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花家四郎?”
“嗯呢。”
“揚都花氏的花四郎?”
“嗯呢�!�
“花二木的爺爺?”
“嗯呢!”
“快!立即備車,將這姻緣風鈴送去花氏九十九宅!”
“是!”
*
小劇場
花一棠:啊呀呀呀呀,姻緣風鈴忘了拿,定情信物也忘了掛,我恨!
第209章
凌芝顏現(xiàn)在感覺甚是焦頭爛額。
馬彪一幫二世祖在秋月茶坊突然暈倒,
整座茶坊人仰馬翻,雪娘子急忙叫了相?熟的大夫過來診治,豈料來了三個大夫皆是束手無策,
稱從未見過此種病癥,推測可能是中毒,
至于是何種毒素,
著實驗不出來了。
雪娘子嚇得不輕,險些沒當場給凌芝顏跪下,此事若不能查清,秋月茶坊定然辦不下去了。
凌芝顏抓了個凈門的小販幫忙傳信回益都府衙,找捕頭伍達帶不良人來幫忙,豈料小販回來說,伍達率人去了亂葬崗,
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靳少門主去了紅香坊尋林娘子,好在方仵作已?經(jīng)回了花宅。
眼看馬彪等人情況越來越糟,還有一個瞿慧昏迷不醒,
凌芝顏當機立斷征用茶坊的馬車,快馬加鞭將人全運回了花宅。
方刻剛換下挖墳的臟衣服,又被?凌芝顏抓去看病人,
臉拉成了長白?山,先替瞿慧看了看,
只是氣血攻心,一時暈過去了,并無大礙,
花一夢安排女侍送瞿慧回房歇著,好在她之前?住過的屋子還留著,
正好用上。
方刻診完馬彪等人,白?眼幾?乎翻到天上去,“竟然用假百花茶做解藥藥引,沒死真是命大�!�
凌芝顏愕然,木夏忙將凈門傳回來的口?信上報給花一夢。
“甘壇主發(fā)現(xiàn)了幾?家販賣百花茶贗品的茶肆,順藤摸瓜,查到這?些茶肆都是這?兩個月剛剛被?馬氏兼并的,散茶的來源尚未查到,和青州百花茶的賣相?有七成相?似,口?感和滋味差一些,但價格便?宜,有好些貪便?宜不識貨的就買了馬氏的茶�!�
方刻冷笑,“味道差些倒也罷了,這?假茶的藥性差了十?萬八千里,作為藥引,不但不能解毒,還會加劇毒素發(fā)作的速度,好在他們?在秋月茶坊喝了些真百花茶,當不至于丟了性命�!�
伊塔百思不得其解,“馬氏連、自己人、都坑嗎?”
木夏:“莫非——他們?自己也以為自己賣的是真百花茶——”
花一夢眸光一閃,“也就是說,東城馬氏還有一個上家?”
伊塔舉手?,“斤哥說,凈門若能查,能加錢嗎?”
花一夢掏出兩袋金葉子拋給伊塔,“轉告靳若,若凈門真能查出來,賞金翻倍�!�
“三娘威武!”伊塔的馬屁拍得響徹天地?。
花一夢失笑,向方刻和凌芝顏打?了個招呼,匆匆去了后宅探望瞿慧。
方刻被?逼無奈挑大梁,指揮木夏、伊塔和青龍四人將馬彪等人搬到偏堂,開方子、抓藥、配藥、熬藥,尤其加大了百花茶藥引的量,一頓操作猛如虎,總算是穩(wěn)住了幾?人的毒性。
凌芝顏又要派人去紅香坊,又要通知馬彪一眾的家人,又要派人去益都府衙備案,又要安撫雪娘子,忙得足不沾地?,滿頭大汗,待馬彪等人穩(wěn)定下來,才堪堪坐下來喘口?氣,木夏貼心送上了新沏百花茶,茶盞剛沾唇,花一夢風風火火跑了過來,悄悄拉過凌芝顏,從袖子里掏出一塊帕子。
凌芝顏耳根騰一下紅了,“這?、這?這?這?是何意?”
花一夢翻了個花氏祖?zhèn)靼?眼,“這?是剛剛侍女替瞿慧更衣擦洗時發(fā)現(xiàn)的帕子,貼身?藏在瞿慧的里衣里�!�
凌芝顏飛速后退半步,女子貼身?的東西,花三娘怎可貿(mào)貿(mào)然拿給他一個外男看?
花三娘又將凌芝顏扯了回去,雙手?拉著帕子展開,“這?上面繡著半簇海棠花�!�
帕子是普通的絲帕,益都女子常用的款式,半簇海棠花仿若被?利刃齊齊切開了,左半空白?一片,右半花團錦簇,甚是詭異。
凌芝顏腦袋嗡一聲,飛快翻出連小霜死前?留下那幅繡品的拓樣,折起帕子拼上拓樣,兩個半幅繡樣恰好能合成一簇完整的海棠花。
花一夢目瞪口?呆。
凌芝顏:“瞿慧呢?”
“還在昏迷,派了好幾?個侍女看著呢�!�
凌芝顏拿起卷宗和帕子沖到偏堂,找到了正在打?瞌睡的方刻。
“方大夫,你看這?個!”
方刻睡眼迷離掃了一眼,眼皮啪一下崩開了,兩個眼珠子嗖嗖放光,“哪來的帕子?”
花一夢:“瞿慧貼身?收著的。”
方刻舉著帕子對照著燭光細細觀察半晌,“看針法有些像連小霜,又不太像�!�
花一夢:“瞿慧說她曾連小霜學過繡工,或許是仿繡的�!�
方刻眸光一動,示意二人隨他回了自己的園子。
方刻所住的園子名為“映雪”,是花氏九十?九宅中最陰涼的一處,也是方刻自己要求的,共有三間?廂房,主廂寢室,左廂是雜物件,嚴禁外人進入,不知道里面都放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右?guī)欠娇痰墓ぷ鏖g?。
進門是一座厚重的臺案,寬四尺,長八尺,擺著各式各樣的刀具、鉗子、鑷子、剪刀、鉤子、磨刀石、顏色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等,臺案右側掛著一張人體?骨骼圖,畫功登峰造極,風一吹,晃晃悠悠的,仿若人骨活過來一般。
凌芝顏定眼一瞧,人骨圖的落款是揚都花四,竟然是花一棠特意為方刻畫的。
方刻點亮火燭,端坐臺案之后——臺案配的也是木夏特制的太師椅——從繡樣上小心挑出兩根絲線,平放在白?紙上,用小刷子沾了瓷瓶里藥水,細細涂抹,絲線黏在白?紙上后,再用小鑷子將兩張白?紙掛上麻繩晾著。又剪下兩條絲帕,也涂了藥水,放在另外兩張白?紙上。
凌芝顏和花一夢看得一頭霧水。
“方大夫這?是在作什么?”花一夢問。
“驗驗這?繡花的絲線里有沒有什么其它的東西�!狈娇屉p手?插袖,黑黝黝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盯著那兩張白?紙,待紙上的液體?干得差不多了,拿起一個藍色的小噴壺,對著第一張白?紙“呲——”噴藥水,藥水的氣味芬芳撲鼻,很是嗆人,凌芝顏當即想起了花一棠的熏香,花一夢立刻辨出來了,“是水浴銀蟾?”
方刻盯著紙張“嗯”了一聲,“水浴銀蟾和龍神果的藥性相?克,能幫助顯色劑快速顯色。”
凌芝顏:“方大夫懷疑這?帕子也浸了龍神果的汁液?”
方刻點了點頭。果然,不多時,白?紙上顯出了一條淡淡的藍色線條,仿佛用毛筆沾了稀釋的藍色染料,沿著繡線的走向描了一道。
方刻在第三張紙上的絲帕也噴上水浴銀蟾,等了半晌,沒有變色。
“這?繡線上有龍神果的成分,但是劑量十?分微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狈娇痰溃芭磷由蠜]有龍神果的成分。”
凌芝顏皺眉,“什么意思?”
方刻沒說話?,又拿起一個血紅色的噴壺,照著第二張紙和第四張紙噴了新的液體?,這?一次的液體?氣味又酸又臭又腥,聞起來像十?年?沒洗的臭腳丫子。
花一夢捏著鼻子退后兩步,“這?是什么?!”
“我用幾?十?種稀有的草根、藩國香料蒸餾合成的顯色劑,試驗了幾?百次,方才得來這?一小瓶。”方刻噗一聲吹滅了蠟燭,“遇到人血便?會顯色�!�
整間?屋子陷入一片黑暗,凌芝顏和花一夢瞪大了雙眼,第二張紙上的繡線居然在隱隱發(fā)光,淡綠色的光,像螢火一般。而帕子的那張紙上則是一片漆黑。
“繡線沾過微量的人血,可能是皮屑上的血�!狈娇痰穆曇粼诤诎抵许懫�,仿佛鬼魅在耳邊低語,令人不寒而栗。
花一夢打?個了哆嗦,“何意?”
蠟燭亮了,燭光中的方刻咧開嘴角,血紅的牙齦仿佛染了血一般,“繡線上有人血,人血中有龍神果的成分,而帕子上卻沒有,這?不是很有趣嗎?”
凌芝顏皺眉道:“也就是說,繡線和帕子原本是分開的,繡線接觸過人血后,才被?繡到了絲帕上�!�
花一夢:“……聽著好惡心�!�
方刻提起絲帕,映著燭光盯著那半幅海棠花,“這?幅繡樣需要多少繡線?”
花一夢捏著鼻子湊上前?看了看,“說不準,這?繡樣很復雜,應該很費線,各種顏色加起來,估摸需要兩縷、或者三縷吧。”
“一縷繡線大約半指粗,兩尺長,兩三縷繡線相?當于一根繩索粗細,”方刻用手?繞著脖頸比劃,“若是這?么一繞一勒——”
花一夢捂住了嘴,凌芝顏大驚失色,“你是說這?帕子上的繡線就是殺死連小霜的兇器?!”
“可惜,我只能驗出繡線上有人血,卻無法驗出是誰的血。”方刻有些遺憾,“也許是吳正禮的血,或者是其他什么服用過龍神果的人�!�
凌芝顏轉身?就往外走,“瞿慧在何處?”
花一夢緊追而上,“還是安排在連芳閣�!�
二人步履如風,急急忙忙向連芳閣趕。花宅的面積實在太大了,從方刻映雪園出來,穿瓊山回廊、過暮云院、繞蒼煙暖閣,走了足足一刻鐘,終于見到了連芳閣的大門,守門的四名侍女還在原來的位置上,花一夢頓時松了一口?氣�!蚌哪镒舆在睡嗎?”
四名侍女作揖,“一直沒醒,里面有青蓮守著呢。”
凌芝顏走到快步廂房門前?連拍三下,門里沒有回應,貼門聽了聽,面色微變,一腳踹開了門板。
一名侍女趴在地?上,旁邊扔著一個石硯。侍女已?經(jīng)被?打?暈了,后窗開著,蒼白?的月光落在空蕩蕩的床榻上。
瞿慧不見了。
花一夢倒吸涼氣,飛快看了凌芝顏一眼。
凌芝顏雙眉緊蹙,掀起窗扇飛快打?量了一下窗外的地?面,旋身?又向外走,“離開的時間?不長,花宅侍從眾多,應該有人見過她�!�
花一夢快步跟上凌芝顏,“瞿慧之前?在花宅住過一段時日,對花宅的布局,護院侍從排班都有了解,九十?九宅占地?面積將近大半個坊區(qū),亭臺樓閣池塘湖水樹林山丘皆有,她若想避開眾人耳目藏起來,一時半刻很難尋到�!�
凌芝顏腳步一頓,“不對,她若要逃,前?幾?日住在花宅的時候早就逃了。她不是逃走,也不是藏起來,而是要去別的地?方�!�
花一夢怔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今天馬彪等人特別提到了吳正禮,還有床頭的什么什么風鈴……當時瞿慧的神情就不太對——
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她去了吳正清的宅子�!�
*
小劇場
靳若風風火火趕到了段九家,打?算向花一棠和林隨安邀功,說今日自己如何如何辛苦挖到了白?牲的尸體?,如何如何帥氣打?跑了云中月,如何如何努力趕來了紅香坊——
段紅凝:“林娘子和花四郎去大慈寺了�!�
靳若:“誒?”
“算算時間?,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到了月老祠,求到了姻緣風鈴吧。”
“……”
靳若當即火冒三丈,翻上馬背追了出去。
老子挖了一天的尸體?嚇得半條命都沒了,你倆居然還有閑心花前?月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210章
皮西駕著馬車在夜色中狂奔。
從大慈寺到連小霜宅院所在的錦西坊馬川街,
最近的路是沿著錦江夜市一路往西,繞過南二坊,過西市。此時?已近亥正?,
臨近錦江夜市關市的時間,路上擠滿了小攤販、貨郎和行人,
摩肩擦踵,
莫說駕車,就算步行也是舉步維艱。
皮西見林、花二人著急,便毛遂自薦抄小路送二人過去,還別說,此人不愧是段九家首屈一指的車把式,哪條巷子現(xiàn)在人少,哪條巷子能容馬車通行,
哪個坊門已形同虛設,哪條街道能縱車狂奔,皆是一清二楚,駕著車七扭八拐,
五鉆六繞,竟然繞過錦江夜市,穿過衙城到了城內區(qū),
從西市的坊墻門洞里鉆了進去,又繞了兩個圈,
穩(wěn)穩(wěn)停了下來。
林隨安推窗一看,停車的位置就在連小霜宅院后門外的巷子里,車身恰好?卡在兩輛貨車中央,
停車技術不可謂不精妙。從這條后巷往東走到?盡頭就是西市坊門,坊門外就是兇手拋尸的暗渠。皮西是從西側南側的坊墻洞鉆進來的。
花一棠很滿意,
拋給皮西一片金葉子,“皮西小哥簡直是益都活地圖�!�
皮西樂得合不攏嘴,“花四郎過獎了,小的日日駕車送段娘子出行,自然對益都大路小街都熟悉,我就在這門外候著,若二位還要用車,大聲喚小的便是�!�
后門上還貼著府衙的封條,沒有任何破損,花一棠揭掉封條,二人快步走了進去。
連小霜的宅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更靜更黑了,花一棠掏出照明夜明珠繞過繡坊,前方便是正?廂。
蒼白的月光下,一只?孤零零的風鈴吊在屋檐下,夜風穿過屋檐,風鈴叮、叮、叮地響著,好?像在呼喚一個永遠都得不到?回應的名?字。
二人不覺放輕腳步,林隨安縱身一躍取下風鈴,鈴聲戛然而止,靜靜躺在花一棠的掌心里。
這只?風鈴的形制花紋與月老祠的姻緣風鈴一模一樣,只?是內外都長出了斑駁的銹斑,應該很長時?間都沒有養(yǎng)護了,風鈴下的紙簽退了色,字跡早已無法辨認,花一棠舉起夜明珠,瑩瑩的光照著風鈴內部,一邊轉著,一邊細細辨認。
林隨安抻著脖子,也湊過去看,可實?在是看不清楚,越湊越近,幾乎貼到?了花一棠的肩膀上,“有字嗎?”
花一棠肩膀一僵,突然噔噔噔旁移三大步,漂亮的大眼睛瞪著林隨安,眼里的光比夜明珠還熒惑動人。
林隨安莫名?其妙,“干嘛?”
花一棠用手背飛快抹了一下耳垂,林隨安剛剛一口氣恰好?吹到?了這里,又癢又燙,可看她的表情,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心中一片郁悶惟天可表,“咳,有字�!�
林隨安大喜,“是那個男人的名?字嗎?”
“不是名?字,”花一棠長吁一口氣,穩(wěn)住心神,將?夜明珠遞給林隨安,蹲下身,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四寶放在地上,左手細細摩挲風鈴的內側,瞇著眼,右手快速在紙上寫畫。
林隨安蹲在旁邊舉著夜明珠,看著一串字符從花一棠筆尖流淌到?紙上,眉頭越蹙越緊,她認出來了,是小篆。
她早該想到?的,那個男人如此雞賊,將?他?和連小霜之間所有的聯(lián)系都消除了,怎么會輕易在姻緣風鈴里留下自己名?字。
既然他?敢將?風鈴留在這里,想必是知道無人會發(fā)現(xiàn)風鈴里的秘密,或者說,就算發(fā)現(xiàn)了,也不會猜到?他?是誰。
“這幾個字是什么意思?”林隨安問。
花一棠皺眉:“子兮子兮,見此良人何?”
林隨安:“啥?”
“出自《詩經(jīng)》的《綢繆》。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花一棠道,“是一首情詩。”
林隨安:“莫非這是連小霜和他?情郎的定情詩?”
花一棠嘆了口氣,“問題是用這首詩做定情詩太?常見了,無法根本無法判斷指的是誰�!�
二人沉默。
林隨安看了看了風鈴,又看了看屋檐,突然靈機一動,將?風鈴又掛了了回去,推門進了主廂房,推開窗扇,坐在連小霜的妝臺前。
花一棠立即明白了林隨安的用意,站在林隨安身后,蹲下身,從林隨安的身后觀察風鈴的方向,“連小霜每日梳妝時?,抬頭就能看到?風鈴,風鈴直直對著的是——”
二人對視,“散花樓……”
二人距離甚近,林隨安甚至能看清花一棠的長長的睫毛顫了三下,瞳中流光溢彩,攝人心魄。
林隨安:誒?
“你倆不要太?過分了!”靳若人未到?聲先?至,一路嚷嚷著沖到?了窗外,跳腳道,“都什么時?候了,你倆還有空花前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