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遠(yuǎn)處下人紛紛望來,大抵是沒見過他們吵得這么嚴(yán)重,都是詫異萬分的神色。
陸徜哪兒也沒去,只站在她房間外的廊下。屋里沒有任何聲音再傳出,他靜立片刻,往旁邊走了幾步,目光一轉(zhuǎn),卻從微敞窗戶隙中窺見了明舒身影。
她披散著滿頭的發(fā),正站在窗邊不遠(yuǎn)處,縫隙狹小,他看不到她的容顏,卻能看到她手里握著他送的匕首。
鋒銳的薄刃,正對著左手掌心。
這一刀下去,便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但是有些夢,需要用疼痛喚醒。
明舒仍舊覺得自己在做夢,只要醒來,她就可以看到父親的無可奈何的寵溺眼神。
刀刃觸掌時,門被人狠狠撞開,陸徜瘋了般沖過來,奪過她手中匕首擲到地上。明舒只覺掌心泛起細(xì)微刺疼,雖然陸徜搶走了刀,但鋒銳的刀刃仍舊在她掌心拉出一道淺淺傷口。
血珠滲出,看得陸徜無法自持,理智盡空,他狠狠鉗住明舒雙肩,道:“我贈你匕首,是讓你自保,讓你對敵,不是為了讓你傷害自己!明舒!我知道你痛苦,但是……但是你別傷害自己……我求你……好嗎?”
“我只是……想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夢。你放心,我不會尋短,我不會……”
這真的不是夢,一切都?xì)埧岬匕l(fā)生了。
三十七條人命,滅門之恨,這仇若是不報,她有何面目去黃泉之下見她的父親和其他人?
她沒資格死。
“我不會死,我得活著……活著……”明舒說著便再難扼制,泣不成聲。
認(rèn)清了現(xiàn)實,人也隨之崩潰。
陸徜只能將她擁入懷中,任她聲斯力竭地埋頭痛哭。
他的衣襟被她雙手狠狠揪緊,衣裳被她淚水濕透,他只能用盡全力抱緊她,仿如要將她揉進(jìn)骨血。
也不知哭了多久,屋外已經(jīng)站著好些來找他的人,卻沒人敢進(jìn)門,明舒哭到脫力,軟軟倚在他在胸口,雙眼無神地半垂閉,他毫不費力就將她攔腰抱起。
明舒沒有反抗,由著他將自己抱到床上躺下,再替她掖好被子。
她便靜靜躺著,一動不動。
陸徜在床邊守了一會,直到屋外等待的人實在等不下去要進(jìn)來叫他,他才轉(zhuǎn)身出去,喊了輕搖進(jìn)屋繼續(xù)守著。
————
找陸徜的,是魏卓的人。
大相國寺禪臺的一把火結(jié)束了熱鬧了整日的盂蘭盆節(jié)。法會出事,禁衛(wèi)軍、魏卓、大相國寺、工部……甚至包括三皇子在內(nèi),如果不能給出一個讓人滿意的交代,都難逃圣人天威震怒。
除了陸徜與明舒因為從高臺墜落受傷而被送回魏府外,他們都還留在大相國寺徹查此事。
“法會上的所有僧人均被扣押,引發(fā)禪臺火勢的兩名僧人已由殿帥親自提審過了,暫未發(fā)現(xiàn)疑點�!蹦侨嗽诶认轮苯踊胤A道,又說起當(dāng)時情況。
當(dāng)時天色已暗,法會儀式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所有圍坐禪臺的僧人都要圍成禪臺繞行四十九周,而這些僧人共圍了三層,發(fā)生事故的是中間那層與最靠近禪臺的那層。先是中間的那個僧人在繞到明舒所在那一側(cè)時,不知絆到何物摔倒,撲在最內(nèi)圈的一名僧人身上,導(dǎo)致那名僧人所捧蓮燈脫手飛出,掉在經(jīng)幡之上引發(fā)火勢。
而這兩個僧人的來歷背景也已調(diào)查妥當(dāng),都是在大相國寺修行多年的僧人,并無問題。
看起來就像是一場意外。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這盂蘭盆法會對他們來說本就是個陰謀,他們避過了所有的詭計,卻最終險于死在一個意外上?
陸徜不相信。
“柳婉兒和唐離呢?”
“唐離在西禪院被發(fā)現(xiàn)已身亡,現(xiàn)場還發(fā)現(xiàn)了謝熙的尸首。根據(jù)宋清沼的證言,再加上開封府捕快應(yīng)尋的調(diào)查,可以初步判定她是死于謝熙之手,二人同歸于盡。至于柳婉兒,她已被應(yīng)捕快拿下,正關(guān)在開封府衙的大牢內(nèi)�!�
“你回去轉(zhuǎn)告殿帥,請他先提審柳婉兒,還有,所有參與修筑禪臺的工匠,包括負(fù)責(zé)督建的相關(guān)工部官員,需全部找出來。我……晚一些再去找他�!标戓淅潇o吩咐道。
待吩咐妥當(dāng),那人離去,他又叫來院中所有人手,逐一下令。好容易交代完所有事,時間已經(jīng)過去許久,他才轉(zhuǎn)身再回明舒屋子。
現(xiàn)如今明舒的情況,他是一步都不敢離開,可三皇子與魏卓又急等他回去調(diào)查……
他只恨自己沒有分身之術(shù)。
屋中,明舒已起。
她并沒在床上躺太久,緩過了那陣脫力的勁頭,她便漸漸復(fù)蘇。
“怎么又起來了?”陸徜蹙了蹙眉,快步走到她身邊。
明舒站在書案旁,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神色似乎不再崩潰,只是眼睛還紅腫著。
陸徜伸手想要拉她,她回神,退了半步,叫他的手落空。
“我沒事。”她的語氣平靜,只沖陸徜行了個禮,又道,“勞煩少尹大人將簡家滅門劫案的卷宗資料送來,我想看看。”
說話間,她將攥在手心的銅鑰輕輕按在桌上,而后推向陸徜。
陸徜失語,沉默地盯著她。
一聲“少尹大人”,兄長不再,陸徜也不再。
他們之間,仿佛隔了天塹。
第113章
傷
卷宗沒多久就被陸徜取來,
擱在明舒的案頭上。
厚厚一撂紙頁,承載了簡家三十七條人命……明舒并未立刻打開卷宗,她的手壓上卷宗閉眼深呼吸。這份卷宗一旦打開,
她最后一點點虛假希望就被徹底打得粉碎。
陸徜沒走,
在她身畔坐下,只道:“卷宗有些復(fù)雜,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
直接問我�!�
語畢,
他伸手輕覆她手背,希望能給她一點暖意,她卻倏地縮回手,
睜開眼道:“謝謝�!�
卷宗被輕輕打開,里面的文書記錄整理十分仔細(xì),放在最上面的是高仕才的認(rèn)罪信,往接下去是高仕才的尸格、死亡現(xiàn)場的勘察、赴京途中死亡的案發(fā)過程記錄并當(dāng)時每個人的口供筆錄,
還有曹海在路途上展開的調(diào)查以及高仕才本人的背景資料等等,最后是陸徜對高仕才之死所作出的疑點羅列以及推測……單就高仕才一個人的卷宗,陸徜就整理了數(shù)十頁。
明舒將高仕才的資料取出擺到一旁,再往下看。
下面是她與陸徜在汴京遇刺殺的資料——刺客的來歷、證詞、刺殺過程等,
亦全都整理得清清楚楚。往后,是周秀清的單獨檔案,
因為是最重要的證人,也被獨立出來存放。
這是份按著時間排列的卷宗,
越后發(fā)生的,放在越前面,
越早發(fā)生的,
在越下面。
云華山的追殺和簡家的滅口案,
放在最后面。
明舒一份份挑出,最終先拿起了這份案卷。
這個案子涉及的江寧官員太多,因此里面的資料也最為復(fù)雜,光死者的尸格,就有三十七份……
“明舒……要不先別看這個�!标戓渥柚沽怂膭幼�。
她第一份拿起要看的,是簡家的死者名單,與那三十七份尸格。
在這份卷宗中沒有什么比這份檔案更殘酷的東西了。
明舒還沒細(xì)讀,眼眶已經(jīng)又紅——死者名單的第一個名字,就是簡金海。
她的阿爹。
而后的一串串名字,全是昔日簡家的仆從,這些仆人,大多是她阿娘在世時親自挑選的亦或是她阿娘的陪房。她阿娘那人菩薩心腸,最愛幫助貧苦人家,家里的仆人,不少是被她收留的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簡家雖然不是什么書香門第,對家中下人卻都好,這些人受過恩,念著好,看著明舒長大,待她親如家人。明舒從小就沒太大的主仆尊卑之分,簡家人丁單薄,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
如今,她的家人,全部成了這名單里一個個輕飄飄的名字,最后刀劍一樣扎在她心房。
陸徜的阻攔并沒成功,她仍舊固執(zhí)地拿起尸格,翻開的第一個,依舊是她的父親。
才看了兩行,她已經(jīng)看不下去,呼吸急促地將整撂紙按在桌面上,全身顫抖,用盡畢生之力克制著馬上要潰決的淚。
簡金海的容貌隨著尸格浮現(xiàn)腦中,又因為這張尸格變成一具尸首……
“他們……都是被人一把火燒……沒的?”
帶著鼻腔的聲音顫抖著響起。
“不是,大部分是一刀斃命,火是后來放的�!标戓鋸乃掷锬米吡四钳B紙,“明舒,別再看了,這份尸格我已經(jīng)翻過無數(shù)次,唯一的疑點,就是小蜻蜓他們,當(dāng)日應(yīng)該是隨你上了云華山……”
“是,我發(fā)現(xiàn)周姨娘與外男茍合,懷疑她生的兒子并非我爹骨肉,所以帶著小蜻蜓和瑛媽媽并三個簡家護(hù)院上了云華山�!泵魇媛匾巫由�,努力冷靜下來,回憶那夜情景,“我本以為與周姨娘有染的至多也只是個小官吏,哪曾料他來頭竟非同尋常,根本不是我簡家能對付的�!�
這些烏糟事本來確實不該她管,可誰讓簡家就剩下她和她爹兩個人,好不容易來個周姨娘,又是個心里藏奸的人,做出不光彩的事涉及簡家子嗣,她不親自去查,又能拜托誰?
那日她在水仙庵買通丫鬟,窺見屋中對話的人,心中已是詫異非常,又聽到他們的如意算盤,更是駭然,當(dāng)即就打算離開云華山,連夜趕回江寧縣,可誰曾想離開時竟被對方的人察覺,因恐他們聽去機(jī)密,所以下了滅口的命令。
“那天我?guī)サ摹◎唑�,瑛媽媽,還有三個護(hù)院……為了護(hù)我,全都,都……”明舒眼前浮現(xiàn)那夜驚魂廝殺,刀光就落在身邊,血染紅了眼。
她閉上眼,瑛媽媽和小蜻蜓的聲音似乎還響在耳邊,喊著“娘子快跑,快跑……”
五條人命,才換來她一人偷生,從懸崖滾落。
“明舒,要不你先歇歇?”陸徜輕輕遞上一方絲帕。
“我沒事。”明舒沒接他的帕子,用衣袖狠狠抹過眼。
陸徜將絲帕放在她手邊的桌案上,又道:“那就沒錯了,他們五人是在云華山遇害的,可最后名字卻登記到簡家劫案的死者名單上。應(yīng)該是兇手為了抹滅云華山的證據(jù)及處理這五人尸體,所以買通官衙的人造假登記在這份死者名單上�!�
這一節(jié),在高仕才的認(rèn)罪信中有所提及,涉案的江寧官衙人員也已招供。
明舒點了點頭,又伸手取江寧縣其余涉案人的資料與供詞翻看起來。
“明舒,你在水仙庵里到底都見到聽到了什么?”陸徜問出最關(guān)鍵的一個問題。
明舒頭也不抬,邊回憶邊道:“與周秀清有染的人,確實是高仕才,我聽到他們密謀我家家產(chǎn),說的就是當(dāng)夜的劫案,不過……”
她說到這里倏地抬頭,眼中驚色一閃而過,卻收口不語,飛快放下手中資料,轉(zhuǎn)而去翻周秀清與高仕才的資料。
“不過什么?”陸徜反問道。
明舒動作很快,可問題也沒停:“你之前同我說的那個證人,是周秀清?”
陸徜點頭:“是她。她先被高仕才圈禁,后來僥幸逃出躲在江寧,被三殿下派去的人找到,本欲押回京城審理,不想路上出了意外,又被唐離的人搶走。周秀清應(yīng)該知道什么,可惜……”
“可惜什么?她人呢?唐離同我說,你們之間做了交易,只要你答應(yīng)幫她,她就在昨夜把周清秀交給你。不過她死了,沒有發(fā)出信號,你們是不是沒找到周秀清?”
雖然最后是陸徜假扮三皇子登上禪臺,但唐離的人應(yīng)該沒有發(fā)現(xiàn),不過昨晚唐離死前也提過,只要沒有她的信號,他們就找不到周秀清。
“找到了�!标戓渎勓猿脸烈粐@,“我根本就沒指望唐離交人給我,在那之前,我就已經(jīng)暗中安排人手調(diào)查查周秀清的下落了。讓你幫我演戲,答應(yīng)她的要求,只不過是為了讓她松警惕,自以為計謀得逞,能盡早把他們的目的告訴我,我好想法應(yīng)對�!�
唐離自以為能操縱利用他,他便利用她的自負(fù)從她口中試探出他們的真正目的,再假意答應(yīng)勸說三皇子登禪臺祈福,設(shè)下這出禪臺之計,為的不過是盡可能多接觸唐離,暗中命人監(jiān)視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從中推測出周秀清的行蹤——要知道,再謹(jǐn)慎的人,只要她要往外傳遞消息,都有蛛絲馬跡可循。
早在盂蘭盆節(jié)的前一天,陸徜就已經(jīng)鎖定范圍,到了盂蘭盆會當(dāng)天假裝聽她消息等她放人,實則已經(jīng)安排人手暗中營救。
這個計劃,本來非常的順利,然而……
“然而什么?”明舒急道。
“人已經(jīng)順利救出,可在回來的路上,又遇伏擊,周秀清被人一箭穿心�!标戓湔f話間亦攥緊拳頭。
功虧一匱。
明舒呼吸頓滯,她定定看了他半天,才問:“周秀清……是僅存的證人了?”
“如果高仕才背后還有一個兇手,那么在所有的證人中,可能只有周秀清能夠證明這個人的存在,但她死了。”
明舒擱在桌面的手漸漸彎成爪,繼然狠狠抓起。
她沉默片刻,忽然低頭,瘋了般把高仕才的案卷打開,一張張翻過,緊接著又將周秀清的打開,再把其余證人的證詞一一翻開……
“明舒,這些人的證詞我都看過了,沒有能夠證明第二個真兇是誰的證人和證據(jù)。”
這份案卷里的每一頁資料,陸徜沒看百遍,也有十?dāng)?shù)遍,但任憑他翻破紙頁,也沒能找出一個破綻。
高仕才的認(rèn)罪書頂下所有罪責(zé),與此案相關(guān)的所有幫兇——高仕才的私兵、江寧縣主簿和衙役、守城的廂軍等所有人又全部指認(rèn)高仕才,就連當(dāng)日入城闖進(jìn)簡家行兇的盜匪,也已被江寧廂軍追剿擊潰,唯一一個與兇手有過接觸的盜匪頭目,在圍擒之時已身首異處。
如果不是周秀清被擄,明舒遇險,唐離又說了那樣一番話,再加上贓銀下落不明,恐怕連陸徜都確信真兇除了高仕才外再無二人。
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高仕才肯定與此案脫不了干系,但他身后還有沒有另一個人……這是他們?nèi)缃衿惹邢胍赖摹?br />
本來周秀清可以打破這個僵局,但她卻又死了。
明舒并不理會陸徜的話,她把自己想看的都翻出來,一頁頁仔細(xì)地看。
資料太多又極復(fù)雜,想一次性看完并消化,是件很困難的事,可陸徜明白她眼下是不可能停歇的。別看她現(xiàn)在狀似冷靜,可實則那股痛與恨,也不過是被她壓抑在心而已,她迫切地需要做些什么,去緩解這股讓她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只能靜靜陪著。
時間漸漸流逝,夜幕悄然降臨,陸徜點亮案頭的羊皮燈,倒掉她手邊已然冰涼卻一口沒碰過的茶水,換上溫?zé)岬牟琛?br />
明舒的情況,曾氏已經(jīng)知曉,她原想親自來看明舒,但陸徜覺得明舒現(xiàn)在怕是沒有心情見任何人,便勸母親不要前來,曾氏便熬了粥讓輕搖送過來。
“明舒……歇一會吧。”陸徜不知道第幾次看到她用拳手頂在胃上,終于忍不住開口。
“不用�!泵魇骖^也不抬道。
“阿娘熬了粥,你喝點再繼續(xù)。”陸徜端著粥過來。
“我不想吃�!泵魇娣^一頁紙,仍舊沒有停止的意思。
陸徜攪了攪粥,粥的溫度已經(jīng)差不多了,他道:“你從昨日到現(xiàn)在,都沒吃過東西,案卷不會跑,但你若再不吃點東西,恐怕?lián)尾幌氯ァ?br />
他說著伸手輕輕拉她,明舒卻用力甩開他的手,聲音尖銳道:“我都說了不吃,你不要煩我!”
砰——
她話音沒落,便聽到刺耳的瓷碎聲響起。
陸徜手里那碗粥被她打翻在地,陸徜站在桌邊,悶哼一聲蹙緊眉頭,左手反手撫向右肩背。
明舒回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什么,終于放下手中案卷,急忙站起,下意識便道:“阿兄……”可剛開口,她又改了,“陸大人,對不起�!�
“我沒事……”陸徜倚著書桌站著,眉頭仍舊緊皺,似在強(qiáng)忍什么。
明舒此時方察覺他的臉色很差——病態(tài)的蒼白,強(qiáng)撐的毫無精神的眸,細(xì)汗遍布的額頭……
“你先坐下�!彼鏊揭紊�,聽到他口鼻呼吸的聲音,“是不是昨晚受的傷?”
昨晚最后那段距離,是他抱著她側(cè)摔著地,還砸碎了供桌,那高度雖不致命,但受傷不可避免。她剛才任性的舉動,怕是牽到他的傷處。
緩了片刻,陸徜覺得胸口與背上的痛楚得到緩解,才道:“我沒事,一點小傷,過些時日就好�!彼词治兆∷氖郑拔易屗麄冊傺b碗粥來,你喝一點吧。”
明舒想抽回手,奈何他握得緊,便點頭道:“也好,一起�!�
她也沒見陸徜吃過東西。
陸徜喚來輕搖,讓收拾了地面,再去端粥。明舒又在他身邊坐下,暫時將心神從案卷上收回,看著陸徜吩咐完一切,方道:“從禪臺摔下,你說是小傷;替三殿下站上禪臺,你說是小事……你一個人替我扛走這許多事,我……謝謝你�!�
“你不怪我擅自將你帶進(jìn)京城就好�!标戓涞馈�
“那種情勢之下,你若不帶我赴京,今日這世上哪還有簡明舒這個人?”明舒想起這段時日發(fā)生的事,樁樁件件宛如昨日,她起身道,“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陸大人,請受明舒一拜……”
陸徜當(dāng)即攥住她,眼現(xiàn)三分慍色:“你這是做什么?”
他并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與她糾纏這些事,但她……
不是少尹大人,就是陸大人,現(xiàn)在還要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