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電話通了一聲，盛任星掛了。
邢野那邊沒動靜。
盛任星舔了舔嘴唇，他有點渴了。
“要存我名字嗎？”
“你姓什么？”
“盛。”
“嗯�！�
“……”
盛任星沉默著，覺得夜晚降溫了，有點冷。
還有點餓。
因為自己沒吃晚飯。
“算了，剩下地不用了�！彼攘寺�，看向邢野，“本來也不是你的責(zé)任�！�
其實他打得還挺爽。
沒等邢野說話，他聳了聳肩，拋出自己的意見：“這樣吧，你請我吃頓飯？就當是補償了�！�
邢野先是皺眉，盯著他的眼睛，像是在思索。
這是嫌棄？
從來都是被人搶著請客的盛·萬人迷眨了眨眼，覺得這體驗有點新奇。
他佯裝生氣，抱著臂昂著下巴：“你之后還是賴賬，我也拿你沒辦法啊�！�
邢野聞言皺起眉，似乎是不太喜歡他的話，但又不像是生氣。
“不會賴賬�！�
他將錢包收了回去，“你要吃什么？”
盛任星翹了翹嘴角，打了個響指：“你們這有什么好吃的？”
邢野想了想，轉(zhuǎn)身指向街道另一邊：“那邊轉(zhuǎn)過去有家面店不錯�！�
“就那個了。”他一錘定音。
面店并不遠，邢野帶路，兩人走過去。
路上街邊的人行道是磚頭鋪的，這種路鋪得不好一到下雨天就會變成炸彈，一踩濺一身水。
盛任星被臟水濺到鞋子上之后，就黑著臉盯著地上走，跟走在雷區(qū)一樣。
沒留意，前面發(fā)廊外靠著的一女人突然伸手：“帥哥，進來坐嗎？”
盛任星差點被她拉住手臂，他皺著眉躲開，拒絕：“我不洗頭�！�
嫌棄地看了眼她身后簡陋的發(fā)廊。
話音剛落，就看到面前的女人愣了下，目光打量著在他臉上看了看，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
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邢野，就見邢野也目光奇異地看著他，神情若有所思。
盛任星：“？？？”
我剛剛是講了個笑話？
好在邢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將他拽走了，老遠回頭，那個女人還在笑。
有病吧！
第3章：相遇
面店不是他以為的店鋪，而是開在店鋪前的攤子。又擺了幾張塑料桌椅，燈光來源主要靠下面攤子上懸著的電燈泡。
在寒風(fēng)中晃蕩，透著點不堪重負的辛酸。
有那么一瞬，盛任星以為邢野是在報復(fù)自己，要把他賣來做成包子。
“老雀！面賴？搞快毫子！”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塑料椅子上，一口干掉面前的啤酒，朝老板大聲喊。
這里就他們一桌。三個男人坐那聊天喝酒，嗓門大得震天。桌上擺了五瓶啤酒，一碗花生米，地上一個空瓶。
“在下嘮！敗催！”老板以更大的聲音喊了回去。
他手指在鍋上面翻飛，一團白色水蒸氣間若隱若現(xiàn)，襯的他手背上紋身仿佛都要飄了起來。
男人拍桌：“老子要餓屁的了！”
“歇歇吧，去，拿一盤花生米去�！�
兩人笑罵了幾句。男人起身又拿了盤花生米。
他們的對話盛任星聽到耳朵里，半懂不懂，像是一串夾著人話的鳥語飛過。
視線掃過，還有兩個女生在等著外帶。
這么冷的天氣里畫著煙熏妝、穿著小短裙，邊等邊抽煙。
他明顯看到這倆姑娘手冷得直抖，煙灰都不用彈，洋洋灑灑就抖落了一地。
都不太像正經(jīng)人。
面攤也不太像正經(jīng)面攤。
簡陋中透著點對衛(wèi)生的不拘小節(jié)。
他咬了咬頰邊肉，有些嫌棄地收回目光。
突然就不太餓了。
剛要跟邢野說換一家時，
老板也已經(jīng)看到他們了，挑高著眉看了邢野一眼，驚訝又熱情：“唉？來切面啊�！�
順手就丟了兩坨面下去。
盛任星：“……”
邢野“嗯”了聲，看得出兩人是相識的。
帶著他坐到其中一桌上，對著老板說：“兩碗辣椒肉絲面�！�
說完才想起來，問盛任星：“吃辣嗎？”
“……”
盛任星坐下，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桌子上。
桌子上一層油，誘人而油光發(fā)亮。幾只蒼蠅被吸引過來，對著桌子就開始嗡。
他繃著臉，抿著唇：“……吃，不要蔥�！�
這是他最后的倔強。
“行�！崩习鍛�(yīng)得干脆，“可要啤酒�。俊�
“一瓶�！毙弦笆肿匀坏貜呐赃叧榱藦埣�，遞給盛任星，“他們家面很有名�！�
盛任星愣了愣，接過來擦了擦桌子。
面很快好了。用瓷碗裝著，分量不少。
上面蓋了一層紅色的辣椒炒肉，色相還挺好。
邢野開了瓶啤酒，他把校服袖子擼到胳膊上面，瞬間從好學(xué)生的模子里掙了出來。
拿來兩個一次性塑料杯子，他問盛任星：“要嗎？”
盛任星點頭，接過一口喝了半杯。
冰涼刺激的啤酒滑過喉間，緩解了嗓子的干渴。
老板把面送過來之后也不走了，撐著桌子跟邢野搭話：“跟到怎么有空過來？”
又上下打量他的衣服：“剛剛放學(xué)？被你們老師留堂了啊。怎么哈搞的一身的泥巴唉，打架啦？”
他的話又急又快，夾著口音。盛任星探身拿筷子，悄悄打開了腦內(nèi)翻譯器。
對面，邢野“嗯”了聲，低頭拌面，聲音寡淡：“放學(xué)被人圍了。”
“嗯？”老板尾音直往上揚，半晌“嘶”了聲，“場子里的還是？”他瞪大了眼，眼中滿是求知欲。
“？”盛任星忍不住抬眼望向他們。
正好看到邢野點頭。
他垂著眼，態(tài)度稀松平常，仿佛這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面被翻開時的霧氣模糊了他的臉，
盛任星莫名想到之前巷子里他對那些人說話時的樣子，當時看不清，但應(yīng)該跟現(xiàn)在差不離。
盛任星低頭，也拌了拌面，一股子香味竄了上來，熱氣騰騰的面香裹著辣椒炒肉味。
他覺得自己又餓了。
“嘖嘖嘖太倒板子了，什么路子？”老板感嘆地“吁”了聲，搖頭晃腦。
邢野搖了搖頭。
他便又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說著就十分自動地拿了個杯子，又用他們桌上的啤酒給自己倒了杯。
見盛任星看他，還自來熟地笑著跟他舉杯示意了下，又舉向邢野。
邢野跟他碰了下：“照規(guī)矩辦�！�
仰頭喉結(jié)滑動，將杯子里小半杯喝了下去。
兩人都渴了。
老板也一口把整杯酒都悶了，又從旁邊的桌子那拖了把椅子過來。
沒有新客，他看上去暫時不準備走了。
他見邢野不太想談這個，便改了個話頭：“這小老板是？”
“盛任星�！笔⑷涡且娝麊栕约�，禮貌地點點頭。
“哦�！崩习甯π�，聽出了他不是本地人，不再說宣城話，“同學(xué)��？新朋友哦，以前沒見過你�！�
前一句是對著邢野，后一句對著盛任星，
“來，喝一杯�！�
盛任星也不拘束，舉杯跟他碰了下，大方承認：“今天才來宣城�！�
“哦？那有緣分�。 �
“第一次來嗎？來旅游的？”老板態(tài)度熱情，大嗓門配著他夸張的表情，“歡迎來到宣城�！�
“來，再碰一杯�！�
盛任星笑了笑，搖頭，“不是，來上學(xué)的。謝謝。”
舉杯又跟他碰了一下。
經(jīng)過剛剛那場械斗，現(xiàn)在又在吃著熱騰騰的面。他不再緊繃著自己，神情帶點懶散地放松。
“哦～”老板也沒問他為什么學(xué)期中的時候才來上學(xué)，轉(zhuǎn)而問，“那你才來第一天，你倆怎么認識的？”
盛任星想了想，理直氣壯：“見義勇為認識的。”
邢野吃著面，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盛任星迎著目光朝他挑眉：怎么，你敢說不是嗎？
邢野沒說話，又低了頭繼續(xù)吃面。
不知是不是盛任星錯覺，覺得他低頭的時候笑了下。
“豁！他今晚被人圍，你見義勇為……所以你幫的小邢？難怪你們身上都這么臟！……”
那邊，老板已經(jīng)開始夸了，夸著夸著就開始滿嘴跑火車：“……之后一定讓小邢給你送張錦旗，送學(xué)校去！我再找?guī)讉�人來給你們打鼓，齊的隆咚嗆咚嗆，氣勢要造起來……”
盛任星：“？”
他想了想那畫面，代入進去，只覺得尷尬的頭皮發(fā)麻。
又看了眼對面的邢野，他皺著眉表情一言難盡中透著嫌棄。
盛任星再把他也代入畫面，突然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像被踩到了哪個不知名的笑點，他越想越好笑。手撐著桌子半捂住臉，笑的就跟踩了電門似的。
對面邢野本來不想笑，看盛任星笑著笑著，他也跟著笑了笑。
老板有這么好的倆聽眾，更加賣力。
直到又有客人過來，他才結(jié)束表演。
老板走了之后，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盛任星太久沒吃東西，現(xiàn)在反而吃不了太多。他放下筷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什么規(guī)矩啊？”
問起來有點突兀，但邢野聽懂了。
他視線移到到酒瓶上一顆正滾落到水珠，右手食指敲著筷子，猶豫著沉默。
“你們是幫派嗎？壞了規(guī)矩的人，要被剁下手指？”他沒回答，盛任星又問。他若有所思的昂著下巴：“就像古惑仔那樣？”
會拿著開山刀聚眾斗毆。
他來宣城的第一天就不小心卷入幫派斗爭中了？這么可怕嗎？
盛任星在心里吹了聲口哨。
這年頭的男生沒人沒看過古惑仔。
很多男生會下意識崇拜、模仿。
盛任星顯然也沒有接觸過幫派，此時下意識按著電影幻想。
邢野：“……？”
他抬眼像是想笑，又忍了下來，壓著嗓音：“不是�！�
想了想，又忍不住辯了句：“沒那么夸張�！�
不會有事沒事拿著開山刀在街上跑。
盛任星點點頭，帶著點疑惑地看著他。
被他這么一說，那個“規(guī)矩”都變得難以啟齒了起來，中二的熱血像是倒灌的一盆狗血，盡數(shù)潑在了他頭上。
“約架�！�
邢野腦子里過了遍他為數(shù)不多的修辭，簡單明了地闡述。
盛任星秒懂，想到自己剛剛的橫插一腳，略帶忐忑地問：“我也要嗎？”
邢野看著他似乎含著雀躍的眼神，沉默著搖頭：“不用�！�
盛任星“哦”了聲，仿佛慶幸，又不禁帶出一絲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