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赫拔卻好似早知道她會激動，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臂，叫她不要沖動！
而顧昉好似根本沒有看到這么明顯的一幕，他自己還越說越激憤了，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我聽到后氣得不行！我們是九重天的在錄的神仙！做事情要講規(guī)矩，將章程的！現(xiàn)在倒好，他胡來一通，真是叫人沒有法子�。�！”
說著顧昉握住南帝的手臂，南帝被他抓得一愣，顧昉卻很雀躍，主動道：“南帝您來得正好，那崽子正在思過堂罰跪呢，我引您走一趟，讓他親自向你賠禮！”
紫牡丹這次顧不得顧昉這個男人長得是多么英俊的尤物了，利益當(dāng)前，男人再好看也不能當(dāng)吃的！
她反扼住赫拔反復(fù)要阻止她的手，清凌凌地站起來，朝著已經(jīng)準(zhǔn)備拉著南帝起身的顧昉問：“真武帝君，殺了城隍這么大的事情，您是要這樣一筆帶過嗎？”
【??作者有話說】
蔣欽將軍不哭，來日所有城隍地祇都?xì)w你管！��！
◇
第37章
玄殿三方定盟（二）
這一問，顧昉終于看向紫牡丹，他臉上的笑容緩緩地凝固住，安坐回座位上，看著她問：“牡丹娘娘，您要如何呢？”
他稱呼她為娘娘，因為紫牡丹資歷確比他深，這一位早早位列仙班，雖然沒有具體的實務(wù)，但他對她有基本的尊重。
赫拔看向紫牡丹，又看著父親，見父王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放下心來。
紫牡丹道：“不是本宮要如何，看看您愛將做的好事罷！”說著她指向三足白首雞還有伊川大殿下，“因為你的副將蔣欽，他們負(fù)傷在身，便沒有一點說法嗎？”
這個時候南帝因為兩只水猿的問題，已經(jīng)不方便用他那個級別和顧昉來硬碰硬了，還好紫牡丹年歷資深，南帝不方便追究，她來追究！
“比武落敗，輸了的朝著本尊要說法……”
顧昉輕輕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強行繃住自己讓自己別笑，他點點頭，目光轉(zhuǎn)向伊川和三足白首雞，很誠懇道：“委屈你們了，本尊代下屬向你們致歉，我這手下，動起手來的確是太沒有個輕重了！”
紫牡丹不是戰(zhàn)士，她是宮廷中尊養(yǎng)的花朵，根本不知道她提的茬對于戰(zhàn)士來說是多大的羞辱。
三足白首雞臉要綠了，若不是南帝讓他多綁了一層繃帶，今日也不會受此窩囊氣。
伊川見好接了顧昉的道歉，但是三足白首雞沒有出聲。
顧昉看著白首雞笑著朝南帝說了一句：“您這位驍將的頭冠很漂亮呢，聽說這位是擅長與龍戰(zhàn)斗是嗎？真巧，我麾下很多龍族的將軍。”
三足白首雞陰陰道：“是，卑職此生殺龍一百三十四條，我尊上通霞臺的紫色煙霞晚上燃的皆是龍膏燭！”
此話一落，顧昉麾下的小鼉龍、赤髥龍險些沒有忍住，被身邊兩位攔了一下，顧昉則是笑著看著白首雞，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那目光停留的足有三個彈指，在白首雞要感覺到不舒服的時候，顧昉問向紫牡丹：“牡丹娘娘，歉，本尊替屬下道了，還有什么要求？”
紫牡丹咬著銀牙看著他，在顧昉極有沖擊的美色下，一字一句道：“蔣欽妄動刀兵，占南方城池，殺我南方地祇，帝君若不想驚動天庭，那就請把他交給我們！”
顧昉定定地看著紫牡丹，沒說話，雙眸中卻閃過一抹厲色。
一片沉默中，一道關(guān)切沉穩(wěn)的聲音穿插進來。
“帝君，您該喝藥了。”
顧昉一愣，側(cè)身，這個時候才發(fā)現(xiàn)紀(jì)成陵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后殿到了自己身邊，他端著小小的托盤，上面盛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他剛剛沒有帶他過來，主要是覺得紀(jì)成陵不該來這個場合、他也應(yīng)是不敢呆，畢竟這里是眾仙明爭暗斗的場合，他一個凡人，面對神仙打架，太過脆弱。
但紀(jì)成陵用不大，卻足夠整個玄帝殿都能聽到的聲音，溫和地說：“您重傷未愈，該多珍重自己身體�！�
今日南帝來天臺山是打著探病的名義，顧昉現(xiàn)如今重傷未愈，兩方?jīng)]有任何人會阻攔帝君喝藥，今日談判的任何節(jié)點顧昉都有隨時停下的資格——站在顧昉身邊最近的玄英目光一動，主動為紀(jì)成陵讓了地方。
顧昉剛剛被紫牡丹沖起來的脾氣，竟然在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孩面前被撫了下去，顧昉看著紀(jì)成陵垂落眼睫的姿態(tài)，袖袍一擺，端過紀(jì)成陵帶來的藥，在殿中眾人的注目下，不緊不慢地服了下去。
南帝那邊神色各異地對了個眼神，看著這明顯異族人長相的少年，不知道天臺山何時出了這么一個人物，但是又因為不知他的身份，誰也沒有貿(mào)然說話。
待顧昉將藥喝完，紀(jì)成陵本想收完碗下去的，但是顧昉輕輕地吩咐了一句：“在這兒呆著吧�！�
紫牡丹剛剛咄咄逼人的氣勢，在這小小的一個喝藥環(huán)節(jié)里被拖長，顧昉喝完藥狀態(tài)更加松弛了，也不生氣，也不著急，淺笑向紫牡丹：“牡丹娘娘想要蔣欽這個人……還有呢？”
紫牡丹：“歸還京口！”
顧昉：“還有呢？”
紫牡丹：“帝君能答允這兩件事，我自不再糾纏！”
顧昉撐著顴骨，輕輕反問：“北方災(zāi)民十余萬，南方本來就是要安置他們的，歸還了京口，到頭來他們還是要住進去的，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何不讓他們先住著呢，也省得來回麻煩�！�
紫牡丹瞇起眼睛：“帝君的意思是不想歸還？”
顧昉含情脈脈，攤手道：“本尊不曾這樣說。”
紫牡丹輕咬細(xì)牙，她已經(jīng)看得出顧昉是多狡猾的男人，他眼里是有信息的，這種檔次的、第一眼就會讓女人害羞的男人，滿含深情地跟她說話，她需要反復(fù)和自己強調(diào)“他倆沒在調(diào)情，他倆在談判”。
紫牡丹調(diào)用著自己不多的理智，有些激動地揭了自己的底牌：“開天窗說話罷帝君，京口這塊土地，供養(yǎng)不起你們的人，我們南方講究的是有來有往，百姓供養(yǎng)神仙地祇，神仙給百姓供奉，你們拖來的難民連城隍都供不起，更不要說我的其他下屬，既如此，這就是十三萬張有出無回的嘴，我供不起他們！”
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從外面?zhèn)鬟M來，直接朝著紫牡丹的破綻開始詢問：“按照牡丹娘娘的意思，是從一開始就不想接納北方的流民，一開始就沒有想讓他們活著，是嗎？”
殿中人驚了一霎。
紫牡丹矢口否認(rèn)：“我可沒有這樣說？”
那人一步步走進來，火力全開：“可你們是這樣這樣做的！從北方流民到達京口，你們京口守軍豎壁清野，這不是對同胞的方法，這是對敵人，你們是要我們餓死在那！”
顧昉剛剛吊出了紫牡丹的破綻在，正等著發(fā)起攻擊，這個時候見到最適合但是也是他最不想的人走了進來。
蔣欽沒有在思過堂罰跪，反而自作主張地來到談判場上，一時間全殿的都轉(zhuǎn)著臉看他，紫牡丹和蔣欽對上，苦主和怨主湊齊，所有人都緊繃了，知道任何回旋都沒有了，所有人都預(yù)感到了什么。
蔣欽一步步走到殿中央，端端正正地朝著顧昉行了一禮。
那一禮行得極為鄭重，紀(jì)成陵距離顧昉最近，看到顧昉的手指攥緊了，雖然他沒有說什么，也沒有露出什么情緒，但是顧昉那看向蔣欽的目光如此深沉，仿佛深網(wǎng)。
蔣欽出現(xiàn)的瞬間，南方的攻勢立刻開啟了。
“這位想必是蔣欽將軍吧？”
伊川大殿下調(diào)笑：“終于敢出來了��！”
蔣欽不卑不亢的回答：“沒有什么不敢的，我蔣欽行得端正，倒是手下敗將鬧到天臺山上來，讓人意外，你們是打不過便要喊父母撐場子的小孩嗎？今年幾歲啊？”
這一句明顯是惹火了伊川、赫拔、風(fēng)儀軌、三足白首雞好幾位，他們紛紛站起來，想出手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大放厥詞的小小副將。
紫牡丹輕輕抬手，讓他們先別急：“什么手下敗將？你們興不義之兵，帶人來我們這里乞討，我們不給飯，你們難道就要砸主人家嗎？”
風(fēng)儀軌跟著哼笑：“是啊，沒有聽說要飯的還不跪著的，北方流民既然要活，膝蓋骨就別那么硬了吧！”
蔣欽冷冷道：“我們都是粗人，只知道難南方該做的沒做，搶你們不過是為求活命罷了！你們不要說那么多，若是真有本事，就把京口從我們手里搶回去！”
赫拔瞇眼：“你說什么！”
蔣欽：“我說你們但凡有本事，就親自把京口搶回去！”
風(fēng)儀軌：“真武帝君都沒說不還京口，你要做你們帝君的主？”
小鼉龍：“少胡拉爛扯！真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輸了就是輸了！打不過還要贏的人道歉！光著屁股拉磨轉(zhuǎn)圈丟人！我們還沒嘲笑你們技不如人，在這里抖什么威風(fēng)！”
赤髥：“是��！真有本事，打贏我們再說啊！把京口搶回去！”
這樣圖窮匕見的一句話，只在一瞬間，紫牡丹、三足白首雞、風(fēng)儀軌、伊川、赫拔同時動手！東盱、玄英、冰夷、小鼉龍、青背、赤髥，招架的瞬間一起抽出了武器！
剎那間，十余位神仙同時動手，仿佛狂風(fēng)怒浪迎頭撞上，玄帝殿中的花瓶擺件齊齊震碎！
白首雞閃現(xiàn)與斬殺，與東盱的長戟猛地相撞！赫拔的翅膀四面一蕩，卷動火浪，冰夷青羅法網(wǎng)一網(wǎng)，兜住散開的火球，那交手只在剎那，小鼉龍一刀已經(jīng)抵住伊川第二輪攻擊，武器相交時，火光四濺！東盱右手橫掃，一戟打回紫牡丹的長袖與白首雞！
那瞬間的兇險讓所有弱小的力量感到心驚，白玉臥羊和學(xué)宮的小仙分列兩邊只不過來看熱鬧，這個時候感覺到不對急急往后倒退，生怕打斗波及自己一點點，紀(jì)成陵強自鎮(zhèn)定在顧昉身邊，身為凡人他一顆心早已在眾神動手的瞬間停掉，但目光卻無法從他們身上挪開！
勝負(fù)幾乎在瞬息間便確定了，鷹抓虎爪、兔起鶻落之中，好幾個人被摞咣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南帝那邊的人或許有些道行，但是對于打群架，顧昉手底下的明顯是配合得太默契，出手的瞬間，有天錄的轉(zhuǎn)打沒天錄的，沒天錄的專挑有天錄的，全部錯開，絲毫不耽誤東盱等人動手！
只是眨眼間，蔣欽將紫牡丹制服，東盱將赫拔制服，伊川被玄英制服，而剛剛放言了殺了一百四十三條龍的白首雞雙手倒剪，被小鼉龍推倒在地，屈膝直接壓住他的背心！小鼉龍狠獰地壓住他的脖頸：“聽說你最擅長殺龍，是嗎？”
然后他手中寒光一閃，狠狠道：“我?guī)熛嗫瓷夏愕碾u冠子，拿來吧你！”
刀光一閃，小鼉龍便要把他的腦袋斬下來送給顧昉！
南帝在小鼉龍動手的瞬間彈出一道群青色的光芒，那匕首偏了半分，沒有斬下白首雞的腦袋，但也剁在了他的雞冠子上，剎那間，玄帝殿見血，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白玉臥羊已經(jīng)看傻眼了，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這位真武帝君的力量。
顧昉卻像是什么都沒有看見似的，悠悠然地喝了一口茶水。
南帝在局面就要被整個壓制的瞬間，抬手制止住了自己更加被動的局面：“慢著——！”
整個玄帝殿的氣氛已經(jīng)凝固住了，南帝的手下幾乎全軍覆沒地壓制，這個時候大家全部都透不過氣來，顧昉的副將們因為南帝這一聲“慢”，勉勉強強給了面子，沒有再殺傷他的手下，但是咬牙抬頭看過去的時候，目光充滿了不服的叛逆囂張。
南帝并不和顧昉的下屬糾纏，只是對顧昉說：“玄帝殿乃是修道悟道之所，沾了血就不好了。”
南帝那邊的人被壓在地上想要掙扎，尚且不死心，不敢相信這場過招還沒有開始便已經(jīng)結(jié)束。
顧昉的屬下抬頭看著顧昉，那眼神是：師相，人已經(jīng)制服了，請您示下。
兩位帝君在上首，眼見著自己人已經(jīng)打起來了，情況越來越不堪，但這兩位都還算穩(wěn)得住。
南帝語氣和緩、有些示弱地說：“真武，你沒有想和我好好談�！�
顧昉看向南帝，承認(rèn)了：“南帝，我們兩方談，只怕也談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
說罷，玄帝殿外忽然閃過一整片的天光，金光大盛——這般的金光只怕是要全部天錄的神仙百余位同時出現(xiàn)才會出現(xiàn)的金光，兩邊這個時候顧昉與南帝都知道這是誰來了。五千轉(zhuǎn)的飛光，萬燈驀地點亮，天邊鐘鼓齊鳴，一瞬間瑰麗的燈火、樂器、鼓聲、珠幡寶幢、進歷數(shù)門，來者還未踏入第一重殿，但那儀仗已是如水如龍……
玄帝殿里先是聽到一聲童稚的女音，她說：“南帝伯伯，這是天臺山啊，你們能在這里打斗呢？”
她的聲音甜膩，聲音一落，殿中的學(xué)宮小仙們眼神皆是一亮：是靈牙！
緊接著，玄帝殿內(nèi)踏入天帝的身影，天尊頭戴白玉十二冕冠，靈牙陪伴著自己的父王從玄帝殿門走至殿中，南帝與顧昉齊齊起身相迎，天尊看著殿中情景，淡淡道：“真武有傷在身，爾等怎好在他面前動武呢？”
期間，靈牙在父王身邊還狡黠地朝著后面的王靈官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我還是靠譜的吧？看我一來一回地多快！
顧昉手下、南帝手下此時情不自禁松開了手，所有人訕訕地起身見禮，跟隨著自己的上峰分列不同方向。
小鼉龍表情都有些發(fā)紅，剛剛他是下手最重的人，多少是沖動了，跟隨天帝來的文昌帝君綴在儀仗之后，他輕搖折扇，瀟灑中透著一股名臣?xì)赓|(zhì)，笑噱著點了小鼉龍一下。
上首，靈牙孺慕地扶著父王的手臂，將他請到上首正位上去，此時殿中好多人除了關(guān)注天尊，還關(guān)注著她，看著靈牙的眼神悄悄地變化。
赫拔剛剛在殿中看到了靈牙，但是不以為意，此時這才仔細(xì)地打量她，只見她一身淡粉色錦繡裙，一雙粉鞋，眼尾有三枚星星一樣的花紋，眼睛眨動時令人移不開眼睛，有體態(tài)天然的靈動。
紀(jì)成陵更是默默站在殿內(nèi)的后面，第一次明白了這個少女的價值：為什么北方合并那樣緊要的關(guān)口，這位少女都可以隨軍，還會被刻意地照顧。
此時南帝與顧昉也不再上首坐，而是主動落到左右長椅兩側(cè)，靈牙垂著頭麻利地為父親更換茶具和茶水，在看到茶水不是父親喜歡的時候提著小水壺，輕靈快步地踱開。
赫拔這位南帝最心愛的二兒子，在重新看到靈牙的瞬間眼睛便黏在了她的身上，見她拿著水壺去后殿，他覷了覷四周，見無人留意自己，不著痕跡地跟上，繞到后殿，走到她身邊聲音低低地說：“靈牙妹妹是吧，我來幫你�！�
靈牙沒怎么留意他，提著小壺拒絕道：“不用你，我自己來�！�
殿內(nèi)已經(jīng)兩方已經(jīng)彼此松懈開來，這個相持的局面解開，還好沒有造成太糟糕的局面，還是可以重新來談的。
天尊率先開口道：“各位坐罷，今日是來做客探病的，就算要與真武談事也不該動武，驚擾主人，像什么樣子�！�
南北諸神紛紛稱是，跟著上峰的方向，各自落座。
“諸位的話朕剛剛已聽到，”天尊緩緩開口，目光在左右仙人掃過后，喊道：“蔣欽�！�
蔣欽肩膀一緊，起身出列，站在殿中向上首抱拳行禮：“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