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馮喬最?雞賊,專挑烏淳攻擊間隙出手,連環(huán)彈腿名不虛傳,踢起來又高又快,連踢七腳,三踢到了林隨安的背上?,第四腳踢空了,林隨安化作一股殘影跑了,好死不死,恰好車松也盯上?了這個殘影,一個錯身攻上?來,馮喬剩下三腳全踢在了車松的臉上?。
車松速度是最?慢的,一下都沒打?到林隨安,正惱著呢,被馮喬連踹三腳,不由大怒,反手就是一棍子,馮喬滋溜一鉆,躲開了,緊追其后的西?門陽被打?了個正著,脖子上?多了個白印子。
林隨安趁亂逃出戰(zhàn)局,回頭一看?,好家伙,這幾個人自顧自打?得還挺熱鬧——也不知道是脂粉遮擋了視線導致的誤傷,還是原本就看?對方不順眼——頓時?大喜,一個甩尾又沖了進?去,打?算渾水摸魚,豈料就在此時?,一道厲風破空而來,殺意直奔后腦勺,林隨安大驚,沉腰躬身,木棍纏頭一蕩,叮一聲,一柄黑色的袖箭插在了木棍上?,震得粉撲起了股黑煙。
是暗器!側目一瞧,是黃田,原來這家伙真正的兵器是暗器。
下一刻,十余只袖箭暴雨般射|了過來,林隨安足尖狂點?,學著云中月的步法一溜煙沖進?了烏淳等人中間,無奈自己是個半吊子,根本趕不上?云中月的詭異身法,無法從暗器中全身而退,只能拉著其余四名掌門做擋箭牌,左邊拽一把西?門陽,右邊踹出馮喬,后邊拖著車松跑兩步,貼地擦過烏淳,順便使個絆子,噼里啪啦在他們身上?貼黑印子。
黃田大約是殺紅眼了,暗器亂射一起,頗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氣?勢,簡直是無差別攻擊,其余四人滿頭滿臉都是蜜粉,被殃及池魚,看?不清到底誰打?誰,再加上?天黑視線不明,愈發(fā)疑竇叢生,互相懷疑起來。
“烏淳,是不是你!”
“西?門陽,你不要太過分!”
“馮喬,我聞到你腳臭味兒了!”
“車松你是不是老花眼,往哪兒打??!”
“黃田你丫的王八蛋,我知道是你!”
“今天只有我能打?贏林隨安!”
“滾!我才?是贏家!”
“讓開,讓開,讓我來!”
霎時?間,整個高臺吼聲四起,脂粉彌漫,兩岸猿聲啼不住,萬紫千紅總是春。
臺下圍觀眾人瞠目結舌,萬萬沒想到這幫人五人六的掌門人,竟打?得如?此沒有格調。
花一棠扇子遮著嘴,笑出了聲。
“當——”銅鑼敲響,一炷香的時?間到了。
林隨安倏然騰空而起,破煙而出,遠遠落在了高臺的邊緣。
煙塵中的人影停了下來,五人身形漸漸清晰,臉上?身上?五顏六色,表情猙獰,氣?喘吁吁,怒氣?沖沖互相瞪著。
花一棠站起身,“來,數(shù)印子吧�!�
五名女娘提著燈籠登上?高臺,瞅著五位掌門的狼狽模樣,實在無處下手,他們身上?又是紅又是綠,粉撲印子都糊在了一起,根本分不出來。
“他們是與林娘子對戰(zhàn),只需要數(shù)他們身上?黑色粉撲印子就行了�!眲⑶嚓靥嵝选�
女娘們松了口氣?,專心數(shù)了起來。
“馮門主,黑色粉撲印一共三處,左肩一處,右肩一處,后背心一處�!�
“烏門主,黑色粉撲印一共三處,左肩一處,右肩一處,后背心一處�!�
“黃門主,黑色粉撲印一共三處,左肩一處,右肩一處,后背心一處�!�
“車門主,黑色粉撲印一共三處,左肩一處,右肩一處,后背心一處�!�
“西?門門主,黑色粉撲印一共三處,左肩一處,右肩一處,后背心一處�!�
此起彼伏的報數(shù)聲響起,又落下。
幾十號人的場子落針可聞。
五位掌門身上?所?中黑色粉撲的數(shù)量和位置全都一模一樣。
五人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齊齊看?向林隨安。
林隨安身上?花花綠綠的,唯有一張臉干干凈凈,段紅凝親自為?林隨安計數(shù),數(shù)了三次,確定無誤,表情也是有些不可思議。
“林娘子身上?的粉撲數(shù)量,紅色三個,白色三個,綠色三個,黃色三個,藍色三個�!�
五個掌門的表情裂了,這些粉印子的數(shù)量和位置表明了一件事?,林隨安能夠隨心所?欲控分!如?此混戰(zhàn)之下,她居然能精準控分!這、這這這還是人嗎?!
段紅凝定定看?了林隨安一眼,“此戰(zhàn),平局!”
兩名小廝上?前,揭開賭局骰盅的封條,分別取出了兩方事?先寫下的盲猜結果。
烏淳一派的紙條上?,寫著“林勝”。
花一棠的紙條上?只有一個字:“平”。
*
小劇場
花一棠:【啊呀,段九娘說的也不錯,江湖人最?重名聲臉面,若是此戰(zhàn)哪個人能勝得千凈之主一招半式,傳到江湖上?,定是臉上?飛光,大大的榮耀�。 �
林隨安:嘖嘖嘖,花一棠這招挑撥離間太損了。
第205章
段紅凝現(xiàn)在才?明白過來,
這場賭局擂臺戰(zhàn)根本就是林隨安和花一棠設計好的。
剛開始,林隨安以恐怖的戰(zhàn)斗力震懾五位掌門,讓他們心存忌憚,
不敢輕舉妄動,在他們失去信心之時,
又扔出一個誘餌,
以切磋武藝的粉撲大戰(zhàn)定勝負,甚至為了讓這個誘餌更可口些,花一棠同時使出了激將法和挑撥離間大法,待這五人入套,整場戰(zhàn)局便在林隨安掌控之中,她想勝即可勝,她想負即可負,
她想平局,便平局。
總而言之,這場戰(zhàn)局,林隨安負責武力打壓,
花一棠負責心理?攻擊,配合地天衣無縫,而如?此復雜的布局,
二人在戰(zhàn)前并未商量過�;ㄒ惶奈ㄒ荒芤勒痰�,就只有林隨安上臺前的一句話?:
【我不會輸,
你?一定贏�!�
而林隨安竟然也敢將身?后全然交給花一棠。
段紅凝目光不由落在了花一棠身?上,一刻鐘前,他盯著段紅凝問:
【段娘子是不是將花某看錯成其他人了?】
那時,
他的目光深邃莫測,氣勢駭人冰冷。
可此時,
滿身?香噴噴的華服少年興高采烈揮舞著扇子,笑臉如?春日里綻放的牡丹,熱烈而美麗。
段紅凝有些疑惑了:他們二人似乎并不是情侶,卻有著比情侶更甚的信任和心有靈犀,或者說,是一種很難用語言說清的……羈絆……
花一棠得意地不得了,提著袍子噠噠噠沖上高臺,站在林隨安身?邊,啪一聲展開扇子,擺了個花枝招展的造型,“五位掌門,可服了?”
烏淳五人對視一眼,齊齊抱拳,“林娘子技高一籌,我等佩服!”
“林隨安,我們贏了!”花一棠樂道?。
豈料林隨安根本沒看他,而是直直望著縮在人群里的黃臉小郎君若有所思。
花一棠順著林隨安的目光看過去,有些不爽,“莫非你?還對的云中?月那張黃不拉幾的丑臉念念不忘?”
林隨安笑了一下?,“我只是好奇,云中?月會將他吃飯的臉皮給誰——”
話?音未落,人已離弦之箭飛了出去,臺下?圍觀的五大門派弟子悚然變色,瞬間做鳥獸散,心道?莫非這千凈之主?殺瘋了,打?算拿他們這些小魚蝦祭刀,這一散可太?好了,正好為林隨安讓開了路,林隨安足踏眾人肩膀、后背、腦袋瓜子,幾個騰身?飛轉,到了黃臉小郎君的眼前。
黃臉小郎君目眥欲裂,被林隨安一身?殺氣壓得四肢僵硬,完全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林隨安探手揪住了他耳后翹起的皮膚。
林隨安摸到了,果然是人|皮|面具,心頭大喜,向上一揭——
*
靳若和伍達滿頭大汗,靠著饅頭柳癱坐著,刨坑的破樹枝已經(jīng)斷了好幾根,手上都磨出了血泡。老柳樹四周多?出了一圈墳坑,每個墳坑里,都有一個窄小的棺材,一共二十七口棺材。
方刻繞著墳坑轉了三圈,隨手挑了個看起來最新鮮的,“過來,開棺。”
伍達和靳若苦不堪言,又不管忤逆方刻,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干活。
倒是便宜了無為子,綁在老柳樹上還能歇一歇,還有精神說風涼話?,“無量天尊,三位果然是藝高人膽大,如?此攪擾死者長?眠,就不怕冤魂纏身?,不得善終嗎?”
靳若頭也不回甩出一塊大泥巴,吧唧糊到了無為子的道?袍上,“再叨叨就把你?嘴糊上。”
無為子臉皮抽了兩抽,竟然真的安靜了。
所有棺材都是紅木薄棺,木質還算上品,開棺后,里面什么都沒有鋪墊,只有一卷破草席,方刻戴上口罩、圍衣、手套跳下?墳坑,揭開了草席,嘖了一聲。
靳若、伍達捏著鼻子偷偷看過去,草席里的尸體?早已化為枯骨,詭異的是,尸骨外面竟然沒有一件覆體?的衣衫,也不知道?是已經(jīng)爛光了,還是尸體?原本就是□□下?葬的。
伍達憂心忡忡,“只剩骨頭了,估計什么都驗不出來了吧�!�
方刻哼了一聲,先在墳坑邊鋪上了白布,從大木箱里依次掏出鑷子、鋸子、鐵尺,整整齊齊擺好筆墨和空白的檢尸格目表,開始驗尸。
“骸骨能驗出的東西遠比世人想象的更多?,能判斷死者性別,比如?,男性下?顎骨升枝微彎,女性較直,坐骨切跡女寬男窄,生?育過的女子恥骨會有痕跡;股骨和脛骨的長?度可以推算出死者的身?高;手骨的粗壯程度可看出死者是左利手還是右利手;經(jīng)常從事繁重體?力勞作的較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骨頭更為強壯;通過斷裂骨頭生?成的骨痂厚度可推測死者生?前受傷的時間,骨干的閉合程度能推測出年齡——”
方刻聲音越來越低,仿若自言自語,“幼童的年齡比成人更容易估算,尤其是牙齒,十二歲以前乳牙脫落,恒牙長?出……”
伍達嘆為觀止,“方仵作不愧是大理?寺的金牌仵作,果然技藝高超�!�
靳若十分感動,“方仵作平日里驗尸都是不說話?的,今天還陪著咱們聊天,定是為咱們壯膽啊!”
方刻飛快驗完了第一具尸骨,筆走龍蛇寫完檢尸格目,爬出墳坑,蒼白的臉看不出喜怒,“俗話?說,畫人畫皮難畫骨,一個人縱使皮囊能夠千變萬化,骨頭終歸是騙不了人的。”
伍達順著方刻黑黝黝的目光看過去,發(fā)?現(xiàn)他這句話?竟是盯著五花大綁的無為子說的,不由一個激靈,拽了拽靳若,“方仵作莫非是看這個老道?不順眼,打?算稍后將他一并剖了?”
靳若嘿嘿兩聲,沒說話?。
繁重的體?力工作又開始了,靳若和伍達兩個冤大頭負責開棺,方刻負責驗尸,一個墳坑接著一個墳坑,一個棺材接著一個棺材,剛開始靳若和伍達還有些害怕,漸漸地,體?力瀕危,精神麻木,連害怕都顧不上了,進化成了兩只開棺工具人。
待二十七具尸體?驗完,靳若和伍達直接躺平在墳包上,和棺材里的尸體?只有一口氣的區(qū)別。
方刻坐在墳包上慢條斯理?整理?好檢尸格目,站起身?,“二十七具尸體?,皆為骸骨,根據(jù)此處氣溫和土壤濕度判斷,死亡時間半年以上,骸骨的尺寸、厚度皆十分單薄,說明所有死者生?前營養(yǎng)不良,其中?,有十三具骸骨曾骨折過,根據(jù)股骨和脛骨長?度判斷,所有死者身?高不超過五尺,口中?乳牙未退,”頓了一下?,“二十七人,皆為年齡不足十二歲的幼童,其中?女童二十人,男童七人�!�
伍達震驚非常,“幼、幼童?這么多??!”
方刻面無表情,“可能還有更多?幼童的尸體?,只是我們還未發(fā)?現(xiàn)�!�
伍達:“怎么可能?!如?果有這么多?孩子死于非命,為何官府從未接到過報案?”
方刻沉默,靳若面色鐵青,“伍捕頭可聽說過白牲?”
伍達好像突然被割了舌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生?在益都長?在益都,從小跟著做捕快的父親耳暈目染,當然知道?“白牲”。
那是世家?貴族們的最受歡迎的樂趣和玩物,只選十二歲以下?的女童或男童,極盡殘忍虐玩之后,棄之荒野,猶如?牲畜,故名“白牲”。
風又變大了,亂葬崗的尸氣翻騰起了來,老柳樹的樹枝亂發(fā)?般狂舞,方刻站在一片黑洞洞的墳坑中?央,手中?的檢尸格目嘩嘩翻動著,一襲紅衣潑血般飄散開去,蒼茫又悲涼。
靳若嘆了口氣,“你?想讓我們看的就是這個?”
伍達愕然:靳少門主?在和誰說話??
身?后響起了聲音,“說實?話?,我也沒想到啊……”
前半句嗓音蒼老,后半句嗓音驟然變得透亮,仿若月光下?的一滴露珠。
若凈刀光猶如?一道?銀練飛了出去,靳若攻向了無為子,無為子的身?體?猛地一縮,輕輕松松從繩索中?脫身?,道?袍綻出四重幻影,靳若的刀劈空了,下?一瞬,無為子仿若一縷青煙飄到了饅頭柳樹的樹梢,呼啦啦迎著夜風飛走了。
靳若收刀回鞘,啐了一口,“今天就放你?一馬�!�
伍達下?巴砸地,指著夜空,“云云云云云云中?月?!”
*
林隨安“唰”一聲揭下?了黃臉小郎君的人|皮面具,面具下?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張臉——臉圓圓的,眼睛細長?,兩頰還殘留著紅色的胭脂,是滿啟。
上當了!
林隨安當即轉頭閃目觀望,五大門派的子弟人影攢動,亂成一團,突然,有三個人跳出人群,沒命似的向門口狂奔,林隨安條件反射正要追過去,瞬間反應過來,扭頭一瞧,滿啟已經(jīng)混入人群,瞬間不見了蹤影。
機會稍縱即逝,林隨安甚是遺憾,只能躍回了高臺,五大派的弟子被嚇得夠嗆,紛紛擠在各個角落里,想著若林隨安再殺過來,逃命也能快些。
花一棠搖著扇子湊上前,“誰?”
林隨安:“郝六家?那個叫滿啟的小廝�!�
花一棠長?長?“哦——”了一聲,旋身?看向烏淳等人。
烏淳撓了撓頭,干咳兩聲,示意門下?弟子送上來一個木匣,木匣里裝著的正是之前展示給林隨安的“十凈集”,一份五陵盟勢力劃分的地圖,還有一疊地契。
“江湖人一言九鼎,愿賭服輸,既然輸給了林娘子和花四郎,這些全歸你?們了�!�
花一棠接過木匣卻不急著查看,歪著頭上上下?下?將烏淳好一番打?量,突然笑了一下?,道?,“敢問烏門主?,這十凈集是誰給你?的?”
烏淳嘆了口氣,“是個叫七爺?shù)哪贻p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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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凌芝顏:還沒輪到凌某出場嗎?
第206章
賭局結束后,
眾人換到了段九家三院的凌波亭,屏退閑雜人等,只留花一棠、林隨安和五大派掌門密談。所謂小事開大會,
大事開小會,如此精簡的會議出席陣容,
討論?的正是?事關五大門派生死存亡的大事。
會議議程第一項,
林隨安決定先驗貨,打開了烏淳送來的十凈集。
內容和她預料的差不多?,是?更為詳細的刀法?講解,配圖終于?不是?火柴人,而?是?四格小人書,范例人物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看起來正規(guī)了不少,每招每式都配了說明,和林隨安的肌肉記憶大差不差,唯有招式的名字略有出入,
比如“割喉血十?丈,閻羅招魂幡”的招式名其實?是?“斬首”,“刀釜斷殤”招名“斷椎”——原來不是?在火柴人的腹部劈一刀,
而?是?砍脊椎——“待斬若牲畜”是?“車裂”,“迅風振秋葉”是?“凌遲”……
“十?酷之后,
便是?十?凈——”林隨安口中喃喃,心中嘆了口氣。原來十凈集的招式是根據(jù)“十?酷刑”設計出來的,果然是個不吉利的刀法。
花一棠皺眉,
“破定如何?”
林隨安深吸一口氣,翻開了最后一頁。
招式名:破!定!
口訣:悟心。
除此之外,
一片空白,屁都沒?有。
二人:“……”
難怪凈門無人參透這一招,這就相當于?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找到了數(shù)學最后一道大題的答案,結果只有一個“略”。
太坑了吧!
“后面還有一頁�!睘醮咎嵝训�。
最后一頁寫?了八個大字“凈心自持,方得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