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剛把瓶子放回去,身后就?又響起一道聲音,“阿默,你怎么不坐下?”
槐蔻一怔,差點被口中的?水嗆到?,她咳嗽個不停,臉都漲得通紅,難受地呼吸不上?來。
“我草,這人誰�。孔e位置了?吧?”
鸚鵡頭湊過?來看她,看清她的?臉后,頓時怪叫了?一聲,“槐,槐蔻?”
槐蔻卻沒看他,不顧自己還撕心裂肺地咳著,扭過?頭看向自己身后。
陳默沒有像平時一樣穿黑色,而是少見?的?穿了?件淺藍牛仔外套,長腿裹著條迷彩休閑褲,襯得他又干凈又酷。
他一手抄著口袋,一手端著盤子站在她座位后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見?她看過?來,陳默也沒什么神色變化,只?是對?她挑了?一下眉。
槐蔻看見?他,咳嗽并未及時停下來,反倒因為錯愕而咳得愈加強烈,讓她眼?睛t?流出兩道生理反應的?熱淚。
見?她這樣,孔柏林和麻團都不好再說什么了?,束手無策地看向一邊站著的?陳默。
槐蔻正擦去淚滴,就?感到?背后被人輕輕拍了?拍,大手溫熱有力?,不出兩下,就?讓她的?咳嗽好了?許多。
見?她緩過?勁來了?,那雙手沒有絲毫留戀地收了?回去。
她循著方向望去,抬起頭,不偏不倚,正對?上?一雙黑眸。
眼?睛的?主人皮膚偏白,鼻子很挺,眼?型是有點冷情的?,狹長而眼?尾微微上?挑,多了?幾分凌厲淡漠。
陳默也低頭看了?她一眼?,一錯不錯,輕飄飄地落在槐蔻身上?,停了?一瞬,就?收回視線。
“槐蔻,槐蔻!”
遠處似乎傳來叫她名字的?聲音,槐蔻立刻看過?去,果然看見?趙意歡和周敬帆都站在另一邊看著她,臉上?是抹不去的?錯愕和驚恐。
宋清茉也端著盤子,愣愣地看著她。
她倒吸了?一口氣,終于意識到?自己坐錯了?位置。
她坐的?是陳默的?位置,那么,她喝的?水……
槐蔻把目光投向那瓶被她喝了?半瓶的?水,怪不得喝的?時候就?感覺不太對?,明明買的?新的?,卻總感覺不太滿,蓋子還擰得特別緊,差點沒擰開,瓶身還帶著點陳默身上?那干凈味道。
因為這是陳默喝過?的?。
槐蔻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出陳默握住瓶身,揚起脖頸,柔軟的?薄唇抵在礦泉水瓶口的?模樣。
現(xiàn)在離開這個星球,不,是離開這個銀河系,還來得及嗎?
雨落
槐蔻呆若木雞地轉(zhuǎn)過身,
抬頭看向陳默。
陳默依舊淡淡地看著她?,甚至在迎上她?的視線之?后,還勾了?勾唇角,
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緒。
槐蔻一怔,
葛得反應過來。
幾天沒見過陳默了?
一周多。
明天就是第十天了?。
不算在形式課教室門口的一觸即離,上次離陳默這么近,還是在那間空教室里。
槐蔻有點驚訝自己記得?這么清楚,她?本?來都以為自己快忘了?陳默了?,畢竟她?真得?沒怎么想?起?過陳默。
但看到陳默本?人的這一刻,
槐蔻還是愣住了?,那個人的身影在她?心底那么清晰,令人難以再繼續(xù)自欺欺人。
見她?愣愣地不說話,
陳默恢復了?往日的冷淡神色,
對著她?問道:“有事?”
槐蔻回過神來,立刻把?自己的盤子端起?來,指尖觸碰到那瓶水之?后,
又飛快地縮回來。
她?居然喝了?陳默喝過的水。
槐蔻說不出什么心情,
只是猶豫著,不知是拿走這瓶水,
還是給陳默放下。
陳默似乎看出她?的為難,
卻直接把?那瓶礦泉水拿起?來,
放到了?槐蔻的餐盤上。
他語氣沒什么波動?地說:“拿走吧。”
槐蔻被他的語氣弄得?頓了?一下,忽得?隱約猜到什么。
陳默一定是認為她?又在故意?制造機會接近他。
她?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勇氣,把?手中的餐盤啪一下放到了?桌上,繼續(xù)坐了?回去。
孔柏林和麻團都瞪大眼睛看著她?。
就連陳默都微微怔了?一下。
陳默這張臉太?突出太?有名?,
就這么一會的功夫,旁邊已經(jīng)?有不少人看了?過來,
各個伸長脖子踮起?腳。
“槐蔻,你干嘛?”孔柏林忍不住用一種你是不是瘋了?的語氣問道。
槐蔻抬起?頭,平靜地說:“吃飯啊�!�
孔柏林被她?這理所應當?shù)恼Z氣弄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說出話。
麻團也?傻傻地張著嘴,看看陳默,又看看槐蔻,打圓場道:“你是沒找到座嗎?正好我們這只有三個人,可?以一起?吃……”
他未盡的話,在孔柏林能殺死人的視線下咽了?下去。
陳默把?手中的盤子放到槐蔻旁邊的座位,看也?不看槐蔻,徑直對孔柏林他們道:“行了?,吃飯�!�
他慢條斯理地拆開筷子,吃了?幾?口飯,沒有給槐蔻一個眼神。
孔柏林和麻團倒是吃一口就看看槐蔻,吃一口就看看陳默,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倆人眼珠子都快累壞了?。
槐蔻坐在陳默旁邊,能嗅到他身上熟悉的青檸香,時不時和他的胳膊偶爾碰到,發(fā)出一道摩擦到牛仔布料的簌簌聲。
越吃,她?的心就越往下沉,也?就越冷靜。
等到快要吃完的時候,槐蔻已經(jīng)?徹底平復好情緒了?。
她?放下筷子,不知道是該直接起?身離開,還是對陳默解釋幾?句諸如“我不是故意?坐這”的話。
她?正考慮著,陳默率先放下筷子,對槐蔻略一點頭,就對孔柏林和麻團道:“走了?,吃完快點過來。”
兩人都點點頭。
陳默站起?身,拿起?餐盤徑直轉(zhuǎn)身離開了?。
從頭到尾,他都那么冷淡又疏離,像是真得?不認識槐蔻,槐蔻只是一個走在路上互相點點頭的普通同學一樣。
比槐蔻偽裝得?好多了?。
槐蔻捏緊那瓶礦泉水,察覺到對面孔柏林和麻團投來的視線,她?也?忽然站起?來,端著餐盤朝陳默追去。
陳默剛好放好餐具,正要下樓。
槐蔻飛快地掏出手機,在食堂吧臺又買了?一瓶一樣的水。
或許是剛吃完飯,陳默走得?不像往常那樣快,她?小跑著在樓道里追上了?他,槐蔻一把?拉住陳默的袖子。
她?的力氣很小,但陳默還是很輕易地被她?拽得?停住腳步,低頭看向被她?扯著的牛仔外?套。
槐蔻松開手,但牛仔袖已經(jīng)?被她?攥得?皺皺巴巴。
槐蔻下意?識伸出手去給他撫平了?,收回手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這個動?作是多么曖昧,多么親昵,超出了?應有的社交禮儀太?多太?多。
但不知為何,陳默只是一頓,胳膊卻沒有躲開。
這個樓梯口很少有人走,安靜的空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站在樓梯上對視著。
槐蔻把?手中的礦泉水遞給他。
“不好意?思喝了?你的水,還你�!�
她?硬邦邦地說。
陳默瞟了?一眼,沒有接,轉(zhuǎn)身繼續(xù)下樓梯,只丟下一句,“不用了?�!�
槐蔻站在樓梯上面看著他的背影,冷不丁問出了?一句,“陳默,你就這么討厭我?”
陳默的腳步?jīng)]有停,他長腿一邁,直接毫無壓力地跨過了?兩級臺階。
槐蔻卻沒有停,她?幾?乎像是被突然傾倒的水桶一樣,把?所有的話都丟了?出來。
“陳默,我在問你話!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陳默這次停下了?,他站在下面一層樓梯上,仰頭看了?槐蔻一眼,那一眼很深很深,就連槐蔻也?看不出那個眼神里,都裝滿了?什么。
片刻后,陳默才?薄唇輕啟。
“我們很熟嗎?”
槐蔻被他問得?愣住了?。
陳默神色復雜地看著她?,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問自己,“就算沒有劉湖那件事,我們其實也?不是很熟吧?”
槐蔻張張嘴,又閉上了?。
她?捏緊手中的瓶身,看著陳默站在樓梯下,語氣不明地對她?說:“所以,你問我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
是了?,他們萍水相逢,連朋友都算不上,談何喜歡,莫名?其妙的是她?。
槐蔻幾?乎是立刻認定了?自己的猜想?,陳默知道了?。
陳默知道自己喜歡他,他早就知道了?。
槐蔻后退了?兩步,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這么強烈的窘迫與無地自容。
“我,我是想?說……”
她?磕磕絆絆地說出幾?個字,那句心里打了?無數(shù)遍草稿的表白卻遲遲說不出口,她?心底甚至升起?一股慶幸。
慶幸陳默沒有直接揭穿她?的表白,給了?她?臺階下,讓她?不至于那樣尷尬。
等了?她?許久也?沒等來答案的陳默卻沒就這么放過她?。
“槐蔻,”他靠在扶手上,早春的陽光灑進來,映得?槐蔻身上閃爍耀眼,卻只肯吝嗇地分給陳默一縷,忽明忽暗的光線交織下,他臉上的神色也?晦暗不清,只能聽他輕聲說了?一句,“別老在沒用的事上費心思,早晚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槐蔻雖沒明白他的話,卻從他的眼底,看到了?熟悉的戾氣,還有一絲她?也?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她?不知道那抹情緒代表著什么,但她?知道陳默是什么意?思,陳默也?知道她?能明白。
陳默拒絕了?她?,根據(jù)他一向的作風來看,方式算得?上委婉。
槐蔻靜靜地看了?看兩人之?間的距離,明明只隔著一層樓梯,卻好似隔著那么遙遠,永遠都跨不過去的一片汪洋。
或許每次都像仇人一樣針鋒相對的相遇,早已昭告了?兩人是孽緣而非彼此良人的事實。
她?垂下眸,沒有吭聲,陳默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仰頭看著她?。
片刻,槐蔻走下樓梯t?,依舊堅持把?手中的水遞給了?陳默。
這次,陳默沒有拒絕,他接了?過來,握在手里。
槐蔻看了?看他,好似認識陳默以來,他們只要遇到,就很少保持應有的距離,總是能挨著對方,還挨得?很近。
對于別人來說,連和陳默說上一句話都是可?望而不可?及,對于她?來說,卻仿佛從來不是什么難事。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這把?槐蔻慣壞了?,只要兩人離得?遠了?,她?就有點不舒服。
科學證明,頻繁的身體接觸,能給人一種我們互相喜歡的曖昧錯覺。
槐蔻也?是如此,只是,錯覺終究是錯覺,妄想?終究成不了?現(xiàn)實。
“知道了?。”
她?低聲說。
說給陳默,也?說給自己聽。
陳默頓了?半晌,低下頭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像是想?說什么,看口型,似乎很像“對不起?”三個字。
但最后他還是沒再開口。
“回去吃飯�!�
他只從喉嚨里吐出四個字,轉(zhuǎn)身下樓。
槐蔻站在他身后,看著他一級一級地下了?臺階,忽然望著他的背影認真地朗聲道:“陳默!我不是故意?的,從第一次遇見你,到那天劉湖那件事,再到今天這件事,我從沒故意?設(shè)計過你�!�
陳默沒有回身,只是背對著槐蔻,穩(wěn)聲道:“我知道�!�
說完,他對著槐蔻揮揮手,就一手抄進迷彩褲的兜里,消失在槐蔻的視線中。
從始至終,都如往常一般平淡冷漠,沒有逗弄人時的壞壞的戲謔,也?沒有發(fā)火時的冷戾囂張,更談不上欣喜。
和拒絕用盡各種方式向他告白的所有女孩們一樣。
槐蔻好像也?沒什么特殊的。
從陳默坦然地接過她?的水開始,他們就真得?沒關(guān)系了?。
槐蔻后退兩步,慢慢在臺階上坐下了?,她?把?頭埋進膝蓋里。
好半天,空曠的樓道里,只傳來一聲極小極低的抽泣。
*
手機振動?了?一聲,槐蔻沒有搭理,它卻不肯停歇地繼續(xù)震個不停,仿佛主人不接,就會一直響下去。
她?只好抬起?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才?看了?看手機,是許青燃。
看見這個名?字,槐蔻一時也?不知是何心情。
不等她?決定要不要接,電話就已經(jīng)?自動?掛斷了?,那邊也?沒有再打過來,只是發(fā)過來一條消息。
“最近怎么樣?”
槐蔻沒有回復,慢慢按掉了?手機,屏幕卻自動?亮起?,顯示出下一條消息。
“過陣子有個在川海的項目,我們幾?個打算過去看看你,方便嗎?”
槐蔻知道他說的是他們原來一起?玩的那幫人,她?眉頭微蹙,不知道許青燃這次怎么破天荒舍得?叫“電燈泡”過來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槐蔻就明白過來許青燃是怕自己到時候直接將他趕走。
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這個人要面子又念情分,那幫人里雖然大部分她?都不怎么樣,但也?有幾?個人在家里出事后幫過自己,她?還真拉不下臉把?千里迢迢來的一幫人都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