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但此時會議已經(jīng)開始，再想問也沒機會了。
由主持人國語開場，會議期間，翻譯耳機里每過大約十幾分鐘，就會換一個人的聲音。
翻譯們是輪流交替進(jìn)行工作的，溫衍聽著耳機里不同的人聲，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姑娘聲音。
“貴國主席曾在150個國家參與的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中發(fā)表講話，為響應(yīng)‘一帶一路’政策號召，該政策是為，聚焦互聯(lián)互通，深化落實合作，攜手應(yīng)對人類將會面臨的各種風(fēng)險和挑戰(zhàn)，實現(xiàn)互利共贏、共同發(fā)展的全球貿(mào)易合作”
盛檸坐在翻譯箱里，頭戴耳機，聚精會神地邊注意聽發(fā)言邊用筆在紙上記下簡短抽象的筆跡，腦內(nèi)迅速整理出合適的語序，再用話筒表達(dá)出口。
等十幾分鐘結(jié)束，下一個接替的翻譯沖她肯定地點了點頭。
她滿頭的汗，手指還有些打顫，終于抽空喝了口水。
站在一旁旁聽的幾個高翻學(xué)院的學(xué)生都不禁佩服地看著她，不知道其中內(nèi)情的又忍不住去瞥戴春明教授，想看看教授此刻的臉色是怎樣。
戴春明臉色不太好，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的事實并沒有讓他感到驕傲和欣慰。
等會議到末尾，盛檸走出翻譯箱，打算去外面透透氣，離開前無意瞥了眼還在開會的溫衍。
作為企業(yè)主辦方，溫衍坐在主位上，面色嚴(yán)肅冷峻。
掠過這一整個大堂的人群，盛檸感覺到他的眼神投過來。
她愣了下，不確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她剛剛表現(xiàn)得還算不錯，應(yīng)該不會扣工資？
也不管溫衍是不是在看她，打工人也要對大老板展現(xiàn)最真誠的笑臉，于是她沖主位上的男人投去誠意滿滿的微笑。
對于打工人投來的諂媚微笑，大老板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又迅速把目光挪開了。
接近四個小時的會議結(jié)束，緊接著就是社交牛逼癥們的天堂。
酒會。
酒會就設(shè)在大堂的東面大廳，這一層原本就是特意用來租賃給各界人士做社交活動和工作開會的地方，因此裝修正式，設(shè)施也很全，所有的活動都能在這一層搞定。
自由活動的酒會現(xiàn)場，沒了剛剛開會時的嚴(yán)肅，所有人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輕松下來。
盛檸作為溫衍的隨行翻譯，自然是要跟在他身邊的。
開會的時候記了一大堆筆記，她還沒來得及匯報工作，溫衍遞給她一杯紅酒。
盛檸有些猶豫：“工作期間也能喝酒嗎？”
“特殊場合可以喝。”溫衍抿了一口說，“味道還不錯�！�
盛檸也跟著抿了一口。
她就一個普通俗人的舌頭，喝不出紅酒的好壞，硬著頭皮夸了句：“不錯�！�
溫衍笑了聲，沒戳穿她。
“你有近視？”
“有，平時都戴的隱形。”
今天起來得早，眼睛有些不舒服，她就沒勉強自己戴隱形，剛剛開會的時候要低頭看資料，怕分神出錯，才特意戴上了框架眼鏡。
溫衍注意到她戴眼鏡是開會的時候。
翻譯坐席上，盛檸坐在其他翻譯身邊，無疑是最年輕那一個。
按個人審美來說，也是最漂亮的那一個。
都是正式而簡約的打扮，盛檸戴著眼鏡，低頭專心為在場的發(fā)言代表翻譯，低頭時銀色的鏡架因為光線折射，被會議大堂內(nèi)高亮的照明燈映得發(fā)亮，擋住了一雙眼睛里的光芒。
現(xiàn)在離近了看，還是一雙眼睛最亮。
溫衍個子比她高很多，從上往下俯視看到她睫毛很長，幾乎要碰到鏡片。
睫毛刮到鏡片，難道不會難受？
他剛要問，盛檸突然說：“有位女士朝您這邊走過來了�！�
溫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向他們走過來的這位女士五官深邃，棕發(fā)棕瞳，膚色健康還透著光澤，身材豐滿個子高挑，正裝也被她穿得前凸后翹。
就連盛檸一個女人都忍不住盯著她的某個部位多看了兩眼。
好厲害的尺寸。
溫衍一個男人倒是比她還淡定，看這位女士時和看其他男人一樣目光平靜。
男人個子很高，肩寬腿長，一身筆挺西裝，每一處紐扣都嚴(yán)絲合縫，修身的剪裁裹得他的腰線明晰，不輸給在場天生占了基因優(yōu)勢歐美裔男人們，五官面容又是亞洲人的英俊斯文，開會的時候這位女士就心思大動，終于等到自由活動的酒會，立刻上前來找他說話。
她說的是稍微帶一些南美口音的英文，能混到今天這種場合，很多大老板的英文水平其實都不錯，交流起來不會有障礙。
但像這種多國人士在場社交的場合，畢竟是自己主場，說國語能凸顯民族優(yōu)勢，再說翻譯不能光拿錢不做事，于是溫衍仍舊說的是國語，讓盛檸給他翻譯。
一開始女士說的都是會議上討論的東西，語氣很官方，專業(yè)術(shù)語一個接一個。
聊了十幾分鐘后，話題突然斗轉(zhuǎn)直下。
盛檸愣了下，用國語向溫衍轉(zhuǎn)達(dá)：“她問您今晚有空嗎？”
還沒等溫衍說話，女士又開口了。
溫衍略帶詫異地挑了挑眉，而盛檸和這位女士身邊的另一位翻譯表情都有些尷尬。
“她問您有沒有興趣，今晚和她一起，吃個晚飯？”
這位大膽邀請的女士聽不懂國語，正在等溫衍的回答。
溫衍聽盛檸有些結(jié)巴地轉(zhuǎn)達(dá)意思，突然勾了勾唇，客氣拒絕：“抱歉，我有約了。”
盛檸如實轉(zhuǎn)達(dá)，這位女士非常瀟灑，聳聳肩，端著紅酒杯又優(yōu)雅地去找其他人說話了。
等人走了，溫衍這才對盛檸說。
“我看你之前在會上表現(xiàn)得還挺像那么回事兒，怎么到酒會上讓你翻譯個英文反倒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了？”
盛檸純屬是被剛剛那個女士的大膽給嚇到了。
她完全可以等酒會結(jié)束以后，和溫衍兩個人單獨面對面地發(fā)出邀請。
旁邊還站著兩個翻譯呢，好歹也考慮下翻譯的心情啊。
她腦子本來都塞滿了各種術(shù)語詞匯，突然來了個這么旖旎的詞，誰都會愣。
“您又不是聽不懂，心知肚明就行，干什么還要我翻譯出來�！笔幮÷曊f，“這么多大領(lǐng)導(dǎo)大老板在，我總不能說那么露骨的話。”
溫衍蹙眉：“共度一夜也算露骨？”
For
the
night
together。
那個外國女士的原話是這樣，其實也沒有很露骨，更多的是暗示，成年人之間懂就懂，不懂的話裝糊涂就行，對開放的老外來說已經(jīng)算是相當(dāng)矜持了，如果不是客隨主便，是在她自己國家的主場，估計更勁爆的詞都說得出口。
“算。”盛檸跟個封建小老太太似的點頭，“要是有人跟我這么說，我能嚇?biāo)馈！?br />
溫衍低嘖一聲：“你也就這點兒膽子�！�
酒會臨近結(jié)束，陳助理得了溫衍吩咐，先行離開去處理峰會后的一些瑣事。
盛檸跟著溫衍準(zhǔn)備離開現(xiàn)場，她數(shù)著時間，眼看著就要下班解放。
結(jié)果在電梯的時候，溫衍問她：“今天周六，你晚上有沒有安排�！�
盛檸搖頭：“沒有。”
她打算回公寓繼續(xù)把之前沒看完的電影看完，順便再點一份炸雞外賣，這回一定要全部吃完不浪費。
溫衍點頭：“行，那你跟我一塊兒回公司。”
滿腦子想的都是電影和炸雞，盛檸一時半會沒轉(zhuǎn)過彎來，問：“干什么？”
問的什么廢話，回公司能干什么。
男人面無表情地跟她玩了把黑色幽默。
“跟我共度一夜�！�
盛檸瞬間整個人愣住，瞪圓了眼看著他。
“您什么意思？”
看她那被嚇得半死的呆雞樣兒，溫衍扯了扯嘴角說：“你一天天腦子里都裝的些什么？”
他媽的。
不是這狗屎資本家先說的共度一夜？
怪她思想不純？
盛檸深吸一口氣，決定先忍了，語氣不爽地自貶道：“……裝的豆?jié){，行嗎？”
溫衍呵了聲：“看出來了�！�
“……”
見她頂著張氣鼓鼓的河豚臉不說話，溫衍終于勉開金口跟她解釋。
“今天會的內(nèi)容文本需要整理一份書面翻譯�！�
“你加個班�！�
“那您直接說啊，玩什么文字游戲�！笔幫低捣藗�白眼，“加班補貼是翻倍算的吧？”
“補貼？”溫衍覺得好笑，“剛那女人我都沒應(yīng)，待會兒也得回公司加班，你給我補貼嗎？”
“這就不是一個性質(zhì)。”盛檸頭腦清楚，邏輯清晰，一點也不給他鉆空子的機會，“那位女士邀請您陪她共度一夜，是要你這個人。我是幫您加班，我要的是錢，您當(dāng)然要給我付加班費啊。”
“哦，要是能省下一筆加班費�！睖匮艽鬼此Z氣閑適低沉，“你請我陪也不是不行�！�
一旦涉及到金錢問題，盛檸就沒法保持淡定，她愛錢愛得要死，沒錢拿就是玉皇大帝站她面前也沒用。
她再一次在溫衍面前因為金錢的問題破防，瞪著雙水亮亮的杏眼看著他，不卑不亢地控訴：“你都這么有錢了，還要省那么一點給我這個打工人的加班費？你的心怎么這么黑��！”
第23章
薅羊毛23
門鎖壞了
果然又惱了。
每次只要一跟她提到錢，她那副虛偽又討好的樣子就會裝不下去。
臉皮比城墻厚，唯一的軟肋就是錢。
長了張斯斯文文的清冷臉，本質(zhì)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財迷。
溫衍不明意味地嗤了聲。
“我看你已經(jīng)不止只是腦子里裝豆?jié){的程度了�！彼Z氣平靜，毫不客氣地對她譏諷道，“是沒長腦子�！�
剛巧這時候電梯到了，溫衍徑直邁步走進(jìn)去，沒再管盛檸。
盛檸連忙跟了進(jìn)去，趁著這個時候電梯里沒人，膽大包天地抓上了溫衍的胳膊。
溫衍側(cè)頭看她：“干什么？”
盛檸倔強地說：“給我加班費�！�
溫衍沒做聲，任由她拉著自己的胳膊。
“我告訴你，我能忍你，是因為你是我甲方，是我老板，跟著你做事我有工資拿�！笔幷f，“而不是因為你這個人對我來說有多值得我尊敬，如果你不給工資，那你對我來說也沒價值了，我自然也沒必要對你客氣�！�
溫衍冷呵一聲，低頭睨向這個終于露出了滿口獠牙的姑娘。
“馬屁精終于不裝了？”
盛檸呲牙，氣得又朝他走近了幾步。
她也不是要動手，就是氣糊涂了，覺得這個男人實在很欠揍，是完全下意識的動作。
屬于年輕姑娘的那股淡淡的味道侵襲，男人立刻驚覺，警惕地后退幾步。
“靠這么近干什么？你還要跟我動手不成？”
盛檸聽了這話，還真就朝他舉起了棉花大小的拳頭。
“看到我社會主義的鐵拳沒有？”
“……”
溫衍真是服了。
他緊抿著唇，臉色相當(dāng)難看，幾乎是咬著牙說：“逗你的，我至于貪你那點兒加班費？”
得到答案，盛檸滿意了。
她還仰頭看他：“就算我動手了，您也打不過我。”
溫衍跟聽笑話似的：“我打不過你？”
“我的意思是說，就算我揍您，您也不會還手�！笔幷f，“雖然您奸商本質(zhì)，陰險狡詐嘴又毒”
被人當(dāng)面說壞話，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黑，光是眼神都能捅穿眼前這不怕死的姑娘。
“但您肯定不是那種會對女人動手的男人，這點我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
所以她剛剛才會那么大膽。
如果換做是別的男人，她瘋了才敢湊那么近，還刻意激怒他。
“……”
前幾秒才要火山爆發(fā)的男人，這一會兒歇了火，一口悶氣卡在喉嚨不上不下，愣是被她這半褒半貶的評價給逼得氣笑了。
舌尖抵著后槽牙，而后他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說：“那我真是謝謝你這么信任我�！�
“以后您就別拿工資這事跟我開玩笑了，您是老板不覺得，但是打工的人最在乎的就是這個�！笔幝牫鏊捓锏膽C怒，盡量用弱弱的聲音說，“以后只要不扣錢不動手，您想怎么說我都行，我忍耐力很強，不涉及尊嚴(yán)底線，一般不會還口，保證讓您懟得舒心。”
盛檸并不知道這男人就是因為知道她在乎錢，每次只要說不給她錢，她就會炸毛，然后主動撕下偽裝露出獠牙，男人覺得有意思，想看她吃癟，才故意總是拿這點逗她。
溫衍平復(fù)了下呼吸，冷冷道：“你閉嘴，我就舒心了�！�
盛檸眨了眨眼睛，立刻聽話地閉嘴。
一直到上車回公司的路上，她都沒有再張嘴，仿佛聲帶丟失。
而叫她閉嘴的老板看上去也并沒有因此舒心，反而全程陰沉著張臉，搞得司機和陳助理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毛老板。
她跟他吵，他不高興。
她聽話閉嘴不跟他吵，他也不高興。
盛檸之前兼職也不是沒遇上過難伺候的甲方，她一貫的態(tài)度都是錢多就忍，錢不多誰愛伺候誰伺候。
像溫衍這種檔次的甲方，換平常她哪怕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也絕不會得罪他。
老板心情不好，下屬連個屁都不敢放，看看給陳助理和司機憋的，連呼吸都不敢呼吸了。
她可以不體諒溫衍，但不能不體諒和她同為打工人的陳助理和司機。
“您別生氣了行嗎？”盛檸硬著頭皮說，“我錯了�！�
溫衍看都沒看她一眼，語氣無波：“錯哪兒了？”
盛檸喃喃說：“不該為了那點加班費跟您沒大沒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