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玄明一聲令下,身后二十名道士一擁而上,刀棍斧鉞一股腦兒朝著林隨安招呼了上去?,眾衙吏和不良人大驚失色,正欲上前應(yīng)戰(zhàn),就見一道綠光劃破長空,千凈出鞘,小娘子黑色的衣袂卷著凜凜刀光殺入敵陣,無數(shù)血花競相綻放,蔚藍(lán)的天、白色的云、綠色的刀、黑色的衣袂、紅色的血、組成了一副殘酷又美麗的畫。
不出十息,二十名道士手?筋腳筋齊齊斷裂,癱倒在地,全身抽搐。
玄明散人面色如紙,林隨安所有攻擊都特意避過了他,偏偏將血濺了他滿頭滿臉,順著眉毛往下滴,血還是熱的,卻有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林隨安甩去?刀上的血,反手?將千凈扛在肩上,烈烈日光下,千凈碧光如洗,映得林隨安一雙眼晶亮如惡鬼之瞳。
玄明五官猙獰,“你?、你?到底——”
林隨安懶得聽人啰嗦,飛起一腳踹中玄明散人的心?窩,玄明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直直摔下了祭臺。
還未來得及登臺的三十多名道士駭然變色,慌亂涌上前將玄明護(hù)在中央,林隨安扛著刀率十幾名莊稼漢子將他們攔在了祭壇之下,那些莊稼漢一改平日的老實本分,高舉著鋤頭、斧子、鐵鍬,一副要拼命的架勢,雖然人數(shù)不占優(yōu)勢,但有林隨安坐鎮(zhèn),氣勢完全降維碾壓。
花一棠攏袖笑道,“本花神?有好生之德,饒爾等一命,磕頭謝恩吧。”
玄明掙扎爬起身,咳出一口老血,“他根本不是什么花神?,他是方氏醫(yī)館的木棠!咳咳——”
“木棠只是本神?在人間的替身,”花一棠捋了捋袖子,笑容倏然一收,厲聲道,“青州城縣有邪祟以龍神?之名妖言惑眾,草菅人命,為?害四方,天道不忍,特派本花神?前來降妖除魔,爾等小小邪祟,還不束手?就擒?!”
“大家?莫要被他們騙了!”裘鴻雙目爆出血絲,指著林隨安喝道,“她就是殺死裘老莊主的方安!”
“殺死裘老莊主的不是方安,”花一棠反指裘鴻,“而是你?!”
裘鴻:“方安殺死裘老莊主人證物證俱全——”
花一棠:“人證是誰?物證又在哪兒?”
“我賢德莊上下皆是人證!”
“是嗎?”花一棠定定望著臺下裘氏族人,“你?們中可有人親眼見到方安殺人?”
包括裘伯在內(nèi)的裘氏族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妄言,裘老八跳了出來,大叫道,“我沒?看到!”
花一棠:“其他人呢?”
裘氏族人紛紛低下了頭。
花一棠冷笑一聲,“你?們沒?人證,我有人證�!�
裘鴻:“什么?!”
花一棠合起扇子端端向城門?方向一指,“請——人——證!”
眾人順著他扇子方向回頭望去?,頓時?大驚失色。
一名老者?在木夏和伊塔攙扶下慢慢行來,老者?身著淡青色官袍,晦暗的白發(fā)裹在幞頭中,鬢角掉出幾縷殘絲,面容憔悴,身形虛弱,走幾步就要喘兩喘。
眾人震驚非常,此人正是誠縣縣令裘良,上任裘氏家?主裘文的兄長,不過數(shù)月未見,為?何憔悴成了這般模樣??
一片寂靜中,裘良暢通無阻穿過重?重?人群,登上了祭臺。
朱達(dá)常率一眾衙吏躬身施禮,“見過裘縣令。”
裘鴻汗如雨下,“你?、你?你?怎、怎怎么——”
裘良示意木夏和伊塔松開他,僅憑著自己的力氣站直身體?,轉(zhuǎn)身面朝臺下百姓,提高聲線道:“在下是誠縣縣令裘良,半年前,我被裘鴻囚禁,被迫為?裘鴻所用,生不如死,幸而前幾日被人救出,方能重?見天日,將裘鴻的罪行公之于眾!”
裘鴻身形劇烈一晃。
裘良轉(zhuǎn)目狠狠盯著裘鴻,皮包骨頭的臉猶如嶙峋的樹皮,“裘鴻以我兄長裘文的性命相要挾,將我關(guān)押在賢德莊茶室下的囚室之內(nèi),裘鴻在茶室內(nèi)點燃毒香,逼我兄長吸入毒香,那毒香侵入兄長身體?,導(dǎo)致他人越來越糊涂,漸漸失去?意識,最后,最后竟是變作行尸走肉一般——”
裘良深吸一口氣,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流了下來,“所有這一切,我都在囚室的透氣窗中看得清清楚楚,那日,亦是我親眼所見,這位小娘子進(jìn)入茶室之時?,裘文已經(jīng)毒性發(fā)作,回天乏術(shù),最終……最終吐血而亡,而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就是裘鴻!�?br />
祭臺上下一片死寂,湖風(fēng)吹得花神?旗幡烈烈作響,金色的牡丹映著陽光,烈目刺眼。
裘氏一族愕然變色,皆是滿面不可置信。
朱達(dá)常厲喝:“速速將裘鴻擒�。 �
不良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將裘鴻壓倒在地。
“裘良你?血口噴人!”裘鴻的臉貼在地上,拼命掙扎,尖叫聲刺破了天空,“我給裘老莊主送的熏香是特制的藥香,能醫(yī)治百病,有延年益壽之效,怎么可能是毒?!”
花一棠冷笑一聲:“上物證!”
方刻一襲紅衣似血,擎著卷軸穿過人群,登上祭臺,先亮出仵作銘牌,“我乃大理?寺任命的仵作方刻,”又甩開軸書?,“這是裘文的檢尸格目。死者?身無外傷,肉色萎黃,皮起薄鱗,臟腑腐綠,胸腔、腹腔積滿鮮血,剖心?驗之,發(fā)現(xiàn)心?大脈爆裂。推斷死因如下:死者?多年慢性中毒,毒素堆積毒發(fā)后,血流提速,導(dǎo)致爆心?而亡�!�
臺下一片嘩然。
聽到方刻自爆身份,玄明腳下一個趔趄,眸光在“花神?”和“方安”的臉上頓了頓,心?里冒出了一個猜測。
放眼唐國,誰能有這般財力,一擲千金只為?假扮一個不著調(diào)的花神??
放眼天下,誰能有鬼神?般的恐怖戰(zhàn)力,能以一敵百?
胸口的血氣一股股往上涌,玄明手?腕一抖,藏在袖中的葫蘆落入了掌心?。
甚好、甚好!能遇到這般對手?是他玄明的榮幸!
花一棠居高臨下望著裘鴻,“裘鴻,你?毒殺裘氏家?主裘文,囚禁誠縣縣令裘良,假借縣令之名在誠縣之內(nèi)作威作福,魚肉百姓,樁樁件件,證據(jù)確鑿,按唐律,此乃十惡之罪,當(dāng)判梟首之刑,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裘鴻全身劇烈發(fā)抖,眼珠子瘋狂轉(zhuǎn)動,突然,目光定在了玄明身上,一咬牙,“我根本不知道那熏香有毒!熏香是玄明散人給我的,是玄明要害死裘老莊主,我什么都不知道!”
玄明斜眼瞅著裘鴻,“那熏香是你?特意找我求的,與我何干?”
裘鴻:“你?當(dāng)時?說熏香是以龍神?觀符水煉制而成,如今想來,你?早就知道符水有毒吧!”
“符水乃是龍神?所賜的神?物,怎會有毒?!”
“若是沒?毒,裘老莊主怎會爆心?而亡?!全縣百姓的乏力、虛弱和心?悸之癥又從何而來?!”
玄明臉皮一抖,顫抖的嘴角溢出了血絲,不吭聲了。
林隨安不動聲色和花一棠對視一眼。
呵呵,狗咬狗,兩嘴毛。
百姓聞言皆是大驚失色。
“龍神?觀的符水有毒!”
“我們也中毒了?!”
“我們是不是也快死了?!”
人群中的朱母振臂高呼,“大家?莫慌,花神?大人說過,符水只是小小的邪祟之毒!花神?百花露可解此毒!”
小魚:“我喝過百花露,真的能解毒!”
裘三十二:“我也喝過!”
一眾莊稼漢子紛紛點頭附和。
“沒?錯!”花一棠廣袖拂動,清光萬里,“大家?不必憂心?,本神?早已備好了百花露,這就賜予諸位�!�
朱達(dá)常命不良人從祭祀長案下拖出四個大木箱,木箱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切湔淞鹆�,裝著晶瑩剔透的液體?,拿在手?中輕輕一晃,便能聞到撲鼻的茶花香。
這是方刻以百花茶為?藥引煉制的解藥終極版,藥效好,口感佳,經(jīng)過朱母、裘老八和數(shù)名莊稼漢的親身試藥,臨床結(jié)果十分顯著。
百姓們興高采烈收下琉璃瓶,正要飲下,就在此時?,玄明散人翻出手?里的葫蘆,一口灌下符水,振臂喝道,“莫非你?們忘了龍神?祭之時?,龍神?顯圣的神?姿?!爾等凡人如此污蔑龍神?,難道不怕龍神?天譴嗎?”
眾人面色微變,龍神?顯圣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深入骨髓的震撼和恐懼迫使他們停下了喝藥的動作。
“區(qū)區(qū)一個邪祟,居然敢自稱神?,真是荒天下之大謬!”花一棠搖著扇子笑道,“你?所謂的龍神?顯圣,不過是海市蜃樓罷了,本就沒?什么稀奇�!�
玄明散人面色大變,“你?、你?你?你?你?說什么?!”
花一棠高舉折扇,又來一句:“請——人——證!”
馬嘶長鳴,一人縱馬沖出城門?,雙腳狠踏馬鐙,騰空踏風(fēng)躍上祭臺,震袍直身而立,但見此人面如冠玉,眸似朗星,身著六品墨綠官袍,頭戴黑色幞頭,滿身風(fēng)塵難掩一身正氣。
“我乃大理?寺司直凌芝顏,此乃大理?寺案牘堂所藏誠縣縣志,”凌芝顏將手?里的軸書?拉開展示,“縣志有載,誠縣地形特殊,每到雨季結(jié)束之時?,便有蜃景出現(xiàn)。所謂蜃景,不過是一種天文氣象,因氣溫濕度差異導(dǎo)致湖面水汽蒸騰,倒映出外地的景致�!�
說著,凌芝顏又抽出一卷軸書?,軸書?里是一副山水圖,山脈連綿,隱有云霧繚繞,山脈走勢猛一看去?與龍形神?似。
“此山名為?青龍山,位于誠縣以南五十里,因為?位置氣候極為?特殊,恰好成了龍神?湖蜃景的源頭,大家?所見龍神?顯圣的景色,其實只是這座山的倒影�!�
湖畔一片死寂。
誠縣百姓仰著頭,定定看著那兩幅軸書?良久,突然,有人哇一聲哭了出來,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蹲身跪地,抱頭痛哭,哭著哭著,又有人開始笑,百姓們又哭又笑,又喊又叫,似乎想把這長久的憋屈和恐懼都發(fā)泄出來。
林隨安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信仰崩塌,痛入骨髓,可這痛,卻是不得不受的。
花一棠搖著扇子湊到凌芝顏身側(cè),表情甚是不滿,“只是讓你?來做個證,有必要這般搶風(fēng)頭嗎?”
凌芝顏:“凌某可是花神?大人請來的,自然要鄭重?些,才不會折了花神?的面子�!�
堂堂大理?寺司直為?官廉正,容貌端俊,表情又是這般一本正經(jīng),說服力十足,花一棠怔住了,眨了眨眼,“有道理?�!�
凌芝顏扭頭,強忍著沒?笑出聲。
“狗屁龍神?,狗屁龍神?觀,玄明,你?騙得我們好慘啊!”人群中爆出一聲高喝,竟是秋三娘沖了出來,撿起地上的石頭砸向了龍神?觀眾人,這個動作瞬間變成了一個導(dǎo)火索,眾百姓清醒過來,沉重?痛苦變成了滔天怒火,紛紛涌過來扔石咒罵,一時?間,罵聲哭聲震天,石頭好像暴雨一般砸向了玄明散人。
面對怒氣洶涌的百姓,眾道士哪里還敢應(yīng)戰(zhàn),只能抱著頭蹲下身連連告饒,玄明散人頓時?變成了眾矢之的,被砸得鼻青臉腫,額角躥血,可他不但不躲,反倒仰首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隨安神?色一動,亮出千凈,“小心?,退后!”
玄明散人邊笑邊看過來,眼白漫上了水波般青藍(lán)色,瞬間就占據(jù)了整顆眼球,額角和脖頸處跳出駭人青筋,仿佛蛆蟲般扭動著。
眾人大驚,嘩然后撤,唯有林隨安泰山壓境般穩(wěn)穩(wěn)立在人群前方,千凈碧綠清澈的刀光映著她勾起的嘴角。
“玄明觀主,藥吃多了可是會有副作用的哦�!�
玄明張開血盆大口發(fā)出一聲嘶吼,那幾乎不是人能發(fā)出聲音,異常凄厲,仿佛五臟六腑在他體?內(nèi)沸騰腐爛,順著咽喉擠出來的聲音,下一瞬,一躍而起,手?中拂塵銀絲炸開千萬道明光,朝著林隨安劈頭蓋臉罩下。
林隨安瞳孔一縮,足尖一點迎上,手?腕狂搖,將千凈舞成了螺旋槳,割麥子一般收割著拂塵,拂塵被攪得粉碎,仿佛漫天飛舞的蒲公英四處散播,落在了龍神?觀的弟子身上,龍神?觀弟子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扭曲著身體?滿地打滾,臉上跳出一條一條丑惡猙獰的青筋。
不好,玄明散人的拂塵上果然有毒,林隨安額角微跳,刀勢驟變,凌空劈出五招刀釜斷殤,激烈的刀壓形成龍卷,將拂塵碎片卷上了半空,反手?又是三招割喉血十丈逼退玄明,回首大喝,“花一棠,解藥!”
“來了!”花一棠一腳踹翻祭祀長案,木夏和伊塔拖出最后一個大木箱,朱達(dá)常率眾不良人取出木箱里的皮水袋,咚咚咚灌入口中,奔下祭臺朝著那些道士狂噴:“噗噗噗噗——”
方刻慘不忍睹扶額,凌芝顏默默移開了目光。
口水混著解藥噴了龍神?觀弟子滿頭滿臉,個個都變成了落湯雞,青筋消失了,慘叫弱了下去?,道士們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往外嘔藍(lán)水,也不知的中毒的副作用,還是單純被解毒的方式惡心?的。
圍觀百姓一看了樂了,也學(xué)著不良人的動作紛紛啐起了吐沫,邊啐邊罵,兩不耽誤,好不熱鬧。
玄明被如此清奇的解毒方式驚呆了,一晃神?的功夫,只覺眼前綠光狂閃,電光火石間,千凈已經(jīng)橫住了咽喉。
林隨安的笑臉近在咫尺,大氣都沒?多喘一口,“玄明兄,你?的這點小伎倆我們早就猜到了�!�
玄明臉皮瘋狂抽動,骨節(jié)咔咔作響,心?道不愧是傳說中的千凈之主,即便他用了三倍的符水,也只能在此人手?下走十招,差距太大了。
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有龍神?果在,他們就能東山再起——
突然,玄明瞳孔劇烈一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看到誠山方向騰起了濃重?的煙霧。
林隨安回頭看了一眼,學(xué)著花一棠欠揍的語氣笑道,“啊呀,你?的龍神?果大約都被燒光了,好可惜呀�!�
玄明雙目暴突,“怎、怎么可能——玄清師弟,你?們將我?guī)煹苋绾瘟耍�!�?br />
林隨安翻了個白眼,拋出一瓶百花露,單手?大拇指撥開瓶塞,將整個瓶子塞進(jìn)了玄明嘴里,還掐著玄明的脖子搖了搖。
清亮芬芳的液體?順著咽喉流入胃袋,玄明全身的力氣流水般泄去?,身體?一軟,跪在了地上,頓時?悲從心?來,痛哭不止,“玄清師弟……師弟,是師兄害了你?的性命啊——”
林隨安幾乎笑出了聲,“玄清師弟,你?師兄很是擔(dān)心?你?呢。”
“別了,被這種人惦記可不是什么好事�!�
玄清道長說話前還在百步之外,一轉(zhuǎn)眼就到了眼前,青色的道袍甚至幻化出了三重?幻影,朝著玄明一抱拳,“師弟不負(fù)所托,已將龍神?果盡數(shù)收割燒毀,師兄再也不用寢食難安,夙夜難寐了�!�
玄明只覺一桶涼水從頭澆到了腳,玄清不可能有這般出神?入化的輕功,此人根本不是玄清,而是、而是——
“你?才是云中月!”
玄清很是受用,“還是這個名字聽著順耳�!�
玄明面如金紙,呆愣許久,緩緩伏地身體?,以頭搶地,雙拳狂砸,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吼聲,“啊啊啊啊��!”
花一棠搖著扇子走過來,冷眼看著他,“玄明,你?將龍神?果制成的符水和繡品賣到了何處?售賣路線是如何規(guī)劃的?買家?是誰?可有賬簿名單?!”
凌芝顏:“若能坦白交待,我可以替你?向大理?寺求情,給你?留個全尸�!�
玄明的叫聲漸漸停了,抬起頭,直勾勾盯著花一棠,“你?到底是誰?”
花一棠挑眉:“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玄明幾乎咬碎牙關(guān),目光又移向林隨安,“千凈之主林隨安,你?這個叛徒!”
林隨安:“哈?”
玄明眼中迸出刺骨的恨意,突然啐出一口血,仰天長嘯道:“韓泰平,你?還在等什么?!”
這一嗓子把眾人都喊蒙了。
林隨安:“韓泰平,誰��?”
花一棠:“聽著耳熟。”
就在此時?,朱達(dá)常突然發(fā)出一聲厲喝:“什么人?!”
林隨安、花一棠和凌芝顏回頭,同時?瞪大了眼睛,城樓之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圈黑衣人,帶著枯樹皮制成的面具,手?上提著高仿版的千凈,數(shù)量近百,還有一個領(lǐng)頭站在城門?正前方,用手?里的樹皮面具扇著風(fēng),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此人身形敦實,模樣?還算周正,的確有些眼熟,朱達(dá)常率先想起來,“你?是——蓬萊坊的里正韓泰平!你?想做什么?!”
韓泰平笑了,“果然不出三爺所料,玄明你?當(dāng)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如今丟了龍神?果,誠縣是斷斷不能留了�!�
林隨安也想起來了,他們來誠縣的第二日,這位韓里正曾來醫(yī)館“指點”過一番,還收了花一棠一吊錢的小費。
花一棠用扇子敲著額頭,一副頗為?懊惱的表情,“真是萬萬沒?料到,區(qū)區(qū)一個路人甲也來搶本神?的風(fēng)頭。”
林隨安和凌芝顏側(cè)目:這紈绔還裝神?弄鬼裝上癮了。
云中月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師兄所謂的后招啊�!�
玄明似是根本沒?聽到云中月的聲音,淚流滿面連連叩首道,“玄明有負(fù)三爺所托,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受罰!”
說著,就要咬舌自盡,云中月眼疾手?快一把卸掉了他的下巴,將玄明敲暈了。
韓泰平大笑三聲,反手?扣上樹皮面具,猛一揮手?,城樓上的黑衣人仿佛一只只黑色的紙鳶飄落,抽刀出鞘,一步一步逼向龍神?湖,狂風(fēng)驟起,黑衣狂舞,一百多張面具煞氣四溢,氣勢甚是駭人。
眾百姓面色驚懼,步步后退。
朱達(dá)常迅速退到花一棠身邊,急聲問道,“花縣尉,這些是什么人?”
花一棠:“自然是壞人�!�
朱達(dá)常險些沒?哭了,心?道這都什么時?候了,這紈绔還有閑心?開玩笑。
可瞧花一棠表情,眉眼凌厲,又不像說笑的模樣?。
凌芝顏:“黑衣人共有一百一十六人,我們這邊加上云中月和李尼里帶過來的衙吏和不良人,只有三十八人,林娘子,此一戰(zhàn)可有勝算?”
朱達(dá)常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竟是忘了,花氏林隨安素有以一敵百之名,再加上縣衙的不良人和衙吏,定然——
“看他們的裝扮,應(yīng)該和云水河上的黑衣人是一伙的,”林隨安單手?挽了個劍花,“這幫人功夫犀利,還會陣法?,估計夠嗆。”
朱達(dá)常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凌芝顏嘆了口氣,抽出腰間的橫刀,“林娘子,請了�!�
林隨安挑眉一笑,“凌司直,請了。”
話音未落,二人已如離弦之箭殺向了黑衣人群,李尼里發(fā)出一聲長嘯,率眾衙吏不良人緊隨而上,韓泰平厲喝下令,黑衣人攜著震天動地的殺氣涌了上來。
林隨安將身體?的重?心?壓得極低,仿若一只貼著水面滑行的飛鳥,足不沾地,身披厲風(fēng),右手?反握千凈,左手?反攥刀鞘,隨著身形的飛速移動,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爆出攻擊,電光火石,一擊必殺,仿若一根尖刺狠狠扎入敵陣,所到之處,血光飛濺,卻是半點也沒?落到她的身上,只是染紅了身后掀起的煙塵。
林隨安的速度竟然又變快了!
凌芝顏心?中駭然,他用盡全力也僅能堪堪跟在后面撿漏,不知不覺也砍翻了十幾名黑衣人,李尼里等人殺紅了眼,大笑著說從未殺得這般爽快過,可殺著殺著,眾人就覺出不對勁兒了,前方的林隨安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竟是跟丟了,四面八方不知何時?都變成了黑衣人。
不好!凌芝顏驚出一身冷汗,大喝,“有詐,撤!”
已經(jīng)來不及了,黑衣人的攻擊海浪般撲了上來,砍了這個,換了那個,他們都是統(tǒng)一的服裝和面具,根本無法?判斷到底砍了哪個,眼看眾人就要被碾壓至死,左前方的黑衣人突然被綠色刀光撕開了一道口子,林隨安又殺了回來,身形狂旋轟出兩招,撂翻了八名黑衣人。
黑衣人刀光涌動,瞬間填補空缺,再次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