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本來她還想糾正他“姐姐”的稱呼,發(fā)現(xiàn)人家確實比她小兩歲,便也不再說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年齡上的暗示,在林東衡面前,顧迎清也不自覺擺出一副穩(wěn)重的架子。
最終散會時已經(jīng)是傍晚,顧迎清也開始收拾東西。
林東衡來問她:“姐姐,要一起去吃飯嗎?”
對方眼神清澈,看起來毫無心機,看著就像是想跟單純地吃個飯而已。
顧迎清腦子里突然冒出個念頭,為什么不呢?
這些年,她圈子越來越窄,似乎都要喪失了交際的能力,同事之間吃頓飯也不意味著什么,或許還能交個朋友。
而且許安融的命令沒有下到總裁辦,那邊的人沒有刻意疏離她。
正當她考慮時,顧迎清聽見了外面走廊傳來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聲音。
這種一夫當關的氣勢,身后還帶著人的,除了許安融,這層樓找不出其他女性。
許安融的臉自動出現(xiàn)在她腦中,強行拉回了顧迎清的注意力。
她婉拒了林東衡:“我今晚有事,下次吧。”
林東衡也沒有強求。
許安融路過總經(jīng)辦,一面大步往前,一面朝里看,瞧了眼林東衡,最后目光落在顧迎清身上。
到了辦公室,梁倩跟許安融核實明日的日程安排。
在明晚的應酬上,許安融做了點改動,“鄧局那里讓程總去即可,我派兩個人跟著。我明晚得去跟鄧局的夫人看音樂劇,你讓人把藝術展上編號29那副畫取下來,包好我明晚給人送去。”
“好的。”
許安融又問,招待的人員名單里,有哪些人。
梁倩報了三個名字。
“廖志忠?”許安融品著這名字,對這人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她鄙夷地笑了聲,“這好色老兒�!�
核對完,許安融又讓梁倩把顧迎清叫進來。
顧迎清甫一進門,許安融便靠在大班椅上,臉含笑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圈。
也難怪她兒子會沖動。
一個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一個又年輕貌美。
她想起趙南川,眼神暗了暗,笑也收了起來。
“聽說你爺爺和你爸都是大學教授?”她擱下原本想說的事情,對這個人產(chǎn)生幾分好奇。
“對�!�
“你爺爺是美院的我知道,你爸是教什么的?”
“地質。”
許安融哼了聲,也算是書香世家,“你媽是做什么的?”
“年輕時是舞團的舞蹈演員,后來在舞團當老師�!鳖櫽迥貌粶试S安融什么意思,問什么她答什么。
她媽媽去世那年,是她轉老師的第三年。
其實很少有生子后還繼續(xù)能跳十余年的舞蹈演員,她媽媽生她生得早,恢復得好,又全憑天賦和一腔熱愛在堅持,退到幕后也是不得已。
年紀大了,渾身是傷,常常打封閉參加演出,實在跳不動了。
“那你學過舞蹈咯?”許安融就說,這人身上既有書香,卻又有股子肌柔骨麗的妖氣。
跟趙縉那狐貍精媽一樣,她對這些跳舞的天生沒好感。
“沒有系統(tǒng)學過,只是小時候我母親斷斷續(xù)續(xù)教過我一些基本功。”
顧迎清嗓音平板,不敢?guī)胍稽c情緒,光是陳述事實,都幾乎花光了她的力氣。
她很久不去想這些事。
不敢想恩愛父母,更不敢想有父母時自己的生活。
一旦開個頭,記憶就會如潮水席卷而來,最終,將她拉至悲劇的結局,一個在泥石流中被掩埋,一個在火災中窒息而亡。
她無法忍受,曾經(jīng)那樣鮮活的人,將她捧在掌心,她無比依賴的兩個人,死于這樣的痛苦之中。
每想一次都是剜骨之痛。
顧迎清嗓子里像被人塞入一把石頭,呼吸時空氣過喉都痛。
她看著許安融嘴唇翕動,努力想要聽清,卻不知道對方在說什么。
“許總,抱歉,您說什么?”顧迎清找回自己的聲音。
許安融不耐煩地看她兩秒,才又重述:“明晚有個應酬活動,你別穿得太死板,員工形象關乎公司門面�!�
顧迎清點頭說知道了。
許安融擺手讓她出去。
顧迎清心神不寧,腿也沒力似的,踩著高跟鞋不知怎么走路。
只知道一步一步機械地往前邁,拐了個彎的功夫,撞上了人。
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托住她小臂,低沉慈實的嗓音夾雜著打趣傳來:“你喝醉了?”
顧迎清抬頭,像是認不出他。
只是很熟悉這人的氣味和溫度,好像一點點在穩(wěn)住她的心神,她使勁去瞧他的面容。
見她臉色蒼白,雙目無神,癡癡盯著他,程越生笑容立刻收了起來,手也松開。
顧迎清瞧著他身后還跟著幾個人,她頓時心驚,立刻說:“謝謝程總�!�
“客氣�!彼Z氣涼淡,領著人闊步進了辦公室。
第64章
沒安好心
顧迎清后知后覺,回想自己當時的反應,簡直跟懸崖走鋼索沒什么兩樣。
可過后,她想得更多的是程越生那時候的語氣和神情。
疏離,冷淡。
不似之前兩天,能在跟他簡短的對話中,偶然的對視里,品出他言語和眼神中意猶未盡的膠著之意。
讓她跟著心驚肉顫,無所適從。
她想知道,那一刻的他,是不是從男歡女愛的余勁中清醒了過來?
這晚,顧迎清意識到無法自己獨處。
她以送禮物的借口是,找金玉吟出來吃飯。
見面時,顧迎清把紙袋遞過去,金玉吟看著那袋子上的字母logo,下意識就問:“你拿到分紅了?”
“哪有那么快,得年底。我能不能撐到那時候,還另說�!�
“那你干嘛這時候送我這么貴的東西?”金玉吟其實是想到了,顧迎清是想彌補飲泉路1號那晚發(fā)生的事。
平常節(jié)日兩人也會互相請吃飯,送點小禮物,但只會在對方生日的時候,準備一份價值不菲的東西。
畢竟她們只是工薪階層,買個包都要咬咬牙,跟出生在一百年多前就能操縱南江市商業(yè)局勢的趙家的人,是兩個世界的人。
做不到出手就是六七位數(shù)以上的珠寶,和車房。
顧迎清說:“我之前不是給游戲公司畫的角色海報么,對方打錢了。”
金玉吟笑,這份禮收得心安了些。
顧迎清邀請金玉吟今晚去她家過夜,順便幫她挑明日要穿的衣服。
金玉吟將她的衣柜打開,發(fā)現(xiàn)較之往年,里面新增了許多亮色的衣服,十分欣慰。
顧迎清是畫畫兒的,色彩搭配和審美自不會掉鏈子。
顧迎清挑出幾條連衣裙,都是她前不久買的,為了上班穿,都是偏成熟職業(yè)風。
金玉吟統(tǒng)統(tǒng)給她否決了,“你婆婆不是讓你不要穿得太死板嗎?”
說完,就重新從她衣柜里挑了另一條吊帶裙,審美十分“金玉吟”。
“這個好,”金玉吟玩笑,“若隱若現(xiàn),夠騷�!�
金玉吟常將“騷”字掛在口頭調(diào)侃,比如新買了衣服,說要找個場合“騷一騷”之類的。
顧迎清早該知道金玉吟不靠譜,而且她最近對“騷”字過敏,聽了立馬把裙子團成一團塞進衣柜最深處。
有金玉吟陪著,顧迎清這晚睡得還不錯,沒有做噩夢。
早上顧迎清選了白色方領的裹身連衣裙穿上,戴上鎖骨鏈,外頭搭了個風衣外套。
對鏡打量,不死板,卻也得體。
裙子是前后都是方領,以防袖子滑落,后肩的袖子兩側各有一條系帶,顧迎清自己系不上,讓金玉吟幫的忙。
到了公司,她這身著裝讓梁倩眼前一亮,她很少有純白色的裝扮。
梁倩評價十分毒辣,問她:“你今日為何突然有了人妻氣質?”
顧迎清問:“這算是好評還是差評?”
“我保持原來的評價。”梁倩笑得跟什么似的。
顧迎清想起梁倩在內(nèi)衣店時的話。
許安融一直到下午,都沒告訴顧迎清要去什么活動,她不知該作何準備,卻也因為許安融突然給她這個機會而振奮。
梁倩下午進了趟許安融辦公室,再出來時臉色有些難看。
她忍不住直奔顧迎清,“你知道你晚上要去哪兒嗎?”
顧迎清一臉茫然:“哪兒?許總沒告訴我。”
梁倩復雜地看了她一眼。
許安融原本是要派兩個總經(jīng)辦的員工和項目部一位經(jīng)理同去,其中一個是梁倩。
但梁倩今早被告知,自己被另一個男助理頂替,這倒沒什么,那種場合她待著也不舒服,得賠笑臉,得敬酒,得虛與委蛇,男士反而不會吃虧。
可她剛才才知道,許安融定的另一個人是顧迎清。
梁倩盯著顧迎清的裙子問:“是許總交代了你如何著裝的?”
“是,昨天她跟我說的,怎么了?”
梁倩臉色微變,心里拿不定主意,說了句:“沒什么。你注意點,少喝酒,讓同行的男的幫你喝�!�
顧迎清明白了,是要喝酒的場合。
她在想,要不要提前吃顆頭孢?
念頭剛出來就被自己扼殺。
許安融要是聽見她說吃了頭孢不能喝酒,恐怕立馬就要讓她干不了滾蛋。
可她在出發(fā)前,才知道許安融不會去。
項目部經(jīng)理的車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顧迎清和許安融的男助理一道下樓,一行的還有程越生和譚令。
電梯里站著四個人,譚令跟程越生說:“我工作之后,還是第一次在國內(nèi)參加這樣的應酬�!�
程越生勾了下唇角,用聊天的語氣輕松道:“正好熟悉一下國內(nèi)的酒桌文化�!�
譚令笑著搖頭,“我至今忘不掉,當年我爸回國走親戚,節(jié)后回來讓我喝了一口他帶回家的茅臺,那個感覺……嘖�!�
“在紐|約的時候,我可幫你擋了不少酒,今日輪到你幫我了�!�
“白蘭地和白酒它是一個東西嗎?”程越生拍拍他的胸,散漫語調(diào)里有幾分幸災樂禍:“放心,這次我也會將你拖回家。”
譚令只好看向許安融的男助,“這位仁兄幫幫忙……”他說著又看見低垂著眉眼的顧迎清,“忘記了,你還要照顧女士�!�
顧迎清扯了扯唇角,笑得像哭,因為她驚覺一行人中,就她一個女的。
想起梁倩那番話,又想起許安融昨日叫她進辦公室時反常的態(tài)度,她被趕鴨子上架的焦灼逐漸遞增。
姜還是老的辣,果然許安融沒安好心。
程越生沒說話,往她身上掃一眼,白得晃眼。
共兩臺車,顧迎清跟經(jīng)理和男助共乘。
不久,車子停在近郊一家外觀精致簡樸的院樓外,看著像那種高端茶室。
進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是一家綜合性餐廳,裝潢簡單,卻從裝飾的字畫間傳遞出不俗氣息。
推開一間包廂門,中間的圓桌旁,已經(jīng)坐了半桌的人,兩方見面,掀起一陣寒暄聲。
顧迎清跟在后頭,見程越生走向那位從主座上起身的中年男人,跟人握手,“鄧叔,好久不見。”
“賢侄!”對方拍拍程越生的背,感慨道:“十幾年了吧?”他說著打量人,“穩(wěn)重了,上回見你,還是個跟你爸干仗的狂小子�!�
“都是往事了�!背淘缴钢缸�,“您坐�!�
第65章
強求不得(加更)
程越生指著自己身后幾人,依次介紹過去。
鄧榮濤只正眼瞧了譚令和項目部經(jīng)理,至于顧迎清和那位男助于符,只是朝他們籠統(tǒng)地笑著點了下頭。
順理成章地,程越生坐在了鄧榮濤身旁早早為他留下的位。
剩下的“嘍啰們”也憑借自身眼力見,各尋己位。
人多桌大,顧迎清本想坐到最邊的位置,于符卻十分有目的性地,徑直將她推至靠近鄧榮濤那一側的某個空位上。
顧迎清看著左邊安坐的中年男子,朝對方禮貌笑笑。
于符擋在她右邊,笑得有幾分諂媚,“廖部,這是顧迎清,許總的助理�!�
顧迎清想笑,這些人介紹她的身份時,總是這么是虛偽。
上回程越生說她是許安融跟前的紅人,這回于符說她是許安融的助理。
在內(nèi),許安融巴不得她滾,在外又成了她的親信。
顧迎清點了下頭,大方禮貌地跟打招呼:“廖部,您好。”
“你好。”廖志忠臉上略微發(fā)腮的國字臉掛著距離合適的笑。
他人到中年,皮膚有些浮腫松弛,神情看似和善,眼神卻十分犀利。
那位鄧也是差不多面相,但看起來比這人穩(wěn)重許多,加上身材高大不少,周身透著常年身居高位發(fā)號施令的壓迫感,連笑都不減威嚴。
而程越生與他們又都不同。
身上沒有常年玩弄權術的精明圓滑,既年輕,還能不被權重者壓住氣勢,表面謙遜穩(wěn)重,可言行中都透著談笑間定生死的強悍。
實際除了鄧,其余人也得禮讓他三分。
在她心下快速打量比較間,她面前的酒杯已經(jīng)被斟滿了酒,于符也在她右側坐了下來。
意思不言自明。
估計是為了把她釘在這位子上。
顧迎清從容笑道:“我坐這里是不是不太合適,不如讓董經(jīng)理坐這里來,你們二位喝得會更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