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沒同意又如何？”謝婉寧打斷了她，不容置疑道：“施粥是善事，說出去也人人稱贊的！誰還能怪我們不成？”
一想到今天眾人夸獎李夢清的場面，謝婉寧的心口便直泛酸，聲音也更堅定了幾分。
“我不僅要施粥，粥棚還要是最大的！讓所有人都知道這粥棚是我辦的！到時候百姓肯定會稱贊我的�！�
謝婉寧越想越得意，身旁侍女見她這個樣子，也不敢再說什么，只得頷首低頭，轉(zhuǎn)身去安排了。
深夜，清瀾院。
燭火已燃至半縷，微微跳動的光映在木窗上。
秦九微正坐在桌邊，手指輕輕翻動著一本書卷。
聽到門外腳步聲，她抬頭望去，見謝硯禮一身風(fēng)寒地推門而入。
“怎么還不睡？”謝硯禮摘下披風(fēng)，轉(zhuǎn)頭看她。
“等你呢。”她走近幾步，伸手接過他手里的披風(fēng)，遞給一旁伺候的侍女，然后回身拉了拉他的袖子，“外頭冷吧？手這么涼。”
謝硯禮唇角不禁彎了彎，語氣里透著笑意：“夫人幫我暖暖就不涼了�！�
秦九微笑著嗔了他一眼，拉著他在桌旁坐下。
又親手倒了杯熱茶遞給他：“暖暖手。晚膳也還熱著，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謝硯禮看著她忙前忙后，嘴角又翹起幾分。
“不用，在外面吃過了，我喝點茶就行�！闭f著便緩緩喝了起來。
見他放松下來，秦九微這才緩緩開口道：“我倒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也是今天謝婉寧提醒她的。
上一世，她在宮中，對于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只是隱約記得是這兩天，會出現(xiàn)第一例骨沸癥。
至于出現(xiàn)在哪，怎么出現(xiàn)的，她完全不知道。
能做的只是讓侯府不去施粥，控制出入。
她也寫信給了云枝和韻竹，讓她們把府中人管得嚴(yán)一些。
但這樣僅僅只是顧到了自己和周圍的人，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
如今城外施粥的棚子越設(shè)越多，參與的人也越來越多。
若是骨沸癥真的在兩日內(nèi)出現(xiàn)，這些人毫無防備，如常行事，后果難以控制。
謝硯禮眉心微動，語氣柔和：“什么事？”
“夫君，我昨天又做夢了�！�
聽到做夢兩個字，謝硯禮眉頭忍不住動了下了。
秦九微繼續(xù)認(rèn)真道：“我夢見這幾天會出現(xiàn)第一例骨沸癥�，F(xiàn)在城中到處開粥棚，雖說是為災(zāi)民賑濟(jì)，但疫病肯定會趁機蔓延，實在是太危險了�！�
她頓了頓，抬起眼與他對視，聲音更輕了一些，“如果可以，能不能試著控制一下粥棚的數(shù)量，讓城里面的人減少和災(zāi)民的接觸。”
謝硯禮垂眸思索。
災(zāi)民來得突然，朝廷中糧倉的存糧又有限，所以他并沒有禁止京中權(quán)貴開設(shè)粥棚。
也正是有他們的粥棚，災(zāi)民才能這么快被安置好。
但他相信秦九微剛才說的，她每次做夢夢到的內(nèi)容都會成真。
“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吩咐辦好�！敝x硯禮溫聲道：“也會嚴(yán)格控制京城中人和災(zāi)民的接觸�！�
聽到他答應(yīng)，秦九微不由松了一口氣。
“還有一個東西�！彼蝗幌肫�，轉(zhuǎn)身從旁邊的盒子里拿出一個東西。
那東西像一個布袋，但邊緣卻用絲線縫得極緊，樣式看起來有些奇怪。
她仔細(xì)將那布袋翻好，掀起兩根薄繩，輕輕地繞到耳后，緊貼在口鼻上。
謝硯禮不禁愣住，眉頭微微挑起：“這是什么？”
第234章
蔽息巾
秦九微將布袋調(diào)了調(diào)，讓它更加服帖后，出聲解釋，“這個東西可以防止疫病傳染�！�
上一世時，莫青葵經(jīng)常在宮中弄出一些新奇東西，這個便是其中之一。
莫青葵每次做出些什么，就要召全宮妃嬪一起去看，說要給她們漲漲見識。
秦九微并不喜歡跟莫青葵接觸，她能感受到，莫青葵似乎很瞧不起她們。
這種鄙夷和傲慢在每一次說話時無形中滲出，像一根無形的刺，讓人很不舒服。
不過，莫青葵也確實有傲慢的資本，她做出來的東西都很特別。
是她從未見過的，甚至想象不到的。
她手上這個，當(dāng)時莫青葵介紹說，它可以減少疾病的傳播，尤其是在瘟疫肆虐時，可以阻擋病患呼出的毒氣，保護(hù)自身。
這幾日她突然想到了這個。
但是這東西她之前也只是見過，并不知道是怎么做出來的。
她和小荷幾個侍女一起試了許多種布料和針法，費了不少時間，才勉強還原出那件東西的雛形。
謝硯禮端詳著她臉上那塊布料，眼中劃過不可思議的神色。
“女子戴的面紗和這個有些相像，都可以遮住口鼻，但是這個卻更加緊密嚴(yán)實�！�
改變雖小，但卻非常巧妙。
他接過秦九微遞來的東西，無意間伸手捏了捏，發(fā)現(xiàn)中間似乎還有東西，眼中的疑惑更重了幾分。
“這里面是什么？”
秦九微笑了下，溫聲道：“里面夾了一些艾草葉片和蒼術(shù)�！�
“這兩樣?xùn)|西都可以驅(qū)瘴避疫，想來也會有些作用�！�
前世她自己看了不少醫(yī)書，知道每每疫病出現(xiàn)時，艾草和蒼術(shù)這兩樣?xùn)|西用的是最多的。
縫制時她突然想到，便加了進(jìn)去。
這一世，她也命人提前準(zhǔn)備了不少艾草和蒼術(shù)。
謝硯禮語氣里透出幾分難掩的欽佩：“夫人腦子還真是靈活，有了這東西，疫病就不會傳染那么快了�！�
秦九微笑了下，“我可沒有這種本事，這個東西不是我想出來的，只是之前見一個女子用過，近日想了起來，試著做了下�！�
不是她的功勞她不占。
她所做的也不過是往里面加了一些東西而已。
但現(xiàn)在也沒法跟謝硯禮解釋，說這東西是莫青葵弄出來的，只能含糊其辭。
“我這幾天剛弄好，做的也不多，你明天帶一些去，自己戴一個，再分給下屬一些。”
“明天我就召集府中的侍女下人，還有咱們名下的店鋪，將這些東西多做點，到時候分給災(zāi)民�！�
“不過光我們做還不夠，還需要把這東西的做法詳細(xì)寫出來，分發(fā)出去，這樣人人都能做了。”
謝硯禮聽著止不住地點頭，“夫人想得很詳細(xì)，再沒什么不妥的，就按你說的辦�！�
“不過……這東西有名字嗎？”
到時候要如何跟別人說？
名字……？
秦九微眉頭蹙起，莫青葵當(dāng)時好像沒說這東西叫什么。
她搖了搖頭，“這東西還沒名字。”
謝硯禮看著她，略一沉吟，唇邊帶上些笑意：“那便叫它蔽息巾如何？”
秦九微露出一抹淺笑，“蔽息巾……這個名字倒是貼切。”
她的目光落在謝硯禮臉上，眼中帶著笑意，“夫君很會起名字呢�！�
謝硯禮唇角又翹起幾分。
嗯，他很會起名字。
謝硯禮動作很快，第二天就召集了下屬。
“從今日起，所有施粥處開始撤離。賑濟(jì)物資統(tǒng)一匯至一處，不可再與流民直接接觸�！�
一名屬吏有些不解，試探著問道：“世子爺，如此一來，恐怕百姓會有怨言啊�！�
“京城周邊的糧食已經(jīng)陸續(xù)調(diào)入京城，以后災(zāi)民的吃喝不用擔(dān)心，有朝廷施粥便足夠了。”謝硯禮抬眸，聲音微沉：“現(xiàn)在更重要的是保住他們的性命�！�
“從今天起，災(zāi)民們減少聚集，無事不要隨便出來，呆在安置點。”
眾人紛紛應(yīng)命而去，迅速著手安排撤離事宜。
城外。
各處的屬吏分頭行動，大多數(shù)權(quán)貴都不敢違抗謝硯禮的意思，紛紛將自家的施粥攤位收拾妥當(dāng)，準(zhǔn)備撤回府中。
一時間，城外的施粥處少了許多。
但還有零散幾處沒有離開。
其中一個便是李家的。
李夢清的施粥處最大，這里人也最多，甚至今天早上的粥才剛剛熬好，還沒來得及分給災(zāi)民。
災(zāi)民也已經(jīng)習(xí)慣性地在李家的施粥處排隊。
屬吏們見狀，想起世子爺吩咐的是逐步撤離，便沒有疾言厲色將她們趕走。
只是吩咐讓她們把今天的粥分給災(zāi)民后，明天就不要再來了。
李夢清帶著面紗，聞言立刻頷首，“大人放心，夢清知道事情輕重，明日就不會來了�！�
屬吏們點頭，緊接著便離開了。
待人走后，李夢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低聲冷笑，用一些不值錢的粥，就能換來好名聲，世上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因為施粥行善，她父親得到了褒獎，她也見到了太后，成為貴女典范。
這樣的好事，她怎么可能會輕易放棄？
她轉(zhuǎn)身吩咐下人：“繼續(xù)熬粥，多熬一些出來，從早上一直分發(fā)到晚上，明天繼續(xù)�！�
謝婉寧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李夢清的施粥處不僅沒有撤離，反而又開始繼續(xù)熬粥。
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和冷意。
哼，李夢清不走，她也不走！
于是，謝婉寧故意放慢了速度。她一邊招呼下人繼續(xù)添粥，一邊隨口喊了幾聲：“把那些粥桶端過來，再給后面的人分一分�！�
災(zāi)民們也因此一批批接著排隊，根本沒有撤離的跡象。
屬吏們見狀，眉頭不由皺起。
李夢清是因為攤位太大，才不好撤離。
可謝婉寧明擺著就是故意的了。
但他們都知道謝婉寧的身份，她可是世子爺?shù)拿妹�，謝家嫡出的三小姐。
身份擺在這，他們也不敢直接去趕她離開。
想要去跟世子爺稟報這件事，但他今天似乎要去接什么人，早上見過一次之后，就再找不到人影了。
他們想說都不知道找誰說。
便也只能由著她。
屬吏們不敢催促，謝婉寧見狀，心中越發(fā)得意。
第235章
謝婉寧只覺得頭暈?zāi)垦?br />
隨著時間推移，其他權(quán)貴的施粥攤逐步撤走。
到最后，只剩下李夢清和謝婉寧兩人的施粥攤?cè)匀辉谑┲唷?br />
晚上，侯府主院燈火通明，飯菜已經(jīng)擺上。
謝婉寧姍姍來遲，理了理裙擺后，慢悠悠坐下。
她的目光掃過謝老夫人和秦九微，眼中流露出一抹得意。
過幾天，施粥處會開得更大一些，到時候災(zāi)民肯定會人人稱頌她，夸她是活菩薩。
到那時，還有誰敢繼續(xù)小瞧她！
秦九微目光短淺，看不到這一層，她才不會告訴她呢。
等到她的美名傳揚開來，秦九微和謝老夫人定會大為震驚。
但那個時候，可已經(jīng)晚了！
想著想著，謝婉寧的唇角已經(jīng)控制不住地上揚起來。
侯夫人一眼就察覺到了謝婉寧的不對勁。
這蠢丫頭又在高興什么？
沒人比侯夫人更了解謝婉寧，這死孩子肯定是去干什么事了。
這幾日她一直在養(yǎng)病，兩耳不聞窗外事，只知道城外來了災(zāi)民，但具體的情況并不知道。
她當(dāng)即轉(zhuǎn)眸看向謝婉寧，目光帶著探究，“婉寧，你今日心情不錯，有什么好事�。俊�
秦九微和謝老夫人也立刻抬眸看向她。
謝婉寧被她們眼神看得一怔，正準(zhǔn)備想辦法糊弄過去。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侯爺！”管事氣喘吁吁地進(jìn)來，急聲道：“出，出事了！”
“慌什么！”謝侯爺擰眉斥道：“有話好好說！能出什么事！”
管家急得滿頭大汗，結(jié)結(jié)巴巴道：“侯，侯爺，真的出大事了！城外災(zāi)民突然有人病倒了！染上疫病了！”
聞言，秦九微心中立刻一沉。
果然還是出現(xiàn)了……
管家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聲音顫抖到不行，“得病那人一開始只是高燒不退，骨頭疼得厲害，都以為是普通風(fēng)寒……就把他帶去看大夫�！�
他吸了口氣，聲音越發(fā)急促：“可是到了下午，那人……鼻子里開始滲出黑色的東西，像黑泥一樣。整個人軟癱在地上，根本站不起來，就在剛剛，直接咽氣了！”
“這病從發(fā)燒到病死，就是一天的時間！而且極易傳染！根本沒有潛伏時日！當(dāng)時跟他同屋的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燒了！”
管家的話音落下，屋中立刻一片死寂。
每個人的表情仿佛瞬間凍結(jié)，眼中寫滿了震驚與恐懼。
謝老夫人連杯盞都驚得握不住了。
杯盞從她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瓷片茶水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