,心自然也會是他的。
卻沒想到,那人竟是他自己。
他從前并不得勢,撫養(yǎng)他的孝懿仁皇后早逝,親額娘一心只疼愛十四弟,父皇鐘愛十七弟,皇嗣旺盛,他向來是可有可無的那個,兩人都對他冷淡不已,縱然他事事躬身而為,可除了身邊的幕僚,卻鮮少能得到他人的認可。
一個宮女,自己日子都過得水深火熱,卻對他從前的事如數(shù)家珍,傾拜敬仰,真心為他祈福。他難得有些慶幸,幸而昨日來此,才沒能錯過一個心思純凈美好之人。
說不上的感覺慢慢涌現(xiàn),種種情緒糅雜在一塊,胤禛只覺心里發(fā)悶,看向余鶯兒的眼神卻是動容。
胤禛喟嘆一聲,說:“你竟對朕從前之事如此了解�!�
余鶯兒眼神不再閃躲,她跪在地上,直視天子,話意堅定:“在奴婢心中,不論是從前的雍親王還是如今的皇上,都是德才兼?zhèn)涞哪苋�,是奴婢心之所向。奴婢身份低微,一直無福見到皇上真容,只能日日在心中祝禱皇上萬事順意。”
胤禛被她這番言論說得有幾分感動又很想發(fā)笑,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看起來是十分冷淡的,說起這些恭維之語卻信手拈來,偏偏眼神純澈堅定,又不顯世故污俗之氣,只讓人覺得真心一片。
“行了,起來吧,每次見你都要跪上半天。你的心意朕知曉,朕只告訴你,你我并非朝夕露水之情,你待朕情真,朕不愿辜負�!必范G執(zhí)起余鶯兒的手,認真地看著她,比起之前的調(diào)笑、隨意多了幾分真心,他原本對她只是一時興起,頗覺有趣,沒成想?yún)s也有意外之喜。
后宮難有一個真心之人,他自然不想辜負。
胤禛想到什么,眼神轉(zhuǎn)向一處,沉沉開口:“蘇培盛,滾過來,別當朕不知道你跟在后面!”
一陣窸窸窣窣,不遠處的樹后走出個人影,正是蘇培盛。他面色戚戚,三步并兩步急急跑了過來,跪在地上請罪:“皇上恕罪,這夜深露重,奴才哪能放心您一人來啊,還請......”
胤禛打斷他:“行了,別啰嗦了,朕叫你來不是跟你算賬,是有件差事要你去辦�!�
“欸,皇上吩咐�!�
“倚梅園宮女余鶯兒,性情溫良,深得朕心,賜封號“溫”,封為溫常在,賜居永和宮�!必范G心想的倒是:這性子又冷又熱的,干脆賜個“溫”字吧!
“常在?皇上這......按祖制這宮女冊封得......”蘇培盛也是嚇了好一跳,從沒有過這樣冊封的!他不得不提醒皇上兩句,結(jié)果話還沒說完就被皇上冷冷瞧了一眼,他心里發(fā)苦,也不敢作聲了。
宮女一躍為常在,聞所未聞,后宮必起風波。怕是太后、皇后、華妃都要輪番叫他去問話,他這次可真是一頭霧水,自己都丈二摸不著頭腦,要一問三不知了!
余鶯兒心思轉(zhuǎn)動,能給常在的位份,得他如此厚愛自然好,只是一則這太過顯眼,她不過新人連根基都談不上,暫時不宜如此張揚樹敵,旁的人都還好,若惹華妃注意才是當真不好。二則,即使她想要這個常在之位,可若不推拒一二,真敢直接承了這個位份,難�;实鄄粫嘈模@她刻意虛榮。
想到此她便以退為進,主動勸說:“皇上,您憐惜奴婢,奴婢心里知道,亦十分感動,只是這越級晉封實在有違宮規(guī),奴婢不敢以卑微之身為后宮招惹是非,讓皇上憂心,還就請您賜奴婢官女子之位吧,只要能在您身邊伺候,奴婢并不在意這些虛名�!�
她正是剛得的新人,現(xiàn)下又十分喜歡,胤禛倒也愿意聽進去兩句�?此J真的樣子,思量下又覺官女子實在太低,既常在惹眼,就暫且封為答應(yīng),只待后面晉封也罷。
既無家世倚仗和前朝無甚關(guān)聯(lián),又討人喜歡,胤禛心里倒也真心愿意呵護,這樣的女子他寵起來放心。
“溫答應(yīng)今日便入住永和宮,一應(yīng)事情你給朕打點好,若沒辦好依朕來看就和你這欺君之罪一并發(fā)落罷,辦得好就當你將功折罪了。”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辦�!比糁皇谴饝�(yīng),歷朝也是有先例的,雖然逾矩卻也算不得天大的事,蘇培盛這才松了口氣。
“皇上為何給鶯兒如此高的位份?”
蘇培盛走后,余鶯兒才不解發(fā)問。
胤禛抬手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頰,笑道:“朕先前說了,你情真,朕不愿辜負。還需要朕再解釋么?”
余鶯兒笑了笑,眉眼彎彎。
“鶯兒知道了�!�
胤禛輕牽起她的手,心中泛起微淺的波瀾。這是他第二次見她笑,初次見面她于梅花樹下淺笑卻散不去輕愁,如今不知是不是得償所愿,那股淡淡的愁意已然消散,笑起來格外明媚動人。
第4章
侍寢
永和宮,內(nèi)廷東六宮之一,為二進院,前院正殿面闊五間,前接抱廈三間,黃琉璃瓦歇山式頂。
是個中規(guī)中矩的宮殿,不十分富麗,靠近御花園,風景秀美,是個清雅安靜的居所。
皇上也算格外恩寵,永和宮只有她一人獨住,若是去了主位娘娘宮里,總拘束被管教許多。
昨夜太晚,一應(yīng)事并未妥當,還不宜侍寢,皇帝只是親自送她回宮,又說了些話便回養(yǎng)心殿了。
封位的旨意晚上蘇培盛便傳了去滿宮,次日一早,內(nèi)務(wù)府的份例和各宮的賞賜連撥送來,金銀玉器、綾羅綢緞的堆了一庫房,門檻都要給踏爛了。
如果不是顧著禮數(shù),送禮的宮女太監(jiān)們眼睛怕都黏在余鶯兒身上,都是各宮小主派來探探虛實,看看是個什么模樣,竟能從一個低賤的宮女一夜之間飛上枝頭變鳳凰。
所幸是那樣的出身,又不是什么絕頂貌美的,有些個嬪妃是松了口氣。
永和宮的宮女太監(jiān)都是按她要求挑來的,要的都是些家中沒落無親友的孤兒,沒有牽掛拖累,省得被人威脅收買,這樣沒有軟肋弱點的雖然不好把控,但勝在用著放心。
年紀大小都有,且也是沒服侍過其他宮小主的,底細干凈。
她跟黃規(guī)全提這些要求的時候,看他一張臉都綠了,一是沒見過剛得寵就挑三揀四這么難伺候的,二是要的人太干凈他主子安插眼線就沒那么方便了。
但這新貴得寵,皇上十分看重,他又不敢得罪,只得照辦。
人送來后,先是過了遍話,認了個臉,她位份低伺候的人只幾個,她也不吝嗇銀子,便多多賞了下去,又挑了些不錯的首飾做見面禮,出手闊綽又和善得寵的小主,誰又不喜歡呢,一時臉上都是藏不住的喜色。
一頓忙碌,眼見著到了午膳時間,永和宮才安靜下來。
用過膳,余鶯兒坐在榻上,捧了卷書看打發(fā)時間。
她的頭發(fā)被細細挽成精致的發(fā)髻,幾朵梅花樣式的頭花點綴其中,鬢邊斜插只成色極好的玉釵,墜下兩綹珍珠,隨著主人的動作輕輕搖晃,發(fā)出細微碰撞的泠泠聲。
向來不施粉黛的臉描上了些許妝容,蛾眉絳唇,襯得雪白的小臉越發(fā)好看。
她著了一身水藍色的冬襖,領(lǐng)間的皮毛光滑柔亮。
殿中燒著炭火,雖是數(shù)九冬日,這里卻是暖和如春。
只一夜光景,地位帶來的差距之深,有如鴻溝。
“小主,這是御膳房進的血燕,滋養(yǎng)身體最是好了,您看書也累了,正好歇歇�!�
蘇木從外頭端了碗血燕進來,她是個頗年長的姑姑,打小入宮伺候也有三十余年了,是原來伺候舒太妃的宮人,舒太妃出宮修行后便被留了下來。
這也是她特意提的要求之一,永和宮內(nèi)必得要個穩(wěn)重的姑姑帶著才好,要都是嫩青面孔,總不夠得力。
蘇木年長,閱歷深厚,理應(yīng)是個深諳宮中存活之道的,有這樣的姑姑在身邊提點她是再好不過了,畢竟她終究是個外來人,許多東西知之甚少,而原來的余鶯兒腦子里那點東西也十分淺薄,除了唱曲外也沒什么作用。
余鶯兒放下詩集,接過遞來的瓷碗,描花精致的碗盞捧在手上溫度正好,她用湯匙輕輕攪動,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蘇木退至一旁,提醒道:“小主,眼下不若休息會,等會也好有精神應(yīng)對�!�
余鶯兒點點頭:“也好。”
敬事房的來傳過話了,今夜是她侍寢。因她出身不高,又封了答應(yīng),怕禮數(shù)不全言語舉止傷了體面,太后特命了教習(xí)姑姑來教她規(guī)矩。
原先也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
她還未侍寢就從宮女跳到答應(yīng),還賜了封號,要知道正兒八經(jīng)選秀進來的世家小姐都還有一位位分比她低的。
太后此舉大概是要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僥幸得了皇帝喜愛,也還是粗鄙不堪,若不修德行是不配伺候皇上的。??l
只是未免也太小題大作,若是皇后或者一向僭越的華妃倒合常理一點,余鶯兒并不認為太后會紆尊降貴來管她一個小小答應(yīng)的事,這事怎么看都有蹊蹺,總歸也拒絕不得,且看看再說吧。
大概半個時辰后,教習(xí)姑姑領(lǐng)著一干人來了,陣仗頗大。
身后的幾個太監(jiān)捧了一堆書來,余鶯兒粗粗看了一眼,《女則》《女訓(xùn)》《女誡》《女論語》等,都是些女德之書。
“小主,奴婢芳菱,奉太后之命來教導(dǎo)您后妃之德和宮中規(guī)矩,奴婢每日未時會前來,直至您德、容、言、功都有所成�!�
“太后厚愛,特命姑姑前來教導(dǎo),我一定不辜負太后的心意,日后還要姑姑多多費心了�!庇帔L兒倒很乖覺,上前親自扶起行禮的芳菱,謙卑相待。
“天寒路滑,姑姑過來一趟辛苦,且坐下喝口熱茶暖暖吧�!庇帔L兒笑道,引她坐下。
蘇木奉上一早備好的茶,難得的雨后龍井,揭開瞬間清香撲鼻,芳菱一聞心里便有數(shù),見余鶯兒這樣客氣有禮也不推脫,笑回道:“奴婢謝過小主,小主聰穎機慧,想必不需多時也就能有所成了�!�
奴才的態(tài)度便是主子的心意,若是太后有意為難,芳菱便不會是此姿態(tài)了。
“之后還要煩勞姑姑了�!庇帔L兒平和笑笑,心中已然有數(shù)。
又客氣地寒暄幾句,便正式開始了。
將近申時一刻,余鶯兒正通讀識記了《女誡》的兩篇,芳菱又考教了她一些不同的行禮方式與規(guī)矩。
一個悉心教學(xué),一個聰明認真,一個時辰下來余鶯兒頗有所得。身為妃妾的舉止規(guī)矩是她最為欠缺的,她不敢不用心,而女誡純粹是糟粕,無可取之處,聽聽看看知道也就行了。
見天色差不多了,芳菱起身行禮告退。
“小主,時辰到了,奴婢就先行告退了,這些書還請小主閑時也要�?矗熳x于心。”
余鶯兒應(yīng)好,親自送她出去。
回到殿中,蘇木已張羅人布好了飯菜。
“小主,您喜歡吃清淡淺口的,這都是御膳房特意進的飯食,您嘗嘗合不合胃口�!碧K木在一旁伺候,她很是謹慎,先是挨個銀筷試毒,再夾入余鶯兒面前的碗中。
“蘇木�!庇帔L兒沒有胃口,隨意吃了幾口,想著什么突然叫了一聲。
蘇木道:
“奴婢在,小主有何吩咐?”
余鶯兒看向她,
“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名字是一味藥材?”
蘇木似乎知道余鶯兒想問什么,答道:“奴婢名字確是藥材名,是奴婢父親取得,奴婢父親略通醫(yī)術(shù),卻去世的太早,也并未有機會教得奴婢,奴婢卻是不會的。”
“噢�!�
余鶯兒本也是隨口一問,聞言也沒有多失望,她低垂了視線,又開始陷入沉思了。
蘇木知道小主定是有要緊的事,眼見著一桌飯菜沒動幾下就快涼了,也不出聲打擾,只靜靜站在一旁。
又過了一會,她聽到小主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