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薛嬋正在切菜,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道:“怎么了?不舒服?”
裴硯寧將臉貼在她的背上,輕輕搖了搖頭。
“去找無心罷�!边^了好久,他才擠出這句話,“去找無心,我陪你一起去,等找到了他,你再決定要不要跟我圓房。”
薛嬋一愣,裴硯寧怎么知道她決定不去找無心是因為圓房的事?
“你知道?”她問。
知道什么?知道她心里一直有無心?這不是她自己告訴他的嗎?
裴硯寧撇了撇嘴,她自己跟他說過什么話她都不記得了。
哼。
裴硯寧有些心酸,又點了點頭。
薛嬋沉吟一聲,那劍是師父送她的,她不擔(dān)心劍落到別人手中,無心并非什么人都能駕馭的,也無法輕易毀掉。
但若是無心被湮沒在什么無人之地,從此明珠蒙塵,確實有些可惜。
絕世好劍就應(yīng)該供人使用,才能愈發(fā)鋒利,而不是藏起來。
心中轉(zhuǎn)了無數(shù)個彎,薛嬋點點頭,輕撫上裴硯寧的手,“好,我們明日便動身去�!�
·
“這就要走了?”
吃飯的時候,薛嬋把大概的事情說了出來,崔鈺拿著筷子的手一顫,依依不舍看向裴硯寧。
裴硯寧點了點頭,笑意有些勉強,“有些事,還是早做決斷的好�!�
這事丁香玉一直知道,囑咐了幾聲之后倒也沒再說話,下午的時候崔鈺來尋裴硯寧,說上街去買點東西。
“一路上干糧總要一些,衣服帶好了嗎?是不是要騎馬去?你這樣嬌弱,路上萬一病了涼了的可怎么辦?”崔鈺一邊絮叨一邊給裴硯寧買東西,裴硯寧抱著他一條胳膊蹭了蹭。
“沒事的,之前我和阿嬋就出過一回遠(yuǎn)門啦,她將我照顧得很好。”裴硯寧溫聲寬慰,“而且,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崔鈺皺了皺眉,道:“你跟我說實話,她是不是帶你去找那個叫無心的?”
裴硯寧面上一白,僵著臉點了點頭。
“她怎么能這樣?既然娶了你,就應(yīng)該......”
崔鈺話說了一半,被裴硯寧捂住了嘴。
“她原本都說不去了,是我要她去的,崔鈺哥,無心這個人,我遲早要見他一面,趁我現(xiàn)在還有幾分姿色,還能與他爭上一爭,難道要等他日我誕下孩子,容色衰退的時候再去見他嗎?”裴硯寧眸子閃了閃,目光愈發(fā)堅定起來,“而且阿嬋既然答應(yīng)了就娶我一個人,我就要信她�!�
崔鈺嘆了一聲氣,不再在此事上過多言語,盡快買了東西回家去了。
晚上幾個人再聚在一處吃飯時,桌子上一半的人都露出愁色。
一片沉默之中,崔杏率先開了口:“我要和我阿弟在鎮(zhèn)子上開飯館了,這段時間有賴幾位照顧,日后我便睡在飯館里,就不回來了�!�
這話薛嬋之前聽裴硯寧提起過,無聲點了點頭。
崔鈺道:“你一個人在鋪子里我怎么放心?還是要跟我一起睡的。”
崔杏搖了搖頭,笑得倒是溫柔,但是目光卻十分堅定。
崔鈺也道:“既如此,我們就該同住在鋪子里,我人是薛娘子救的,現(xiàn)在薛嬋既然要走了,我也不好再待在這里�!�
丁香玉一愣,道:“不是吧?這二位一走,你們就扔我一個人在這個院子里?就在這兒住著罷,薛嬋和硯寧又不是一去不回來了,怎么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
崔鈺抿住唇,剛想說話,眼眶就跟著一酸,幾乎要流下淚來,連忙起身進了廚房。
他是真舍不得裴硯寧離開,一想到今后不和裴硯寧一起住了,這心里好似缺了一塊。
裴硯寧見狀心中一澀,正要跟上去勸勸,剛一起身就被薛嬋拉了一下,裴硯寧回神一瞧,才見丁香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跟了上去,都跟到廚房門口了。
廚房里還彌漫著飯香,剛剛生過火的爐子還帶著熱氣,崔鈺一哭起來就沒止住,背身站在窗臺下面獨自抹著眼淚。
身后,丁香玉摸了摸鼻子,無聲地站了半晌,遞給他一塊帕子。
“擦擦�!彼馈�
崔鈺身形一顫,接過手帕道:“丁捕頭怎么來了?”
丁香玉沉甸甸地笑了一聲,道:“薛嬋跟我說了,她們找著東西就會回來的,要是運氣好恐怕要不了多久�!�
崔鈺蹙眉搖了搖頭,他知道裴硯寧去了,是一定會吃些苦頭的。
默了一瞬,丁香玉又道:“你和崔杏就在這里住下罷,好不容易安頓下來,互相之間還能有個照應(yīng),巡街的時候我還能去看你......們�!�
崔鈺捏著帕子目光微閃,他沒有抬頭便能感覺到丁香玉眼中的熱意,且這些日子下來,他又豈能不知她的心意?
第55章
整頓一日,
薛嬋和裴硯寧便相繼上路了,丁香玉把衙門那匹不中用的老馬送給她們,既可以歇腳,
又能載些物件。
三個人站在龍首鎮(zhèn)口相送,
崔鈺眼圈紅了又紅,抱著崔杏直哭,裴硯寧心頭也發(fā)澀,
難過地蹙起眉。
走在路上時,
薛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快的話用不了多久,便又回來找他們,
如何?”
裴硯寧輕輕點頭。
“累不累?要不要歇會兒?”薛嬋問。
“不累,
這才走了幾步路�!迸岢帉幝冻鲆唤z笑意,
抱著薛嬋的胳膊蹭了蹭。
“阿嬋,找到無心之后,你會變心嗎?”
“不會�!毖却鬼�,“我本來已決定不再找尋,只是后來想到畢竟是師父給我的,也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
“無心是師父送你的?”裴硯寧訝然一瞬,這練劍還包送夫郎的啊。
“是,我很小的時候了。”
“這么說......”裴硯寧小聲,
“他不是你自己選的?只是不得已接受了,是嗎?”
“嗯...也可以這么說,
但是也沒有很不得已�!毖劝l(fā)現(xiàn)裴硯寧似乎對無心很有興趣,后知后覺想起之前他鬧脾氣那回怪她沒有教他打鐵那回事。
沒想到裴硯寧一個身在女尊的男子也有那樣的興趣愛好,
真是可愛。
裴硯寧全然不知薛嬋心中作想,
垂著眸深思,
既然如此,那他其實是阿嬋真正喜歡的人,無心不過是阿嬋師父硬塞給她的人罷了。
兩個人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深厚自然無可厚非,但是不一定就是男女之情呢。
如此想著,裴硯寧心中寬慰良多。
要去哪里找無心的下落,薛嬋不知,只是她心中冥冥有個方向,兩人一路北上。
盛夏過后便漸漸入秋,說是尋找,兩人大都在游山玩水,才過了幾天,裴硯寧心中分離的不愉快便一掃而空了。
她們路過許多地方,看著各地的風(fēng)土人情,再吃一吃當(dāng)?shù)氐奶厣〕�,玩得十分有趣,輾轉(zhuǎn)便到了鹽城。
鹽城地處幾條官道干線的交匯處,商業(yè)十分繁榮,裴硯寧以為自己一路走來,怎么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了,可是進了鹽城一看,還是有那么多東西他從未見過,忍不住到處看看,稀奇不已。
薛嬋跟在他身后,一邊注意裴硯寧的人身安全,一邊于心中算著這幾天的花銷。
這半個月來她們盡可能地省吃儉用,很少去客棧和下館子,花銷很少,但是鹽城物價貴,周圍又沒有什么可以歇腳的地方,而且天氣也漸漸涼了,不可能再像之前似的露宿在隱蔽之地。
再怎么算,她們都得在鹽城住上一晚。
裴硯寧小狗似的到處瞧瞧,瞧完了還不忘折回去再跑回薛嬋懷里。
薛嬋伸手?jǐn)堊∷瑔枺骸梆I不餓?”
裴硯寧搖了搖頭,“阿嬋咱們晚上住哪里呀?”
薛嬋沉吟一聲,看了眼附近酒樓林立,道:“我們尋個小間的客棧住下�!�
“嗯!”
兩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在快要出城的路徑上發(fā)現(xiàn)一家不起眼的客棧,統(tǒng)共僅有一層,在一條巷子里,價錢實惠便宜,里面的設(shè)施也過得去。
若是之前裴硯寧見著這樣一副條件必然會擔(dān)憂不已,但是現(xiàn)在他和薛嬋一起出門,遇上什么都不會怕。
入夜時分,裴硯寧洗洗干凈之后光著腳坐在床邊踢腿,薛嬋擦著自己的濕發(fā)過來,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腳心。
“都涼了,上床去把被子蓋好�!彼�。
“噯�!迸岢帉幮叩勉@進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忽閃著注視著薛嬋。
薛嬋低頭看了他半晌,忽然彎身,輕輕在裴硯寧額上吻了一下。
“哎呀�!迸岢帉幰馔鈽O了,腳趾都蜷起來,“怎么親我......”
薛嬋卻不說話,只是坐到了床邊,食指輕點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這是......讓他親她?
裴硯寧一愣,挪著屁股過去水唧唧地在薛嬋指尖停留過的位置親了一口。
以為這便要睡了,裴硯寧正準(zhǔn)備挪著身子給薛嬋騰地方,卻聽薛嬋道:“我想聞聞你�!�
“嗯?”裴硯寧不明所以,腰上便被攬上一條胳膊,整個人又被薛嬋帶了過去。
接著溫?zé)岬谋窍⒙裨谒i側(cè),薛嬋一邊在他耳畔磨蹭,一邊貼著他深吸了幾口氣。
“我、我有什么好聞的!”裴硯寧有些羞,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啊,阿嬋怎么老拉著他聞來聞去的。
“很好聞�!毖热鐚嵒貜�(fù),她總能從裴硯寧身上尋到一股莫名親近又很誘人的氣息,以前在清河村時就時不時能聞見,那時候她須得克制才能不追著裴硯寧聞半天。
但是現(xiàn)在她不必克制了。
“阿嬋......”
待薛嬋里里外外把裴硯寧聞了遍之后,她又有些擔(dān)憂起來,“這樣下去,萬一哪天你好聞的味道被我聞完了怎么辦?”
裴硯寧笑了一聲,以為薛嬋是在開玩笑,可當(dāng)他抬眸時發(fā)現(xiàn)薛嬋的表情非常認(rèn)真。
“這......應(yīng)該不會罷?”裴硯寧咬了下唇,“沒有味道阿嬋就不喜歡我了嗎?”
“那倒沒有。”薛嬋拍拍他的背,“只是會覺得有些遺憾�!�
“親親我,親親。”裴硯寧往薛嬋懷里鉆,雪白的腳丫也要踩在薛嬋手心里才行。
薛嬋彎了彎手指,貼著他腳心撓了一下,傾身親在裴硯寧眼角處。
“哎呀討厭�!迸岢帉巺s低頭,兩只手都捂住自己的腳心。
薛嬋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忍不住又順了把他的腦袋,“睡罷,明早咱們吃了早點再離開�!�
“我好想吃巷子外面拐角處那家生煎包,老遠(yuǎn)聞著就好香。”裴硯寧聽話地躺下來小聲嘟囔。
“嗯,聽你的。”薛嬋伸手摟住他,又將鼻息埋在裴硯寧后頸處。
一夜過去轉(zhuǎn)眼到了清晨,裴硯寧睡得正熟,薛嬋意識逐漸清醒,在醒前還貼著裴硯寧的衣服又聞了聞才睜開眼睛。
之后便是熟稔的起身、穿衣、洗漱,等做完這些之后裴硯寧也差不多該醒了,于是還要給他準(zhǔn)備好洗漱用的水。
裴硯寧揉了揉眼睛,迷糊著抱怨道:“昨兒后半夜有些冷�!�
“嗯�!毖乳_了一絲窗戶,道,“昨夜下雨了,這會兒天還不是特別晴,似乎沒有太陽,倒是個趕路的好天氣。”
聞言裴硯寧立刻穿好鞋襪,洗漱完畢和薛嬋出去找吃的。
賣生煎包的地方是個攤子,老板娘挑著兩個嘗嘗的木箱,中間架著爐子,周圍僅有幾張小桌。
薛嬋她們?nèi)サ迷纾瑒偤谜嫉搅俗詈笠粡垺?br />
“我要吃五只!”裴硯寧比出一個“五”來。
薛嬋便轉(zhuǎn)頭對攤主道:“那湊個整來十只罷�!�
攤主笑了笑,聽裴硯寧說話似乎不是北方的人,不由問道:“你們是自南方過來的?”
“是�!毖鹊�,“自西南來的�!�
“西南?”攤主嘆了聲氣,“是來逃難的罷?”
“什么逃難?”薛嬋疑惑。
“那邊不是打仗了么?我們也是昨日才聽說的消息,聽說朝廷已經(jīng)派軍隊去鎮(zhèn)壓了,估計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但是老百姓可就慘咯�!�
薛嬋皺了皺眉,她和裴硯寧這一路鮮少與人交流,走走停停耽擱了不少時候,竟不知那邊起了戰(zhàn)事。
她想起之前清河村發(fā)水災(zāi)前放走的那伙人,心中猜想會不會就是這些人做的。
裴硯寧驚了驚,問道:“是西南哪里打仗了��?”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睌傊骷搴昧藴o她們盛了過來,“我也只是聽說,嚴(yán)不嚴(yán)重都不知道,只是聽說似乎是朝中的攝政王反了,皇上要清理門戶呢!”
緣由倒是都對得上。
之前丁香玉就說過要打仗的事,這等消息她自然早就得知了,何況崔鈺和崔杏還在那邊,肯定會率先想辦法離開西南避戰(zhàn)的。
她是極有經(jīng)驗的人,薛嬋倒不是太擔(dān)心。
只是之前她屢屢沒有尋到江寧的下落,也不知這人現(xiàn)在去了什么地方,可有在好好地活著。
生煎包底子煎得金黃,外皮柔軟,一口咬下去能流出一嘴的湯汁,兩人吃飽之后抓緊時間上路了。
“阿嬋,她們應(yīng)該不會有事罷?”裴硯寧道。
薛嬋搖了搖頭,“應(yīng)當(dāng)無事,之前丁香玉在她那房里有個包裹,把重要的東西都塞在了里面,萬一有什么不好的動向,她肯定會馬上帶著崔鈺和崔杏離開的�!�
“唉�!迸岢帉巼@了一聲,“也不知道崔鈺哥那鋪子開起來沒有,要是已經(jīng)開了,又出這樣的事,那么多錢豈不是白花了�!�
“我們走的時候他們都沒找好鋪子,應(yīng)該沒有這么快�!毖葘捨苛艘痪洌睦镆矝]多少底氣,只是這樣一來,屆時兩家人就難聯(lián)系了。
“阿嬋我們現(xiàn)在是去哪兒呀?”裴硯寧問。
薛嬋沉吟一聲,道:“你想不想去京城看看?”
“真的?”裴硯寧先是驚喜,又道,“可是我聽說京城寸土寸金,買什么都很貴的�!�
“沒關(guān)系。”薛嬋摸摸他,“我們又不住在里面,去嘗嘗護城河的魚烤起來好不好吃�!�
兩個人歡歡喜喜地上路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5-22
16:30:00~2022-05-29
16:26: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親愛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