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提醒
這件事情省報那邊相當重視，當天下午就聯系了省城內的各大高校查詢錄取名單。
第二天，省報那邊就有專人下去查這個事情了。
裴雪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情，并不是方記者給她打了報告，而是長島縣的一個老朋友給她打來了電話。
“裴雪，這事情你最好不要牽扯在里面，尤其是對你們廠子來說，非常不利�！�
裴雪面色微凝，質問電話那端的林易，“林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電話那端傳來了林易的輕笑聲：“我能知道什么，我就是提醒你不要去管，這樣的事情，即便真的有，也不會爆出來讓省報宣報的，你應該知道，這對影響不好�！�
裴雪愣了愣，隨后道：“林易，你現在不在縣肉聯廠了是不是，上次石帆說，你調到縣委大院了。”
“你懷疑我？”
裴雪笑了笑，隨后搖頭：“沒有�！�
“不過這件事情你一定知道點什么，不然的話，你不會是用縣肉聯廠的電話打過來的�！�
縣委大院當然有電話，只是人多眼雜，郵電局也有電話，但會有接線員看著。唯有在縣肉聯廠，林易才敢跟她說這些不怕隔墻有耳。
半晌后，電話里傳來林易的笑聲，隨后又是一聲嘆息：“裴雪，你別管，不然你們廠子以后只怕沒那么順遂了�！�
“我不管，我不過做的是那個跟生活牽線的人而已。”
林易：“就算省報這邊查出來點什么，肯定有人會壓下來的，我要的是你到時候不要去出頭�！�
以他對裴雪這個老朋友的了解，要是真的查出點兒眉目就斷掉了，裴雪很大可能是要去發(fā)動自己的影響力繼續(xù)查的。
裴雪一愣，隨后道：“林易，你果然知道點事情�！�
轉眼之間，她也跟林易認識了好幾年，從當初飛雪肥皂廠剛剛創(chuàng)辦到現在，林易一直都有幫她，二人后來也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只是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她和林易竟然莫名的站在了一個所謂的“對立面”。
林易沒有跟她深入詳談的消息，電話也沒有繼續(xù)，但裴雪卻坐在電話邊上沉默。
省報的人剛下去第一天，林易就來了電話提醒，由此可見，孟凱提供的消息是可靠的。
不管是不是鄒丹的成績被竊取，長島縣的教育局也一定出了問題。
裴雪忍不住想，這一次，他們是精準的避開了紅旗大隊，還是實際上，紅旗大隊的人也有被掉包了的呢？
畢竟紅旗大隊的人按道來說是復習最久的，當初他們弄出來的資料，里面好幾題都跟高考題目是一樣的。
這一次紅旗大隊的人考上大學的雖然很多，但紅旗大隊本身的知青也不少，也就是說，考不上的人更多。
不過事情畢竟沒爆出來，她沒有往深了想，和往常一樣到點就下班回家了。
今天說起來也是個重要日子，是江臨川在家的最后兩天。
他被省軍區(qū)的領導舉薦去首都的高等學院進修，那邊開學也是三月份，這年頭去首都沒有飛機沒有動車，只能靠綠皮火車。
而從D省去首都那邊最少要坐兩天多的火車，加上還要在省軍區(qū)待幾天什么的，過幾天他們就要出發(fā)了。
回到家，孩子們正圍著江臨川問部隊里的事情，麥穗和高粱在廚房里做菜，溫教授還沒回來。
裴雪看了一眼身上纏著幾個孩子們的江臨川笑道：“怎么，今兒個不收拾了？”
“收拾好了，跟他們說說話�！�
裴雪笑：“今天要當慈父？”
“那不能，家里有你這個慈母就夠了。”
孩子們涌了過來，都說今天江臨川帶他們玩了什么好玩的說了什么有趣的，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裴雪摸了摸孩子們的頭：“你們都不干活，就讓麥穗姐姐和高粱姐姐在廚房做飯？你們好大的臉呀！”
說著她捏了捏孩子們的臉，小青稞被捏的嘻嘻笑：“麥穗姐姐說我還小呢，不用干活�！�
“你們幾個沒開學一直在家玩兒，這還小呢，這幾天有沒有乖？有沒有聽麥穗姐姐的話？”
“有的，娘，我們可乖了。”
裴雪剛要說什么，邊上傳來了江臨川的聲音，“媳婦兒，要不然這次我直接帶麥穗去首都？”
“什么？”
揮退了孩子們，裴雪看向江臨川，“你剛剛說，你想把麥穗帶去首都？”
“嗯，我問過我們老首長了，說是麥穗能考上省大，那軍區(qū)那邊打電話跟首都那邊的學校說一下，不是不能插個班……”
話沒說完，就被裴雪打斷了。
“我覺得沒必要�！�
“媳婦兒……”
裴雪：“你先讓我說，這件事情，你跟麥穗提過沒有？”
見著他的神情，她又道：“省大有服裝設計專業(yè)，這是麥穗的夢想。首都那邊有什么學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遠走他鄉(xiāng)對于麥穗來說不一定是她所想要的。”
自從發(fā)生那件事情之后，麥穗和高粱就跟他們回了省城。
因為擔心麥穗的精神狀況，她也沒讓麥穗去廠子里上班，反正家里就有縫紉機，麥穗每天都是在家做衣服，順便帶帶孩子們。
但這也是暫時的，她并不打算一直這樣拘著麥穗，本來她計劃的是過幾天就讓麥穗去廠子里，然后再等學校一開學，他們就要去學校了。
誰想到江臨川還有這一出？
本來嘛，這事情好好的可能也就淡了。但是要真讓麥穗去了首都，天高皇帝遠的，在她看來，這才是更在提醒麥穗她身上發(fā)生過什么。
尤其到了首都之后江臨川也不能天天看著麥穗，他自己也有任務，到時候麥穗才是真容易出事呢。
江臨川：“我看這孩子這幾天在家里都悶悶不樂的，就想著換個環(huán)境……”
“換個環(huán)境不是這樣換的，你能換去首都，但首都那邊學校也不一定有省大好，而且你又不時時刻刻看著，萬一出個什么事怎么辦？”
“我這不是想著……”
夫妻二人的聲音并不大，不過這會兒孩子們都跑去后院玩了，前院突然安靜下來，隱隱約約的，站在廚房窗邊和面的麥穗也能聽見夫妻倆在說什么。
第452章
不愿
麥穗聽到了，高粱自然也就聽到了，她擔憂的看向自家姐姐。
“大姐……”
麥穗搖頭：“沒事�！�
院子里，裴雪鄭重的跟江臨川說了自己的意見之后這才進了廚房，剛進廚房，就見麥穗湊了過來。
“二嬸�！�
看著麥穗走過來的方向在窗邊，裴雪心里暗道不妙，她沖著麥穗笑了笑，“今天吃什么？放著我來吧�！�
沒接過麥穗手里的面盆，她就聽麥穗的聲音道：“二嬸，剛剛你和二叔在院子里說的，我聽見了�！�
裴雪心里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情緒，她穩(wěn)下心神道：“既然你聽見了，那我也不瞞著你了，麥穗，你想去首都嗎？”
首都，這是這個時代許多人都向往的地方，麥穗當然也不例外。
不過這會兒裴雪問起她，她卻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二嬸，我不想�！�
“麥穗……”
“二嬸，剛剛你和二叔說的我都聽見了，你說得對，我要是跟著二叔去了首都，我一輩子都會待在那個陰影下，哪怕沒人知道，我心里也會一直記得這件事。”
她抬起頭看著裴雪，眼里盛滿希望：“二嬸，如果我留在省城的話，我還能讀大學嗎？”
裴雪立刻點頭：“當然可以�！�
這毫不遲疑的反應很顯然安慰到了麥穗，她抿了抿唇，最后露出一抹笑：“二嬸，我想讀大學�！�
裴雪：“當然可以，你想讀，咱們就讀，二嬸從來沒想過不讓你讀大學。”
她從來沒想過要關著麥穗一輩子，人只有走得越遠站得越高，才會發(fā)覺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如此渺小卑微又如此不值一提。
“可是我……”
“沒有可是，麥穗，這里是省城，不是紅旗大隊，沒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了，那也不是你的錯�！�
在裴雪堅定的眼神之中，麥穗緩緩點了頭：“二嬸，我信你�！�
……
晚飯過后，麥穗單獨找了江臨川。
“二叔，你和二嬸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江臨川心里一突，面上不顯：“嗯，你怎么想？”
對于這個侄女兒，他心里是疼惜的，以前他去部隊回來，就數這個侄女最懂事最會照顧人。
雖然對麥穗他做不到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那樣親昵，但也總希望她過得好。
麥穗：“我不想去首都�！�
江臨川抬了抬眉毛：“你不想去首都嗎？很多人都想去首都的，你二嬸說過，以后廠子也會往首都的方向發(fā)展�！�
聞言，麥穗眼睛亮了亮。
“是呢，我知道這件事情，到那個時候，我肯定會去首都的�！�
江臨川并沒有覺得是裴雪說了什么，只是點了點頭：“你自己想好，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二叔，我不后悔，我留在省城，照樣能讀大學，而且二嬸就在身邊，我不會的二嬸還能教我�！�
江臨川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這個侄女兒，見她此刻并沒有委屈或難受，反倒是眼睛亮亮的顯得對未來很期待，不由點了點頭。
“這樣也好，有什么需要的就問你二嬸要，不要不好意思。”
麥穗：“我知道了，二叔，謝謝你和二嬸�！�
“跟我和你二嬸客氣什么�！�
麥穗一愣，隨后笑了，是了，打小到大，或者說，從二叔回來之后，二叔二嬸對他們這些侄子侄女一直都很好。
其實，他們也從未跟二叔二嬸客氣過。
看著麥穗走遠的背影，回想著麥穗剛剛眼里頭的光芒，江臨川忽然覺得，自己媳婦兒說的太對了。
或許，對于麥穗來說，逃離這片土地并不是對她最好的。最好的方法是，讓麥穗迎風舒展，哪怕有那些記憶在，也依舊能向陽而生。
……
晚間，躺在床上，江臨川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最后轉過頭沒頭沒腦的跟裴雪說了一句謝謝。
“媳婦兒，謝謝你�！�
裴雪正想著事情，聽江臨川莫名其妙來了一句，伸手推了推他：“你發(fā)什么神經�！�
“沒什么，我就是覺得，有你真好。”
耳邊傳來男人溫熱的呼吸，然后是他的笑聲，他沒有動她什么，只是把她圈在懷里穩(wěn)穩(wěn)的抱著。
裴雪這會也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了，把頭枕在他手臂上后也道：“放心吧，孩子們我都會照顧好的，你去首都之后安穩(wěn)進修，有時間的話我會帶著孩子們去看你的�！�
“真的？”
江臨川有點驚喜，他沒想過會有這一茬，不過要是他在首都，媳婦兒能領著孩子們來的話，他覺得好像在首都也不是那么難熬了。
裴雪笑：“當然是真的，不過要看假期合不合適，剛好咱家還有余錢，到時候在首都買兩套院子�！�
去首都買兩套四合院嘛，這是她一直想要順手而為的事情，買了放著，坐等以后升職，簡直美滋滋。
雖然不太解媳婦兒為什么這么熱衷買院子，不過江臨川還是應聲道：“好，那到時買院子，錢不夠的話你跟我說，我再去跟戰(zhàn)友借點兒�！�
裴雪：……倒也不必。
……
另一邊的房間里，麥穗和高粱姐妹倆包括小青稞三人齊齊躺在床上。
本來三人是一人一個房間的，不過年后的事情發(fā)生后，裴雪就讓高粱陪著麥穗一起睡，小青稞見了也嚷嚷著要跟著姐姐們一起睡。
省城這個宅子沒砌炕，每個房間都是架子床，想著孩子自己睡冷，麥穗和高粱又樂意，裴雪也就同意了。
就在幾人準備睡著的時候，麥穗突然來了一句：“真羨慕二叔二嬸的感情�！�
本來大家都快睡著了，這么一下，高粱清醒了一點，“是啊，二叔二嬸的感情真好�！�
在她們眼里，二叔二嬸的感情比起父母要更好一分，打小她們也都在羨慕弟弟妹妹們的成長環(huán)境。
麥穗：“可惜我以后找不到一個跟二叔一樣的人了�！�
她的語氣滿是遺憾，瞬時讓高粱那原本就不算多的困意消失殆盡。
“大姐，你說啥呢，怎么會找不到？”
麥穗苦笑一聲：“我都這樣了，還能找到什么？”
她不傻，二嬸能夠找到二叔，除了跟當時二嬸落水有關，也跟二叔二嬸本來就能干有關。
她沒有二嬸能干，也沒有二嬸漂亮，還有那樣丑陋不堪的經歷，怎么能找到像二叔這樣好的男人？
第453章
勸慰
高粱：“大姐，你可不能這樣想，你忘了二嬸說的嗎？這點事情其實啥都沒有，你看那些知青談對象了，最后沒成的那不也有嗎，我們要有一顆開放的心。”
“話是這么說，可是這怎么能一樣呢，人家知青……”
高粱一下子轉過身拉住了麥穗的手：“大姐，你不能這樣想啊，你想想，外頭多少知青沒考上大學呢，大姐你就考上了，多厲害啊�！�
“就連溫教授都說高考考上大學的就跟那千軍萬馬之中過獨木橋的一般呢，你不能從別的地兒去否認貶低你自己，從高考這一點你就比好些人優(yōu)秀了�！�
見麥穗不應聲，高粱又急了：“大姐，你平日在二嬸跟前應的好好的，怎么私底下這么想？不行，明天我要告訴二嬸去……”
“別去！”
“大姐……”
麥穗搖了搖頭：“我沒事，我只是今天看了二叔二嬸，覺得就算我以后再怎么樣，憑我的經歷也不可能找到跟二叔那樣優(yōu)秀的男子，心里遺憾罷了�！�
話落，高粱還沒說話呢，就聽一邊一道軟軟糯糯的童音響起。
“麥穗姐姐，你想太多了。我娘說了，以后隨著時代的飛速發(fā)展變化，搞事業(yè)的女同志才最迷人，誰還想著要嫁個好男人呀，這可不是優(yōu)秀女同志的目標�！�
這話一出，麥穗和高粱都是一怔，隨后齊齊發(fā)聲：“青稞妹妹，你怎么還沒睡？”
小青稞詫異：“姐姐們不是在說姐妹之間的體己話嗎？我不能聽嗎？”
“當然不是�！�
麥穗下意識反駁，話落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這事情雖是體己話，但是卻事關她們這些大姑娘，小青稞還小，顯然是不適合聽的。
這會兒已經聽小青稞繼續(xù)了：“那就好，我還當兩位姐姐不愿意讓我聽呢，反正姐姐們你們就別多想了，我娘說了，人要先做好自己，那什么為了男人的，那想法可不能有。”
高粱：“青稞妹妹，你剛剛說的是真的？二嬸真是那樣說的？”
“高粱姐姐，你問的是哪個呀�！�
“就是那個，什么時代飛速發(fā)展變化，女同志們以后都只搞事業(yè)那個呀，以后我們真的可以不用圍著灶臺小孩轉？”
小青稞輕笑一聲，轉過身看著兩個姐姐：“大姐二姐，你們覺得，這里頭形容的人跟我娘有幾分相似？”
麥穗和高粱同時一怔，專注于搞事業(yè)的女同志，不怎么圍著灶臺和孩子轉的女同志，說白了，不就是二嬸那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