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所以這場婚禮,明舒并沒想著簡單辦。
她就是要全江寧和全汴京的人都知道,簡金海的女兒今日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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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婚禮的確風光——由太子殿下親自主持,禁軍統(tǒng)領魏卓與六部尚書陸文瀚都駕臨,有了這三人鎮(zhèn)場,朝中其余重臣又怎敢怠慢,再加上當日還有圣人從宮里賞下的賀禮,是以來的賓客幾乎個個身份非凡。
內(nèi)宅的賓客也毫不遜色,明舒在汴京經(jīng)營四年,人脈已廣。她的全福夫人,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許氏。老國公還健在,許氏也依舊是世子夫人,四世同堂,福氣自然滿滿。太子妃、郡王妃、縣主……亦都前來恭喜,狀元府這小廟,險些就裝不下這么多人了。
而這風光大嫁的下場就是,明舒累得四肢都快抬不起來。
光一個拜高堂,她就比別人多拜一回。曾氏與陸文瀚他們是分開拜的,先拜過陸文瀚,再拜曾氏與魏卓。這二位爹出手倒都大方,就跟互相攀比一樣,魏卓送了城外的馬場,陸文瀚就送了汴河邊的別院;魏卓送了套黃花梨家什,陸文瀚轉頭就搬了套拔步床過來……其余玉器古玩又都另當別論。
這些,全都被陸徜做了聘禮,而成親,仍舊在他自己得來的狀元府邸。
他這人,心里還留著過去的清傲。
好容易被送回屋里,行撒帳合髻等禮,待與陸徜飲過合巹酒,眾人才退出屋去,留明舒獨自坐在新房內(nèi)等陸徜招呼賓客歸來。
屋里的龍鳳燭燭火輕搖,燭淚已經(jīng)積了兩層,喧囂的聲音隔著門傳來,聽在耳中做夢般不真切。
明舒頂著沉重的赤金頭面坐在床沿,已覺腰快直不起來了,眼前一片紅火火的光影。雖然辛苦了整天,但她此刻居然不覺得餓,也許是餓過了頭,也許是陸徜偷偷塞給她的小點心墊了肚子,她就覺得累,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她覺得她可能等不到陸徜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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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敬一輪酒的功夫,陸徜便回房了,可明舒已經(jīng)巴著床架子坐著睡著。
頂著那么沉重的冠子,她也不嫌硌得慌?
躡手躡腳走到床邊,他坐到她身邊,伸手要替她卸冠,但女子頭面復雜,他一時間竟無入手之處,忙了半天沒將頭冠取下,反而把明舒給吵醒。
明舒咕噥兩聲睜開眼,斜眸望他,大大的眼眸瞇得只剩狹長的縫,在燭火下似含著一汪春水。
“乖,把釵髻妝面卸了再睡�!标戓漤樖謹堊∷难�,半抱著她道。
明舒漸漸清醒,眨眨眼睛,甕聲道:“席散了?”
“沒有,還在喝呢。魏叔他們在招呼賓客,我先回來了。”陸徜把她拉到妝奩前,令人取水進來。
“不鬧洞房吧?”明舒有些緊張地看著房門口。
陸徜揉揉她的頭:“同他們說好了,不鬧�!�
明舒這才安心。
一時間青蟬把水打好離開,屋門復又關上,明舒卸去釵環(huán)發(fā)髻與妝容,陸徜也洗漱完畢,兩人均著大紅里衣并排坐在床沿。
都有點緊張。
陸徜二十有四,年紀已經(jīng)不小,明舒也過二十,別家小娘子這個年紀,孩子都該會走了……但他兩人,卻什么也沒有。
此前雖然也同床共枕過,但還守著禮,并沒逾越,今夜可就不同了。
陸徜雖然等了三年,早就心火如焚,但真到跟前,他又變得小心翼翼。
主要怕唐突了明舒。
“餓嗎?要吃點東西嗎?”他道。
“不餓�!泵魇鎿u頭——她不想吃,吃了有味。
“渴嗎?”
“想喝口茶。”
陸徜便起身給她倒茶。
一時飲過茶,兩人又直挺挺坐著。
“要不,睡吧。”陸徜建議一句。
“嗯�!泵魇婧翢o疑義。
下一刻,兩人并排直挺挺躺到床上,百子被嚴嚴實實蓋到二人下巴。
“你累嗎?”陸徜翻個身,側向明舒。
明舒盯著床頂:“累�!�
從天不亮就開始折騰,她能不累嗎?
“那你睡吧�!�
陸徜邊說,邊伸臂搭在她腰間,規(guī)規(guī)矩矩地搭著。
明舒閉上眼——累是真累,但她睡不著。
他的手臂有點沉,這被子有些厚,兩個人一起蓋著格外熱,直挺挺躺著不舒服……她能想到一百個睡不著的理由。
“怎么了?”陸徜察覺她急促的呼吸,問道。
“我睡不著。”明舒道,“你呢?”
“我也睡不著�!�
“那咱們聊會吧�!泵魇嬉矀冗^身,面向陸徜。
“聊什么?”陸徜眼里只有她亮晶晶的眼,水潤潤的唇,身上有些發(fā)燙了。
明舒摸著簇新的百子被,想著如今的一切,有些感慨:“記得我們剛赴京時的日子嗎?點碗面你還要把自己碗里的肉都勻給我吃,住的是臨街的小閣樓,我占了你的房間,你就得在樓下竹榻上將就�!�
那段時光,她記憶猶新。
陸徜把她往自己懷中按了按,兩人湊得近了些,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傳來,還是那股熟悉的香味,以前她在他手上抹過的淡淡桂花香,沁人心脾。
“你皮嬌肉貴的,那時我就怕委屈了你�!彼牟辉谘苫氐�。
“我哪里皮嬌肉貴了?”明舒對這個詞有些意見,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算是特別容易適應生活的人了。
“連穿件粗布衣裳都把你磨出一身紅疹,還不是皮嬌肉貴?”陸徜抱緊了她,唇輕輕點在她額頭。
提起這茬,倒是叫明舒記起了一件事來,她仰頭,唇自他下巴刷過,滿眼不懷好意的調(diào)侃:“我記得,你帶我去成衣鋪子買衣裳了。那是你第一次陪姑娘買衣物吧?把你那臉給紅的喲……”
說著她“嗤嗤”笑出聲。
“就算過了三年,那也還是我第一次陪姑娘買衣裳�!标戓浜敛槐苤M。
“你記不記得老板娘讓你摸料子,你就跟被刺猬扎了似的縮手!”明舒越想越來勁,滿眼笑意,忽然間竟將衣襟扯松,“看,那件小衣,我還穿著呢�!�
“……”陸徜的呼吸頓時停滯。
發(fā)現(xiàn)陸徜目光神情起了變化時,明舒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陸徜忽扣住她的手,沙啞道:“你還留著這件衣裳?”
明舒別開臉,雙頰緋紅,小小聲地“嗯”了聲。
她不僅留著,還特地在新婚之夜穿上。
“喜歡?”他又問她,唇已經(jīng)徐徐落在她耳畔。
明舒被他問得整個人如同火燎,恨不能縮進被中去,只剩兩聲嚶嚀出口。
“下次,我再給你挑�!币徽Z鉆入明舒耳中,未待她反應,陸徜已傾身而覆。
青帳落下,掩去燭色,只余細吟沉喘從帳中傳出,不曾掖實的青帳子被里面的人扭亂,很快,一方絲被并兩身大紅里衣又從帳子縫隙中滑落地面,床慢慢搖動起來,縫隙里隱約可見的春色無邊。
還有兩三句昵語。
“這小衣變緊了�!�
“該換了。”
“為夫替你挑去……”
第135章
番外四
天光大亮,
已過普通人家起身的時辰,陸家的新房仍沒動靜。院子的回廊下面,遠遠站著兩三丫頭婆子,
正等屋里的人起身進去服侍。這些都是明舒的人,規(guī)矩很好,
未得傳喚不會靠近主屋半步。
日頭斜壓雕花窗,幾只雀鳥落在窗欞上,
四周沒有一點聲音能驚飛它們。
大婚的喧囂過后,
這清靜尤顯難得。
屋中的光線仍舊昏昏暗暗,
龍鳳燭已經(jīng)燒得只剩下厚積的燭淚,屋里殘留著昨夜那爐百合香的香氣,而這淺淡的香氣中又夾著一縷若有似無的暖暖氣息。床帳半落半掀,隱約可見床上沉睡的人影。
原本落到地面的薄被不知幾時被拾起蓋上身,五月天已漸熱,又是兩人共眠,
那被子被蹬掉大半,
只搭在二人腰腹胸上。陸徜已經(jīng)醒了,眼眸微睜,
目光流連在枕畔人臉上,
手里是一捧她的長發(fā)。明舒還在睡,頭枕在他手臂上,屬于她的那方瓷枕與迎枕都被踢到床尾,有一只還在她腿下壓著。
時辰確實不早了,
但陸徜并沒叫醒她的意思。
按理他們今日是要去給曾氏和魏卓請安的,
不過曾氏一早就發(fā)話了,過午再去找她。
瞧明舒睡得這香沉的模樣,陸徜擔心過午她也醒不來,
正考慮要不要派人找曾氏說一聲時,懷里的人動了動,從他腰上收回纏著的手,發(fā)出貓叫似的兩聲囈語。
昨夜睡得很晚,她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雞打鳴的聲音,但那時她已經(jīng)無法和陸徜再去糾纏時辰的問題,只知道他似乎摟著自己,在她耳畔低語:“很快便好……明舒,再陪陪我……”
快嗎?
一點也不快。
明舒氣得咬他。
神志在困倦與歡愉間反復跳躍,她很想睡,但身體其實挺誠實……
從最初的生硬到后來的食髓知味,有些事不是只有男人,才懂享受。
明舒渾渾噩噩想,陸徜是個混蛋,自己在床笫間不正經(jīng)也就罷了,怎把她也帶壞?
“醒了?”陸徜并不知道她心里想法,只看到她眼角眉梢?guī)缀跻魉蜗碌膵趁摹?br />
他肩頭還留著她發(fā)狠時咬的牙印,加上先前留在他脖子的,一共有兩處了。
明舒微怔——這樣的清晨,這樣的擁眠,挺像一個荒誕的夢。
她發(fā)愣這當口,陸徜的手已經(jīng)輕輕穿過她后腦發(fā)絲,而后順著脖頸撫下,她一個激凌清醒過來,從床上彈起,將原本蓋著兩人的被子搶走,裹在自己身上。
如此一來,她是安全無虞了,可是陸徜……
她低低驚呼一聲,雙手蒙眼。夜里就罷了,但現(xiàn)在是白天。
陸徜便想起帶她進京時夜宿小客棧,他在灶間沐浴,她突然闖入,也是這般蒙眼不敢看的模樣,于是笑出聲來。明舒聽到笑聲,從指縫間窺他,不敢往別處多看,只看他的肩膀以上,不過偶爾,視線還是忍不住下滑一點點。
他長得英俊不說,身體也很迷人。
陸徜笑得更大聲了,忽然伸手將她扯入懷中,不由分說奪唇落吻。
窗欞外落的雀鳥,撲棱著翅膀,被驚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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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午的請安,曾氏最終還是沒能等到,只好與魏卓一起用飯。
她有些失落:“女兒被搶走了�!�
貼心小棉襖變成別人的解語花了。
“搶你女兒的人,是你兒子。”魏卓開解她,又道,“要不……派人去催催?”
“那倒不用,昨日定是累壞他們了。”曾氏忙搖頭,“我就是擔心陸徜他……不知節(jié)制。”
想陸徜也二十四歲了,身邊一個姑娘沒有,這剛剛成婚食髓知味得了樂趣,萬一鬧過頭,累得還得是明舒。
“你別杞人憂天,陸徜知道分寸的。按他兩的感情,指不定再過十個月,咱家就能添喜�!蔽鹤恳娝灿猛炅孙�,邊說邊喚人來撤走飯食。
提起這茬,曾氏果然笑開臉。
“你啊,就別操那么多心,他們又不是小孩子�!蔽鹤繐]揮手讓屋里下人退出。
門被闔上,屋里只剩淺淺天光,魏卓站在曾氏身后,圈住她的腰。
“別鬧,在孩子們家里呢?”曾氏慢慢紅了臉。
“怎么?陸徜家就不是我們家了?再說了,他們鬧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兩不相干,有什么關系?”魏卓低語。
曾氏的臉色愈紅。
于是,明舒新婚第二日的請安,從早上拖到了晚上,變成共進晚膳。
第136章
番外五
七月初七,
天星滿布的晴朗夜。
汴京城的大小河道上漂下五顏六色的蓮花燈,每一盞蓮燈里,都藏著一個少女的羞澀心思。
得遇良人,
能有一樁像小陸夫人那樣的婚事,夫妻恩愛,
家宅寧靜。
這是近幾個月,汴京城未婚的、已婚的姑娘們,
都在偷偷羨慕的事。
小陸大人新娶的娘子,
日子過得太逍遙。
既無公婆需要早晚立規(guī)矩請安服侍,
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后宅要管,小陸大人潔身自好,沒有任何需要他娘子操心的事,她不用像汴京城的其他娘子一樣,愁婆媳、苦子嗣、煩姬妾,她只要管好自己的事。
全汴京的人都或多或少聽說過小陸大人的娘子。
她夫君很英俊,
官路亨通,
曾經(jīng)迷倒一大片汴京小娘子。
她還有錢,比小陸大人更有錢,
置地買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