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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的阿檸一回來,原本看不見盡頭的孤寂和苦痛突然就走完了,前方全是光明幸福。

    崔幼檸動作頓住,默了幾息,伸臂回?fù)碜∷?br />
    寧云簡肩背寬闊,他的懷抱令人覺得既溫暖又安定。

    崔幼檸靠在他胸膛上,手掌在他后背一下下柔而緩地輕拍著,柔聲安撫:“我再也不會背棄你�!�

    話音落下,圈在她腰間的那雙手臂立時(shí)收緊了些,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還有呢?”

    “……”,崔幼檸咬了咬唇,“再也不離開你�!�

    “還有呢?”

    “日后好生待你,心里只裝你一個(gè)�!�

    “嗯,還有呢?”

    “……與你濡沫白首,愛你一世,并求來生�!�

    屋中靜了很久。

    崔幼檸憶起面前這人有多容易把持不住,心里漸漸生了懼意,很怕下一瞬身上穿的寢衣便又被他撕了。

    見寧云簡只是一直抱著她,崔幼檸方松了口氣。

    可這口氣剛吐出來,她便聽見寧云簡磁沉動聽的聲音:“阿檸這張嘴果真厲害�!�

    她疑惑:“嗯?”

    寧云簡握著崔幼檸的肩將二人稍稍分開了些,修長手指撫上她的粉唇:“哄人的話比蜜糖還甜。”

    崔幼檸頓時(shí)羞得低下了頭。

    “親朕時(shí)也很甜。”

    崔幼檸心頭猛跳,預(yù)感到他接下來要說什么,立時(shí)伸手欲去捂他的嘴。

    可已經(jīng)晚了。

    只聽他噙著一絲笑意緩緩開口:“還很會吃�!�

    崔幼檸腦子轟然炸開,瞬間從脖子到臉紅了個(gè)徹底,仿若今日傍晚被他扣住后腦,唇舌努力到酸痛發(fā)麻時(shí)無意看見的窗外霞色。

    啊啊啊啊啊�。�

    她氣得渾身發(fā)顫,猛地將寧云簡的腦袋按了下去。

    什么翩翩君子!什么無瑕美玉!都是騙人的!

    寧云簡不知為何竟未抵抗半分,乖乖被崔幼檸推倒摁在錦褥之上,半張俊臉悶在被子里低低地笑著,望向她的那雙黑眸卻亮得出奇。

    然后崔幼檸便聽見他的一聲低喚:“阿檸�!�

    她怒意未散,涼涼道:“做什么?”

    寧云簡又笑了,如第一縷春風(fēng)拂落翠松上殘留的皚皚白雪,目光溫柔地凝在她臉上,聲音輕輕:“朕真的很愛你�!�

    崔幼檸瞬間一呆,愣愣地盯著他瞧。

    寧云簡向來含蓄,只喜歡在行動上待她好,極少說情話。今日之前,她只聽他說過一句“心悅”,就是在定情那日。

    他真的變了好多,且應(yīng)該就是因?yàn)樗?br />
    因?yàn)樗谋撑�、離開和歸來。

    崔幼檸說不上來心里是何滋味,想到寧云簡即便疼成那樣也未曾再重提舊事指責(zé)于她,不由將按在他腦袋上的那只手收了回去。

    “罷了,終歸是自己欠他的�!彼谛睦锬叵�,“他愛折騰就折騰,愛說渾話便說吧�!�

    反正他長得這樣好看,自己也不是不能忍。

    *

    又過了兩日。

    馬車悠悠向北駛?cè)ィ抻讬幒鋈话l(fā)現(xiàn)寧云簡的心情似是不大好,略顯凝重,便開口問他緣由。

    寧云簡抬眸看她許久,薄唇翕動幾瞬:“裴文予聽聞你還活著,已快馬加鞭往這邊趕了。想來很快便能碰上�!�

    崔幼檸心里一咯噔,細(xì)覷寧云簡面色,卻瞧不明白他心中到底是何作想。

    她選擇直接問:“你會不高興么?”

    寧云簡眸中略過一絲訝色,爾后笑了笑:“方才確實(shí)有些,但現(xiàn)在沒有了。”

    他最怕阿檸會在裴文予的事上遮遮掩掩支支吾吾,聽她坦然發(fā)問反而覺得心安。

    見崔幼檸有些緊張,寧云簡摸了摸她柔軟烏發(fā):“雖朕無需顧忌,直接下旨封后便可,但他若真來了,我們此番將事情說清了也好,省得日后成了你我心中的一道疤,每每憶及便相對無言,日漸疏遠(yuǎn)。”

    崔幼檸喉嚨一哽,昂首親了親他的臉:“你別怕,我會同他說明白的。”

    寧云簡心口一顫,指腹摩挲她細(xì)嫩的臉頰,聲線喑�。骸澳前幙梢f到做到�!�

    若再舍棄他一回,他只怕會瘋掉。

    “嗯�!贝抻讬帗碜∷澳隳�。”

    聞言,寧云簡閉目靠在她肩窩上,眉宇終于舒展開來,低低應(yīng)了句“好”。

    崔幼檸雖將他安撫好了,自己卻仍是心慌,待到下午忽聞外頭侍衛(wèi)厲聲喝問攔路者是何人之時(shí),心里那點(diǎn)忐忑頓時(shí)擴(kuò)大到了極點(diǎn)。

    寧云簡側(cè)眸看她一眼,輕聲問:“要戴帷帽嗎?”

    崔幼檸猶豫須臾:“不了�!陛p紗掩面固然能叫她不那么害怕,卻有不敢面對之嫌,于寧云簡和裴文予而言都是極大的不尊重。

    寧云簡點(diǎn)了點(diǎn)頭,命肖玉祿掀開車簾。

    前方之景倏然入目。一名男子身著緋色騎裝高坐于馬上,五官硬朗,身形健碩。許是連日不眠不休策馬趕路,他此刻形容憔悴,嘴唇干裂蒼白,眸中亦有根根血絲。

    男子不顧周圍侍衛(wèi)拔出的刀劍,直直看向那輛華貴至極的馬車,落在活生生坐在車內(nèi)的崔幼檸身上,眼眶驀地一紅,顫聲喚她:“幼檸!”

    寧云簡的臉頓時(shí)沉了下來,念著裴文予對崔幼檸的救命之恩,好不容易才抑下殺他的沖動,卻在下一瞬對上他的眼神。

    須臾,寧云簡收回目光,冷冷吩咐:“將車簾放下。”

    明黃簾布擋住了外面那人的目光。寧云簡看向崔幼檸,沉聲道:“無故攔天子御駕是死罪,朕知你心覺有愧于他,不愿讓你為難,本無心同他計(jì)較。但他看朕的眼神中分明含了嗜血?dú)⒁�。阿檸,朕是國君,不能留此禍患于人世。�?br />
    他本可悄悄了結(jié)裴文予,卻知瞞人一世頗為艱難,與其讓崔幼檸屆時(shí)從旁人口中得知此事,還不如此刻就明明白白告訴她。

    寧云簡神色雖鎮(zhèn)定如常,長指卻在微微發(fā)顫。他靜靜看著崔幼檸,等著她的答案。

    崔幼檸正欲開口,腦中卻驀地重重一震。

    她的神識仿若被什么牽引住,耳邊亦是什么也聽不見了。

    她好似對寧云簡說了些什么,寧云簡聽后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薄唇張張合合,似是在同她解釋或勸說。

    接著她與寧云簡吵了起來,說是吵,卻好像是她單方面開口指責(zé),因?yàn)閷幵坪喴恢敝皇窃阢躲兜乜粗�,眸中是掩飾不住的委屈和難過。

    過了一會兒,她看見寧云簡一點(diǎn)點(diǎn)冷靜下來。他朝著車簾處動了動唇瓣,似是在吩咐侍衛(wèi)去做什么事。

    也就是在這個(gè)瞬間,她不受控地扯了扯寧云簡的衣袖。

    寧云簡下意識轉(zhuǎn)過身。

    而她則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她看見寧云簡坐在原處不敢相信地望著她,看見肖玉祿掀起車簾一角驚恐地往里面瞧。

    許久,寧云簡終于反應(yīng)過來,赤紅著雙眸情緒激動地出言質(zhì)問。

    她聽不到寧云簡說了什么,可看著他這副心痛欲碎的模樣,自己胸腔里的那顆心也疼得厲害,很想去抱一抱他,可右手卻又動了。

    她再次抬起手,重重落在他臉上。

    而這回,她終于聽見了那道清脆響亮的巴掌聲。

    寧云簡被她打得側(cè)過頭去,正對著她的那張冷白側(cè)臉暈開一層緋紅,中間是顏色一深一淺的兩和印子。

    崔幼檸看見寧云簡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見他眼中兩顆眼淚驀地砸下來,恰好落于她指上,燙得她心口灼痛。

    爾后聽見寧云簡低聲開口:“崔幼檸�!�

    他紅著眼眸笑了出來:“你當(dāng)真心狠�!�

    委屈

    崔幼檸不記得之后發(fā)生了什么,等她神識徹底清醒時(shí),她已坐在一家客棧的廂房中。

    寧云簡坐在她對面,穿著下午那身雪色錦袍,頭上戴了素白帷帽,瞧上去如謫仙一般。

    隔著這層輕紗,崔幼檸便看不見寧云簡的臉此刻到底如何了。

    崔幼檸掌心微微滲汗,卻失了開口詢問和關(guān)心的勇氣。

    她不知為何下午會狠心打?qū)幵坪�,且還打了兩回,欲要細(xì)細(xì)回憶那時(shí)腦中究竟在想什么,卻覺混沌麻木,隨后腦子突然給了她答案:她不想裴文予死,一時(shí)沖昏了頭腦,便這么干了。

    她有些迷茫,自己是不忍裴文予被殺,畢竟他救過自己,但寧云簡是皇帝,她最多也就只能求求情,無論如何都不會也不敢動手扇他。

    不多時(shí),沈神醫(yī)和隨行的太醫(yī)院院首大人被已冷靜下來的寧云簡叫進(jìn)來為她診脈,當(dāng)?shù)赜忻男M醫(yī)也被祁銜清帶了來。沈不屈和院首都說她腦子沒什么問題,亦未中毒;那蠱醫(yī)更是斷言“蠱物是毒物而非妖物,這世上豈有能控制人心神的蠱蟲”。

    三位大夫都說,她神志清楚,只是心緒有些不穩(wěn)而已。

    寧云簡聽罷靜坐了許久,爾后揮退諸人,目光飄落在崔幼檸身上,輕聲問道:“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崔幼檸肩膀顫了顫,抬眸看他一眼,但只須臾便又深深垂首,無言辯駁,只能搖了搖頭。

    一陣很長很長的令人窒息的靜默后,寧云簡再次開口:“那你還有什么要對朕說的?”

    崔幼檸的腦袋抬起一點(diǎn)點(diǎn):“你回宮后試試旁的女子能不能助你緩?fù)戳T,不必為這段時(shí)日的親近而對我負(fù)責(zé),也不必再捎上我,你我就此別過,我自己回京便好�!�

    又是一陣靜默過后,寧云簡淡聲道:“還有別的話嗎?”

    崔幼檸重又低下頭:“沒了�!�

    良久,寧云簡點(diǎn)頭:“好�!�

    他拿出兩張藥方,展開推至崔幼檸面前:

    “沈不屈給你寫的這兩張藥方都在這里了。雖他說你的舊病不會再復(fù)發(fā),但世事無常,你還是將藥方留著更妥當(dāng)些。底下那張是補(bǔ)身的方子,你回府后記得命人按方抓藥來吃。別嫌藥苦,日日都要喝。”

    “這是五千兩銀票。崔府如今不似從前那樣富貴。你是女子,身上還是得有些銀錢�!�

    “你舍不得他死,朕不殺他就是,先前答允的幫他治手也不會反悔。只是朕不能再用他�!�

    “你崔府的爵位,待朕回宮后便會下旨賜還。”

    “只是朕要?jiǎng)衲阋痪�。裴文予雖待你深情,但遇事沖動、性子急躁,不是良配,且他的嫂嫂和弟妹也都不是好相與之人,他母親亦不算慈和心善。你若嫁他,這輩子會過得很辛苦�!�

    ……

    崔幼檸低眸聽他說完,將銀票推回去:“這些我不能收�!�

    寧云簡眸光微動:“你不收,朕放心不下,只好帶你回宮了�!�

    聞言崔幼檸靜了須臾,將銀票拿回來:“多謝�!�

    于是寧云簡又沉默下來。

    崔幼檸輕聲道:“若旁的女子不能助你緩?fù)矗铱扇杖雽m侍奉一回。”

    “若你只是愧疚的話,大可不必如此�!睂幵坪喩ひ魷\淡,“朕當(dāng)初能扛過來,日后自然也能撐住�!�

    他靜靜看著崔幼檸,忽地一笑:“朕在與你重逢前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不是嗎?”

    崔幼檸低下頭:“對不住�!�

    “朕說了,你不必愧疚。”寧云簡起身往外走,“你好好安歇,朕就在對面,有任何事都可來尋朕�!�

    崔幼檸怔怔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十余日來第一回沒有寧云簡躺在身側(cè),她只覺一顆心都是空落落的,輾轉(zhuǎn)反側(cè)。

    而她透過窗戶看見對面的廂房一直未熄,直到她迷迷糊糊睡去都還亮著。

    翌日又是寧云簡蠱毒發(fā)作的日子,一行人照例在客棧歇停半日。

    寧云簡在另一間廂房,崔幼檸摸不準(zhǔn)他是否愿意自己進(jìn)去照顧。

    她大著膽子上前去問守在門口的祁銜清。對方盯著她看了好半晌,讓她越發(fā)沒了底氣。

    昨日她打?qū)幵坪喼畷r(shí),祁銜清就在馬車外,自是聽見了。

    祁銜清面色冷淡,卻仍是將路讓開了:“陛下到底愿不愿意姑娘在側(cè),屬下也無從知曉,姑娘若真想知道,便自己進(jìn)去看看吧�!�

    崔幼檸低聲道了句謝,躊躇幾息,邁步進(jìn)去。

    甫一進(jìn)門,她便看見坐在床沿疼到臉色煞白的寧云簡。

    肖玉祿在旁不停為他拭著冷汗。

    崔幼檸明顯看出寧云簡這回發(fā)作比之前那幾次都厲害許多,不由心中發(fā)緊,快步走近。

    寧云簡怔然看著她,待她到了自己面前,眼睫便垂了下去,微微顫著。

    崔幼檸鼓起勇氣輕聲道:“我來幫你擦汗,好不好?”

    寧云簡聽后別開臉去,唇瓣緊緊抿著:“裴文予在一樓關(guān)著。今日陰雨,他的手腕舊傷也犯了。”

    崔幼檸沉默須臾,轉(zhuǎn)身后退。

    見狀,寧云簡胸間妒意立時(shí)上涌,眉間狠戾頓起,再也維持不住原先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神色,強(qiáng)忍著絞痛起身將她拽回,疼到胸口劇烈起伏:“你……你敢……”

    “我不是要去一樓�!贝抻讬庍B忙道,“我瞧見水盆放在后面那張杌凳上,里頭還有塊干凈帕子,我只是想去把它拿來幫你擦汗�!�

    寧云簡一僵,緩緩松了攥著她手臂的力道,默默坐回了床沿。

    崔幼檸將帕子擰干,輕輕貼上他慘白的面頰。

    寧云簡喉結(jié)滾了滾,一動不動地任她為自己擦拭。

    肖玉祿瞥了主子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崔幼檸擦了沒一會兒便發(fā)現(xiàn)他臉上方才還流個(gè)不停的冷汗?jié)u漸已不再滲出。她心頭稍安,又見寧云簡的臉色仍很差,便低聲問:“要親一親嗎?”

    寧云簡眼睫重重抖了抖,又將臉別至一邊:“那裴文予呢?”

    崔幼檸咬了咬唇,忽而傾身上前,吻住他喉間的凸起,感知到那塊的上下滾動,便追逐輕咬。

    上首傳來男人的悶哼,她眼前天旋地轉(zhuǎn)一瞬,再睜眼時(shí)已被寧云簡覆于身下,爾后聽見對方喑啞的聲音:“他此刻就在樓下,你確定要同朕親近?”

    “……那能給他換一間嗎?”

    寧云簡臉色頓時(shí)沉了下來,漠然道:“不能。”

    “……”

    “他就在樓下,能聽見你我的動靜。”寧云簡定定看著她,“如此,你還要幫朕緩?fù)磫�?�?br />
    崔幼檸瞬間憋紅了臉:“我是女子!如何能叫人聽見那種聲音?”

    他逼問:“阿檸到底是因害羞還是怕他難過,不敢叫他聽見?”

    崔幼檸喉嚨一哽,伸手褪去自己的衣裳。

    寧云簡眸光晦暗幽深,低頭吻了上去。

    崔幼檸咬住唇瓣,但寧云簡存心要她發(fā)出聲音,竟讓她伏在窗臺之上,從后擦磨。

    而這回,并非隔著衣料。

    窗戶敞開著,樓下便是裴文予的房間。酥麻、羞恥與快感傳至崔幼檸全身,令她神志迷蒙恍惚,難耐到將窗欞摳下兩塊木屑。

    她終是忍不住一聲又一聲地嚶嚀哭顫。

    寧云簡的吻在此刻落于她耳側(cè),爾后崔幼檸聽見他微啞的聲音:“哭什么?”

    崔幼檸聞言哭得更厲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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