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聞月:“喂?”
那頭靜默了片刻,才出了聲兒:“聞小姐。”
聞月怔了下,喊了聲:“紀先生。”
紀則臨知道聞月打電話來的意圖,直接道:“你的手機我會找人送去青大�!�
“謝謝……麻煩你了�!�
紀則臨緘默,過了會兒問:“開學一切都順利嗎?”
“嗯。”聞月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說道:“謝謝你讓李特助來接我。”
“老太太不放心你�!奔o則臨頓了下,問:“李特助說,你的男友陪你來了青城?”
聞月的心頭莫名一緊,應(yīng)道:“是的�!�
“也好�!奔o則臨說:“這樣,老太太也能更放心�!�
他的聲音毫無波瀾,彬彬有禮,是他慣有的紳士態(tài)度,但聞月的心情卻因為無法預料到對方會說什么而不平靜。
還好,他沒有問任驍拉投資的事,否則,她真的無地自容。
第15章
Chapter
15
青大特別注重儀式,即使不是學年開學,學院里都會辦一個開學典禮。
上學期王瑾珍身體不適,沒出席外語學院的開學典禮,這次院長再邀,她考慮了下,覺得自己也有陣子沒去學校了,遂應(yīng)下了。
醫(yī)生說過,王瑾珍的身體需要靜養(yǎng),不宜外出。紀則臨擔心老太太會出什么意外,青大開學典禮當天就推了工作,親自開車送她去學校。
自從王瑾珍七十歲生日后,學院里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紀則臨是她的外孫,但見過他的人很少,所以他甫一在學院大禮堂露面,就引來了無數(shù)學生的目光。
聞月被安排做了研究生院的優(yōu)秀學生代表,領(lǐng)導和教授講完話后,她就上臺進行演講。
紀則臨坐在第一排,聞月演講的時候,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
聞月平時看著內(nèi)斂低調(diào),但在這種場合卻不露怯,非常地從容自如。之前王瑾珍說她雖然是小鎮(zhèn)出身,但身上并沒有小地方出來的孩子常有的局促感,這大概是得益于她的父母,他們將她養(yǎng)得很好。
聞月完全脫稿,有條不紊地發(fā)表演講。紀則臨發(fā)現(xiàn)她講話的時候,偶爾會面帶笑意地朝一個方向看,便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任驍正站在禮堂的側(cè)邊,拿著相機在給聞月拍照。
紀則臨眉間微緊,再次把目光投向演講臺。
原來她看喜歡的人時,眼神是這樣的放松、自在,完全不似在他面前時那般緊張、拘謹。
開學典禮的舞臺表演結(jié)束,王瑾珍被一眾師生圍住,聞月也被喊了過去。紀則臨正打算離開大禮堂,去門口等著,才要走,被任驍給攔住了。
任驍脖子上掛著個相機,十分自來熟地走上前和紀則臨攀談:“紀總,好巧啊,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你……你是送王老師過來的吧?”
紀則臨不得不站定,頷首應(yīng)道:“嗯�!�
“我過來參加月月的開學典禮,給她拍拍照�!比悟斉e起相機示意了下,又笑著說:“對了紀總,昨天謝謝你讓李特助來接我們�!�
紀則臨昨天派車,本來只是應(yīng)了王瑾珍的話去接聞月,他并不知道她的男友也跟來了青城,不過任驍?shù)懒酥x,他也只是點了頭,客氣道:“不過是小忙。”
任驍似乎看不出紀則臨在客套,接著問道:“紀總,我昨天和李特助說過我和幾個朋友準備創(chuàng)辦科技公司的事,不知道他有沒有和你提過?”
李特助當然和紀則臨說了這事,并且是特地強調(diào)說聞月的男友想找他拉投資,還問他意見。紀氏是行業(yè)龍頭,想找紀則臨投資的公司數(shù)不勝數(shù),如果他每天應(yīng)付這樣的小事,那就不用干別的了。
紀則臨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李特助跟了他這么多年,清楚他的投資標準,一些資質(zhì)不佳的小公司,初篩的時候就會被篩掉,它們的意向書完全不會有機會遞到他面前。這回李特助跳過公司程序,打破規(guī)矩,無非是因為任驍是聞月的男友。
紀則臨看向任驍,他還在等著答覆。
“公司有相應(yīng)的流程,你把意向書發(fā)到我司的對公郵箱里,之后會有人告訴你結(jié)果�!�
紀則臨態(tài)度客氣,但擺明了就是在拒絕,紀氏這么大個集團,把意向書投郵箱無異于石沉大海。他立刻爭取道:“紀總,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紀則臨習慣了這種事,凡是在公共場合,他總會碰上那么幾個想拉投資的人,每個都拍著胸脯保證不會讓他虧本,任驍不是第一個,自然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你找我拉投資,聞小姐知道嗎?”紀則臨問。
任驍往聞月方向看了眼,她正站在王瑾珍身邊,和人說著話。他遲疑了下,說:“她知道。”
“月月一直很支持我,當初我爸媽都不同意我創(chuàng)業(yè),是她鼓勵我去嘗試。所以,紀總,請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想辜負月月的信任,我會向所有人證明她的選擇沒有錯�!�
任驍說這話時語氣堅定,眼神中透著野心,看得出來,他的確很喜歡聞月,想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
從學生時代走過來的愛情,至少真心是毋庸置疑的。
紀則臨失神片刻,余光見王瑾珍和聞月走過來,便客套了句:“我會考慮的�!�
任驍還要和朋友去看公司場地,開學典禮結(jié)束后,他和聞月知會了聲,先走了。王瑾珍拉著聞月去見了幾個老教授,他們同事間許久未見,敘起舊來格外高興。
聞月等在一旁,時不時看向也在候著的紀則臨。紀則臨察覺到她的目光,轉(zhuǎn)過頭問:“聞小姐有話說?”
聞月遲疑了下,問:“任驍剛才是不是和你說了什么?”
“他想讓我投資他的新公司。”
果然,聞月輕嘆一口氣,說:“紀先生,任驍剛開始創(chuàng)業(yè),比較心急,如果冒犯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紀則臨看她幫任驍說話,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下,說:“我以為你希望我?guī)退!?br />
聞月抬眼,鄭重地說:“要不要投資一家公司,紀先生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我的意見并不重要。”
“如果你開口,我也許會考慮給你男友一個機會�!奔o則臨低頭看著聞月,不徐不緩地說:“畢竟……老太太之前說過,你要是有難處,可以找我。”
又是這樣予人壓迫感的眼神,聞月暗自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任驍如果有能力,自然能靠自己獲得紀先生您的賞識,您不需要對他有任何優(yōu)待�!�
聞月的話說得很公正,并沒有如紀則臨以為的,沒有原則地幫著她男友拉投資,但他心里還是不舒服。
她不愿意請他幫忙,是相信任驍?shù)哪芰Γ是不想欠他人情?或者兩者都有。
……
青城冬季的氣溫始終在零下,一整季,城市里的積雪越凍越硬,青大校園里的人工湖結(jié)了冰,時常有學生不顧湖邊的告示,結(jié)伴下去滑冰。
冬末春初的時候,氣候異常,青城又下了一場雪,氣象預報說受寒流影響,國內(nèi)大部分地區(qū)都會降溫。
這場雪下在了周末,持續(xù)下了一天,一夜過后,落霞莊園積雪深深,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茫。遠處的樹林銀裝素裹,林下的河流結(jié)了冰,冰面在天光下閃著剔透的晶光。
聞月清早起來,站在窗邊眺望著莊園里漫無涯涘的白,才領(lǐng)悟到北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是個什么景象。
陳媽已經(jīng)把早餐做好了,聞月下樓去了餐廳,沒看見王瑾珍,覺得奇怪,問陳媽:“老師呢?”
“一大早就出門去了教堂,做禱告呢�!�
聞月疑惑:“老師不是一般都是周六晚去教堂嗎?”
“今天不一樣。”陳媽嘆了口氣,說:“今天是小姐和姑爺?shù)募扇铡!?br />
聞月反應(yīng)了下,才明白陳媽說的是王瑾珍的女兒和女婿。王瑾珍和丈夫是在大學任教期間認識的,他們只育有一女,就是紀則臨的母親,但這個唯一的女兒和她的丈夫卻早早地去世了。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切膚之痛也比不過。
王瑾珍從教堂回來后,眼圈泛紅,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許多。聞月沒像往常一樣和她聊些學術(shù)問題,而是帶著紀書瑜陪著她,好讓她心里不那么難受。
王瑾珍憂傷過度,午后吃了安神藥才勉強睡了會兒,醒來時看到聞月坐在床邊,捧著一本書安安靜靜地在,心里一陣熨帖。
“小月�!蓖蹊鋯镜馈�
聞月忙放下手中的書,傾身關(guān)切道:“老師,您還覺得不舒服嗎?”
王瑾珍搖了搖頭,聞月扶著她坐起來,又端了杯溫水遞過去。
“你是來莊園學習的,倒辛苦你費心照顧我�!蓖蹊涿蛄艘豢谒L嘆了一口氣,說:“人老了,本來很多事都該看開的,我是白白長了年紀,卻還是不夠豁達�!�
“不管年紀大小,人心都是肉長的,失去至親的人,傷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甭勗聦捨康馈�
“是啊,哪有失去親人不難過的,就是則臨……”王瑾珍輕輕搖了搖頭,嘆息似的說:“他雖然不說,但心里其實也過不去這個坎兒�!�
“其實他小時候性子沒這么冷,沒事就愛跟著他外祖父去航空大學看人設(shè)計飛行器,以前他的夢想是當航天工程師,后來……”王瑾珍痛惜道:“他爸媽意外去世后,他就變了,小孩子心性一下子就沒了,之后他出國留學,學的也不是自己最喜歡的航天專業(yè)。”
“回國后他沉穩(wěn)了很多,外頭人人都說他命好,托生到了紀家,但是大家族表面光鮮,暗地里卻為了利益六親不認,我知道他走到今天并不容易�!�
王瑾珍一臉心疼,哀嘆道:“他今天……估計又自己去了墓園。”
聞月印象里的紀則臨是擁有絕對主導力的,她很難想像他脆弱的一面。但同樣是人,他的心不會是鋼鐵鑄的,常人有的情感他也會有,只不過藏得更深罷了。
百獸之王未必不會愛人,他這話是認真的。
王瑾珍神傷了一天,下午不舒服還請了家庭醫(yī)生過來查體。聞月不放心,晚上就沒有回校,和室友們說了聲,仍宿在了莊園。吃了晚飯,她等王瑾珍吃了藥休息后,又去哄睡了紀書瑜,這才回了客房。
許是今天聽王瑾珍說了很多逝去女兒的事,聞月心有戚戚,睡覺的時候就夢到了父親。一覺睡得并不踏實,夜里驚醒,她還分不清夢境現(xiàn)實。
外頭風聲呼嘯,似乎拂落了樹上的積雪,撲簌簌的。
聞月拿過手機看了眼,凌晨四點,天還未亮。房間里暖氣開得足,她睡出了汗,醒來后口干舌燥的。桌上的杯子已經(jīng)沒了水,她猶豫了下,還是披上了外套,走出房間。
走廊的廊燈亮度不高,昏昏幽幽的,剛好能讓人視物。聞月下了樓,想去廚房里倒杯水喝,經(jīng)過大廳時,看到通往外廊的側(cè)門虛掩著。她以為是陳媽晚上疏忽了,走過去要把門關(guān)緊,透過門縫卻看到了一個孑孓的人影。
聞月先是被嚇了一跳,等眼睛適應(yīng)了室外的光線,才看清那人是誰。
紀則臨站在長廊上,像是雪夜歸來的旅人,久久不動。直到聽到腳步聲,他才回過神,轉(zhuǎn)頭看過去。
“聞小姐?”紀則臨見到聞月的那刻略感意外,但表情卻沒什么變化,只有眸光愈加深沉。
“紀先生,這么晚了,你怎么站在外面?”聞月推開門,走過去問。
“屋子里悶,我出來透透氣�!奔o則臨答完,掃了眼聞月單薄的衣著,緩下語氣,說:“外面冷,聞小姐回去休息吧�!�
聞月聽紀則臨的意思,他還想在外頭呆著。
大雪雖然停了,但氣溫并未升高,冷風砭骨,飔飔地卷著殘雪,天地間的一切都歸于冷寂。
紀則臨穿著也不厚實,聞月沒忍住,還是問了句:“紀先生不休息嗎?”
紀則臨看了眼腕表:“公司今天有個會議,我等天亮就走。”
聞月遲疑了下,說:“疲勞駕駛……容易出事故�!�
紀則臨毫無感情地笑了聲:“你是怕我和我爸媽一樣出車禍?”
“我不是——”
“放心吧,我的車每天都有專門的人來檢查,沒人動得了手腳。”
聞月愕然,聯(lián)想到之前聽到的那些傳聞,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
紀則臨看向她:“嚇到了?”
聞月抿唇。
“所謂的大家族,也不過是華麗的廢墟�!奔o則臨自嘲道。
聞月還是第一次在紀則臨臉上看到落寞的神情,昨天是他父母的忌日,他心里應(yīng)當不太好受。想到自己剛才做的夢,她心里一陣惻隱,忽然就共情了。
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紀總,只是紀則臨。
“但是……你已經(jīng)找到了基督山�!逼毯螅勗螺p聲說道。(注)
紀則臨聽出了聞月的言下之意,不禁神色一動,看她的眼神變得越加深邃。他蟄伏了這么多年,一步步走到今天,就是想讓有罪者付出代價。這件事他沒和任何人提起過,但聞月卻一下子就懂了。
她身上似乎有種無形的力量,總能讓他感到平靜,繼而激發(fā)出一種難言的渴望。
他想要她。
月光照在白茫茫的積雪上,折射出清冷冷的光,夜里一陣風過,吹起地上的浮雪。
聞月不自覺地攏緊外套,余光見紀則臨朝自己伸出手,頓時僵住。
紀則臨拈去飄落到聞月發(fā)間的雪花,垂眼注視著她,目光深之又深。
財富和地位于他而言算不上寶藏,真正的基督山寶藏,他今天才找到�,F(xiàn)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想方設(shè)法地將這個寶藏占為己有。
第16章
Chapter
16-17
紀則臨一夜未睡,
天亮后就離開了莊園,他本來想親自開車,后來又思及什么,便把別墅的司機叫了起來,
讓他送自己去公司。
才進公司,
紀欣堯就踩著高跟鞋跑到他跟前,
喊他:“哥,你能不能和我爸說一聲,
我不想去讀什么MBA。”
紀則臨看到紀欣堯,
眉頭微皺,
他心頭不耐,
但還是打了場面:“二叔讓你讀,是想讓你以后來公司幫忙�!�
“我不喜歡讀書,也不想學管理,反正公司有你,再不濟還有周禹,
怎么也倒不了�!�
紀則臨聽到周禹的名字,臉色一沉,
正要打發(fā)了紀欣堯,
突然聽到有人喊他。
“紀總、紀總�!�
任驍被大樓保安攔在了門外,正不住地揮手致意,
紀則臨朝幾個保安打了個手勢,
讓他們放任驍進來。
任驍理了理身上被保安弄皺的衣服,
一臉友好地走到紀則臨面前,
客客氣氣地問:“紀總,
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聊聊。”
不過一個月的功夫,再見面,
任驍就沒了之前的意氣風發(fā),想來這段時間他已經(jīng)被現(xiàn)實打擊過了,知道創(chuàng)業(yè)并沒他以為的那么容易。
紀則臨看了眼腕表,直接說道:“我還有個會議,你有事的話,可以先和我的助理談�!�
任驍?shù)墓倦m然勉強算是成立了,但這段時間他開展業(yè)務(wù)處處碰壁,青城這樣的大城市,做軟件的技術(shù)公司太多了,才創(chuàng)辦的新公司完全沒有名氣,別人根本不會想合作。
創(chuàng)業(yè)需要資金,他和幾個朋友湊起來的啟動資金已經(jīng)花去了大半,如果再不盈利,公司一直處于虧損狀態(tài),到時候用不了多久就會支撐不下去。
這段時間,任驍一直在給紀氏集團發(fā)郵件,但是都沒收到回復。他沒辦法,只能到紀氏的大樓下等著,好不容易才等來了紀則臨,所以無論如何都想把握住這個機會。
“紀總,我不會耽誤你太長的時間,你給我個機會,我把我的公司給你介紹一下?”任驍誠懇道。
紀則臨看著任驍,忽然想到昨天夜里,聞月倉皇失措的樣子。在他發(fā)現(xiàn)基督山島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人先一步登上了島,找到了寶藏。
他眼眸微動,思索片刻,問:“企劃書帶了嗎?”
“帶了帶了。”任驍忙點頭,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過去。
紀則臨接過,說:“我看完會聯(lián)系你的。”
任驍?shù)难劬α⒖塘亮似饋�,欣然地遞上自己的新名片,高興道:“紀總,你看完企劃書可以給我打電話,有什么要求盡管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