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鎖鏈冰冷又堅硬的觸感給了他一點安全感，他緊緊握在手里仿佛拿著十字架，走了進去。
這里沒有光，盛任星開著手電筒找了找，走過一段露天的空地，再里面是一處鐵皮屋，里面?zhèn)鱽磬须s叫囂聲，光從門縫里露了出來。
聽著就覺得里面不太平。
盛任星反而松了口氣。
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推門，剛剛隔了一層的聲音像海浪般卷入。
光從眼前傾瀉而下。
最先撞入他眼前的卻不是光，而是正中間一道黑影，像小山一般倒了地上，撞倒了邊界線上的三角錐，發(fā)出一聲巨響。
擂臺上只余一道人影。
周圍口哨歡呼聲鼓噪。
邢野站在擂臺中間，微微弓著背，垂眼從倒在地上痛哭粗喘的男人身上收回視線。
而后掀起衣服下擺，冷漠地擦了把臉上的鮮血。繃緊的腰腹肌肉在呼吸間線條明顯，凝著的細汗滑下，一路滑進褲腰里。
有人喊他的名字，說他牛逼。他動了動，動作略顯遲鈍地朝聲音方向看去，不知是近視還是體力殆盡，他的目光有點渙散，顯得漫不經(jīng)心。
而后，穿過說話的人群，邢野視線直直落在了盛任星身上。
兩人隔著眾人對視。
邢野昂起下巴，擦脖頸的汗。站在人群哄鬧的中心，他卻像是事不關己的看客，又或者是冷漠的判決者。
“我能決定誰對，誰又該要沉睡�！�
“爭論不能解決，在永無止境的夜，關掉你的嘴，唯一的恩惠�！�
耳機里的音樂在沸騰。
盛任星無言看著站在擂臺中的邢野，忍不住微微仰起脖子，呼吸困難般汲取空氣。
操。
第7章：過夜
這里環(huán)境十分簡陋，擂臺就是在中間的地上畫了個長方形，然后拿三角錐擺在四個角上。
兩撥人圍在擂臺旁，中間距離略略分開。
有人順著邢野的視線看向門口的盛任星，小聲問同伴：“這人誰？”
同伴搖了搖頭。
“你們輸了。”靠近盛任星的那撥人中一個穿夾克衫的男人高聲對著另一邊道。
另一邊已經(jīng)把躺在地上的壯漢扶了起來，聞言冷哼一聲：“錢明天就送去菊花臺。”
夾克衫笑著朝他比了個一：“還有一年禁令啊�！�
說話的那個人深吸了口氣，臉憋得通紅，看得出臟話都抵到嘴邊來了。但硬是一句話都沒回，用男人的尊嚴壓下所有情緒：“走了�！�
雖然輸了，但氣勢不能敗。幾個人攙著受傷的壯漢，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盛任星在對視中撐不住先一步收回了視線。往旁邊讓了讓，轉眼正好目睹著中間的壯漢因為昂得太高而撞上了門框。
“……”
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低頭把耳機線收了起來，順勢撥了撥頭發(fā)擋住通紅的耳朵。
“打得好，恭喜�！蹦克瓦@群人背影離開，夾克衫轉頭朝著邢野鼓了鼓掌，他身后的人漸漸安靜。
邢野點點頭。
夾克衫習慣了他打完擂臺后這副沉默是金的樣子，一點獲勝后的喜悅也沒有。
干脆地提醒了幾句，又說了客套話，帶著人也走了。
走到盛任星旁邊的時候，夾克衫還轉頭朝他笑了笑。
盛任星沒笑，手插著兜目送他們離開。
然后轉頭，跨步走向擂臺。
期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盛任星不知道要說什么，畢竟才第二次見面，還是這么個場景。
剛剛的一幕，就像是在他腦子里卷了陣風。
現(xiàn)在湊近了，能清晰看到邢野身上沁了一層細汗，汗水將他頭發(fā)打濕，混著臉上血水流下。
荷爾蒙地氣息撲面而來。
盛任星不動聲色往后退了一步，挑了幾個開場白，選了個：“你還好嗎？”
說完，見他又擦了下流到眼睛里的血水，動作粗野。盛任星微微皺眉：“這樣會扯到傷口�！�
所以血到現(xiàn)在都沒停。
邢野把衣服放下，衣擺皺褶貼在腰間，他撩眼看向盛任星：“你怎么來了？”語氣平常像是朋友間普通的寒暄。
他聲音還帶點喘和氣力不足的飄忽，聽著恍惚間像是壓低了的溫柔一樣。
“還傘。”盛任星努力鎮(zhèn)定神情，也省去了客套的回復。
一邊在心里怒罵那只鹿，別他媽蹦跶了。
“我們約的面攤�！毙弦伴_始解分指拳套，解開后夾在腋下。
盛任星抱臂看他，擺出一副理直氣壯臉：“我在攤子前等了你一小時�！�
等不及了才過來找人的。
“我們約的九點半�！毙弦邦D了頓，抬頭看了他一眼，“現(xiàn)在45�！�
盛任星一愣，低頭看手機，‘9:46’。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邢野看向他身后。
盛任星轉過頭，門上面掛了個大大的鐘。
“……”
“你還是遲到了�！彼仡^微微瞪眼。從來都是旁人等自己，還沒人讓他等過。
“抱歉�！闭l知邢野干脆利索地道歉，倒是把盛任星堵地沒了聲。
“……”他把背包夾到身前，從里面拿出傘來，“還你。”
邢野低頭看，沉默地接過。
盛任星還完了傘卻沒走，看著邢野解開另一只手的拳套。他雙手手指還沾了些半凝固的血，指節(jié)處有些挫傷，不知道血是誰的。
盛任星看了會，開口：“需要幫忙嗎？”
邢野抬頭看著他。頃刻，像是松了骨子勁一般，緩緩坐在了地上。
“你應該去醫(yī)院�！笔⑷涡且皇帜弥藓�，小心翼翼在邢野傷口處戳來戳去幫他粘掉污血。
邢野還坐在原地，盛任星半跪在他旁邊，幫他處理傷口。
但是盛大少爺就沒幫人處理過傷口，一開始手勁沒大沒小還總往他傷口上戳。
關鍵每次戳完邢野還沒說什么他就像是戳到自己了一樣牙酸著“嘶”了聲，邢野被他“嘶”地都快覺得自己眉骨上那個傷口不止要去醫(yī)院，還要去icu。
他本來想說自己來好了，但抬眼卻看到盛任星無比認真的表情，就沒了說話的念頭。
盛任星有點緊張，他一緊張就會忍不住說話，本來打定了不問的話這時候也都咕嚕出來了。
“你那時候說的規(guī)矩就打拳？”
邢野點點頭，一點頭就碰到了傷口。盛任星跟被燙到一樣：“別動！”
“……嗯�！�
“你是拳擊手嗎？”盛任星好奇，他沒看到兩人打擂臺，但是看到邢野手上的手套了。
邢野沉默了會：“不是�！�
盛任星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由于兩人離得近，邢野坐在地上，盛任星跪在旁邊，一臂地距離讓他有種太過清楚的模糊。
此時邢野垂著眼，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剛剛是贏了嗎？”
“嗯。”
“牛逼啊�！笔⑷涡菄K嘖稱奇，“他看著那么大塊頭，是你的兩倍�！蹦钱嬅婢拖袷请娪鞍岬搅爽F(xiàn)實，慢動作放映一幀一幀地將邢野當時的模樣刻進他的記憶里。
詭異地不真實感，又熱血的過分，他現(xiàn)在回想都覺得心臟都會不正常的鼓噪，手指又開始發(fā)麻。
他趕忙甩了甩手。
“那都是死肌肉。他技巧不行�！毙弦袄硇苑治�，反駁他，“他也沒有我的兩倍�！�
他沒那么瘦弱。
“有�！笔⑷涡呛V定。
邢野：“……我跟你身材差不多�！�
“哦那沒有�！笔⑷涡欠纯跇O快。
沉默了會，他說：“你比我瘦�！蹦泻⒆幽膱猿�。
盛任星一手按住棉塊，一手伸到邢野面前。
邢野也伸出手，兩人比著小臂肌肉。
盛任星仔細打量了會：“你骨架比我大，但是肌肉沒我多�！�
邢野沒把手收回：“你那不是肌肉�！�
盛任星不服氣地用力，繃出肌肉線條。
邢野沒說話，也跟著繃緊肌肉。
“……”
盛任星縮回了手。
過了會：“但是你比我白�！笔⑷涡强戳搜坌弦�，他皮膚在燈光下白的像發(fā)光一樣。
小白臉。
盛任星松開棉塊，看止血狀況。
換了一塊又壓了上去。
邢野無語地看他，看了會鬼使神差：“……你比我矮。”
盛任星猛地看他，不敢相信：“我175�！�
“我177�！�
“我不信！”
“因為我有點駝背�！�
盛任星半信半疑，好一會對他這種爭強好勝的行為嗤之以鼻：“幼稚�！�
“？”
他們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聊天，盛任星再拿起一塊棉布發(fā)現(xiàn)血流變少了，問他：“然后呢？”
邢野把手上的紅藥水給他：“拿棉簽抹一點。”
“哦�！笔⑷涡窃嚵嗽�，又遞了塊棉塊給他，“你遮一下眼睛�！�
他怕藥水流到他眼睛里。
等抹完之后，盛任星問：“然后是不是要貼創(chuàng)口貼了？”
“不用�！毙弦胺畔抡谥劬Φ氖�，“這樣就行。”
盛任星便也收回手，幫他整理地上垃圾。
一切弄好之后，他起身拍了拍腿上的臟。
看著坐在地上不動的邢野：“還有哪兒需要幫忙嗎？”
剛剛邢野站在擂臺上不動跟坐下時艱難的模樣，看著可不像是只有眉骨這個傷口而已。
但是邢野搖了搖頭。
“行，那我走了�！�
盛任星點頭，彎腰拿起背包。沒多問，覺得對方是想要自己處理。
邢野：“外面下雨了�！�
“？”盛任星側耳聽了聽，果然聽到雨滴打在鐵皮屋頂?shù)穆曇簟?br />
“傘給你�！毙弦鞍褌氵f了過來。盛任星之前把傘拿出來的時候他看到他包里沒傘。
“那你怎么辦？”盛任星接過傘。
邢野搖頭。
盛任星想到他讓自己從這個屋子里拿出來的醫(yī)療包。
震驚：“你今晚不會睡這吧？”
邢野點了點頭。
這幾天他媽不知道怎么了半夜有時候會回來一趟，要是被他媽發(fā)現(xiàn)就完了。
“……”盛任星環(huán)視了圈，這里比起公園長椅就多了個壁，家徒四壁的壁。
邢野坐在那，默不作聲地處理手上的擦傷。
有種孤獨的喪氣。
盛任星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一時沖動：“不然你去我那吧�！�
“……”邢野驚訝地抬頭看他，下意識拒絕，“不用�！�
半小時后，盛任星帶著邢野回了賓館。
沙發(fā)上還堆著一大堆他昨天買回來的衣服，因為嫌人家衣柜臟，全都堆在這。
沒一點人能坐的空隙：“你挑一件？我都沒穿過�！�
他見邢野看著沙發(fā)，問。
“不用�！毙弦皳u頭，“我?guī)Я艘路�。�?br />
“你先洗澡？”盛任星剛進來沒注意，現(xiàn)在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被子沒折，睡衣扔在床上，倆枕頭一個在床頭一個在床尾，浴巾也丟在地上。
本來是覺得沒什么的，但是現(xiàn)在被邢野認真地看了圈，總覺得耳朵有點熱。
而且他動機不純，剛剛一時被美色所誘，此時腦子里發(fā)燙的CPU冷卻后，尷尬的情緒跑了上來。
連句客套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強裝沒察覺到。
“好。”邢野把背包放在地上，蹲著從里面拿衣服出來。
動作自然倒是看不出拘謹。
“你放桌子上吧�！笔⑷涡钦f著把沙發(fā)上的衣服往旁邊擠了擠，推出一個小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