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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她真不愿意叫他看到自己這副陰沉沉的鬼樣子,連她自己都討厭至極,可她又控制不了。

    “你為何要追過來?讓我永遠(yuǎn)是你記憶里的簡明舒,陸明舒,不好嗎?”明舒避開陸徜的目光。

    他還是光風(fēng)霽月的狀元郎,可她卻不可能再是那個無憂無慮心懷光明的簡明舒了。仇恨侵蝕了她的心,讓她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眠,閉上眼就是父親慘死的畫面,這短短一個來月時間對她來說,就像是無間地獄的折磨,除了煎熬還是煎熬,她回不到從前。

    “你一直都是。”陸徜沉聲堅定道。

    明舒推椅起身,背向他走到緊閉的窗前,道:“已經(jīng)不是了。從前我無法理解唐離的做法,也無法明白呂媽媽的選擇,為何會為被仇恨蒙蔽雙眼,我同情她們卻不能認(rèn)同,直到如今……不管我們承不承認(rèn),我都在變成唐離。陸徜,我是真的不想讓你看見這樣的自己。”

    唐離死前曾說,會等著,等著她變成另一個自己……

    那時明舒還無法明白何解,直到她一語成讖。

    陸徜沒有開口,只聽明舒喃喃般自語:“陸徜,如果你是來勸我的,就別白費功夫了。那些大道理,在做這個決定前,我也曾經(jīng)勸過自己無數(shù)遍……”

    她數(shù)不清自己在黑夜里和自己對話過多少次,她像個瘋子,心被剝成兩半,然后自己與自己對話,一邊瘋狂地想要報仇,一邊瘋狂地說服自己不能像唐離那樣喪心病狂……漫長的夜,就這么掙扎著等待天亮。

    所有的道理她都懂,而恰恰因為都明白,才更加痛苦。

    她無法解脫。

    “我知道曹家人無辜,我明白簡家的劫數(shù)和曹海家人無關(guān),我也懂自己不該遷怒他人,可就像唐離說過的……誰不無辜呢?曹家人無辜,那簡家三十七條命,就活該死在曹海手上?憑什么?陸徜,你告訴我,憑什么?我就想讓他領(lǐng)會什么叫家破人亡,我就想讓他也活著看到自己親人一個個死在面前,那樣我才覺得痛快……”

    明舒越說越激動,雙眸已現(xiàn)赤紅,淚水似乎隨時都要奪眶而出,卻又死死克制在眸中。

    陸徜走到她背后,緩緩展臂將她擁到懷中。

    “所以,陸徜,你別白費口舌來勸我,沒有用的,如果有用,我自己就已經(jīng)說服自己了�!彼龥]掙扎,任由他抱著,從他懷里汲取一點點溫暖,暫時緩解內(nèi)心不斷翻騰上涌的冰冷。

    “明舒,我不是來勸你的�!标戓溥@才開口,“這一個月,我無時無刻不在擔(dān)心你的安危,我怕你在路上遇到歹人,我怕你沖動找上曹海被他抓到,我怕你連臨安都沒到就折在路途中……我這輩子從未如此恐懼過,我還想如果你真的出事,我會如何?我想……我也不會放過任何傷你之人,不管是曹海還是其他人,我也會一寸一寸活剮那人的肉。雖然這恐懼恨意不及你簡家之恨的十之其一,但我想,其中亦有共同之處。所以,我明白你的選擇。”

    陸徜頓了頓,又用唇碰了碰她后腦的發(fā),又以異常堅定的語氣道:“我會留下,幫你報仇。”

    只這一句話,就叫明舒心臟頓縮。

    她先還怔怔聽著,及至聽到這句話,她卻如雷殛般轉(zhuǎn)身,將他狠狠推開。

    “不需要!我不需要!”她瘋了般搖頭。

    離開汴京,孤身到臨安,為的就是不想讓陸徜也牽涉其中。

    與山匪勾聯(lián)滅曹家滿門,縱然曹海有罪,她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也沒想著要活下去。這條絕路,她一個人走就夠了,不想陸徜陪她赴死。

    他幼時已是不易,十年寒窗苦讀方換得這狀元殊榮,本當(dāng)前程似錦,官運亨通,怎能因她而毀于一旦?他該有他的天地,做個造福一方的好官也罷,成為像他父親那樣的權(quán)貴也罷,都好……那才是他要走的路。

    “陸徜,我不需要,不需要!你回汴京吧,曾姨還在京城……”她的淚水再忍不住,一邊說一邊爬滿臉頰。

    對比她的激動,陸徜很平靜:“母親我托付給魏叔了,今生就算我這做兒子的不孝,對不起她�!�

    “……”明舒驚駭?shù)剡厯u頭邊后退,竟一個字都說不出。

    陸徜伸手將她拉進(jìn)懷中,用力抱緊。

    “你想報仇,我?guī)湍�;要下地獄,我陪你。”

    見她之前,他就已經(jīng)想好了。

    這段路,他會一直與她走到底。

    第122章

    同床共枕

    明舒用盡全力想要推開陸徜,

    她在他懷中不斷掙扎,可陸徜的手臂宛如兩根粗藤,緊緊纏在她身上,

    她掙不開他。

    “陸徜,

    你走吧,

    我不要你陪,

    也不要你幫……你走好不好?離開這里,

    別再插手我的事……我不喜歡你,從江寧分別起,

    我就不喜歡你了,你別自作多情,你別……”

    她胡言亂語,眼淚似斷線的珠子。

    她只知道自己要拒絕陸徜,

    她不需要他義無反顧的陪伴,

    他明明可以有大好前程,不能就這般毀在她手上。

    陸徜沒再回答她,

    只是用力將她抱在懷中,任由衣襟被她淚水打濕。明舒掙扎得力氣全力,知道無論如何也掙不開他的懷抱,

    發(fā)狠般咬上他側(cè)頸。陸徜悶哼一聲,

    手不松反抱得更緊了。明舒貼在他胸膛上,雙眸赤紅地咬緊牙,

    眼前有些模糊,

    直至舌尖嘗到一絲銹腥味,理智才漸漸歸來。

    被她咬過的位置已是一圈深深牙印,

    血珠一顆顆沁出。

    陸徜察覺懷里的人氣力漸失,

    軟綿綿地靠在自己胸口,

    便一把將她抱起,緩緩走到簡陋的架子床畔坐下,讓明舒坐在了自己膝上。

    明舒發(fā)泄了半天,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說了,幾乎掏空心底陰霾,現(xiàn)下只覺得疲倦。

    難以言喻的疲倦,骨頭仿佛被抽走,脫力的身體像面團一樣難以支立,眉間額際抽疼著,眼睛應(yīng)該是腫了,鼻子一點氣也不通。她不想叫他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便把臉埋在他頸彎中,雙手順從地圈住了他的脖子,蜷在他懷里。

    “疼嗎?”

    甕聲響起,她的聲音從他頸彎傳出。

    陸徜感覺到她似乎用唇碰了碰他被咬過的地方,輕輕的,像蜻蜓翅膀拂過,帶來些微刺疼,很快又改作吹氣,溫?zé)岬臍庀膫幋颠^,又鉆進(jìn)后襟,沿著背脊游落,仿佛有形有靈之物,頃刻爬滿全背。陸徜的手緊了緊,喉頭略略一滾,沉聲道:“疼,你別鬧。”

    “那你不松手?”明舒并不知道自己那口氣吹出怎樣效果,有氣無力地道。

    “我松了手你怎么咬痛快?”陸徜邊說邊抽去她發(fā)髻上的木簪子,撥松她乍然披下的長發(fā)。

    明舒哼了聲,仿佛又成了從前的簡明舒。

    她吸吸鼻子,甕聲依舊:“陸徜,我累�!�

    隨著這一個“累”字,陸徜察覺又有溫?zé)岬囊后w流進(jìn)自己后襟。

    她這輩子從沒流過這么多的眼淚,從沒這樣哭過,歇斯底里的哭,沉默無聲的哭,仿佛無時無刻都在哭,可天知道,他沒來之前,她一滴淚都沒掉過。

    “累了就睡一覺,我給你守著。”陸徜圈著她的腰肢道。

    明舒靜靜倚在他胸中,良久才“嗯”了聲。

    累是真累,她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好好閉眼睡過覺了,困意倦意都濃濃襲來,眼睛酸澀得睜也睜不開,無意識的淚水不知何時停止的,她咕噥兩聲,再沒聲息傳出。

    原本環(huán)掛他脖子的手臂緩緩落下,她的頭也從他肩上軟綿綿滑落,臉貼著他的胸口睡著。

    陸徜沒動,借著昏黃火光低頭望去。她臉上淚痕猶在,通紅的鼻子堵著,微張著唇呼吸,雙頰已微陷。這段時間,吃不好睡不好,她清減了太多,他抱在手中只覺輕飄飄的沒有重量。

    他就這般坐著,燈芯爆了一聲,火光又黯淡幾分,夜已很深,屋外的村子沉寂,只有貓狗聲間或響起。見明舒睡得沉了,陸徜才抱著人起身,輕手輕腳把她床上放去。

    明舒后背剛挨到床,就打了個噴嚏,人蜷縮成團,陸徜飛快展開被子蓋在她身上。

    但明舒的冷意并沒被緩解,約是陸徜懷抱的溫度和被子的冰涼對比太鮮明,她冷得眉頭蹙起。陸徜摸著被子嘆氣——她應(yīng)該沒準(zhǔn)備在此長住,所以被子是薄薄的夏被,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季,秋涼如水,這被子難以御寒。

    他又抱來自己的斗篷加在被子上,看著她依舊在被里蜷著球微微顫抖。

    思忖片刻,他和衣而臥。

    陸徜才剛進(jìn)被,明舒就如同燈蛾尋火般自動湊過來,緊緊蜷到他身邊。床很小,躺兩個人就非常擠,陸徜側(cè)個身,讓明舒就勢滾入懷中,相擁而眠。

    ————

    村子里的雞三更天就打鳴了,明舒在這里總要失眠到深夜才能勉強入睡,可往往睡不到半個時辰,就被雞鳴吵醒,然后睜眼到天亮,但今天不一樣。

    雞鳴沒能吵醒她。

    一夜安睡,至天光大亮。

    被窩里暖融融,她睡得很舒服,精力似乎隨著這一覺盡數(shù)歸籠,她閉著眼往最溫暖的地方又鉆了

    鉆,眼皮才緩緩掀開——

    入目所及,是男人半敞的衣襟,線條修長美好的脖頸鎖骨,頸上的牙印清晰可見,還有棱角分明

    的長著胡茬的下巴,就貼著她的額頭,并將她額頭扎得發(fā)癢。

    她一下子清醒了,卻又愣了很久,才反應(yīng)過來這并非夢。

    和她面對面躺在一起的人是陸徜。

    兩人的衣裳倒是好好的,但她的手臂搭在他腰上,她的腿掛在他身上,而他一邊手臂被她枕著,一邊手臂也圈在她腰肢上。他們像兩根交纏的藤蔓,難舍難分的姿態(tài)。

    她倏地縮回手腳,直挺挺坐起,呆呆盯著陸徜。陸徜被她吵醒,微睜了眼,側(cè)躺著看她。

    “不多睡會兒?”他開口,聲音如同薄紗撩過。

    天光淺灑,陸徜的眼還染著惺忪睡意,只睜開狹長的縫,長發(fā)凌亂地鋪在枕上,下巴上是冒頭的青茬,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屬于男人的嫵媚。他本就生得英俊,可因平日太過清冷,總有些讓人不敢褻瀆的正經(jīng),不像現(xiàn)在,看人的目光都叫人心血悄沸。

    明舒咬了咬唇,揪起被子,發(fā)現(xiàn)自己想不起來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她依稀是睡在了他的懷中,可后來呢?

    “你怎么在我床上?”她質(zhì)問道。

    “對不住,你家只有這一張床,連多余的藤椅都沒有,也沒被褥�!标戓渲痤^來,半睜的眼里似乎染了水光。

    明舒被他看得心慌,深吸兩口氣才道:“誰讓你上來的?!你……你看你的模樣,滿身風(fēng)塵胡子拉碴,也沒沐浴,你臟死了,不許上我的床!”

    “……”陸徜已經(jīng)做好挨罵的準(zhǔn)備,結(jié)果卻聽到這樣一番指責(zé)。

    他坐起,將長發(fā)向后捋去,露出額頭漂亮的美人尖,陡然間笑出聲來。一邊笑,他一邊道:“是我不對,我應(yīng)該洗干凈再上你的床。”

    “……”明舒頓時卡殼,滿面緋紅。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

    秋高氣爽的日子,明舒幾乎逃般的離開小村屋。

    臨走前她不忘叮囑陸徜:“你老實呆在屋里,別出來,別被人瞧見!”

    被人看見了,她名節(jié)保不保是一回事,若讓盯梢的人發(fā)現(xiàn),因此惹來焦春祿疑心,不僅報仇的計劃付諸東流,甚至還會惹來殺身之禍。

    陸徜欣然點頭,過起被她茅屋藏嬌的日子。明舒并沒離開太久,只是去村里買點吃食。陸徜來了,她家囤的吃食不夠。因為曹老太太的關(guān)系,村民對她還算熱情,東家給把菜,西家分塊肉,不過一小會時間,藤籃就被裝滿。

    推門而入時,明舒只見陸徜坐在窗邊雕木頭,安安靜靜眉目低垂的模樣,叫人忘記身外事。見明舒回來,他放下手中物,起身接下沉甸甸的藤籃,明舒飛快轉(zhuǎn)身朝門外左右張望一眼,而后關(guān)緊了門。

    陸徜已將籃中吃食一樣樣翻出。

    村里別的東西少,菜卻是管夠管新鮮的。菘菜芹菜白蘿卜,個個水靈,還有塊羊胸肉,幾顆蛋和山藥,一袋饃。

    “想吃什么?”陸徜邊走邊提著東西去了廚房。

    明舒跟在他身后,如同在汴京時那樣,用攀膊挽起衣袖,給他打下手。

    灶火起得旺,陸徜先把蛋和山藥給蒸熟,明舒坐在灶旁的小杌子上剝好蛋和山藥,權(quán)作一頓早飯。她自己吃了點,起身往陸徜唇邊送山藥。陸徜正切肉,騰不出手來,就著她的手吃了山藥,沒等咽下,明舒又塞了個蛋來。

    直到陸徜兩腮都被塞得鼓鼓囊囊,明舒才作罷,然后捶著灶臺笑他:“陸徜,我該打盆水讓你照照你現(xiàn)下模樣,你猜像什么?”

    陸徜嘴里都是東西,說不出話,只看她鼓起腮幫子,學(xué)著林蛙的模樣“孤寡孤寡”叫起來。

    像蛤、蟆。

    陸徜佯怒,拿沾滿羊膻的手作勢抹她臉,被她一溜煙跑開。

    兩人都極有默契地沒有再提那件事,隱隱約約的,仿佛回到汴京。人生在世,最幸福不過一日三餐的煩惱,煙火氣息的環(huán)繞下,心間的苦痛似乎也得到一絲撫慰。

    馨香彌散,鍋里的湯水咕嘟咕嘟,一根筷子戳過,羊肉已被燉得透爛,白蘿卜吸飽湯水變得瑩潤誘人,奶白色的湯汁上撒落碎芹——陸徜燉的羊肉,清淡間是百轉(zhuǎn)千回的滋味。

    這是午飯,一鍋燉羊肉就著白饃,白饃浸了肉湯,入口鮮香。

    明舒吃得肚圓。

    午后,她小憩了一會,起來時看到陸徜已經(jīng)把房間收拾妥當(dāng),該洗涮的鍋碗都已經(jīng)洗凈,人正坐在灶間劈柴禾,用他那雙寫出錦繡文章的手握著半鈍的柴刀,將柴禾劈開。

    他沒像從前那樣梳整齊的發(fā)髻,披爻的長發(fā)只用碎布帶扎在腦后,上過金鑾殿得皇帝欽點嘉許,曾驚艷了汴京的少年狀元,像要在這里終老一生般,面色平靜地劈柴禾,如同與這兒的時光融為一體。

    明舒靜靜看了片刻,眼鼻微澀,直到陸徜喚她:“大小姐,醒了?”

    轉(zhuǎn)過臉,還是那雙飛揚的眼。

    明舒揉揉眼,問他:“你劈這么多柴禾做什么?”

    “不知道要呆多久,多劈些備著,多給你做幾頓飯�!彼鸬秒S意。

    夜色緩緩降臨,晚飯是中午吃剩的羊肉湯,加了菘菜燉爛,配上白饃和山藥,就兩口重咸的醬瓜,又是一頓飯。

    “村東的趙叔說,明天給我留些河蝦,咱們明天有河蝦吃了。”明舒吃得很高興,已經(jīng)在想明天要吃什么了。

    陸徜靜靜看著她明亮的眼眸——真好,那里面似乎又盛滿了星光。

    明舒被他看得不自在,哼了聲就要離桌,不妨被他拉住。

    “這個……借我用用�!彼麖乃l(fā)間抽走一根木簪,用那木簪信手就將自己的長發(fā)胡亂綰起。

    明舒摸著發(fā)髻:“你這是做甚?”

    “早上有人說……得洗干凈了才能上床睡覺�!标戓淦鹕恚诿魇姘l(fā)作前進(jìn)了灶間。

    “……”明舒忽然間意識到,天又黑了。

    灶上的水是陸徜早就燒好的,小村屋可沒什么專門的凈房,洗澡就在灶間湊和,拿木桶裝出水,用瓜瓢舀著往身上潑水。

    嘩嘩的水聲傳得滿屋都是,屋子之小,明舒站哪兒都逃不過,只好蹲在灶間外的墻根下,放空腦袋啥也不想。過了會,水聲小了,陸徜的聲音傳出:“明舒,把你的匕首借我�!�

    “你洗個澡要匕首做什么?”明舒背貼墻站起,無法理解陸徜的要求。

    “剃面!”他濕漉漉的手從沒掛簾子的門內(nèi)伸出。

    “……”明舒默默吸口氣,把隨身的匕首遞過去。

    匕首被他拿走,她收手時指尖沾了他手上的水,她搓了搓,又蹲到墻根下。

    “陸徜,你真的不走了嗎?”

    “不走了,除非你愿意跟我回去�!标戓湓谔昝�,聲音并不自然。

    “你的仕途,你的抱負(fù),還有曾姨、陸叔,你的父母,通通都要舍棄?”

    “嗯�!彼鸬酶纱唷�

    “陪著我你會死,會手染鮮血一輩子不得安寧,你圖什么?”

    “不圖什么,我不勸你,你也不必勸我�!彼�。

    明舒便將頭埋進(jìn)膝間——從見面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趕不走他了。

    “好了,匕首還你�!睗皲蹁醯氖钟謴拈T內(nèi)伸出。

    明舒起身,接回匕首,開了口。

    “陸徜,我改主意了。”

    陸徜沒回話,灶間只有窸窸窣窣的穿衣聲,他套好中衣,赤腳走出,下巴已經(jīng)剃得干凈溜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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