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許青燃伸手擋住她?,低聲而急促地道:“槐蔻,我知道你要去找他,但是我告訴你,你根本走不出醫(yī)院門口,就?會?倒在地上�!�
“你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了,什么?東西都沒吃,還流了血,你現(xiàn)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回床上躺著,先把身體?養(yǎng)好�!�
槐蔻沒說話,鐵了心地朝走廊上走去。
這?次沒人攔她?,但她?也沒能下了樓。
在第一級樓梯上,槐蔻腿軟地絆了一下,差點整個人栽個頭破血流。
幸虧身后緊跟著許青燃,被他一把緊緊拉住。
“槐蔻,你看看周阿姨,也陪著你兩天兩夜沒合眼了,”許青燃扶住她?,在她?耳邊苦澀地低聲道:“你先穩(wěn)兩天,別?讓周阿姨也崩潰了�!�
槐蔻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周霓。
果不其然,看到一雙青黑色的眼,和一張慘白慘白的臉。
周霓雙眼紅腫,好似兩個核桃,再?不復(fù)從?前的嬌俏艷麗,望向她?的眼神中滿是期盼與?乞求。
“聽話�!�
許青燃小聲地勸道:“等你好了……”
他頓了頓,像下了某種決定一樣?,說:“我?guī)闳フ谊惸!?br />
槐蔻聽著他說的那句“聽話”,沒由來的再?次讓她?想?起了陳默。
那個人對她?說聽話的時?候,不是許青燃這?種無奈,而是一種帶著寵溺的溫柔,仿佛槐蔻說出什么?話,他都會?無條件答應(yīng)。
槐蔻低下頭去,頓了片刻,忽得轉(zhuǎn)身走回了病房,躺下了。
許青燃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心頭一跳,不知是何種滋味。
周霓眼看女兒回了房,連忙急匆匆地跟進去,重新叫來護士小姐扎針。
這?次,槐蔻全程乖乖配合,沒有再?把針頭拽掉。
輸完三瓶液,許青燃帶著兩個飯盒走進來。
已經(jīng)又是一天的傍晚了,三人卻都是一整天滴水未進。
許青燃知道周霓擔(dān)心女兒,但還是把一分飯菜遞了過去,“阿姨�!�
周霓接過來,卻沒有開封,只是放在腿上,看著它發(fā)呆。
許青燃心里一嘆,轉(zhuǎn)頭又取出一個保溫桶,放到槐蔻面前。
“請人給你頓了點鴿子湯,還有豬血,補補血�!�
槐蔻倒是扒開了筷子,一口口朝自己嘴里塞著,機械般地一遍遍重復(fù)著這?個動作。
許青燃看得暗自嘆息。
他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道:“味道怎么?樣??咸不咸?”
槐蔻搖了搖頭,總算有了回應(yīng),卻是問他,“我暈到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
許青燃像是早已猜到了她?要問,頓了頓,沒有隱瞞。
“你的那個朋友,被陳默一行人扣下,和她?的爸爸媽媽一起進了警察局,我今天打聽過,還沒被放出來,畢竟還牽扯著前些年的販賣人口案,估計要等來龍去脈都查清了,才能出來�!�
“她?刺傷你脖子的事,我和周阿姨都沒有起訴。”
許青燃觀察著她?的神色,開口道:“我們想?,你應(yīng)該……不想?起訴她?,不過,現(xiàn)在起訴也來得及�!�
槐蔻搖搖頭,啞聲道:“不必了。”
“她?應(yīng)該不會?在里面待太久,我問過律師,她?有精神方面的相關(guān)?證明,所以警方不會?太為?難她?�!�
許青燃說完宋清茉的事,頓了頓,換了個話題。
“對了,這?兩天有個女生來看過你,好像姓趙,叫什么?我忘了�!�
許青燃似乎極力想?說點什么?高興的事,能讓槐蔻振作振作。
“趙意歡。”
槐蔻說出她?的名?字。
“對,是她?,不過你一直沒醒,她?也就?沒多待,放下東西就?走了�!�
許青燃指了指角落里的水果,都是槐蔻愛吃的。
槐蔻收回視線,望著身上的被子,壓著嗓子又問道:“你們怎么?找到我的?”
“你應(yīng)該是摔了一跤,手環(huán)自動給你的所有緊急聯(lián)系人發(fā)布了信息和位置,周阿姨和……都收t?到了,只是我們不熟悉那個小區(qū),所以稍晚了一步,他找到得最快,也沒等我們,就?直接沖進去了�!�
許青燃避重就?輕地簡單解釋了一些。
槐蔻想?起什么?,一只手在身下摸來摸去,卻什么?都沒找到。
許青燃似乎猜出了她?的意圖,開口解釋道:“手機和手環(huán)都磕壞了,尤其是……手機,陳,咳,幫你撿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碎成幾半了,修不了了�!�
槐蔻悵然若失地抽出手。
剛剛才稍微緩和了一點的氣氛,再?次因?為?某個名?字的提起,而變得僵硬起來。
許青燃還想?再?打圓場,坐在沙發(fā)上的周霓就?開口打斷了他。
“槐蔻。”
她?叫了一聲槐蔻的名?字。
“那個女孩說的,是真的嗎?”
周霓望著那盒飯,輕聲問。
過了片刻,槐蔻才在一片沉默中開了口。
“是。”
屋子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周霓抬頭看她?,眼底悲憫,雙目含淚,“你當(dāng)真是那么?想?的?”
槐蔻避開她?的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依舊是烏云漫天,只有一絲橘紅色的天光從?縫隙間浮現(xiàn),但很快便又被烏黑的云朵掩蓋。
看來川海這?場缺席了三十多天的雨,醞釀了兩天,還是沒能下來。
“是�!�
她?又應(yīng)了一聲,頓了頓,又低聲補充了一句,“曾經(jīng)是�!�
最后一句話壓得很低,低不可聞。
但周霓和許青燃都聽到了。
周霓沒有再?說話,反倒是槐蔻主動問:“媽,你什么?時?候知道我和陳默在一起的?”
最后一絲落日?沉下去,整片天空陷入漆黑,室內(nèi)開著明亮的白熾燈,打在周霓的臉上,顯出幾分落寞。
她?淡淡道:“家里暖氣壞了,他來我們家里修暖氣的那天�!�
槐蔻一怔,整個人難以置信地看向周霓。
“他當(dāng)時?看向你的眼神,他的那些小動作,還有他跟我說話時?的種種殷勤,槐蔻……”
周霓直視著她?的眼睛,嘆息道:“媽不是傻子,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更何況,他藏得一點也不好�!�
槐蔻的確出乎了意料,她?張張嘴,想?說什么?,又沒能說出來。
“我當(dāng)時?就?覺得他不是良配,媽不是覺得他不好,而是你倆……就?不合適!”
周霓說著,情緒有些激動起來,她?拍拍自己的胸口,道:“但我當(dāng)時?沒有攔你,一年了,我第一次見你那么?高興!”
“甚至后來,你還破天荒去參加了比賽,拿了冠軍,又提出來要復(fù)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興奮地日?日?夜夜睡不好�!�
“我當(dāng)時?以為?,你是真得心無芥蒂,不在意他小叔是陳廣堅,你只是,只是單純得喜歡他�!�
周霓站起來,雙目含淚,哽咽道:“我要早知道,你是打的這?個主意,我說什么?也要……也要拼命攔你�!�
槐蔻垂著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整個人一動不動。
“都怪我,”周霓站在床邊,看著她?的側(cè)影,心中一揪一揪地疼,“都怪媽沒本事,還要讓你……”
一滴一滴淚珠從?她?的眼中滾落,連成線掉下來,打濕了雪白的床單。
她?泣不成聲,忽得彎下腰緊緊抱住槐蔻,無聲落淚道:“都怪我,都怪我��!槐蔻,是媽媽對不起你,對不住他,我不該,我不該把你扯進來,害了你們兩個人……”
因?為?辛苦而迅速衰老的女人抱住她?嚎啕大哭。
槐蔻被她?抱得很緊,快要喘不上氣來。
她?想?哭,卻覺得眼睛無比干澀,任由周霓抱著她?搖晃,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半晌,她?才低低地說了一句,“媽,跟你沒關(guān)?系,是我自己的事�!�
周霓拼命搖搖頭,將?她?抱入懷中,豆大的淚珠打濕了她?的肩膀。
許青燃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去了。
頭頂?shù)陌谉霟敉对诖皯羯�,無聲地亮了一夜。
休養(yǎng)了兩天,槐蔻總算可以出院了。
剛一出醫(yī)院的大門,槐蔻便徑直攔了一輛車坐進去。
周霓和許青燃都知道她?要去哪,兩人想?和她?一起去,卻愣是沒趕上。
槐蔻一路上緊張地緊緊掐著自己的手指,不斷構(gòu)思著自己想?要解釋的話。
但等下了車,看清眼前那座熟悉的小洋樓后,她?卻大腦一片空白,那些話一句都想?不起來了。
槐蔻顧不上多看,腳步匆匆就?朝著房子大門走去。
門卻突然從?里面打開了。
槐蔻一驚,卻發(fā)現(xiàn)開門的人是孔柏林。
孔柏林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她?,不等她?開口,便道:“阿默不在這?�!�
槐蔻卻是不信的,她?一定要進去看看。
奈何孔柏林卻不肯讓開。
兩人在門口僵持了一會?,槐蔻忽得余光中瞥到窗簾似乎動了一下。
她?立刻跑到花園的落地窗前,仰頭看向二樓。
二樓熟悉的藍色窗簾緊緊拉著,一動不動,看不見里面的一點景象。
仿佛剛剛窗簾的晃動,只是她?的幻覺。
但槐蔻知道不是。
陳默不想?見她?,竟然不惜想?出這?么?蹩腳的理由。
她?也不肯走,在他家門口的長椅上坐著。
直到夜色降臨,被找上門來的許青燃和周霓拉走。
就?這?樣?連續(xù)兩天后,在一個平常的早晨,大門忽得一響,陳默出來了。
“阿默,”孔柏林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句,等陳默扭頭后,又道:“你……真得要去找陳廣堅?”
不等陳默開口,他又道:“既然接受不了,你又何必幫她?這?個忙?醫(yī)生都說了,不要再?見陳廣堅,有助于你病情的恢復(fù)�!�
陳默的視線不經(jīng)意間地掃過花園邊的一條長椅。
螞蟻搬家蛇過道,大雨要來了。
幾只小鴿子被濕潤的空氣壓得飛不起來,便圍在長椅邊上嘰嘰喳喳,卻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女孩出現(xiàn)。
陳默收回視線,仿佛只是隨意地看了一眼,便邁出腿,沒有猶豫地上了車。
等槐蔻吃完飯過來找陳默的時?候,留下的幾個小弟滿臉別?扭地說陳默出門了。
槐蔻追問半天,幾個男生卻死活不肯說。
她?情緒一激動,脖子上還未解下來的繃帶一顫,傷口似乎有崩開的痕跡。
有淡淡的血跡滲透出來。
幾個男生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辦。
正僵持著,門里走出個男生,是麻團。
麻團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后嘆息一口氣道:“走吧,我?guī)氵^去�!�
槐蔻一怔,毫不猶豫地跟著他上了車,跟在她?身后的許青燃也沒有辦法,只好也跑回小區(qū)開上車跟上去。
麻團一言不發(fā)地開著車,槐蔻也沒有開口。
兩人一路沉默著到了一個路口,麻團把車停在路邊,便示意槐蔻下車。
槐蔻一開始不知道這?是哪里,等跟著麻團走了幾步,到了一座標(biāo)志性建筑物前的時?候,她?才反應(yīng)過來。
這?個地方她?來過。
是川海市腫瘤醫(yī)院,陳廣堅住院的地方。
不等她?開口,身邊便走過兩個穿著警服的男人,正一臉嚴肅地交談著什么?,和他們擦肩而過。
看著那身警服,槐蔻的心一提,忽得在心中,對陳默此行的目的,有了一個猜想?。
頭頂?shù)臑踉撇恢螘r?堆積在一起,天地昏暗一色,陷入幾乎要看不到手指的黑,好像一下子從?白天變成了黑夜。
遠處的房子里家家亮起燈,風(fēng)呼嘯著猛烈沖擊路邊的樹木,樹木被吹得貼在地上,幾乎折斷,風(fēng)、雨絲、飛揚的土都混在一起,迷糊人眼前的視線,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劃破整個蒼穹,仿佛要將?天地撕裂。
轟隆一聲巨響,細密的雨絲落了下來,刷刷刷的,很快就?連成線,打在人的臉上,生疼。
醫(yī)院門口人來人往,臉上俱是寫滿麻木,或是巨大的悲傷。
也有人恍恍惚惚地從?門診出來,差點一頭撞上路邊的樹上,手里拿著一分檢驗報告,面色如灰。
身后是一個地鐵站的入口,絡(luò)繹不絕的人打著傘從?里面進進出出,時?不時?笑著交談著什么?,歡聲笑語響在耳側(cè)。
一墻之隔,卻演繹著無法言說的悲歡喜樂。
槐蔻想?進去,卻被麻團攔了一下,他沒有看槐蔻,只是低聲道:“我們在這?躲一下雨吧,默哥要出來了。”
幾乎是他的話音剛落下,槐蔻便眼睛一亮。
不等麻團再?開口,槐蔻已經(jīng)朝著門診部的門口沖了過去。
麻團和跟在身后的許青燃一驚,趕緊跟上。
雨水將?地面打得濕滑,槐蔻差點沒能站穩(wěn)腳,一頭栽倒陳默懷中。
陳默下意識伸出手扶住她?,舉著傘的一只手,下意識前傾了幾分。
噼啪噼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槐蔻一怔,站穩(wěn)后抬起頭,對上一雙令人心悸的眼眸。
陳默本就?高,此刻又站在比她?高一級的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可他t?手中的傘,卻又被主人傾斜著,為?傘下的女孩牢牢擋住了所有雨絲。
他卻有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被雨水沖刷著后背。
槐蔻看著闊別?近五天未見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陳默似乎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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