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宋清音輕聲道:“等你回來�!�
既做了他的妻子,自該盡妻子之?責(zé)。母親曾說過,每個(gè)男兒?都希望回府時(shí)能看見妻子在等自己。
她想,孟懷辭應(yīng)亦如此。
孟懷辭聞言眼?眶微紅,將她手中團(tuán)扇拿過來捏在手中,垂眸看著扇面上的鴛鴦許久:“一年真的夠嗎?”
宋清音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曾許諾過一年后便接納他,頷首道:“宋氏重諾。既答應(yīng)了大人,定會做到?�!�
大人……
孟懷辭閉了閉眼?。
一年而已,他不能再貪心。
宋清音想起母親叮囑過的妻子之?責(zé),頓了頓,開口問道:“大人,安歇么?”
孟懷辭回過神,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旁邊那張榻:“今晚我……”余光卻?瞥見宋清音竟朝自己走來。
他愣怔一瞬,看著宋清音的素手搭上自己的玉帶。須臾后,腰間?一松,玉帶到?了她手中。
他看見宋清音的櫻唇張合,吐出一句叫自己渾身血流下?涌的話來:“上床安歇罷,大人�!�
他徹底瘋了
見孟懷辭久久未答,
宋清音以為他酒醉腦子轉(zhuǎn)不過來,猶豫須臾,將玉帶放下,
繼續(xù)為他脫喜服。
她一邊動作,
一邊輕聲問:“喝了多?少酒?有沒有不舒服?頭疼不疼?”
宋清音的聲音和她本人一樣沁著微微的涼,不似尋常新嫁娘一般含羞帶怯,雖是?說著關(guān)心人的話,
聽上去卻沒有多少關(guān)切之意,
不像妻子對丈夫,而是?大夫?qū)Σ∪恕?br />
饒是?如此,
仍叫孟懷辭喉嚨干澀。
“喝了十多?盞,
”他垂眸看著為自己寬衣的妻子,低低回答,
“疼�!�
宋清音動作一頓,抬眼看向他。
她的目光乍然投來,
孟懷辭眼睫重?重?一抖,
呼吸屏住,
卻未曾移開視線。
宋清音沉吟片刻,
將那身大紅喜服掛在橫架上,隨即開口:“解酒湯還在熬,若大人很疼……”
“很疼�!�
“……”宋清音一噎,
半晌才道,“那便請大人坐下罷,
清音為大人按一按�!�
孟懷辭心跳如雷,將目光移向四周,
最終在椅子與床之間卑劣地選擇了后者,邁步走到床前坐下。
宋清音在妝臺前將頭?上的釵環(huán)步搖一一迅速卸了,
如瀑青絲瞬間垂落。孟懷辭從后看去,見眼前人長發(fā)掩細(xì)腰,曼妙婀娜到極致,不受控地憶起與她有過的那三日。
那三回中每一瞬的失神?迷魂,她每一個(gè)?表情,及她難耐時(shí)的每一道聲音,孟懷辭至今都還清晰記得,如在昨日。
他看著宋清音一步步走近,坐在身側(cè),再抬手為他按揉穴位。
纖指輕輕插入他發(fā)間,指腹柔而不失力?道地在他頭?頂和后腦打?圈按著,陣陣酥麻自天靈蓋而下,傳至四肢百骸。
頭?疼被她緩解,另一處卻越發(fā)難受。
孟懷辭怔怔抬眼看著這精心布置的洞房。
芙蓉暖帳鴛鴦被,大紅囍字龍鳳燭。
洞房花燭夜,新婚夫妻本該纏綿交頸,共赴云雨。
他明知不該奢望太多?,不該逼宋清音太急,卻仍不受控制地在內(nèi)心深處滋生不該有的渴求。
婢女?在此刻送解酒湯進(jìn)來,宋清音見后立時(shí)收回為他按揉腦袋的手。
溫柔力?道撤去,疼意再度席卷而來。孟懷辭不發(fā)一言,接過解酒湯,垂眸飲盡。
宋清音洗凈臉上妝容,換了件水紅色的綢裙,立于床前微微俯身探他臉頰溫度時(shí),玉巒欲墜似求托攏,與盈盈腰身呈現(xiàn)出柔美至極的弧度。
綢裙面料柔軟絲滑,可孟懷辭卻知它摸上去遠(yuǎn)不及裙下雪軀。,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孟懷辭克制地閉上眼。
洗漱過后,他躺在宋清音身側(cè)。兩?人默契地各自平躺著,中間隔了半個(gè)?人的距離。
紅燭靜靜燃著,只?偶爾因燭油回落而爆出不輕不響的聲音。
久久的沉寂之后,宋清音稍稍偏頭?看向枕邊躺著的男人,驀地開口:“可以的�!�
孟懷辭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宋清音語調(diào)平靜:“可以圓房。”
孟懷辭心神?俱顫,怔怔看著面前仙姿玉貌的女?子,啞聲道:“你……當(dāng)真肯與我圓房?”
宋清音點(diǎn)頭?:“大人如今是?我夫君。夫妻敦倫,本就名正言順,理?所應(yīng)當(dāng)�!�
她自十三歲開始悄悄行醫(yī),雖治女?不治男,但?也正是?因診治過多?位婦人,所以比之旁的貴女?更懂男女?之事。
讓正當(dāng)年輕、血?dú)夥絼偟男禄檎煞蛉桃荒瓴慌鲎约�,大抵�?有兩?個(gè)?結(jié)果,一是?他憋出毛病,二是?妾室進(jìn)門。
雖依著孟懷辭的性情,妾室進(jìn)門應(yīng)是?不可能,但?若讓他憋出毛病,宋清音身為醫(yī)者和妻子,也不大忍心。
她既應(yīng)了這門親事,就該試著大方面對,不能扭捏抗拒,讓兩?人面子上都過不去。
她與孟懷辭約定好的那一年,并非是?要拒行妻子之責(zé),只?是?那段沒有見光的感情太長太深,付出的努力?太多?,她需要些時(shí)間接受。
接受自己從小開始學(xué)著如何做好那人的妻子,一直學(xué)了十余年,將自己雕琢成那人或許會?喜歡的模樣,最終嫁的卻是?那人的妻兄。
孟懷辭伸臂將宋清音帶入懷中,手掌箍在她腰上,掌下觸感柔軟滑嫩。他呼吸粗重?幾分,聲音喑啞:“再說一遍方才那句話,可好?”
宋清音一怔,依言重?復(fù):“大人如今是?我夫夫君”二字剛落,孟懷辭的唇瞬間貼了過來。
雖只?是?唇瓣相貼,宋清音仍是?渾身一顫,想?起自己方才之言,纖指緊緊攥住他的寢衣,終是?沒有別開臉。
她竟沒有躲。
醉意在此刻涌將上來,淹沒孟懷辭殘存的理?智,又?在一瞬間化為烈火,灼得他口干舌燥,渾身的血液都燒得滾燙沸騰。
他從宋清音唇上離開,眸光沉沉落在她面上,聲音啞得厲害:“我是?你夫君,所以今晚想?做什么都可以,是?不是??”
宋清音思慮須臾,輕輕點(diǎn)頭?。
能做的事不過是?圓房而已,先?前已做過多?回,她已不覺羞。
得到回應(yīng),孟懷辭立時(shí)低頭?撬開宋清音的唇瓣,貪婪地向她索取甘甜。
縱然已有過三日,此刻卻是?他們的第一個(gè)?吻。
孟懷辭難以自持,全然沉浸在這個(gè)?吻中,再也無法分神?去想?其他,一雙手緊緊箍著她,不讓宋清音掙脫半分。
宋清音的腦子因缺氧而昏沉發(fā)暈,眼前是?他放大的俊顏,鼻尖全是?他清冽的氣息。
綢裙不知何時(shí)已落在了地上。醉酒的男人此刻仿佛變了一個(gè)?人,不再如從前那般溫和守禮,不容她抵抗推拒,不容她躲避逃離。
夜色漸漸淡去,天光顯現(xiàn),最后大亮。
鶴時(shí)院的婢女?和小廝不由面面相覷。按規(guī)矩,世子爺本該一早就帶著少夫人去主院向老爺和夫人敬茶的,但?此刻已過巳時(shí)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催促。
屋內(nèi)宋清音崩潰萬分,忍不住哭著朝孟懷辭喊了句和離。
聽到兩?個(gè)?字,孟懷辭渾身僵住,醉意瞬間散去,眸底重?歸清明。
他薄唇輕顫,喉間如塞滿了尖利刀.刃般開口腥甜,出聲艱難嘶�。骸澳恪f什么?”
宋清音自知失言,咬唇不語。
孟懷辭胸腔里那顆心撕裂般地發(fā)疼,怔怔看她許久,忽地放過了她,下床撿起寢衣穿上,垂眸靜立片刻,穩(wěn)著聲線開口:“對不住,是?我酒醉混賬,以后不會?再這樣了。你別生氣�!�
實(shí)?則不全是?這個(gè)?原因。
自那三日過后,他已有三個(gè)?多?月未能見到宋清音,日夜被思念侵蝕,一朝再見,又?是?與她的大婚,醉意驅(qū)使之下,終是?理?智全失。
宋清音默了默,搖頭?道:“沒生氣,我知曉大人被灌了很多?酒。”
她暗暗揪緊錦被,語氣有些不自然:“方才我是?受不住了才一時(shí)失言,大人別往心里去�!�
孟懷辭眼眶發(fā)燙,低低“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命人抬水進(jìn)來,待下人退出門外,便走至床前去抱宋清音。
宋清音往后一縮:“不必勞煩大人,我讓婢女?進(jìn)來伺候我沐浴就好�!�
孟懷辭的手在空中定了一瞬,爾后若無其事地收回來。他垂眸點(diǎn)頭?:“好�!�
待兩?人都各自沐浴完,孟懷辭尋了盒白玉膏出來交給宋清音,輕聲道:“我這回用力?了些,不知有沒有弄傷你。這盒脂膏藥性溫和,消腫止疼很有效用。你應(yīng)不愿我替你上藥,便讓婢女?替你抹罷�!�
宋清音玉顏染粉,低聲謝過。
但?她不愿讓兩?個(gè)?未經(jīng)人事的丫頭?看見自己那一處被欺侮過的模樣,便自己拿著脂膏上床,在帳中抹藥。
孟懷辭隔著芙蓉帳凝望著宋清音。紗帳朦朧了妻子的身影,瞧不真切,孟懷辭卻可想?象出她將銅鏡放在身前,細(xì)眉微蹙,貝齒輕咬櫻唇,對著鏡子忍著疼抹勻脂膏的模樣。
他猛地閉上眼,將那一幕拋出腦海。
帳中的宋清音抹好藥,將白玉膏合上,不經(jīng)意間看見左腕上的紅印,忍不住伸手按了按。
這樣的印子,她身上還有許多?,深深淺淺,不知要幾日才能消去。
昨夜無論她怎么哭著用力?推孟懷辭都沒有用。當(dāng)孟懷辭終于放過她,抬起頭?時(shí)竟還啞聲問她喜不喜歡被這樣對待。
成婚前的那三回,雖也能瞧得出來孟懷辭沉溺其中,但?他從未如昨夜那般雙眸赤紅,如癲似狂。
宋清音一嘆。孟懷辭端方持重?,昨夜種種孟浪之舉,應(yīng)都是?喝醉了酒的緣故。
她換了身正紅襖裙,梳了個(gè)?簡單大方的婦人髻,跟著孟懷辭去主院向公婆敬茶。
敬茶時(shí)已近午膳時(shí)分,饒是?宋清音性子再淡然也覺羞臊。
孟國公夫人的眉眼中卻都是?笑,打?量著這剛過門的兒媳,真是?越瞧越滿意。
身邊的媽媽說,她這兒子竟鬧了人家姑娘一整晚加半個(gè)?上午,顯是?喜歡得緊。
懷辭去年十月之前一直犟著不肯娶妻,快二十三了屋中還連一個(gè)?女?人都沒有,她送去鶴時(shí)院的貌美丫頭?,有一個(gè)?是?一個(gè)?,全被他送了回來。
她還當(dāng)兒子生性如此,原是?心里早早就裝了人。
眼見兒媳眉宇間有倦色,兒子望向兒媳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孟國公夫人知趣地沒有留兒媳說話,放這對小夫妻回屋歇息。
孟懷辭一出主院便將宋清音抱了起來,駭?shù)盟÷曮@呼,左右四顧,讓他放自己下來。
“我已命人將這條道上的下人清走,不會?有人看見�!泵蠎艳o不肯松手,“方才見你走路不穩(wěn),我抱你回去�!�
宋清音緊張地攥著他的衣袍,見走了半路都沒有見到一個(gè)?下人,才終于放下心來。
孟懷辭見宋清音不再抗拒,稍松了松臂上的力?道,讓她在懷中躺得舒服些。
他走得很慢,但?縱使再慢,這條路也終會?到頭?。
進(jìn)了正屋,他便得將宋清音放下。
這日之后,接下來四個(gè)?多?月,他與宋清音都未再云雨過一次。
兩?人每日默契地合被而眠,一夜無話。
直至六月初九,南方巨洪,孟懷辭奉旨伴駕南巡。
洪災(zāi)之后往往伴隨瘟疫,是?以今年同去年一樣,近千醫(yī)者隨行南下。
宋清音執(zhí)意要跟他一起去,孟懷辭知她想?要與那數(shù)千醫(yī)者一起治疫,卻無論如何也不敢讓妻子涉險(xiǎn)。
洪災(zāi)、瘟疫、流民、賊寇,他身為朝廷命官,甘愿為國盡忠,這些自然都不懼,唯一害怕的,便是?宋清音出事。
去年宋清音被王逸擄走之后的那兩?日有多?恐懼痛苦,孟懷辭到現(xiàn)在還記得清清楚楚,若宋清音跟去南方后有個(gè)?三長兩?短,他定會?瘋掉。
出發(fā)的日子定在六月十一,宋清音與孟懷辭認(rèn)識十余年,頭?一回對他說了這么多?話:
“此番南下的近千大夫全是?男兒,可災(zāi)民難道也全是?男人?我知朝廷是?擔(dān)心女?醫(yī)出事,所以不敢派女?子隨行,可南邊那些受災(zāi)的女?子怎么辦?洪發(fā)時(shí)若她們恰好來了葵水,或是?本就有疾,被骯臟的洪水一浸,極易生病。男女?有別,你叫她們?nèi)绾胃易尨蠓蛟\治?”
“是?,大人是?可同陛下商議,派別的女?醫(yī)前去。但?民間女?醫(yī)地位低下,若哪家女?子行醫(yī)被人知曉,便連說親都艱難。婦人多?疾,需要女?醫(yī)診治,若女?醫(yī)一直被視作下九流,走這條路的女?子只?會?越來越少,醫(yī)術(shù)也很難學(xué)得精湛。屆時(shí)大人叫那些生病的女?子怎么辦?活活等死?嗎?”
“大人,我是?鎮(zhèn)國公府嫡女?,次輔夫人,皇后親嫂,大昭再難出一個(gè)?比我還會?投胎的女?醫(yī)了。若我不做這為女?子行醫(yī)開道之人,誰來做?”
……
孟懷辭沉默良久,啞聲道:“你容我想?想?�!�
他離開正屋,去了書房,直到晚膳時(shí)分才終于回來與她一起用膳,卻什么都沒說。
宋清音默默吃完飯。
半個(gè)?時(shí)辰后,孟懷辭又?離開了。
宋清音在窗邊靜坐,看著夜色一點(diǎn)點(diǎn)變濃,忽地垂下眼眸,起身去往書房。
門外的兩?個(gè)?侍衛(wèi)見她過來,恭恭敬敬地行禮。
宋清音頷首道:“大人在里面嗎?”
其中一個(gè)?侍衛(wèi)回答:“回夫人,大人在里頭?,此刻正在沐浴。”
宋清音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不意外。現(xiàn)下是?戌時(shí)三刻,正是?孟懷辭沐浴的時(shí)辰。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望向那扇門:“開門,我要進(jìn)去�!�
“……”兩?個(gè)?侍衛(wèi)對視一眼,雙雙果斷選擇依言照做。
“多?謝�!彼吻逡舻曢_口,邁步進(jìn)去,步步走至浴房。
水霧氤氳,孟懷辭眉頭?緊鎖,閉目坐在浴桶中,墨發(fā)半披半束,水珠沿著那張素雪一般的俊顏流下,淌過冷白硬實(shí)?的胸膛,落于清水之中。
聽見動靜,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緩緩睜開眼,卻在下一瞬驀地怔住:“音音……”
宋清音在孟懷辭愣怔的目光中把門合上栓好,在屏風(fēng)處寬衣解帶。
孟懷辭心跳一滯,立時(shí)扯落身側(cè)橫架上的雪綢浴袍,正欲起身披衣,卻聽屏風(fēng)處傳來妻子的聲音:“你若出來,我便再也不見你了。”
他攥著浴袍的那只?手重?重?一顫,緩緩松開。
宋清音渾身只?余一件玉色兜衣,步步朝他走近,踩著杌凳,進(jìn)了浴桶。
水波漾開,柔軟身軀貼上來。孟懷辭克制地閉上眼,眼角暈開薄紅。
宋清音捧起他的臉,柔聲喚道:“夫乍然聽到這聲期待已久的稱呼,孟懷辭心神?劇震,怔然睜眼,她的唇也在此刻溫柔印在他臉上,從額間,到眉眼,再是?鼻梁,最后吻住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