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不去律所簽,那就讓她來公司�!睖匮苷Z氣疏淡,“有什么意見,讓她跟我當(dāng)面談�!�
“好�!标愔睃c頭,又轉(zhuǎn)而說起別的工作,“翻譯協(xié)會的人已經(jīng)來了�!�
溫衍起身:“走�!�
盛檸站在穿衣鏡前,如同女王戴冠般,鄭重地將針織帽子戴上。
在去找溫衍之前,她給盛詩檬發(fā)了個消息報行程。
盛詩檬:「我在和溫征吃飯」
接著就傳過來幾張美食照片。
盛檸給面子地回了個饞哭的表情。
盛詩檬:「期待你事成之后請我的大餐」
盛詩檬:「揚社會主義思想,薅資本主義羊毛」
盛詩檬:「沖鴨!」
槽多無口。
干的又不是什么好事,就別糟蹋社會主義了吧。
走出宿舍,還好帽子戴得緊實,兜頭寒風(fēng)直往臉上打,她也不覺得冷。
不過比這寒風(fēng)更令人生冷的東西還在后頭。
沒有車子出行就是不太方便,高翻學(xué)院在西三環(huán),興逸集團總部在北四環(huán),一路公交轉(zhuǎn)地鐵,從地鐵口擠出來的時候,周圍人頭攢動,這里是位于金融口的地鐵站口,因此十個路人里過半數(shù)都是上班族,每個人手邊不是握著咖啡就是打著電話。
鈴聲響起,她半天了才反應(yīng)過來是自己手機在響。
艱難從兜里掏出來手機,本以為是溫衍那邊打過來催的,誰知竟然是戴春明打來的。
戴春明也不跟她廢話,直接問她。
“盛檸,你給學(xué)校寫了申訴信是吧?”
盛檸沉默兩秒,承認(rèn):“是。”
戴春明呵呵笑了兩聲,語氣倒是挺淡定:“我現(xiàn)在在外頭有事兒,你等我回院里,咱倆再好好談?wù)�。�?br />
談什么?
只怕不是談,是威逼利誘讓她把那封申訴信給埋了。
距離她給校方郵箱發(fā)申訴信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郵件是已讀了,也收到了“感謝反饋,請耐心等候處理”的自動回復(fù)。
結(jié)果學(xué)院里沒有任何回復(fù),這封申訴信卻轉(zhuǎn)到了戴春明手上。
即使早已預(yù)料這個結(jié)果,盛檸還是在聽到戴春明知道了申訴信這回事的那一刻,從腳底往頭頂升起一股涼意。
盛檸這些日子的心境變化,只能用大起大落四個字來形容。
不是冤家不聚頭,她人剛坐電梯上樓,就見戴春明從會客室里走了出來。
戴春明也顯然沒料到,他和幾個同僚走在一塊兒。
還是同僚提醒他:“老戴,這不你學(xué)生嗎?”
盛檸并沒理會自己老師,徑直繞過走了。
戴春明一氣,和同僚打了個招呼,抓著盛檸胳膊,又走回了剛剛的會客室。
負(fù)責(zé)收拾茶水的員工吃了一驚,戴春明借口有東西忘拿,等員工出去后,將門一關(guān),回過頭用緊俏的目光盯著盛檸。
自從上次侄女兒對她說盛檸上了溫衍的車,以及盛檸在群里請假說有私事要處理后,就一直心驚膽戰(zhàn),生怕溫衍會插手這件事兒。
又正好副院長甩給了他這么一封郵件。
是盛檸的申訴信。
副院長在電話里責(zé)怪他:“你搞什么?這種小事兒之前都沒跟自己學(xué)生商量好?還讓學(xué)生鬧到校長那邊去?”
戴春明越想越氣,覺得盛檸這學(xué)生過于不知好歹。
他評職稱,還有盈盈出國的事兒,如果不是副院長將這封申訴信從校長那邊攔了下來,就全泡湯了。
戴春明自認(rèn)對盛檸已經(jīng)算是夠器重的了,本以為把稿費補償給她,日后再多給她些歷練的機會,等她畢業(yè)以后找工作,順便再幫她寫封引薦信,送到好單位去上班。
放棄署名權(quán)來換這些,對盛檸來說絕對是有利無害。
如今她卻為了這么一個小小的署名權(quán),竟然要撕破臉皮到這種程度。
戴春明很想直接狠狠給盛檸一個教訓(xùn),但他并不確定盛檸和溫衍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正好最近有個中外企業(yè)聯(lián)合峰會要辦,負(fù)責(zé)翻譯這部分工作的是翻譯協(xié)會,戴春明是協(xié)會的副主席兼榮譽會員,這件工作自然也就落到了他頭上。
興逸集團是峰會的主辦企業(yè)之一,戴春明也就正好有了和溫衍見上面的契機。
峰會需要現(xiàn)場翻譯,老師可以帶學(xué)生來觀摩旁聽現(xiàn)場口譯工作。
戴春明此前帶的一直是盛檸。
一般的學(xué)生只有到了研二才有這個旁聽的機會,戴春明的侄女如今才大四,就能得她叔叔引薦參加這種國際會議,只能說是一出生就和別人拉開了差距。
他剛剛在和溫衍會面時,向溫衍介紹了自己的侄女,并且還拿出了《鉆與石》這本書送給溫衍,意思就是給溫衍介紹,他侄女的翻譯水平有多突出。
但實際上是試探,看看溫衍到底對署名權(quán)的真相知不知情。
溫衍隨手就將那本書放在了桌子邊,連看都沒看上一眼。
見溫衍對她外甥女的名字和這本書都沒什么反應(yīng),戴春明總算放下了心。
如今看來,溫總大概不知情。
試探有了結(jié)果,他總算也放下了心。
想到這里,戴春明的語氣不自覺揚高了幾分:“盛檸,別怪老師沒提醒你,你以后是想考去外交部對嗎?”
愛答不理的盛檸終于抬起眼睛。
見她有了反應(yīng),戴春明語氣溫和地繼續(xù)說:“無論是考體制內(nèi),還是進翻譯協(xié)會做口譯員,甚至是去什么公私企業(yè)做高級翻譯,你想往哪方面就業(yè)都好,如果沒有人在前面領(lǐng)著,你的路很難走的�!�
“老師承認(rèn)你很優(yōu)秀,可是優(yōu)秀的人那么多,難道每個人都能一帆風(fēng)順嗎?”
盛檸面色漸冷,揣兜里的兩只手不自覺握緊了。
“有的時候要學(xué)會變通知道嗎?”戴春明語氣和藹,“你還這么年輕,有老師帶著你,你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不了解內(nèi)情的聽了,還以為是個好老師在幫她做職業(yè)規(guī)劃呢。
“變個屁�!�
戴春明還在滔滔不絕地進行著他的“慈師演講”,突然聽見盛檸冷聲罵了這么句臟話。
他回頭,不可置信地看向這個一直以來乖巧聽話的學(xué)生。
溫衍剛巧就聽見了這一聲。
陳助理:“要進去嗎溫總?”
溫衍搖頭,語氣平平:“聽她罵�!�
第8章
薅羊毛08
趁火打劫
才剛走會客室離開回到辦公室,聽到陳助理說盛檸已經(jīng)到了,溫衍又下了趟樓。
他的辦公室一般不接待外人,就連本公司的員工也極少有能進去的。
負(fù)責(zé)收拾會客室的員工一看到他下樓,就把戴教授拉著一個姑娘進會客室的事兒說了。
至于那姑娘是誰,員工不認(rèn)識,也沒在公司見過。
陳助理的反應(yīng)很快:“是盛小姐嗎?剛剛她給我發(fā)消息說到了,我讓保安給她刷的門禁,讓她直接上來�!�
那大概率就是盛檸了。
結(jié)果就聽見了隱約的爭吵聲。
“所謂的變通就是把自己辛辛苦苦翻譯的稿子,拿去給您的侄女鋪路是嗎?”隨著情緒的起伏,盛檸說的話也不自覺凌厲直白起來,“我直說了,就算戴盈盈去了國外,她也照樣混不出頭來,因為她的那些名譽和成績,都是您這個做叔叔的有違師德不要臉皮我這里騙來的�!�
戴春明怒目圓睜:“你”
誰知道盛檸這個學(xué)生平時看著乖巧,懟起人起來那是伶牙俐齒,她本身就是語言相關(guān)專業(yè)的高材生,戴春明雖然是她的導(dǎo)師,又是語言學(xué)教授,但終究是年紀(jì)大了,腦瓜和嘴皮子動起來都沒年輕姑娘快。
才剛出口一個音節(jié),就又被盛檸壓了下去。
他只能用手指著盛檸,氣得連指頭都在打顫。
“肚子里沒墨水的人以為穿了身學(xué)士服戴了個學(xué)士帽就是真學(xué)士了?您要是真放她去了國外,那到時候她腦子裝的豆汁兒溢出來,又沒您給她騙稿子鋪路,您猜她能在那邊待上多久�!笔幮α诵�,語氣突然平靜下來,換了慢條斯理的語氣嘲諷,“而且別人還會說,從燕外出去的學(xué)生,就只是這個水平,您不覺得自己給燕外丟臉嗎?”
“連這點道理都不懂,我都有些懷疑您發(fā)表的那些鼎鼎大名的論文,究竟是不是您本人寫的�!�
如果說剛剛戴春明的話還算隱晦,那盛檸這番話就已經(jīng)是完全不顧場合了。
戴春明幾乎是立刻打斷了盛檸,厲聲道:“盛檸!你這是污蔑知不知道!要是把事兒鬧大了,你連畢業(yè)證都別想拿!”
“那就鬧啊,給學(xué)校發(fā)郵件沒用,我就去教育局好了�!笔幰荒槦o謂,輕聲提醒,“老師,可別為了您侄女的前途,最后連您自己都搭進去�!�
戴春明臉色鐵青,心中又是怕又是慌,一時間沒忍住,朝盛檸抬起了胳膊。
……
會客室內(nèi),除了爭吵聲,動靜漸漸大了起來。
“盛檸你給我放手!你還想打老師不成!”戴春明一聲怒吼。
老師和學(xué)生如果就這么在會客室里動起手來,傳出去都是茶余飯后的笑談。
陳助理欲言又止,但溫衍沒有行動,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溫衍低嘖一聲,直接推開門。
“盛檸�!�
盛檸停下手中動作,側(cè)頭,看到溫衍正站在會客室門口,望著他們這邊。
戴春明仿佛看到了救星,立馬開口:“溫總,您來得正好。這、這丫頭簡直瘋了!連老師都敢打了!”
打哪兒?
沒看著打,只看盛檸把手抬起,正捻著戴春明貧瘠頭上的其中一縷頭發(fā)。
陳助理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么個情況,沒忍住撲哧了一聲。
溫衍蹙眉,一時間也怔愣住了。
盛檸今天穿了件淺色的羊絨外套,腦袋上還頂了個毛茸茸的白色針織帽子,帽沿溜出來幾縷來不及打理的碎發(fā),貼在她的臉頰旁。
她的嘴唇?jīng)]什么血色,也不知是氣的還是被這暖氣熏的,臉頰兩邊有不自然的胭色紅暈,覆在蒼白臉色上,顯得格外突兀,更顯得那雙伶俐的眼睛更亮。
明明長了副斯文冷清的無害臉,看到他來了卻絲毫不慌,也不掩飾自己臉上的乖張神色,甚至還沖他輕輕地挑了挑眉,大有你要多管閑事我就連你頭發(fā)一塊兒薅的架勢。
溫衍看著這一臉囂張置氣的姑娘,淡淡說:“盛檸,趕緊處理完了來我辦公室�!�
然后又把門關(guān)上了。
陳助理顯然還沒回過神來,茫然地喊了聲:“溫總?”
溫衍揉了揉眉心,喉結(jié)一動,倏地從唇角間溢出一聲輕笑。
陳助理頓時更茫然了。
不知道溫總是在幸災(zāi)樂禍戴教授的頭發(fā),還是在笑別的。
門里的人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
尤其是戴春明。
溫總……這就走了?
趁著盛檸也在發(fā)愣,他迅速將自己寶貴的頭發(fā)從盛檸手中搶了回來,邊用手心撫平頭發(fā)邊怒罵:“別動我頭發(fā)!”
盛檸剛剛是看到戴春明對她抬起了胳膊,以為戴春明要對她動手,戴春明雖然個子不高,但終歸是個身體健壯的中老年男性,正面剛肯定打不過,她就下意識鉆了空子,揪起了他的一縷頭發(fā)。
誰知道戴春明對自己的頭發(fā)格外敏感,直接就喊出了聲。
戴春明狠狠瞪她,一秒都不想多待,捂著頭迅速離開了會客室。
出來的時候溫衍還沒來得及坐電梯上樓,戴春明懷著一絲僥幸,朝著他的背影戚戚追了過去。
“溫總,關(guān)于峰會的事兒……”
溫衍連頭都沒回。
“召開峰會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教授你給家人開后門�!�
他只此一句,便堵死了戴春明想說的話,也知曉了他的態(tài)度。
溫衍對盛檸的態(tài)度實在太奇怪了,根本看不出來他到底是為公,為峰會的翻譯工作說的這句話,還是為私,為盛檸說的這句話。
甭管是公是私,總之溫衍一定聽到了他和盛檸爭吵的內(nèi)容。
戴春明試圖辯解:“其實我和盛檸的事兒不是您想的那樣……”
溫衍不冷不淡地說:“我確實是沒想到,燕外竟然也會出那種需要挪用他人成果才能拿到offer的學(xué)生。”
戴春明臉色煞白,拿整個燕外的名聲來說,這個罪名屬實太令人后怕。
他根本不敢想象后果。
陳助理適時出聲送客:“教授,請回吧�!�
盛檸是冷靜了片刻才出的會客室。
太熱了里面。
剛剛吵得太激動,她出了一頭的汗,連帶著背后都感覺有些濕。
現(xiàn)在摘了帽子發(fā)型肯定不能看,估計劉海都已經(jīng)黏在額頭上了。
盛檸摸了摸帽子,干脆沒摘。
跟著陳助理進到辦公室之后,早已坐回椅子上的溫衍也不跟她廢話,直接了當(dāng)問:“合同什么時候簽?”
但盛檸對溫衍的態(tài)度早沒了之前的狗腿。
這一臉沒錢賺就給人甩臉子的樣子,才是她的真面目。
她很拽地反問回去:“我不簽合同的原因,難道您不清楚嗎?”
然后聽見男人一聲低嗤。
他沒輕易松口,盛檸意識到她和溫衍之間的對話一時片刻結(jié)束不了,想著把身上的厚外套脫了說話。
但不知怎的,她睨了眼溫衍,莫名其妙地又把解了一半的羊角扣兒又給扣了回去。
這行為怎么看都是對面前男人品行的一種無聲嘲諷。
溫衍當(dāng)然也看了出來,語氣平淡:“我對會跟自己老師動手的湯圓兒沒興趣�!�
盛檸愣了下,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打扮,氣笑了。
“巧了,我對給涉世未深的學(xué)生設(shè)置合作陷阱的奸商也沒興趣。”
夾槍帶棒,字字都是內(nèi)涵,句句都是諷刺。
辦公室里頭暖氣開得足,溫衍尚且只穿了件襯衫,而盛檸全副武裝,腦袋上還頂了個帽子。
他就看盛檸不安分,一直在整理帽子。
“別扒拉你那頭簾兒了,再扒拉你都要熟了�!睖匮芷嫫婀止值仄沉怂谎郏鞍衙弊诱藭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