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覺得已經(jīng)好多了，藥也喝得下去，昨晚還說夢話啦！”

    “夢話？說了什么？”

    “說‘黑’和‘冷’，我就給他蓋了被子，又在他頭上點了蠟！后來他果然睡得好啦！”

    ……

    燕飛度默默抬頭，往上一看，果然在床頭柜上，還放著一個小燭臺，燭臺里的蠟燭已經(jīng)燃盡了。

    真·點蠟。

    門口傳來一陣爆笑，大約是因為聽到了燕飛度的笑話，那些師兄感覺很帶勁吧。

    畢竟燕飛度總是繃得太緊，這么小就弄那種喜怒不形于色的路線，讓人非常之擔(dān)心他的心理狀態(tài)。

    現(xiàn)在總算有了只小兔子來治他，真是可喜可賀。

    等小兔子輕巧的腳步聲傳來，燕飛度微微側(cè)頭，就與寒江雪對上了視線。

    小兔子頭上頂著一個托盤，上邊放著一壺藥。

    “你醒啦！”

    寒江雪兔眼圓睜，隨后捧著藥壺跳上了床。

    “來來來，師兄說了，今天喝完這副藥，包管你頭痛手痛腳痛不管哪里痛都好啦，還能下火哦！”

    不等燕飛度說話，寒江雪就熟門熟路地在燕飛度嘴上插了個漏斗，隨后把溫?zé)岬乃幹�屯屯屯地往里倒�?br />
    “這些藥太苦了，得快點喝完！”

    燕飛度：……啊，也許，我現(xiàn)在可以自己張嘴喝了？

    被寒江雪隨意擺弄的少年燕飛度失去了拒絕的時機(jī)，無能為力地接受著自己的命運。

    等燕飛度喝完了藥，寒江雪再往他嘴里塞了一顆糖，便坐在了燕飛度胸口上，正好與燕飛度面對面。

    “你已經(jīng)睡了兩天啦，幸好你沒事，不然……”

    小兔子望著燕飛度，大大的兔兒眼里滿是慶幸。

    “師兄，你留在此處，真的可以嗎？”

    正如寒江雪擔(dān)心燕飛度，燕飛度也同樣擔(dān)心寒江雪。

    寒江雪一愣，隨后笑道：“沒關(guān)系，這是我的決定�！�

    寒江雪其實在把燕飛度背回桃花落的第二天，就有點清醒了。

    小兔子坐在門檻上左右為難，雖然留在這里陪護(hù)小小仙人是應(yīng)該的，可未來大大仙人回來了怎么辦？

    他們說好了過年見的呀！

    正巧這時有人敲門，進(jìn)來的卻是曲懷遠(yuǎn)。

    他來可不是湊巧的。

    “你這小兔，現(xiàn)在是我想帶你回去也沒辦法了�！�

    寒江雪原本見著曲懷遠(yuǎn)十分欣喜，卻聽到了這么一句話。

    “老師？”

    曲懷遠(yuǎn)抬手指天：“你為證道，連光陰亦斬了，如此宏愿，直達(dá)上蒼。天地為證，因此直到你仁劍完滿，才能離開這里。”

    小兔子一臉呆愣，他什么時候發(fā)了愿？

    他只是，只是決定不管發(fā)生什么，都要守護(hù)他所要守護(hù)的事物，不分地點，不分時間，過去抑或現(xiàn)在……

    “�。　焙�江雪后知后覺，整只兔都驚呆了。

    曲懷遠(yuǎn)蹲下身，摸摸僵成一尊雕像的小兔子，笑了笑。

    “加油啊，完滿了才能回去哦�！�

    寒江雪磕磕巴巴道：“那，那過，過年……”

    曲懷遠(yuǎn)掐指一算，根本什么也沒算：“這么說吧，你要是練好了，哪怕在這待了一百年，我也能把你接回到過年前，不會有什么影響�？赡阋�是一直沒練好，那就見不到燕飛度，也不能和他一起過年羅�！�

    曲懷遠(yuǎn)離去后，寒江雪呆了好一會。

    直到身后臥室里的燕飛度突然咳嗽起來，小兔子才跑了進(jìn)去，開始給燕飛度換衣裳，擦汗，喂藥。

    能不能修成，寒江雪也不知道。

    他著實十分煩惱，但燕飛度的身體狀況卻不容他多想。

    這兩天小兔子都沒能睡覺，直到燕飛度身體穩(wěn)定后，他才啪嘰一聲倒在燕飛度的頸側(cè)，一下睡著了。

    不管了！不管能不能，只要他覺得能就行了！他可是大劍仙�。ㄐ奶摚�！

    寒江雪，小兔子，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開朗又心寬，再大的煩惱也沒法待在腦子里超過兩天。

    寒江雪看著眼前一臉擔(dān)憂的燕飛度，伸爪拍拍安慰。

    “我在這陪你不好嘛，也不用你來找我啦！”

    小兔子一派天真開朗，真能留下來時，燕飛度先是高興，更多的卻是擔(dān)憂。

    燕飛度想，他在天外云海長大，怎么就一點也沒學(xué)會自私？

    “等我身上好了，再去給師兄找辦法�！�

    燕飛度認(rèn)真說著，卻見眼前的小兔子腦袋一點一點，顯然根本沒聽進(jìn)去，又啪嘰一下倒在他胸口睡著了。

    小兔子的體重很輕，身體卻暖呼呼的，滾燙著燕飛度的心。

    燕飛度十三歲時初見這位師兄，起初只覺得對方古怪。

    但再古怪，他也不會忘記這人的眼神。

    那是全然，純粹的喜歡，只是眼中映照著對方的身影，就像燃起了溫暖的星火。

    看著燕飛度一瞬間動彈不得。

    怎么會有人這樣喜歡他……讓他在這樣短暫的時間里不斷回味，不斷追尋，最后連自己的眼里也生出了相同的星火。

    -

    天亮的時候，躺了三天的燕飛度已經(jīng)開始行氣了。

    等行氣完畢，燕飛度手腳已能動彈，雖然頭還有些隱痛，但顯然是好了。

    小兔子仍然在睡。

    燕飛度輕手輕腳地抱起他，因為是第一回

    抱小兔，他總擔(dān)心自己會握傷了寒江雪。

    但小兔子卻翻了身，抬爪握住了燕飛度。

    燕飛度僵住了，如木頭般坐在床沿，直到陽光落滿了整座小院，小兔子松開爪子又翻了一個身，燕飛度才小心翼翼地把寒江雪放在床上。

    沐浴，請路過的肥啾幫忙帶飯，然后燕飛度就開始練劍。

    之前無法下床，一旦能動，之前的功課還要繼續(xù)。

    燕飛度確實極其自律。

    等飯盒送到時，小兔子就醒來了。

    他轉(zhuǎn)頭一看，燕飛度居然不在，整只兔都跳了起來。

    等寒江雪跑到外邊，便見燕飛度拿著干巾擦著濕潤的頭發(fā)，對寒江雪笑道。

    “師兄�！�

    寒江雪這才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去哪了，你可是都好了？”

    燕飛度一點頭，小兔子就跳到燕飛度手上，兩只小爪按在少年的手腕上把了把脈，發(fā)現(xiàn)果然強勁有力后，才徹底放心。

    “要好好保養(yǎng)，以后才不會體虛喲！”寒江雪認(rèn)真叮囑。

    燕飛度：……總覺得好像被內(nèi)涵了。

    小兔子跳了下來，熟門熟路地去洗漱，燕飛度則打開食盒，又燒了茶爐。

    水燒熱了，燕飛度拿起熱水就要泡茶，浴房的門卻打開了。

    “你先吃飯吧，我今日還沒揮劍呢！”

    那仙姿秀逸的少年站在融融金光之中，對燕飛度微微一笑，隨后便拿了燕飛度的弟子長劍，開始揮劍了。

    燕飛度一手拿著茶壺，一手拿著熱水壺，可熱水壺里的熱水卻潺潺……流到了地面。

    “李、李四師兄？”

    “怎么了？”寒江雪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揮劍。

    “你的臉原先就長這樣嗎？”燕飛度不大確信，他覺得自己靈臺的傷勢恐怕還沒好。

    是了，一定是靈臺還在動蕩，所以才會出現(xiàn)不可能的幻覺。

    寒江雪不知燕飛度為何這么問，他跑到浴房里的水缸看上了一眼，隨后浴房中傳來一聲驚訝的叫聲。

    “哎呀！我變回來啦！因為要留在這里，所以……就不做遮擋了？”

    寒江雪沒明白，他走出來，小心地看著燕飛度。

    “那個，雖然出了一點差錯，但這確是我原本的樣子。以前不是故意騙你的！”

    聽了這話，燕飛度手里的熱水壺當(dāng)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寒江雪還以為燕飛度的手腕還沒力氣，立馬上去撿起，那張臉湊得極近地看著燕飛度。

    “哎呀！沒力氣這事我來就行！嗯？你臉怎么紅了？是不是發(fā)燒了呀？昨天那下火藥沒用么？”

    燕飛度想，那下火藥是非常有用的。

    感謝濁酒四座的師兄們，讓這個年輕血氣旺的少年郎沒有失態(tài)。

    燕飛度不著痕跡地微微往后仰頭，像是想要從這極不真實的世界里脫出，強迫大腦運轉(zhuǎn)。

    “若是師兄留在了這里，許是因為脫出了限制，不再只有那一兩個時辰短暫的時間，所以才能以真身示人吧�！�

    寒江雪摸了摸自己的臉，倒也覺得沒什么：“那就這么出去吧！”

    燕飛度一把握住了寒江雪的手腕：“恐怕還是做點喬裝比較好，若是師兄日后離去，那么多人見過你，是不是會有問題？”

    寒江雪一聽是這個道理，隨后便給燕飛度泡好茶，再去一旁揮劍。

    燕飛度則拿著茶杯，茶水從熱到冷，都沒喝一口。

    ‘怎會有人真的能生成這樣？’燕飛度想。

    燕飛度才來人間幾年啊，就見到這樣的人，恐怕，恐怕不大好。

    至于什么地方不好，青春正好的少年便低頭喝了冷茶，才能讓心緒平復(fù)下來。

    待寒江雪練完了，燕飛度也把食盒里的菜用小茶爐熱了一遍，兩人一同吃了起來。

    胖師傅果然是你胖師傅，燕飛度院子里添了只小兔的事他也知道，今日的菜肴里還有許多新鮮生嫩的蔬果，寒江雪吃得可開心。

    等吃完之后，寒江雪就要出門。

    “我去找令容師兄和九離師兄練劍啦！”

    燕飛度連忙喊道：“等等！”

    等寒江雪能出門時，他臉上就貼了點小胡子，另外施了點遮掩的術(shù)法。

    寒江雪自覺很帥，很成熟！將來他也要留胡子！

    ……他還沒長出過胡子呢。

    燕飛度站在院中，悠悠嘆了口氣。

    還是下不去手，對著那張臉，根本什么都不想做。

    只是當(dāng)寒江雪敲令容師兄的門時，令容師兄卻不在。

    聽路過的弟子說，令容師兄好像去山下了。

    等寒江雪又去絳都春引時，便見九離師兄也走了出來。

    徑直在寒江雪身邊經(jīng)過。

    “九離師兄！你怎么不理我！”

    寒江雪追了上去，九離低頭一看，還是茫然。

    “你誰�。俊�

    寒江雪指著自己：“是我！跑來找你練仁劍的那個呀！”

    大老虎嗷嗚一聲，像是有些吃驚：“你這模樣怎么變了？嗐，我一時認(rèn)不出來也是自然的！”

    九離師兄對寒江雪擺擺手。

    “今日不練劍啊，我要下山去幫鎮(zhèn)上的人蓋房子�！�

    絳都春引的弟子大部分都下山了，打鐵干活他們可是一把好手。

    寒江雪聽了之后，也想去幫忙：“我也去！”

    反正他現(xiàn)在時間多了點嘛！

    只是下山之前，寒江雪還讓一只云雀幫忙去跟燕飛度說了一聲。

    “燕飛度不是在地動時受傷了么？”九離望了一眼那只云雀，“他現(xiàn)下可好了？”

    寒江雪點頭：“都好啦，就是好像還沒什么力氣，今天都不能泡茶呢。”

    九離嘖了一聲：“這可是體虛之兆！待會我給他找點肉補補！”

    寒江雪深表贊同，同時四處張望：“不知道桃花落里有沒有人參精呀，找它們給點須須行不行呢？”

    這是小兔子出了屠羅山也要繼續(xù)薅人參的羊毛了。

    燕飛度還不知道，自己風(fēng)評被害。

    -

    山下的小鎮(zhèn)因著桃花落的幫助，才兩天就已搭建起了許多房屋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

    一些弟子們坐在房梁上，叫著下邊的人拋瓦片上來，動作極快。

    鎮(zhèn)上的孩子不被允許靠近工地，便幫著大人在鎮(zhèn)外支起一個小攤，好讓口渴的桃花落弟子喝水，再給些餅子吃。

    待寒江雪進(jìn)入鎮(zhèn)中時，那些弟子便開始安排活。

    力氣大的扛房梁建材，而身手靈活的則幫忙砌墻，再幫著蓋房頂。

    一些鎮(zhèn)子上的人拿著圖紙，告知房子里這邊是什么那邊是什么，一些鐵匠和木匠則急著打造家居大門等物。

    忙得要命。

    寒江雪剛鋪好了一個屋頂，就遠(yuǎn)遠(yuǎn)瞧見燕飛度過來了。

    但管事的師兄指著燕飛度道：“你，傷患，到小攤上和孩子們一起斟茶倒水。”

    燕飛度：……

    高大的少年蜷縮在茶攤一角，幾個小豆丁笑嘻嘻地往他手上放了面團(tuán)。

    “大哥哥，我們一起揉面蒸餅吧！”

    直到寒江雪忙完過來，燕飛度已經(jīng)蒸好了上百個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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