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很快,尤大春就截住了江暮云。不認(rèn)識。但沒關(guān)系,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把人交出來,本官可饒你一條性命,否則,明年此刻就是你的忌日!”
江暮云眼瞳一縮,表面卻意外又無辜,氣度優(yōu)雅氣質(zhì)君子:“在下姓江,京城人士,在此只是路過,著實不懂大人在說什么,大人可是有什么煩惱,或許在下能幫上忙,是找什么人么?”
尤大春:“少廢話!別跟我玩這一套!讓你把人交出來你就把人交出來!”
江暮云:……
顧停在一邊墻角,差點笑出聲。
看得出來,江暮云想保有勝利果實,可惜他再厲害,口花花再多,尤大春不是能中這種計的人,他再君子再優(yōu)雅,再舌燦蓮花,尤大春根本不想聽,人家本就不慕風(fēng)雅,或許還最討厭道貌岸然的人。
尤大春一點都不講理,直接把江暮云圈住,總之一句話,細(xì)作如果在這里,必須得交出來,不在這里,也得仔細(xì)搜一遍,管你是京城人還是啥,我還是貴妃親哥哥呢,叫你配合你就必須得配合我搜檢!
江暮云何曾受過這種對待?僅今天一天,是第二回
丟臉了,當(dāng)然不肯合作,話說的和聲細(xì)語,動作卻硬氣,就是不肯配合!
這還得了?尤大春眼睛一立,揮手命令手下,動手!
江暮云身后護衛(wèi)也不是吃素的,兩邊就打了起來。
這等大好時機不跑,還待何時?青隼悄悄的,一步一步退到角落,跑!
兩邊的人打的正厲害,誰都沒有第一時間發(fā)覺,顧停一直盯著,立刻就看到了。
“好了,完事了,”他拍拍手,拉著孟楨走到暗處,沖著無人無動靜的墻頭,“出來吧。”
沒有人動。
顧停嘆了口氣:“不出來也行,剛剛的事你們都看到了,青隼要跑了,尤大春追不上,江暮云不會追,我這身無縛雞之力的更不可能,所以——懂?不想你家王爺治罪,就乖乖的去干活�!�
仍然沒有動靜。
顧停瞇了眼,儼然生氣了:“反正你們不止一個人,個個身手厲害,分開行動不就好了,我又不是不讓你們跟!”
墻頭梅枝晃動了一下,一陣疾風(fēng)掠過,轉(zhuǎn)瞬即逝。
顧停便知成了,不再理,回頭拉住孟楨的手準(zhǔn)備離開。
孟楨揚著頭,一臉迷茫:“停哥剛才在跟誰說話?上面好像沒有人呀?”
“隨便說說,有沒有人都不要緊,”顧�?粗蠘E,“我們走吧?”
孟楨笑眼彎彎:“好呀!”
拉著小伙伴往回走,顧停前思后想,自認(rèn)哪哪都沒錯漏,唯一需要擔(dān)心的就是江暮云。江暮云剛剛是跟著他來的,也是聽了他的話,才伺機而動的,現(xiàn)在沒覺得有什么,稍后一想,肯定會覺得不對勁,中了計。江暮云若自行消化,哪怕回來找他對杠都還好,若跟尤大春說了……他怕是會倒霉。
車到山前必有路,計隨勢變吧,反正尤大春這個坑是他自己埋的,早晚有爆炸的一天,到時候再說。今天這事,人是尤大春抓的,江暮云扣的,鎮(zhèn)北王的人追的,跟他這個弱小無辜又可憐的心尖寵小情兒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忙完這一連串的事,回去找霍琰和孟楨,結(jié)果這倆人還沒打完呢。
顧停:……
孟楨:……
老子們外頭晃了一圈,大事都辦完了,這倆蠢貨竟然還在浪費時間干架!
顧停抄著袖子,眼神平直:“真是想不到�!�
孟楨握著小拳頭,一臉憤慨:“要他們何用!”
孟策和霍琰之前在哪里,現(xiàn)在還在哪里,站位基本沒變過,周邊就不一樣了,雪不是雪,樹不是樹,被他們禍禍的一團糟。他倆倒沒事人似的,一人斬馬刀扛在背上,一人長鞭纏繞著巨大雪球,仔細(xì)一看,馬刀扛在背上那位,刀柄撐在倒了一半的樹干上,鞭纏著雪球那位,鞭子繃的緊緊,與其說兩人是高手過招,隨時不忘防御,不如說累狠了借力站著。
明明都已經(jīng)沒力氣了,還死撐著裝逼!
怎么沒凍死你倆呢!
孟策仍然目光犀利,語氣很橫:“我弟弟,你到底交不交出來!”
霍琰老神在在,冷笑有聲:“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找?”
“你無恥!”
“你沒用!”
二人一言不合,看起來又要開打。
孟楨認(rèn)識自家哥哥的起手勢,一看就是看家本事,最猛的殺招,當(dāng)下急的不行,“啊啊啊啊”的跑過去,“哥哥不要!”
北風(fēng)寂冷,雪落無情,現(xiàn)場氣氛緊繃森寒,溫度一度降到了最低。
因為孟楨他,攔在了霍琰身前。
顧停:……
他就一個沒看��!
左手無力撫額,心內(nèi)嘆暗糟糕,這下怕是沒辦法善了了。
果然,孟策全無見到弟弟的驚喜,臉黑如鍋炭,話音似從齒縫中擠出:“你護他?”
孟楨沒明白哥哥這是怎么了,歪了歪頭:“��?”像往常一樣,純真可愛,又呆又萌。
孟策牙齒咯咯響,往前一步,一字一句:“你在我面前,護他?”
孟楨不懂哥哥為什么生氣,眼圈立刻紅了:“你兇我!”
孟策頓了一下,仍然黑著臉往前走,氣勢肅殺,十分嚇人。
孟楨捯著小細(xì)腿往后退,這回是真哭了:“你兇我!你以前從不兇我的,我一哭你就不動的,你變了!你不是我哥哥!”
本來這話攻擊力很強,孟策眼神微動,可惜孟楨后退的角度有點奇怪,莫名其妙那么巧,正正好護著霍琰,護得當(dāng)當(dāng)正正嚴(yán)嚴(yán)實實。
孟策要瘋。
孟策舉起了斬馬刀,眼底冒著血光,直直掃向霍琰!
顧停一看不好,趕緊跑過去拉開霍琰,‘真’護在霍琰前面:“不能再打了!”
孟策現(xiàn)在氣的就是要殺人,哪還管什么理智不理智:“你誰,讓開!”
顧停:“王爺現(xiàn)在什么模樣,要不要先照照鏡子,這樣見弟弟真的體面么?今天是非得死一個,讓以后大家所有人一起后悔么?”
孟策瞇眼:“我說,讓、開!”
孟楨更氣,抱住孟策的腰就拿小拳頭捶他:“你兇我,還兇我朋友!
”
孟策身體僵硬,拉住弟弟后脖領(lǐng),粗魯又小心翼翼的把人拉開:“你長大了,不可以再抱哥哥�!�
孟楨頓住,慢慢垂了頭,眼淚悄悄往下掉:“我知道哥哥不想要我了,哥哥要娶新嫂嫂了……”
小聲音帶著哭腔,誰聽誰心疼。
孟策暴躁,伸手就要拎弟弟:“我沒有!”
“哥哥不用說了,我知道的,我會懂事�!�
孟楨轉(zhuǎn)身就走。
他這一轉(zhuǎn)身,正好看到霍琰動了。
因為顧停攔在身前,霍琰擔(dān)心長鞭不慎會傷到他,就卸了力,要將鞭子收回來。孟楨不會武,看不出套路,以為霍琰動鞭子是準(zhǔn)備繼續(xù)打架,嚇的立刻后退,擋到了孟策面前:“不要打我哥哥了!他很累了!你要非得打……就打我吧!我替我哥哥受!”
霍琰一臉莫名其妙,把鞭子收了起來。見顧�?催^來,還無辜的晃了晃:我真的不打架了,你放心。
孟策看著弟弟,眼神瞬間溫柔:“沒有嫂嫂�!�
“��?”孟楨轉(zhuǎn)過臉看他。
孟策:“我沒打算娶妻�!�
“哥哥不是準(zhǔn)備給劉姑娘下聘禮?”孟楨有些局促,“其實我想過了,劉姑娘也沒什么大錯,只是對我不大友好,對別人好像都沒有,哥哥要是真喜歡她,我,我可以分家的�!�
孟策又怒:“分什么家,誰教的你分家!”
孟楨嚇了一跳,眼圈又開始紅:“哥哥兇我……”
孟策捏了捏眉心,顯然對弟弟沒辦法,聲音軟下來:“對不起,我的錯�!�
孟楨偷眼瞧他:“哥哥錯了?”
孟策點頭:“錯了。”
孟楨見熟悉的哥哥回來,膽子又大了:“認(rèn)錯有用,要官府干什么……”
孟策無奈,握住弟弟的小胖爪:“那你罰我板子?”
孟楨大力甩開,小眉毛倒豎:“冰天雪地的,又不是在家,我上哪拿板子?”
孟策把斬馬刀刀柄遞給他:“用它?”
孟楨憤怒的拍開:“你的刀我拿的動么!”
孟策實在沒辦法,從地上捧了一捧雪,捏成雪球,遞給弟弟:“那你砸我吧。”
孟楨十分用力的就用它砸了,顯然一個還不夠,砸完了示意哥哥,再給捏一個,還要砸!
兩兄弟你來我往,看起來很快就能和好。
霍琰:……
顧停:……
“他學(xué)我�!�
霍琰看著顧停,明明語氣平直,卻透出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
顧停終于受不了了,捧著肚子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大家都一樣,怪不得能做朋友呢!
第32章
等我回來
本來大家該要一起吃頓飯的,
可兩位王爺相看兩相厭,顧停和孟楨都很擔(dān)心,
別筷子還沒動,又開始打架。所以這飯是分開吃的,
去的也不是鎮(zhèn)北王府,
而是顧停的小院。
燭光搖曳,
炭暖生香,
一桌全是家常菜,還有主人親手熬制的魚湯,顧停的小院不大,卻處處顯溫馨。
看著對坐清雋少年,
霍琰有些感慨:“真沒想到,我們一起吃的第一頓飯竟然是這樣�!�
顧停挑眉:“嫌棄了?也是,
我家粗茶淡飯,
王爺怕是看不上吧�!�
霍琰不客氣的夾了一筷子魚:“我喜歡吃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顧停差點嗆著。
誰知道了!我們之前只見過一面,話別說的這么曖昧好么!再說,當(dāng)天那條魚你根本就沒有吃!
感覺和這個人說話氣氛總是走向詭異,
顧停轉(zhuǎn)移話題:“你和孟策,
認(rèn)識很久了?”
霍琰看過來,似笑非笑。
顧停立刻別開頭:“沒什么特殊的意思,
就是隨便問問,你們看起來好像很熟,很默契的樣子�!�
霍琰品嘗著吃到嘴里的魚,
細(xì)膩,柔滑,滿口余香,久久,才道:“我同孟策認(rèn)識十年有余,交好時尚是少年�!�
想想這兩個人的年紀(jì),一生勇武本領(lǐng),顧停眨眨眼,似乎能想象到當(dāng)年畫面,少年相識,最為意氣熱血:“一起打過架,一起歷過險?”
“嗯。”
霍琰唇角勾了下,眼梢似染暖意,不過這暖意轉(zhuǎn)瞬即逝,很快變的暗淡:“六年前我就以為他會來找我,一直沒等到�!�
想起之前二人干架的架勢,說過的話,顧停放下筷子:“六年前……你向他求助過?”
霍琰神色淡淡,端起碗喝湯:“
少年意氣,我同他曾有意結(jié)拜,約定縱橫一生,誰先死,另外一個就幫忙照顧對方的家人。六年前大戰(zhàn),我在東邊,卻有心腹家將留在本地,遇到不可敵危險,當(dāng)時就向他遞了求救信,他沒來�!�
有風(fēng)拂過,燭火輕晃,爆出一個燈花,小小的,卻也亮亮的,足夠鋒利,足夠刺痛人眼。
顧停有些猶豫:“我觀孟策不似無情無義的人,當(dāng)中可是另有隱情?”
霍琰放下湯碗:“當(dāng)時他弟弟病了。”
顧停:“孟楨?”
霍琰頜首:“孟楨當(dāng)年只十歲,體弱多病又染了寒疾,命在旦夕�!�
顧停就明白了:“所以孟策沒能來助,是因為弟弟的��?”
霍琰看著碗里的湯,沒有說話。
顧停:“那還真是很可惜……”
窗外的雪一直在下,簌簌而落,落在屋檐,落在人們心間,有些東西不是離的遠(yuǎn),就感受不到了。
便是此時,作為無關(guān)的當(dāng)事人,他都說不出來心里是什么滋味,更別提當(dāng)年的兩個人。
“你不介意?”他輕聲問霍琰。
霍琰抬眸:“他比較介意�!�
顧停懂了:“所以你們打架時,你才那樣說話。”
“孟策說的很對,護不住家人,是自己沒出息,我霍家該有此劫,怨不得任何人,若要怪孟策不救,得先怪我無能。”霍琰聲音微沉,“別人不欠我什么,幫忙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孟策所為,沒有可指摘之處。但他總過不去這個結(jié),我反倒更不好做�!�
顧停問得很小心:“你不怪他?一點都沒有?
”
霍琰搖了搖頭,眼神深邃:“沒有。我守護我該守護的東西,他守護他想要守護的人,每個人心中都有第一位排序,沒有誰比誰更高貴,也強求不得�!�
顧停:“只是?”
“只是終歸長大了,不能事事再像少年時,什么都義無反顧�!�
霍琰仰頭干了杯中酒。
他沒有說更多,顧停卻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奈和傷感�;翮鼊偭因斢�,俊美似天神,孟策長目風(fēng)流,計深謀遠(yuǎn),二人的少年時代一定鮮衣怒馬,快意恩仇,是所有人向往的樣子,可惜走到今日,刀劍相向,惡言相逼,歲月完全變了模樣。
他想安慰霍琰,卻不知道怎樣安慰,長大,本就是一件殘酷的事,會見識到世態(tài)炎涼,人心叵測,會遭遇到別人背叛,暗里捅刀,會咬牙吞下一切,拍拍身上灰塵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繼續(xù)往前走。
所有人都會有這個過程,慢慢的長大,慢慢的打磨自己,塑造自己,讓自己變得堅不可摧,有自己的信念和堅持。可霍琰不一樣,他沒有更多的時間,所有挫折一股腦的砸過來,逼著他接受,逼著他咽下去,還不能有怨言。
顧停突然想,要是自己能再大點就好了,如果是霍琰的同齡人,如果能有幸與霍琰相遇,他一定好好陪著他,走過這段艱難歲月。
“你那是什么眼神?”霍琰突然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