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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皇長女謝瑗同溫親王謝珩坐在一處說話,三皇子謝寬攏著袖子站在旁邊的角落里,那里頭大約藏著他的那些卜算的玩意兒。年紀(jì)小的四皇子謝初被一位嬤嬤抱著,尚在睡夢中。

    岐王謝玦與岐王妃裴玥率先迎過來,朝下車的皇太子與太子妃行禮。

    盡管岐王與太子在任何地方都針鋒相對,卻在每次見面時皆表現(xiàn)得像是兄友弟恭的最佳典范。謝無恙披著狐裘走下馬車時,神色略有幾分疲倦,謝玦便面露關(guān)切地詢問他的身體狀況,還聲稱要送他一份千年參茸,以作滋補(bǔ)養(yǎng)神之用。

    裴玥朝姜葵盈盈一笑,作勢熱情地拉著她的手,閑聊一陣,轉(zhuǎn)身遞出一杯熱酒,笑道:“妹妹,晨間有些寒意,喝杯熱酒暖暖身子可好?”

    姜葵接過酒,卻不喝,只微笑著與裴玥搭話。她深刻記得上回裴玥遞給自己的那杯酒里被下了合歡藥,害得她差點(diǎn)與自己的夫君提前圓房。

    自那日起,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會喝這笑面虎遞來的酒了。

    四人寒暄過后,謝玦借口另有他事,帶著裴玥往營帳深處走了。他們攜手離開的路上,謝玦脫了身上的大氅,小心地披在裴玥的肩頭,溫聲道:“夫人,天冷,仔細(xì)著涼�!�

    謝無恙捧著暖爐看了一會兒,一只手搭在狐白裘上,偏過頭靜靜望著自己的夫人。

    姜葵愣了一下,察覺到他的眼神里有問詢的神色。

    “我不怕冷�!彼従彽�。

    他默默地裹緊了裘衣。

    不久后,赭黃色車隊(duì)由遠(yuǎn)及近而來,白澤旗、朱雀旗在先,玄武旗殿后,浩浩蕩蕩的旌旗翻涌成一條舞動的長龍。

    身穿魏紫色蟒袍的宦官在前方高聲宣告:“御駕到——”

    以皇太子為首,文武百官與皇親貴胄齊齊拜倒。層層疊疊的衣袂交織成海,金黃色的草穗在無數(shù)起落的身影之間飛揚(yáng)。

    敬文帝自天子金輅上徐徐走下,扶起前方的皇太子,微笑道:“都平身吧。”

    無數(shù)伏倒的人影一列列重新站起,如同風(fēng)吹麥浪,蕩起千層波濤。

    敬文帝望著皇太子稍顯蒼白的臉色,抬手替他扣緊了那件狐白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目光慈愛地落到他的面龐上,和藹地說:“無恙,天氣轉(zhuǎn)涼,你身體不好,以后都不必行此大禮了�!�

    天子的語氣實(shí)在寵溺,明確表明了他對這位體弱嫡子的偏愛。文武百官都將這句話聽進(jìn)了耳里,離得最近的岐王謝玦更是聽得真真切切。

    他不露聲色地?cái)宽瑢⒁荒ú桓实那榫w藏進(jìn)眼簾下。

    這時,侍立在一旁的宦官上前一步,再次高聲宣告:“太史令夜觀天象,預(yù)知今秋有白鹿出沒,此乃帝王祥兆,獵之者,當(dāng)大賞。”

    一應(yīng)禮畢,王公貴族們的隊(duì)列各自散去,前往遠(yuǎn)方山林里狩獵。

    謝無恙半含倦意地捧著手爐,正走回馬車?yán)锶∨�,忽然有岐王的車�?duì)從背后經(jīng)過。

    裴玥坐在謝玦的馬上,被她的夫君一手?jǐn)堅(jiān)趹牙�。她在與姜葵擦肩而過的剎那間,驀地探身下來,揚(yáng)唇淺笑:“妹妹,白鹿必是我們的。你的夫君怕是連馬都不能騎吧?”

    說完,她沒等回答,與謝玦一道揚(yáng)長而去。

    謝無恙停住,長嘆一聲,預(yù)感到自己睡不成覺了。

    果然,他的夫人冷冷地在背后喊:“謝無恙!回來!”

    少女的聲線清脆動聽,含著一分怒火中燒的意味。

    “夫人�!彼麥睾偷卣f,“別生氣�!�

    他朝身后頷首,一名東宮侍衛(wèi)為他牽來一匹白馬,恭敬地把韁繩遞到他的面前,然后接過他手里的暖爐。謝無恙挽住韁繩,手指輕輕撫過鬃毛,抬眸望了一眼馬首。

    “我們走�!彼赝约旱姆蛉耍叭カC白鹿�!�

    漫卷的天光下,他翻身上馬,緋衣輕振,如云的衣袂在長風(fēng)里紛飛。

    身jsg后的少女也提槍上馬,接過一把長弓,搭在馬背上。她迎著天光揚(yáng)起臉,任憑秋風(fēng)卷起滿頭青絲。

    束發(fā)的紅繩在風(fēng)中翻飛,一抹鋒利的紅搖曳著,恣意張揚(yáng)地劃破彌天秋色。

    兩匹馬飛奔在金紅的山野間,背后是聲勢浩大的天風(fēng)。

    -

    御帳前,一隊(duì)侍衛(wèi)往返稟報(bào)秋狩所得,兩名小官正在疾筆速記。

    “岐王府,白兔五,麋鹿八。”

    “溫親王府,鷂一,白鶻二�!�

    “將軍府,兕與雉各六。”

    “東宮,麋鹿十六�!�

    速記的小官愣了下,其中一人頓了筆,抬頭問:“東宮多少?”

    又一隊(duì)侍衛(wèi)奔馳而來,稟報(bào)道:“東宮,麋鹿十八�!�

    小官睜大眼睛:“一會兒功夫,又多了兩?”

    他埋頭記錄完畢,轉(zhuǎn)頭對自己的同伴喃喃道,“不是說皇太子常年抱病,素來不參與秋狩嗎……今晨圣上不是還說他身體不好,特意許他不必行大禮嗎……怎么東宮突然間得了這么多獵物……”

    “那不是還有出身將軍府的太子妃么?”他的同伴打岔道。

    小官拼命眨眼:“你不曾聽聞嗎?太子妃可是長安城里出了名的病弱美人,聽聞兩月前秋日宴上,她獻(xiàn)了一曲劍舞,結(jié)果當(dāng)晚就病倒了呢……還是皇太子送她回的府……”

    “上月,皇太子大婚的時候,”他極小聲地說,“坊間還有許多人調(diào)侃這是一對病弱夫妻呢……”

    “快閉嘴快閉嘴。”他的同伴趕緊捂了他的口,“貴人的事,怎么敢妄議?”

    兩人一齊閉了嘴,深深埋下腦袋,筆耕不輟地記錄著。只聽見又一隊(duì)侍衛(wèi)來報(bào):“東宮,麋鹿二十�!�

    這名小官聞言大驚,忍不住對同伴耳語:“這真是皇太子獵的?”

    -

    這確實(shí)不是皇太子獵的。

    他悠閑地坐在馬上,一手扣住韁繩,一手搭上暖爐,靜靜凝望自己的夫人拉弓如滿月,一箭射穿一只麋鹿。

    面前的嬌俏少女仿佛有千鈞之力,挽弓搭箭的動作輕盈,卻透著凜然殺氣。

    “殿下……娘娘不愧為將軍之女,有百步穿楊之功�!编侧驳募暲铮侍由磉叺氖绦l(wèi)長不禁贊嘆。

    謝無恙無聲地笑了一下,低低地說:“那你是沒見過她力敵千斤的樣子�!�

    他想要喊住姜葵,讓她停下來歇一歇,倏忽聽到林間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不是野獸,也非風(fēng)聲……而是許多人的腳步聲!

    姜葵比他更早察覺了那個聲音。那段腳步聲整齊劃一,并不夾雜馬蹄聲,絕非出自往返稟告秋狩所得的侍衛(wèi)隊(duì),而是來自一支完全陌生的隊(duì)列。

    其中隱隱有弓弦繃直的響聲。那極可能是一支弓箭隊(duì)!

    她收了長弓,輕拍馬背,轉(zhuǎn)到謝無恙身邊,抬手緩緩拔出長槍,以征詢的目光望向他。他也回望著她,微微頷首。

    “似乎有人要?dú)⑽摇!彼吐曊f。

    “竟然有人敢在此處殺你?”姜葵擰眉,“這里可是皇家禁苑、天子獵場。”

    “沒什么奇怪�!敝x無恙平靜道,“普通人不敢動我,要?dú)⑽业谋囟ㄊ菣?quán)勢滔天之人。他敢殺我,便無所謂在何處動手,自有辦法掩蓋蹤跡�!�

    皇太子侍衛(wèi)隊(duì)以他們二人為中心,漸漸聚攏起來,圍成一個緊實(shí)的圈。由于此行乃是出獵,侍衛(wèi)隊(duì)人數(shù)不多,并且皆未著甲,僅帶了極少的武器。他們拔出刀劍,拱衛(wèi)著太子,人人神色警惕。

    姜葵擋在謝無恙的面前,手握長槍,槍尖指地,鋒芒流轉(zhuǎn)。

    她的身后,他扣住腰間劍鞘,緩緩?fù)瞥鲆淮纭?br />
    -

    秋日的陽光里,一行野雁掠過清朗無塵的天空。

    將軍府的隊(duì)列在平野上飛馳。姜葵的長兄姜巒在馬背上張開大弓,朝天空射出一箭。

    長箭發(fā)出呼嘯的破空聲,驚得野雁吱嘎亂叫著四散而開。其中一只發(fā)出長長的悲鳴,從天上筆直跌下。

    “駕!”姜巒拍馬向前,脫出隊(duì)列,趕往前方,欲拾走那只受傷落地的野雁。

    此時另有一支浩蕩的隊(duì)列從林中轉(zhuǎn)出,盛大的旌旗在風(fēng)中鼓鼓作響。

    野雁恰好落在了隊(duì)列前方。一架鳳鸞玉輅在一面翠色長幡下停住,青緞白玉,鏤花飾金,下垂五彩流蘇,華貴車首繪滿繁花似錦。

    姜巒勒馬止步,翻身而下,在隊(duì)列前抱拳行禮。

    玉輅上走下來一身華服的女人。她扶了扶滿頭金簪珠釵,華美的裙擺經(jīng)過倒伏的草葉,停在姜巒的面前。她低頭靜靜掃了他一眼。

    “孩子,過來。”她淡淡道,聲音雍容自如,“取來那只野雁,奉在本宮膝下。”

    作者有話說:

    猜猜她是誰qwq

    注:《唐六典》:“凡車駕初入,則率其屬以清游隊(duì)建白澤旗、朱雀旗為先驅(qū),又以玄武旗以后殿�!�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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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上

    ◎坐好�!�

    謝玦的隊(duì)列遠(yuǎn)去不久,

    裴玥推開了他,從他的懷里掙脫而下。

    “夫人,當(dāng)心。”謝玦伸手扶她。

    “惺惺作態(tài)�!迸岖h拍開他的手,

    輕快地落下。她接過一名侍衛(wèi)遞來的韁繩,

    翻上了一匹紅棕馬,

    坐在馬背上整理著一身矯健胡服。

    “怎么,夫人可是嫌我懷中太熱?”謝玦輕輕笑起來,語氣慵懶戲謔。

    “謝玦,人后你不必跟我來這一套虛與委蛇,

    實(shí)在可笑得很。”裴玥冷冷掃了他一眼,

    “我們在人前裝裝親熱樣子也就罷了�!�

    謝玦低眉淺笑:“好啊。”

    他應(yīng)得十分順從,

    裴玥也懶得再搭話。她側(cè)身取了一張獵場圖,凝神細(xì)細(xì)研究一陣,才慢慢道:“我向表祖母打聽過,此番若是有皇子能獵到白鹿,

    圣上將賜任雍州牧一職。這是取實(shí)權(quán)的良機(jī),

    你要好好把握�!�

    裴玥的表祖母是當(dāng)朝太后裴氏,

    她的話應(yīng)當(dāng)不會假。雍州牧乃是管理長安及京畿一帶的最高地方行政長官,

    這一官職的地位很高,涉及的事務(wù)也極為棘手,通常由皇親貴胄擔(dān)任。上一位就任此職的皇子,

    后來便成為了本朝天子。由此足見這一任命之重、這一官職之貴。

    聽完裴玥的話,

    謝玦漫不經(jīng)心地點(diǎn)了下頭。裴玥有些不滿他的態(tài)度,沖著他厲聲道:“謝玦,認(rèn)真一些。你若獵不到鹿,

    這一任命,

    多半就要落在謝無恙身上�!�

    謝玦淡淡笑道:“本王不但要獵鹿,

    還要獵人呢。”

    裴玥猛地抬頭:“謝玦,你又和那些江湖人士合作了?”

    “夫人,別擔(dān)心。”謝玦隨手撫摸著駿馬鬃毛,“是江湖人士,也不僅是江湖人士。等今夜過去……謝無恙能不能活著得到那個任命,還難說吧?”

    他微笑著,撫摸鬃毛的那只手猝然握緊,駿馬發(fā)出一聲吃痛的嘶鳴。

    -

    箭嘯聲如同一陣疾風(fēng)驟雨。

    羽箭從四面八方破空而來,襲向林間的皇太子侍衛(wèi)隊(duì)。

    姜葵輕哼一聲,自馬背上躍起!她在半空中輕松地翻折,手中長槍揮舞成一個完整的圓,槍尖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貟呗渎旒浮?br />
    “護(hù)駕!”圍成一圈的侍衛(wèi)們同時揮刀斬下,將皇太子掩在最里面。

    “坐好�!苯麑ψ约旱姆蚓吐曊f。

    她在空中折腰,回旋下落,足尖輕輕點(diǎn)住,持槍立在他身后的馬背上。她的長發(fā)飛揚(yáng),衣袂蹁躚,發(fā)絲掃過他的臉頰,如同一陣幽香的晨風(fēng)。

    謝無恙挽緊韁繩,穩(wěn)住白馬。他的夫人立在他的馬上,再次揮開長槍,槍芒連成一團(tuán)凜冽的寒光,把兩人牢牢護(hù)在其中。

    一人靜坐如玉山,另一人躍動如流水。姜葵在馬背上不斷起落,偶爾輕輕扶一下謝無恙的肩,借力在半空中反復(fù)旋轉(zhuǎn)。她的動作不似在揮動殺人器,反似在起舞,舞姿曼妙而迷人。

    一波箭雨落盡,折斷的箭矢墜了一地。姜葵以掌心抵住謝無恙的后背,借此穩(wěn)了穩(wěn)身形,重新立住,槍尖一旋,抖落銳利的鋒芒。

    “側(cè)身。”她又低聲說。

    呼嘯聲里,第二波箭雨來襲!

    謝無恙稍稍側(cè)身讓開,姜葵將長槍拉開在兩臂之間。箭雨撲來的一瞬,她一躍而起,雙手揮槍,長槍在她的周身旋轉(zhuǎn)成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刃盾,如狂風(fēng)般擊落了無數(shù)箭矢。

    接著是第三波、第四波……更多的箭雨!

    低低的悶哼聲傳來,侍衛(wèi)隊(duì)里有人堅(jiān)持不住,中箭墜馬。

    “殿下,”侍衛(wèi)長在箭雨里策馬過來,“這樣下去……我們守不住。必須突圍。”

    “怎么突圍?”姜葵一面蕩開箭矢、一面接過話,“箭雨密集,很難判斷弓箭手的數(shù)量和方位�!�

    “請娘娘帶著殿下突圍�!笔绦l(wèi)長深深鞠躬,“我?guī)ш?duì)留下殿后,誓死拖住敵人,直到戰(zhàn)至最后一人!”

    謝無恙還沒回答,姜葵已經(jīng)迅速地下了判斷:“好。我?guī)��!?br />
    “夫人,”謝無恙打斷她的話,“若能在此處守住半個時辰,會有一支巡邏小隊(duì)抵達(dá),那時便能等到援兵。而若在此時突圍,離開不遠(yuǎn)便會走出圍獵場,那里更為兇險�!�

    他望著她:“夫人,我傾向于守在這里。”

    秋jsg狩是圍獵。在秋狩前夕,金吾衛(wèi)會提前圈好御獵場的范圍,在里面投放不太危險的獵物,多半是兔、鹿一類,以供貴族們玩樂游獵。

    一旦突圍后離開圍獵場,皇家北禁苑連接著廣闊的山脈,有毒蛇猛獸無數(shù),前方是未知的風(fēng)險。保守起見,確實(shí)是守在此處更好。

    但是……

    “我們能守住半個時辰么?”姜葵低聲問謝無恙。

    “你們不用擋在我面前,專心護(hù)住自己即可。”他認(rèn)真道,“我有自保之力�!�

    姜葵緩緩搖頭:“謝無恙,你是儲君,你不能受傷,你的命比我們所有人都重要。這里任何人都可以為你而死,只有你不可以死�!�

    他的神色微微一黯,垂下眼眸。

    “你選守成,但我選冒險�!彼^續(xù)道,“我必帶你突圍出去,你可愿意信我,與我同賭一場么?”

    謝無恙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好�!�

    “好�!彼c(diǎn)頭。

    下一刻,姜葵提槍而起,大力蕩開一波箭矢,猛地一拍身下的白馬,高喝道:“走!”

    趁著兩波箭雨之間的空隙,謝無恙縱馬而出!飛馳的馬匹如一柄利刃破開重圍,緋紅衣袂在他的身后上下翻飛,蹄聲恍若一陣突如其來的暴雨,炸響在這一瞬的靜謐之中。

    姜葵在半空中折腰,落座回自己的馬背。她一手持槍,一手執(zhí)韁,回望著侍衛(wèi)長,忽地輕聲道:“都活下去,這是皇太子的命令�!�

    “是!”侍衛(wèi)長抱拳按胸。

    “駕!”姜葵一夾馬腹,跟上了謝無恙。

    黑壓壓的人流從密林里涌出,朝著飛馳的兩人追去�;侍邮绦l(wèi)隊(duì)緊接著迎了上來,與他們戰(zhàn)成一團(tuán),死死拖住了敵人追趕的步伐。密林里,刀劍碰撞之音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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