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一棠眼底漫上緋紅的水光,上前半步,雙臂輕輕圈住林隨安。林隨安額頭撞上花一棠的肩頭,聽到了他的輕柔如風的聲音:
“我能找到她們,信我�!�
林隨安閉上眼睛,眼淚落在了花一棠花瓣般的衣襟上。
*
真丟人,林隨安想?,她居然在一個十六歲的小屁孩懷里哭鼻子,幸好她自制力不錯,只是掉了眼淚,沒有哭出聲,他應該……沒發(fā)現(xiàn)吧?
林隨安不動聲色觀察著座上的花一棠,回?到花宅的揚都第一紈绔果?斷摒棄了低調(diào)服飾,衣衫奢華,香薰繚繞,連發(fā)髻上的簪子都多?了兩根,也不知用了什么美容圣品洗漱,皮膚光滑得?猶如剝了殼的雞蛋,長長的睫毛像刷了一層墨。
尤其是盯著坊圖的那雙眼睛,專注又漂亮。
林隨安看著、看著,不禁發(fā)起呆來。
其實認真說起來,當時花一棠并?沒有抱住她,他的手臂虛虛圈著,沒碰到她的身體,很是恪守有禮。他的肩膀很硬,根本?不像他表現(xiàn)得?那般嬌弱,大約是他平日的穿衣風格太過華麗飄逸造成的錯覺。
“嗯咳,”花一棠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何事??”
林隨安目光不偏不倚,直盯著花一棠的耳根泛紅,才開口道,“你真能找到她們嗎?”
她問的是那些女孩的尸體。
“能�!被ㄒ惶幕�?答得?斬釘截鐵。
他并?非信口胡言,也不是狂妄自大,隨著木夏和穆忠走馬燈似的前來匯報消息,林隨安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做紈绔簡直是暴殄天物,他應該去做計算機,投身科研事?業(yè),為人類進步做出自己的一份貢獻。
木夏送來主要是馮、嚴、白、蔣及其余附庸馮氏家族的基本?境況,包括地盤劃分、勢力劃分、人脈關(guān)聯(lián)等等,尤其是對?楊都城外?的莊子、宅地特別進行了梳理,花一棠以恐怖數(shù)據(jù)分析能力,將任何可能藏匿尸體的地點勾出,又一一排除。
穆忠著重?查的是馮氏的地盤,鋪子、莊子,這部分更令林隨安震驚,因為穆忠匯報的每個地點,她都似曾相識,比如紅妝坊的斗雞坊,其實是馮氏開設的地下賭坊,比如卷玉坊的四時茶肆,兩年前曾售賣過五石散,掌柜隸屬白氏,比如西風坊的馬球場,正是嚴家地下賭球坊……
幾乎每個地方,都能在花一棠記錄的小黑賬里對?上號,全是他和馮愉義撕逼打架的重?要場所。
“所以,你一直是故意的?”林隨安問。
“身為揚都第一紈绔,打架也是有講究的,豈能隨隨便便出手掉了身價?”花一棠似乎有些燥熱,飛快搖著手里的扇子,目光在坊圖上移動的頻率越來越快,“不對?、不對?不對?,都不對?!靳若還沒回?來嗎?”
“這不來了嘛,叫魂�。 苯舨铰娜顼L進門,抓起杯子咚咚咚灌了幾大口水,“問過了,楊都城所有明?里暗里做白事?的行當,都沒接過處理白牲尸體的生意,運出城的可能性很低�!�
花一棠:“消息可靠嗎?”
“馮氏倒了,蔣、白、嚴三家也朝不保夕,如今揚都花氏一家獨大,他們沒必要得?罪你。是實話�!苯舻溃澳切┌住⒆拥氖w,應該還在揚都城的某個地方�!�
花一棠搖扇子的速度更快了,指尖沿著坊圖挪到了羅城最北側(cè)的陽關(guān)坊,眸光凌厲,“那就只剩一個地方,馮氏私塾�!�
第40章
馮氏私塾位于陽關(guān)坊,
東臨官河,與衙城僅有一墻之隔,和花宅所在的流花坊在同一緯度,
占地?面積甚至有兩個流花坊大,足見其在揚都的地位舉足輕重。
可此時的馮氏私塾,
上百名夫子,
上千名學子逃逸一空,門可羅雀,只有兩個守門的不良人,見到花一棠也不敢攔,眾人暢通無阻進了私塾,但見這偌大的庭院內(nèi),冷風戚戚,
一片蕭瑟。
“這鬼地方怎么這么滲人��?”靳若搓著胳膊道。
“平日里?人聲鼎沸還不覺得,這會兒?空了,還真是不舒服�!蹦鞠牡�,他身后的十幾名花氏侍從也是面色刷白。
林隨安觀察著四周,
私塾的整體?建筑風格與米行的暗塾如出一轍,但是面積大得多,又是山,
又是園子,甚至還有小型人造湖,
憑他們?這幾個人,若想搜出藏匿多年的尸體?,如同大海撈針。
花一棠卻似胸有成竹,
率眾人穿過前堂、中堂,穿行回廊,
直接到了后園,著眼之處,一座四層樓亭拔地?而起,飛檐黑柱,很是氣派�;ㄒ惶穆时娙说菢�,攀至最?高一層,憑欄四顧,“玄奉五年七夕,馮氏私塾舉辦詩會,我與裴七郎等人閑逛至此?,本欲登高望遠,不想馮愉義一眾匆匆趕來,不由?分說就與我等廝打在一處,當時只覺得馮愉義無理取鬧,如今想來,此?處定有不妥之處——”花一棠喃喃道,“他是想藏什么東西?呢?”
林隨安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但見園中花團錦簇,風景極佳,池塘、假山、小橋、怪石星羅密布,園林規(guī)劃頗有講究,猛一看去,似是什么特殊的風水陣法,可惜以林隨安的知識儲備,實在說不出個所以然。
花一棠的小扇子越搖越快,口?中的喃喃聲也越來越快,“太陰在寅,朱鳥在卯,勾陳在子,玄武在戌,白虎在酉,蒼龍在辰……故神四五日而一徙,以三應五……”
林隨安詫異:他在說什么?聽起來很高大上的樣子。
突然,花一棠扇子一停,連連搖頭,“不對不對,應該不是這個�!�
林隨安:“……”
花一棠又搖起了扇子,“一三七九居于四正,一為君,在北,象君人南面,三和七為相,將在東西?……二、四、六、八居于四隅……天?盤九宮也不對。”
林隨安:這貨到底在干嘛?!
靳若:“他行不行�。�!”
木夏示意身?后侍從,“回花宅多找些?人過來�!�
侍從苦著臉:“要多少人��?”
“越多越好。”
侍從應命退下。
林隨安和靳若眼皮抖動,花一棠嘴里?又換了套說辭,“莫非是地?盤之規(guī)?二分二至居于四正……還是對不上,九野?二十八宿?八極?八風?大荒北略要?不對不對……”
靳若:“他不是不是讀書讀混了?”
林隨安:呵呵。
“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戰(zhàn)乎乾,乾,西?北之卦也……坎者,水也……”花一棠嘴里?嘰里?咕嚕又說了一大串不知道什么鬼的東西?,眸光一厲,啪一聲合上折扇,“如此?婆婆媽媽,瞻前顧后,絕非我花氏的行事風格,木夏!”
木夏:“四郎請吩咐�!�
花四郎高舉折扇向下一指,氣勢萬千道,“全給我刨了!”
靳若:“……”
林隨安:“……”
*
最?終,花一棠還是選擇了人海戰(zhàn)術(shù),虧得花宅離得近,侍從數(shù)量驚人,不到半個時辰就招來了百十來號,揮舞著鋤頭、鐵鏟,掘地?三尺,誓要將整個園子挖個底朝天?,只是園子太大,挖起來頗費功夫,熱火朝天?挖了一個時辰,想找的沒挖到,卻招來了凌芝顏。
“花四郎,你這是打算將馮氏私塾挫骨揚灰……嗎?”凌芝顏站在一片狼藉的后園里?,眼皮亂跳。
花一棠有一下沒一下?lián)u著扇子,已近午時,陽光炙烈,照得他滿頭薄汗,相比之下,林隨安仿佛根本沒曬到任何陽光,瞳色幽深,面色蒼白,連半顆汗珠都沒有。
事實上,林隨安不僅不熱,甚至還覺得有些?冷,而且越來越冷。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寒意,隨著被?挖開的地?面越來越多,寒意越來越重,她不知道這種寒意是來自地?下,還是來自心底,正午的陽光落不到她的身?上,只有身?側(cè)的花一棠身?上散發(fā)出淡淡的暖意,讓她不至于被?凍僵。
凌芝顏嘆了口?氣,“你們?到底在找什么?”
花一棠停扇:“凌六郎,你聽說過白牲嗎?”
凌芝顏一怔:“白什么?”
“你不知道啊,”花一棠目光終于轉(zhuǎn)向了凌芝顏,點?了點?頭,“嗯,挺好的�!�
凌芝顏:“你到底在說什么?”
“找到了!這有東西?!”
遠遠的,能看到一柄鋤頭探出地?面瘋狂晃動,人應該是鉆到了地?坑里?,周圍的人全圍了過去,待看清坑里?是什么,轟一下又散開了。
“你膽子小,留在這,我去看看�!绷蛛S安囑咐了花一棠一句,快步走?了過去,花一棠在身?后叫了句什么,還有凌芝顏的聲音,林隨安都沒聽清。她的速度很快,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坑邊,眾人七手八腳將坑里?的侍從拉了出來,坑很深,差不多有一人多高,直徑大約四尺有余,可容兩三個人。
林隨安跳了下去,腳下咔嚓一聲,踩到了什么東西?。她彎下腰,撿起了腳下的東西?,是一截纖細脆弱的白骨,似乎是孩童的肋骨,林隨安蹲下身?,掃了掃地?面,刺骨的寒意逼進了指尖,和身?體?失控時的狀態(tài)很像,她手指一顫,鬼使神差抬頭,望向了四周。
坑壁上,嵌著密密麻麻的骷髏頭骨,頭骨都很小,顯然都是孩子,眼眶中滿是黑泥,仿佛一雙雙漆黑的眼瞳,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吱——嗡——”
尖銳的耳鳴猶如鋼針刺進腦仁,白光如同千萬道刀刃,瘋狂切裂著視覺景象,林隨安雙手胡亂扶住了坑壁,整個人控制不住滑跪下去,意識仿佛受到什么不可抗力的召喚,飛速抽離身?體?,眼前白光逝去,換做大片的黑暗,就在此?時,一抹香氣裹住了她,是昂貴的花果調(diào)香,黑暗散開一縷,她看到了花一棠明?亮的眼睛。
“林隨安、林隨安!”
她的聽覺恢復了一瞬,除了花一棠的聒噪,還聽到了凌芝顏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你剛剛說什么?!周太守……”
所有嘈雜的聲音離她遠去,林隨安閉上眼睛,再次墜入黑暗。
*
幾盞花燈朦朧地?亮著,高高掛著,隨風搖著,河水倒映著光,波光粼粼,一只溫暖的手緊緊牽著她,喧鬧的笑聲擦肩而過,抬起頭,看到半張笑臉。
【小英兒?,抓緊了,人多,別走?丟了,喜歡哪盞燈,阿娘買給你�!�
燈光閃滅,一縷陽光落在了她肉呼呼的小手上,手里?拿著軟軟的窩窩頭,屋外?是綿延的山脈,有人坐在對面,大大的手掌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說:
【三娘好好吃飯,才能長高高哦。阿爺明?日上山給你打只兔子玩,好不好?】
光影錯落,油燈搖曳,她躺在暖暖的被?窩里?,爐中火星跳動,兩道影子坐在桌邊,女子縫著衣衫,男子撥著算盤。
【四娘明?日生辰,十歲了,不能總是穿舊衣服了。】
【明?天?將鋪中的存貨抵一些?出去,給四娘買套新羅裙,我看別人家的女娃都喜歡石榴裙,好看。】
夜霧蒸騰,刺鼻的藥氣涌入鼻腔,一個空藥碗放在桌上,她被?人抱在懷里?,輕輕搖晃著。
【二娘真厲害,喝了藥都不哭了,明?天?阿娘買蜜餞給你吃,弟弟也有,二娘也有,一起吃好不好�!�
搖著搖著,屋頂變作了瘦瘦窄窄的船艙,耳邊枕著船槳的吱呀聲,女子軟糯溫柔唱著催眠曲,隨著潺潺水聲蕩啊蕩。
【九初河水清又清,阿娘的娃兒?眼兒?明?,看著日頭東山落,聽著山頭鳥鳴鳴,魚兒?回水塘,蛙兒?藏蓮下,阿娘的娃兒?也要歸家咯——】
日暈初升,灑落一片金鱗,她推開門,急急跑了出去,小手里?捧著一小碗軟糕。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步履匆匆的少年轉(zhuǎn)過頭,鬢角的被?風吹起的發(fā)絲染上了金。
【哥哥吃過了,秀兒?自己吃吧�!�
【阿爺說,哥哥讀書辛苦,哥哥吃�!�
【好,等晚上哥哥回來,和秀兒?一起吃�!�
【哥哥騙人,你一走?又是好久……】
【這一次,哥哥定早早回來�!�
【那哥哥笑一笑,秀兒?就相信哥哥。】
【秀兒?為何總是讓哥哥笑��?】
【因為哥哥長得好看,秀兒?最?喜歡看哥哥笑了�!�
少年彎下腰,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晨光落在少年清澈的眼睛里?,美得像畫。
*
林隨安睜開了眼,看到了高高的屋頂和華麗的窗欞,是花宅的風格,眼睛干澀得厲害,耳后的枕頭濕了大片。
“月大夫,你快來看看,她不對勁兒?!”靳若咋咋呼呼推門沖了進來,還拽著面色不善的月大夫,“她一直在哭!太嚇人了!”
“我早就說過了,林娘子就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覺就好了——呦,這不醒了嗎?”月大夫道,“睡得怎么樣?”
林隨安坐起身?,摸了摸眼角,淚水已干,了無痕跡。
“你……做噩夢了?”靳若小心翼翼問?道。
林隨安怔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是夢�!�
她看到的是那些?孩子最?后的執(zhí)念,是她們?對這個世界最?深的眷戀。
明?明?經(jīng)受了那么殘酷的經(jīng)歷,但她們?的執(zhí)念,依然那么溫暖純粹。
靳若抱怨:“你說你,沒事跳什么死人坑,突然就睡過去了,然后又突然開始哭,花一棠又不在,嚇死個人……”
林隨安:“花一棠呢?”
“被?凌芝顏抓去查案了,走?得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和月大夫照顧你,簡直比七老八十的老婆子還啰嗦。”
“查什么案?”失去意識前的回憶漸漸回籠,林隨安心里?升起了不詳?shù)念A感。
“周太守被?人毒死了!悄無聲息死在了府衙書房,”靳若道,“是鳩毒!”
林隨安腦中嗡一聲,零碎的畫面涌入了腦海。
十酷刑的竹簡、東晁的謎題、嚴鶴的頭顱、陳竹的焦尸、暗塾里?的密室,馮氏后園中的累累白骨、果子行的牌位、案牘堂里?昏暗的燈光,以及燈光下那張沒有任何感情的臉——和金手指記憶中看到的另一張臉漸漸重合。
林隨安翻身?下床,厲喝道:“馮氏私塾里?尋到的骸骨埋到了何處?”
靳若怔怔指向北面,“虞美人山�!�
*
揚都水路縱橫,氣候潮濕,地?勢北高南低,北城更為干爽,適宜居住,漸漸形成了北貴南貧的居住分布規(guī)律。揚都以北為貴,尤其是羅城北面的虞美人山,山下三條水路環(huán)繞,山上植被?茂盛,郁郁蔥蔥,堪稱風水寶地?,被?諸多權(quán)貴分而劃之,修建祖墳,蒙蔭后代。
林隨安一覺睡了兩天?兩夜,這段時間里?,花氏以強大的財力、人力、物力和行動力,在虞美人山選了地?,下了葬,修了墳冢,因為太多骸骨混在一處,根本無法分辨誰是誰,所以只能葬在一處,花一棠親自提了碑文,還請高僧做了法事,超度亡靈。
墳冢在虞美人山的金門峰上,是最?金貴的墳冢地?,也只有花氏這般大手筆才買得起,林隨安根據(jù)地?圖找到墳冢的時候,已是入夜,從金門峰頂望下去,能看到萬家燈火的楊都城,明?水河、東水河,環(huán)衙河三條水路如九天?銀河落下大地?,明?亮無垠。
林隨安不是第一個到的,已經(jīng)有人先來了。那人穿著寬大的白色孝服,頭上系著孝帶,手扶著墓碑,凝視著夜空與大地?的交接處。
風從山下吹來,刮亂了墳冢旁柏樹稍上的幾根枝條,發(fā)出聲聲嗚咽。
林隨安嘆了口?氣,道:“我一直不明?白,那日東晁只差一點?就能殺了我,為何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走?了神,原以為是他見到周太守帶了弓箭手慌了神,現(xiàn)在想來,他是見到了一直等的人。東晁最?后看著的人并不是花一棠,而是藏在花一棠身?后,混在衙吏里?的你�!�
“我沒想到最?先來的人是你,”那人的聲音混在風里?,忽高忽低,“我以為會是花一棠,或者是凌芝顏,”他回過頭,“你是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
“從見你的第一面�!绷蛛S安道。
“為什么?”
“因為,”林隨安頓了頓,實在難以啟齒,“你長得好看�!�
不料這句話卻令他笑了,長長飄揚的孝帶映著月光,白得發(fā)亮。
“你說這話的口?氣,和她很像�!�
“她是你的妹妹,叫秀兒?,對么?”林隨安上前一步,放低了聲音,“祁元笙�!�
第41章
凌凌月光落在祁元笙姣好如女子的臉上,
將他的面色染得白如霜雪。
“你如何知道秀兒——”他頓了一下,又道,“果?然,
他也來了�!�
身后?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林隨安心頭一動,
眼角余光看到了花瓣般的衣袂在夜風中飛起,
花一棠走上前與她并肩而?立,手里拿著三卷軸書。
“玄奉元年元月初三,齊氏父子報官,女齊媛于市集走失,年八歲,不良人遍尋一月不得,結(jié)案。”花一棠舉起第一卷軸書,
“齊盛妻子早亡,留有一子一女,家中窮困,以抄書為生。秀兒走失后?,
齊盛拖著病體尋女不得,郁郁而?終,而?齊家的兒子,
就此消失了�!�
祁元笙嘴角微微勾著,仿佛在鼓勵花一棠繼續(xù)說下去。
花一棠舉起第二份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