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那么多失蹤的婦女，全被他拉到了那些勾欄院，有的還販賣到了燕國。
他完全沒把人當(dāng)人！
與這位衣冠禽獸相比，慕寧的名聲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這位公主未接到皇帝命令就私自殺官，這是律法不容的。
百姓們一邊說慕寧有情可原，一邊說國公罪該萬死，話里話外都在為慕寧求情。
可他們沒有感動皇帝，慕寧被關(guān)在天牢里足足一個月，才受到了皇帝的召見。
哪怕在天牢住著，慕寧卻依舊氣色極好，表情一派怡然。
皇帝瘦削了許多，親人的背叛給他的打擊巨大。
他看著這個民間長起來的女兒，只問了一句：“朕為什么關(guān)你，你想清楚了嗎？”
慕寧笑瞇瞇點(diǎn)頭：“我知道父皇是為我好，可，父皇不還是見我了？”
皇帝早就適應(yīng)了慕寧混亂的稱呼，此刻他沒去計(jì)較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只是用一種深沉到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她。
“慕寧，朕已經(jīng)提醒你數(shù)次了，給你這個官位，不是讓你伸張正義，而是讓你學(xué)會馭官�？赡阕隽耸裁�，你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活青天，你是覺得自己做的很好嗎？”
皇帝的語氣不重，失望話里話外都流露出來了。
他看著這個女兒，心情越加的復(fù)雜。
“我跟父皇從來走的都不是一條路，您看中的無非是民間不再起爭端，可您沒有看到在暗里流膿的骯臟嗎？”
皇帝沒說話，只問了她一句：“你為何不經(jīng)朕的允許，就把那衛(wèi)國公殺了？”
慕寧嘴角依舊是翹起的：“因?yàn)槲抑�，若是我把這件事擺在您的面前，您不一定會處死那個人。他是您的叔叔，從小將您養(yǎng)育長大，他做的事情，別人也在做，而我恰恰就抓了他。我不把事鬧在明面上，您就可以為他遮掩幾分，可他手上的鮮血實(shí)在是太多，他手底下死的無辜百姓數(shù)量太過龐大，我不能讓這樣的惡魔再在世間行走，只能先越過您，將他殺了，讓您再也沒有時間心軟！”
慕寧一番話擲地有聲，字字句句都敲在了皇帝的心上。
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女兒已經(jīng)猜中了他的心理。
他作為皇帝，怎么可能對這些官員的背后行徑絲毫不知呢？可是他還是忍了。
他忍了，可他的女兒沒有忍，反而掀起了這一場血案。
他無法說女兒是錯的，他只是用一種更平靜的聲音問道：“官員們殺光了，若是有外敵來襲，誰去迎戰(zhàn)？”
皇帝已到暮年，自然看到了老牌世家和新貴族的矛盾，也看到了寒門難以出頭的情況。
他想在為數(shù)不多的壽命里，采用細(xì)水長流的方式，緩慢改革，給予寒門子弟機(jī)會。
經(jīng)過幾代的改革，這國家的命途就順了。
可他的女兒卻急功近利，一開始就大開殺河，殺了一家，能殺完十家百家嗎？
帝王能做的是他們還服他時，適當(dāng)裝看不見。
這是君臣的相處方法。
這種詭異的平衡卻讓慕寧打破了。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皇帝并不認(rèn)同這個女兒的行事風(fēng)格。
他的眼神里面的失望越加的濃重。
“如果您只說行兵打仗，那我自然能找到人選。那位被廢的公子，不就是一個將星嗎？只是您不愿意給他機(jī)會，您寧愿看著您的叔叔四處招兵買馬充實(shí)自身，為后代造反做準(zhǔn)備，也不希望讓他重出江湖。父皇，我有時候挺想知道的，您是不是嫉妒他？”
皇帝看著這個出言不遜的女兒，臉色終于完全變了。
他為什么要嫉妒一個小子？他為的還不是不要重蹈前朝覆轍！
女兒如此頂撞他，反而讓皇帝下定了決心。
“朕對你很失望，朕一直以為你真能像當(dāng)時求官那般，登上那個位置，可如今你貪功冒進(jìn)，難當(dāng)大用�！�
頓了一下，皇帝微微閉了閉眼睛，再重新睜開，宣布了對慕寧的判決。
第145章
公主白月光（22）
“你擅自殺人，殺的還是國公，他跟你是平級的，還是你的長輩。于理于法，朕都無法容你。朕明日就會昭告百官，廢除你的官位，剝奪你的封號，把你流放到千里之外的邊疆。那里天高任鳥飛，你想做個什么樣的人，朕都不會管，你不需要朕的庇佑，朕也就不再攔著你�！�
說完這段話，皇帝的臉上竟然露出了說不出來的蒼老。
慕寧笑著謝恩，卻還提出了一個要求：“女兒想帶裴公子一起走�！�
皇帝凝視著她：“你處處偏愛于他，處處為他說好話，莫不是你心悅于他？”
“這天下如此多的兒郎，沒一個能夠比上他的，若是女兒真喜歡上他，也正常。不過這是女兒自己的事。只求父皇能給女兒恩典�！�
皇帝再度疲憊閉上眼，他已經(jīng)不打算再管這個女兒了，她想做什么，他都不會過問。
“你去問他吧，若是他樂意與你同去，那你們便一同去�！�
“多謝父皇�！�
看著慕寧毫無芥蒂的神情，皇帝更是心中苦澀。
不過臨走時，慕寧還插了慕明玉一刀。
“父皇只認(rèn)為從小未曾教過我，才把我養(yǎng)成了這副脾氣。但您從小教起來的明玉公主，她也不遑多讓。您可以嚴(yán)刑拷打她的心腹，問問她前不久幾位公子進(jìn)宮陪她游玩，她是怎么跟那衛(wèi)少言商量，說要讓衛(wèi)少言把我娶回去，讓她肆意折磨，以泄她心頭之恨的�！�
不顧皇帝驟變的臉色，慕寧還補(bǔ)充了一句，“您親自養(yǎng)出來的，才是個真正的蛇蝎之輩”。
第二日，皇帝就在朝堂上宣布了他對慕寧的“處決”。
如今大臣們對于慕寧的不滿已經(jīng)越來越深了。
他們都無法接受她越過皇帝私自斬殺朝廷命官的事，但誰也沒料到，皇帝比他們還要心狠，竟然讓公主恢復(fù)了百姓身份，還發(fā)配到了邊疆。
那樣的苦寒之地，公主那樣的千金玉體，說不定撐不上兩三年就走了。
他們仰頭看著這位皇帝，更加認(rèn)清了他的鐵血，一時間他們心中忐忑不安，很多想法自然而然被壓下去了。
這個判決，很快傳到了百姓們的耳朵里。
他們有的怒，有的悲，有的嘆息，但他們都清楚，這種判決雖說狠了點(diǎn)，但也符合禮法。
公主做的事真要說起來，確實(shí)大逆不道。
就在大家紛紛慨嘆時，重新恢復(fù)百姓身份的慕寧，已經(jīng)邁進(jìn)了裴沅臻的宅子。
裴沅臻仿佛在那里等候多時，見到她進(jìn)來，就喊了一聲公主。
慕寧不在意地?cái)[擺手：“現(xiàn)如今還要談什么公主，你沒看清我的處境嗎，我如今是一個平民�！�
裴沅臻容色清絕，表情恬淡：“您是皇上的女兒，天生具有公主身份，這身份是奪不走的�！�
“行行行，你愛喊什么喊什么，我今日前來，只想問你，我們的約定你還記得嗎？”
裴沅臻的眼神里莫名閃過了一絲情緒，他還是點(diǎn)了頭：“草民沒有忘記�！�
“你別動不動自稱草民，我現(xiàn)在也是個草民，能不能別這么客套了？我做的事，有沒有達(dá)到你的預(yù)期？”
裴沅臻沒回答她。
實(shí)際上，他都沒想到這公主的膽子竟然大到敢把天捅破的程度。
衛(wèi)國公那樣的龐然大物，一般人都不敢對上。
她卻不聲不息地調(diào)查了三個月，找到了鐵證，在皇帝還沒有得知的情況下，將他一舉擊殺，斷了他們所有的后路。
這樣的心機(jī)，這樣的手段，在皇帝的眼里是激進(jìn)冒失，可裴沅臻恰恰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慕寧，沒說別的話。
“你沒有貶低我，那就說明你肯定了我的做法，既然你肯定了我的做法，你是不是應(yīng)該跟我合作了？”
過了心里的那一道坎，看出了她敢破釜沉舟的勇氣，裴沅臻也不扭捏。
他點(diǎn)點(diǎn)頭：“公主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那裴某愿與公主合作�！�
這次慕寧總算是笑了：“行啊，能交到你這個合作伙伴，我這段日子的辛苦沒白費(fèi)。我們合作的第一步，我來決定好不好？”
裴沅臻坦然點(diǎn)頭：“公主想讓我做什么？”
“給我提供一個院子，我過不久就要流放邊疆了，這些日子還沒地方住呢�！�
皇帝雖然給了她恩典，讓她回來收拾東西，卻并不代表著別人就敢留她。
皇后的宅子她住不了了，客棧又不會收留她，其他人她又不認(rèn)識，她自然要物盡其用。
裴沅臻怔愣了一下，還是派了下人，去給她準(zhǔn)備了一處好住處。
“能跟你挨著嗎？如果晚上有什么事，我還能跟你聊一聊。白天實(shí)在不方便。”
裴沅臻看她如此認(rèn)真，也就答應(yīng)了。
原本他以為慕寧那樣的人物，來到他這里，肯定會跟他以君子之禮相處。
可他萬萬沒想到，才幾天的功夫，他就忍不住破功了。
這位公主，仿佛天生能惹人生氣。
住進(jìn)了他的院子里，隔三差五她就要讓他陪她，要么做甜品，甜到他喉嚨發(fā)苦。要么吃什么叫做火鍋的東西，讓他一身衣服全都沾上了味道，再也穿不了了。
他的書房仿佛變成了她的游樂場，話本子堆了一堆。
短短幾日，由于衛(wèi)國公的案子對她生出幾分敬意的裴沅臻，看她的表情又恢復(fù)了之前的模樣。
而他們臨行的前一天，慕寧又邀請他到小院里賞月。
晚上蚊蟲叮咬十分厲害，她非要賞月，他只能陪著。
“別那么嚴(yán)肅嘛，今天恰是良辰美景，我們一起賞賞月，看看景，多好啊。明日你我啟程，等到了邊疆，你就不懷念這故地的月亮嗎？”
慕寧的這番話并沒有打動裴沅臻。
哪里都是他的家，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既然決定答應(yīng)了陪她一起去邊疆，裴沅臻就收拾好了東西，準(zhǔn)備著明日啟程。
哪里的月亮不是月亮。
“公主還是莫要喝太多酒，明日上路會頭痛�！�
“我今日頭有點(diǎn)痛，的確不太敢飲酒。要不然公子替我喝一杯，敬一敬這明月？”
慕寧看著他，眼睛眨著。
裴沅臻沒有反感，他早就習(xí)慣了慕寧的做派。
他的酒量并不好，一杯下去，自覺沒什么問題的他，就不省人事了。
而慕寧直接將裴沅臻攙進(jìn)了屋里，他的面色如玉，看上去凜然不可侵犯。
慕寧緩步上前，伸手欲碰他的衣衫。
可下一秒，天旋地轉(zhuǎn)，她被反扣住手腕，壓在了榻上。
裴沅臻睜開眼，眼底火焰燎原。
“你想做什么，慕寧？”他隱忍著，啞聲道。
第147章
公主白月光（35）
仿佛有一團(tuán)火在燃燒著。
裴沅臻的腦子并不清明。
正朝著他笑的人嬌靨如花。
“我不想做什么啊，我只想為公子分憂。公子你看，因?yàn)檫@一場毒，你受了這么多的委屈。這一場毒是我的母后為你帶來的，怎么說也應(yīng)該我這個做兒女的來還。解毒的法子我已知道了，只要今日成了事，你定能恢復(fù)�！�
裴沅臻聽不得她如此不著調(diào)的語氣，他的拳頭攥出了青筋。
“你給我吃了什么？”
“沒什么，那種東西，很多富家子弟都吃過，我買的還是最精良的，不會對你的身體產(chǎn)生損害的�！�
裴沅臻使勁甩了甩頭，把某些念頭壓下去，他直起了身子，踉蹌著要往外走。
可他的衣袖卻被慕寧拉住了，她的笑聲那樣的清脆，卻又莫名在這深夜里帶上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意思。
“怕什么，我又不讓你負(fù)責(zé)。”
“公主自重。”
慕寧拉著他的衣袖，語氣輕飄飄：“好啊，那你走，我不攔你了。反正那東西我自己也吃了，你不來我就去找旁人，那么多侍衛(wèi)，肯定有一個愿意的。”
裴沅臻猛地回過頭！
他的眼底赤紅：“誰讓你這么做的！”
“我自己啊，我就要趁機(jī)拴著你，這天底下沒一個人比你長得俊，也沒有你這么好的體魄，我是最尊貴的公主，自然要最好的�！�
慕寧說這話時，極為流暢，臉都沒紅一下。
隨即她就把那袖子松開了：“你嫌棄我，那我也不理你了，你快點(diǎn)走，你走了我好去找別人�！�
裴沅臻原地站了好幾秒，突然冷笑一聲，回過頭抱住了慕寧！
找別人，她還能找誰！
誰受得了她的嬌蠻！
月亮低垂，皎潔的月光照在屋檐上，萬物寂靜，已是半夜了，早早關(guān)門閉戶的百姓們睡得正熟。
而京城某一處宅子的房間，卻似有聲音傳來。
“不要了，不要了……”
“是你自己討來的，那你就給我受著！”
…………
一晚上，守門的下人們耳根赤紅。
他們隱約聽到了男女之間的吵鬧，卻又隱隱約約聽到了有人在低泣，那種讓人心怦怦跳的聲音，天大亮了都沒停下。
房內(nèi)，裴沅臻抱著慕寧，親自為她洗完了澡，又換了床鋪，才把她放下。
嬌弱美麗的女孩，即便睡著了，眼角猶帶著淚珠，嘴唇紅紅的，有些腫。
偶爾露出的膚，透著不正常的青和紫。
哪怕白日里她再怎么愛胡鬧，想到他對她做出來的混賬事，裴沅臻也沒什么火發(fā)了。
看著床上躺著的玉人兒，裴沅臻心里纏成了一團(tuán)亂麻，他正要離開，慕寧卻醒了。
“今天我們要啟程去往邊疆，公子別忘了�！蹦綄幍穆曇魡〉煤軈柡Γ难劬Χ紱]有完全睜開，就提醒著裴沅臻。
裴沅臻不敢用正眼瞧她，只“嗯”了一聲，告知她，他已經(jīng)在早些時候派人給皇帝傳話了，說是公主忽染風(fēng)寒，延遲一日，明日再走，皇帝允許了。
慕寧仿佛還有點(diǎn)沒反應(yīng)過來，只努力睜開眼，用一雙瀲滟的眼眸瞧著裴沅臻。
裴沅臻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又重新給她把被子蓋好。
“睡吧，明日再走。”
可能是累極了，就這么一句話，慕寧就又睡過去了。
看著她的睡顏，裴沅臻又默默感受了一番七經(jīng)八脈里運(yùn)行著的充沛的內(nèi)力，他不得不承認(rèn)，慕寧說的是真的，那日他吞下的藥丸，竟然以這種方式解開了。
他不想去猜皇后是不是想要讓他成家以后再恢復(fù)內(nèi)力，還是有其他的原因，他只看著熟睡的女孩，眼神里面有著連他都不太能發(fā)覺的柔軟。
睡到了下午，慕寧被餓醒了。
她低估了裴沅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