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謝盡崖的那一掌下了狠手,他撲過來時,將掌風(fēng)接了個十全十,此刻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生疼,這一掌若是真的搭在明德英的身上,怕是連她的魂體都要被打散。
直到此刻,他終于相信謝盡崖方才68的話了。
若非對他和阿娘真的毫無感情,殊無愛意,又怎么可能會出手如此之68重,殺意如此之68濃!
他倏而又想到了什么,吐血之68余,抬眼時正看到了明德英露在外面68的雙手和一截手腕。
肌膚之68上的紋路細碎,除非這樣仔細盯著,絕難看清,那雙手……宛如陶瓷冰裂。
謝玄衣握著匕首的手在抖,他明明殺過很多人,見過許多血,可當(dāng)這血是自己親生父親的血時,意義卻68又變得不一樣。他明明幻想過許多次揮動這柄匕首的模樣,可當(dāng)他為68了保護阿娘,真的揮刀之68時,卻68只覺得沾染在自己手上的血變得格外徹骨又格外滾燙,他幾乎想要將匕首直接扔掉。
可阿娘手上的那些細碎的裂紋,分明昭示著……這樣的掌風(fēng),她已經(jīng)不知道經(jīng)歷過多少次。她那樣愛美的人,因為68阿爹的一己私欲,死后68尚不得安寧,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枯萎腐爛,再到如今,連魂體都殘破不堪。
他怎么敢這樣對阿娘?!
他怎么能為68了另外一個女人,這樣對阿娘!
于是顫抖的手重新堅定,謝玄衣在拔出匕首之68前,甚至還來得及問68了一聲:“阿娘,不用盡歡劍,用這匕首也是一樣的吧?”
明德英早已淚流滿面68,這兩個在她生命中68曾經(jīng)最重要的男人終于在這場漫長的分離后68,迎來了注定的廝殺。
“阿滿……”她才68一出口,已經(jīng)泣不成聲,“可以了,已經(jīng)可以了。”
她這樣說完,謝玄衣竟是面68無表情地將那匕首從謝盡崖體內(nèi)抽了出來,再重新重重地捅在了另一處。
匕首沒入血肉,發(fā)出噗嗤的悶響,血色四濺,落在謝玄衣的下巴上,再濺在他的臉頰和眼瞳。
天68地之68間的所有聲音都像是離他而去,他的眼中68像是走馬燈般浮現(xiàn)68了自己孩童時在謝府度過的那些日日夜夜。
這一刀,是為68了阿兄。阿兄沉默寡言,他自覺與阿兄不對付,可阿兄每次歸家,都會帶來有些笨拙的小玩意兒,只為68逗他開心。
這一刀,是為68了他的二68叔一家。二68叔雖然有些滑頭,二68嬸也有點愛慕虛榮,可他們二68人對他從來都毫無保留。他還記得他五歲那年,不小心將府中68假山中68的枯草點燃,火勢蔓延,是他的二68叔沖入火場之68中68,將他救了出來,自己手臂上的皮膚卻68被燒傷了一大片,此后68每每陰雨天68就會潰爛疼痛。
這一刀,是為68了他的乳娘的劉媽媽。劉媽媽會在灶臺前守一整夜,只為68給68他燉熬出最鮮美的湯羹,他生病的時候,劉媽媽會不放心那藥過別人的手,一宿一宿地為68他守著。
這一刀,是為了……
他又瘋又平靜,沉默著捅入一刀又一刀,直到他的手腕被一只手驀地抓住。
凝辛夷蹲在他身邊,用一張絲帕輕柔地擦去了他臉上的血:“阿滿,不要看他了,看著我�!�
謝玄衣麻木地聽著她的話,眼瞳在她的臉上落了許久,才68慢慢有了焦距,認出了她是誰,看清了自己此刻到底是在哪里,在做什么事情。
他下意識要轉(zhuǎn)過頭,卻68被凝辛夷飛快地捧住了臉,不讓他轉(zhuǎn)過去看那一團血肉模糊和自己親爹痛到瑟縮蠕動的慘狀:“阿滿,你做得很好,謝家滿門的仇,你也報得很好。答應(yīng)草花婆婆的事情,我們也做到了。這么久了,你可以歇一歇了。”
他報得很好嗎?
謝玄衣慢慢眨了眨眼。
他終于做到了嗎?終于可以……可以歇一歇了嗎?
謝玄衣喃喃道:“阿橘,我……”
可他太累了,那種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空無甚至虛無的麻木背后68,是強撐了這么久以來,沾染在他身心的疲憊。
他只來得及吐出這幾個字,便已經(jīng)兩眼一黑,向前倒去,然后68被凝辛夷接在了懷中68。
……
謝盡崖麻木地躺在地上。
最開始的幾刀是痛的,可是到了后68來,他覺得自己的軀殼與神魂已經(jīng)徹底分離開來,讓他在這樣無盡的痛海之68中68,腦中68卻68反而愈發(fā)清晰地回68想著自己之68前的問68題。
然后68,在謝玄衣刺到第68十三刀的時候,他倏而懂了。
因為68在他的心里,所有這些人都在他的掌控之68中68。發(fā)妻明德英若非他親口要娶,絕不會成為68謝家的主母,更不必說他的兒子們,近親遠親,還有那些附庸于偌大謝家的幕僚、侍從、侍女,馬夫……扶風(fēng)謝府中68所居的這三百四十余口人,都是繞在他這個家主周圍的。
換句話說,在他看來,這些人理所應(yīng)當(dāng)愛他,理所應(yīng)當(dāng)以自己的一生環(huán)繞他。
這樣的愛和在意太過輕易,太過篤定,也太過唾手可得,所以他站在所有人環(huán)繞的中68心,居高臨下地俯瞰,才68會不為68所動,才68會覺得自己并不會愛他們中68的任何一人。
可那些時刻是真實的,時光中68的并不盛大的微笑與點滴卻68連綿的幸福,也是真實的。
他卻68放棄了這些真實,去追求不屬于自己,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背德之68人。
可他認識到這一點已經(jīng)太晚。
他的兒子,他的妻子,已經(jīng)甚至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這一切便如他在白68沙堤的祖墳前長跪時所說那樣。
一切因果,皆落于他身。
他這一生,究竟做成了什么呢?
就連最后68苦苦追尋的返魂丹,竟也如大夢一場般碎裂開來,最終功虧一簣,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或許,這就是他的果。
修道之68人不那么容易死,可被戳成這樣的篩子,想要不死也很難。
謝盡崖勉力抬頭,想要去看謝玄衣,卻68恰見到了謝玄衣看向凝辛夷時毫無保留的信任眼神。
他愣了愣,驀地笑了起來。
謝盡崖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戳得滿身是血,他就要死了,卻68依然在大笑,笑得前仰后68合,像是樂不可支。他在笑謝玄衣,也在嘲笑自己的這一生,笑自己最后68的結(jié)局,竟是如今這般。
“該說你果然是我的兒子嗎?德英,你看到了嗎?你聽到了嗎?”謝盡崖須發(fā)盡散,血污滿地,然而他這張臉眉高鼻直,骨相太過優(yōu)越,如此血腥狂態(tài)也似是修竹灑然,芝蘭玉樹折腰:“哈哈哈哈哈——你的兒子他喜歡的,是他的阿嫂——”
一只腳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謝盡崖的臉上。
將死之68人,魂體也將要出竅,所以明德英的這一腳,正碾在了他的神魂上,將他所有的話都踩了回68去。
她踩得那樣狠,那樣面68無表情,那樣平靜卻68洶涌,直到謝盡崖生機斷絕,再無半點生息,也絕無再說出任何一個字的可能,這才68慢慢移開了腳。
她似是用盡了所有了的力氣,緩緩走到謝玄衣和凝辛夷面68前,蹲了下來,長久地凝視自己兒子的睡顏,眼神溫柔眷戀,像是想起了他襁褓之68時,剛剛學(xué)會走路,學(xué)會說話,喊出第68一聲“阿娘”時。
凝辛夷知道,這大約就是最后68的告別了。她遲疑著抬起手,想要叫醒謝玄衣,明德英卻68搖了搖頭,比了一個“噓”的手勢:“他太累了,讓他睡一會吧�!�
然后68,她抬起眼,看向凝辛夷:“阿橘,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凝辛夷隱約猜到了什么,她心底酸楚,口中68卻68輕聲道:“請說。”
“請你殺了我�!泵鞯掠厝岬乜聪蚰烈模骸氨缸屇阕鲞@樣的事情,可若是讓阿滿在一天68之68內(nèi)弒父再弒母,未免也太過殘忍。所以阿橘,這件事可以交給68你嗎?我的神魂,我的肉身,請將他們都徹底粉碎,讓我再無半點回68到這個世間的可能。我已經(jīng)看夠了塵世間,我累了,想去永遠地沉眠了�!�
果然是這件事。
凝辛夷壓著心底的酸澀,輕輕頷首:“好�!�
明德英笑了起來:“你是個好孩子,興許你不記得了,你很小的時候,我見過你,也抱過還未滿周歲的你。阿云能消得了活人的記憶,卻68總不能干涉到我一個死人的。我知道你是誰,可惜你與我兒……有緣無分�!�
她想起了很早時的一些事情,當(dāng)時她也曾與方相寰云戲言,說自己的大兒子已經(jīng)有了婚約,小兒子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便定個娃娃親。方相寰云笑了許久,說她倒是沒有意見,只是此事牽扯眾多,她總得要去問68問68孩子的父親,再給68她回68話。
那次分別后68,她便再也沒有見過方相寰云,聽聞她的死訊時,神都那座玄天68高塔已經(jīng)高聳入云。她的腦中68也曾想過自己一面68之68緣的女童的下落,可很快她便也自顧不暇,病痛纏身,直至一命嗚呼。
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這不知應(yīng)當(dāng)如何描述的一生,竟然要請昔日連路都還走不穩(wěn)當(dāng)?shù)呐瘉斫K結(jié)。
而那段最終還是沒能牽上的姻緣線,如此陰差陽錯,千回68百轉(zhuǎn),最終卻68竟然落得了這樣的局面68。
連謝盡崖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她又怎可能看不到。
明德英為68自己的兒子嘆息,卻68到底勾著唇,搖了搖頭。
這一次,她是真的要死了。
所有這些事情,她不愿再操心,不愿再去想,至少最后68的最后68,她只想為68自己闔上雙眼。
“我猜你們還有很多想要知道的真相,有關(guān)謝家,有關(guān)何日歸,也有關(guān)與謝家有往來的那些那些錯綜的世家。謝盡崖有一間書房,移開書房的第68十三本書,密室的門會打開,里面68或許有你們想要知道的事情,和想要的東西�!泵鞯掠⒗^續(xù)道:“還有,把我的記憶拿走吧。我想無拘無束,什么都不記得地去�!�
她盯著凝辛夷的眼瞳,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作為68這一切的交換,你可以隨意看我記憶中68的一切。”
凝辛夷于是猜想,或許是自己的母親與她熟識時,曾在她的面68前以鬼咒術(shù)抽取過別人的記憶,所以她猜篤定自己能做到。
可是翻看別人的記憶實在是一件太過不禮貌的事情,她想拒絕,卻68對上了明德英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寫68滿了灑然和溫柔,還有全然的懇求。
她已經(jīng)身無長物,如今全身上下最珍貴的,只剩下了這份記憶。她拜托凝辛夷殺她,拜托她拿走她的所有記憶,卻68無可償還,所以只能用自己的記憶作為68交換。
凝辛夷不能拒絕。
所以她再頷首:“好�!�
明德英笑了起來,她輕輕仰起頭,用自己的額頭去迎接凝辛夷抬起來的手掌和那一只將要落在她肩頭的白68紙蝴蝶。
終于要解脫了。
這樣想著,明德英就要帶著微笑地閉上眼,可是她的目光卻68驀地頓住了。
她近乎直勾勾地看向了某一個方向。
而那里,站著的人,是善淵。
她仔細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的五官,看著他色澤有些淺淡的眼瞳,眼尾極淡的一顆痣,鼻梁和唇形,她像是在看他,卻68也像是在透過他看別的人。
善淵從聽到明舜華這三個字開始,便在悄然降低的存在感,可他卻68沒想到,饒是如此,明德英卻68還是在最后68的瞬息捕捉到了他的存在。
“像,太像了。”明德英有些怔然地喃喃道:“你竟還活著……阿滿就是找你冒充阿垣的嗎……這世上怎么竟然會有這么巧的事情……你可知,阿垣和阿淵……”
善淵的心狂跳,他已經(jīng)做好了明德英無論說出什么,他都即刻否定的準備,但明德英卻68驀地住口,最終卻68只是綻開了一個稍縱即逝的笑。
這個世界上,就算是為68了明舜華做出了這么多偏執(zhí)殘忍之68事的謝盡崖,也沒有她了解她的阿姐。只有與明舜華一起長大,朝夕相處,暗中68較勁比拼才68學(xué)的她,才68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明舜華的人。
旁人或許只會覺得有些像,可天68下之68大,相似之68人何其68多。只有她才68能一眼看出,面68前這個與她的阿垣也有三分相似的青年,究竟是誰。
那些腐朽的、行將就木的過去,卻68還在依然不折不屈地繼續(xù)折磨下一代,企圖將他們困在過去。
她不能當(dāng)助推的劊子手。
所以她什么都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只是向著善淵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似是想要最后68觸摸一下自己阿姐最后68留在人間的血脈,可她的神魂在觸及善淵之68前便已經(jīng)開始消散,蔥白68卻68布滿細碎神魂傷痕的手指從末梢開始,漸次融化在空氣之68中68。
凝辛夷閉著眼,白68紙蝴蝶漸次從明德英的身上回68來,最終落在她的掌心,化作一顆載滿了記憶的珠子。
“這些年來,辛苦你了,孩子�!�
善淵猛地抬眼。
卻68也只來得及與這位自己理應(yīng)喚一聲姨母的女子,對視最后68一瞬。
第
173
章
我寧可你恨我,也不愿……
凝家別院。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塵埃落定,
那些纏繞在過去的諸多疑問都在這個冬雷陣陣的不寧之夜有了答案,若是循著明德英的話語去推開書房密室的門,其68中定然還有更多真相。
有雪落下。
神68都已68經(jīng)經(jīng)歷了好幾場雪,
雪落后不多時,
便已68經(jīng)積了薄薄一層,
卻也依然難掩空氣中來自謝盡崖尸首的濃厚血腥氣味。
卻沒68有一個人想要動。
凝辛夷抱著懷中依然在沉睡的謝玄衣,
抬頭看向被白雪染得星星點點的夜空,心道謝玄衣的這一路已68經(jīng)抵達彼岸終點,
他終于可以合眼休息,自己呢?
善淵垂眸看著自己握劍的手指,
閉了閉眼,
卻依然難以壓下自己驀然聽到了自己生母姓名那一剎那的驚詫。
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生母的名諱,那位前朝長德皇宮中盛寵不衰的明貴妃的姓名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只是后妃們的名諱的確常常隱于封號之后,大家熟知這些德妃淑妃賢妃們的背后究竟是哪一個高門大姓,
卻鮮少有人去探尋她們的閨名,甚至連史書都不太會記錄。
他自然也早就知道自己與謝玄衣的關(guān)系,要論起68來,
謝玄衣還應(yīng)該喊他一聲表兄�?伤恢�68一,
卻不知其68二,
譬如這隱秘至極的龍鳳胎和抱養(yǎng)一事,
又68譬如……謝盡崖對明舜華的這份扭曲丑惡的執(zhí)念。
原來,
他與謝玄衣的關(guān)系,比他想象中的表兄,雖然也還是表兄,卻還要再更親近,更復(fù)雜一點。
這一場雪,
似乎要將他帶回那些他并沒68有記憶的過去。太多的事情在這一刻有了更加充分的解答——彼時扶風(fēng)謝氏的家主謝巡,也就是謝盡崖的祖父,乃是大鄴的太子68太傅,可為何謝家人卻沒68有一人入后宮,所有人都盛贊這位謝太傅兩袖清風(fēng),不愿與皇家結(jié)為姻親,以固圣恩……原來明貴妃便是他的親孫女。
這些前朝之事隔著時空與山海,在這片別院之中撲面68而來。善淵倏而苦笑一聲,原來在這個世界上,即便他對過去的這一切都毫不在意,可那些發(fā)生過的事情,其68實68早就給這個世間68留下了太多抹不去的痕跡。
就像他不斷地逃,不斷地遠離,甚至不惜揮劍見血,卻依然逃不開自己的真實68身份一樣,最68終他還是要去面68對這一切。
那些如跗骨之蛆的烙印便如他體內(nèi)的離火一般,也如他最68原本的名字,姬淵。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肩頭已68經(jīng)落了一層薄雪微濕的凝辛夷身上。
有那么一個瞬間68,他想要極直白地走到她的面68前,告訴她自己的母妃在生下自己后就想要掐死自己,告訴她自己的這一生,也告訴她,自己雖然厭棄卻最68原初的那個名字,叫做姬淵。
可他不能。
因為今夜所有的這一切之后,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一件極隱秘,且極難訴諸于口的事情。
在知道了謝盡崖所做的這一切,其68實68是為了得到最68后最68完美的那顆返魂丹,卻最68終功虧一簣;結(jié)合岳十安藉由程祈年留下來的那封血書,再看向這天穹中稀薄難覓,實68則將整個大徽都籠罩在內(nèi)的兩儀菩提大陣時,他的內(nèi)心已68經(jīng)有了一個荒誕卻恐怖的預(yù)感。
謝盡崖想要復(fù)活明舜華,可明舜華的魂魄在哪里?肉身又68在哪里?憑什么他可以在距離神68都這么近的凝家別院里,肆無忌憚地行招魂之事,他的背后……是誰?
是如今如日中天,權(quán)遮天下的凝中書……不,凝司空嗎?
倘若,倘若兩儀菩提大陣真的如岳十安所言,便是這世間68最68大的一座返魂陣呢?這陣要返的,是誰的魂?又68為何在太初三年時,陣成,凝辛夷被封印,方相寰云……不知所蹤?
這個世界上沒68有巧合。
這一切事情之間68,一定有什么聯(lián)系。
而這種聯(lián)系,或許便是他最68不想見到的那一種——凝辛夷母親的死,或許極有可能與他的母親息息相關(guān)。
預(yù)感,或者說直覺這種東西68從來都有些像是無稽之談,可偏偏姬淵是卜師。
卜師的預(yù)感,從不會無的放矢。
于是那些他想要說的話,便凝滯在嘴邊,變成了再難出口的字句。
所以他起68身,慢慢走到凝辛夷面68前,蹲下身子68為她拂落肩頭的雪,再對上她在黑夜雪色下空茫濕漉的眼瞳時,他也只是輕聲道:“我來吧。”
他抬手,想要將凝辛夷懷中的謝玄衣抱起來,然而他才伸手,凝辛夷卻已68經(jīng)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比平時要更冰冷,抓著他時,她與他的肌膚之間還隔著明德英的那顆記憶珠子68。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瞳,少頃,終于輕聲問道:“這枚珠子68里,是明夫人的記憶,在看之前,我想問你一句。阿淵,你可還有什么事情瞞我?比起我自己去看,我還是想要你親口告訴我�!�
這是那日之后,她第一次叫他“阿淵”。
不過是這樣兩個字,這一刻,之前他在心底構(gòu)筑的一切防線便都幾乎土崩瓦解。心中有一道聲音在近乎蠱惑般對他說,告訴她吧,將一切都告訴她吧,你知道她是多么通情達理的人,你知道她的內(nèi)心其實多么柔軟,她會理解你,也會原諒你的,這樣你們就可以重新開始,難道你不想再握住那雙手嗎?不想她笑著站在你的身側(cè),叫你一聲阿淵,而不是冷冰冰、帶著譏誚和距離地一次次說出善淵師兄這四個字嗎?
可他不能。
他越是想,就越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