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刷的拔出刀,一臉戾氣,一副想殺人的樣子。
“慎言!”霍琰當(dāng)即肅容,指節(jié)重重敲了敲桌子,“只說家人,沒說闔家,就是沒必要都去。”
韋烈:“那也得至少帶一個��!這是什么意思,打量誰心里不懂呢!”
霍玠立刻舉手:“我去!”
霍琰瞇眼,定定看著弟弟:“知道進(jìn)京是干什么?”
霍玠氣勢弱下去,肯定不是簡單的賞燈嘛:“人,人質(zhì)……”
霍琰:“那還隨便說話?”
太王妃拉回垂頭喪氣的小孫子,嘆了口氣:“這才剛剛破五,事就來了。當(dāng)初開國,朝廷奉行天子守國門之志,九原離京城并不太遠(yuǎn),可這樣的天氣……馬車怎么也得行十日,想要看到上元花燈,現(xiàn)在就得出發(fā)�!�
想要多做籌劃,也沒時間。
鎮(zhèn)北王府和朝廷關(guān)系緊張,皇帝老兒心里在想什么,沒人知道,為難卻是一定的。
怎么辦?
霍琰突然站了起來:“現(xiàn)在收拾東西走!
”
樊大川有點懵:“王爺一個人么?誰都不帶?皇上怪罪怎么辦?”
霍琰冷笑:“我會怕他怪罪?”
太王妃若有所思:“這就是個短處了�!�
“不給他個短處,他怎么找我麻煩?”霍琰看著遠(yuǎn)方,視線突然變得銳利,“而且誰說了,我是一個人?”
“查!顧停在哪里!”
局困不住你,網(wǎng)罩不住你,言語留不住你,這一次總可以了……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么卑鄙。
我要你在我身邊,什么都敢做!
第57章
逮住更生氣
顧停順利離開九原城,
馬不停蹄跑出老遠(yuǎn),沒有看到任何追兵,
沒有看到鎮(zhèn)北王府任何動靜,心里特別美,
他就說,
男扮女裝行的通!
叫你厲害,
叫你聰明,
還不是逮不住我哈哈哈!
顧停命令吳豐減速,開始享受自己的旅程。
已經(jīng)走出這么遠(yuǎn),霍琰沒可能再追來了。鎮(zhèn)北王身份尊貴厲害,卻也有局限性,
他掌有實權(quán),無詔不能進(jìn)京,
也不能離開封地,
等閑不能走出自己的地盤,出來了,被上頭察覺,就是勾結(jié)其它勢力,
有圖謀不軌之嫌�;翮退悴粸樽约嚎紤],
也要為鎮(zhèn)北軍,為九原城百姓考慮。
“是不是呀小豹子?”
駕車的吳豐聽到主子分析:“那可沒準(zhǔn),
王爺那么厲——”
顧停拿炒花生丟他:“閉上你的烏鴉嘴!”
吳豐訕訕一閃,接住炒花生放在荷包里:“少爺,咱們接來往哪走?”
顧停:“往南�!�
吳豐:“去京城么?”
“當(dāng)然不是,
那種地方有什么好玩的?”顧停捏著喵爪指揮,“路過就好了,咱們?nèi)ソ�,春江水暖,美人多姿的江南!�?br />
“喵嗷——”
小猞猁跟著嚴(yán)肅點頭,對,去南方,南方南方!
吳豐差點笑出聲,你一只猞猁跟著瞎起什么哄,南方可是很熱的喲,到了夏天,你確定你遭得住?
目的地定了,最初方向肯定是朝著東南,顧停并不知道有圣旨去了九原,也并不知道某人已經(jīng)追來,且距離他不遠(yuǎn)了,他慢悠悠的往前走,將將路過晉陽城。
他的家在這里,也曾想過要不要去看看?結(jié)果還是算了。仍然是那句話,那樣的家有什么好留戀好回去的?
他連城都沒進(jìn),只讓吳豐去置辦了些東西,自己抱著小猞猁在路邊茶攤吃茶休息。
這個茶攤位置很好,所有來往的人都會想歇一歇,是以生意不錯,人也很多。顧停就看到了一行人,一個穿著很講究的少年打頭,衣服精致,人也精致,見顧�?此笑了一下,看起來很甜很軟的樣子。
顧停也朝人拱了拱手。
本是萍水相逢,也不會有交集,顧停并沒在意,他沒在意,別人在意了。
這少年叫俞星闌,是宜昌侯府小公子,侯夫人老蚌生珠得的幺兒,從小到大順風(fēng)順?biāo)�,干什么都要掐尖要強,做什么都要自己最好,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看一種人最不順眼——跟他年紀(jì)相仿,還長得比他好看的。
顧停年紀(jì)跟他差不多,長得比他好看,皮膚還比他白!
看一個人不順眼,就是一瞬間的事。
不過兩個人離得很遠(yuǎn),也沒必要認(rèn)識,俞星闌心情很微妙,不爽更多一點。
然后他就看見了一個人。
有個賊眉鼠眼,牙齒很黃的中年人走了過來,隨身帶著個包袱,眼神覷這又覷那,在穿著明顯整齊的有錢人身上停留略久,走路時并不介意和別人離得很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這是……想找有錢人碰瓷?
俞星闌發(fā)現(xiàn),這人東看西看,看到自己眼神一亮,還徑直走了過來,竟然沖他來了?
好惡心的眼神,好惡心的人。
俞星闌眼珠一轉(zhuǎn),不知怎么的看到顧停,立刻有了主意。
“咳咳——咳咳——”
他扶著身邊下人就開始演:“病這么久,盤纏早都花光了,連好一點的客棧都住不起,不知還要幾日才能到京城……若是同那位公子認(rèn)識就好了,許還可以借點錢,聽說是有錢人家豢養(yǎng)的男寵,最會討爺們歡心,爺們極疼他,這次出行給了不少銀子,連膝頭那只丑貓都是特意找的……唉,可真是同人不同命……”
他說話的聲音并不高,角度也很巧妙,別人聽不到,黃板牙卻正正好靠近,正正好聽到。
什么,沒錢?沒錢他訛什么?
那邊那個公子有錢?還是爺們豢養(yǎng)的男寵?這樣的人不坑坑誰?還算是為民除害了呢!
黃板牙立刻改了主意,腳尖一轉(zhuǎn),走向了顧停。
顧停正好好的坐著,什么都沒干,黃板牙經(jīng)過他身邊,突然來了個平地摔,包袱掉在地上散開,里面的碎瓷片當(dāng)然嘩啦啦跟著灑了一地。
“啊我的花瓶——祖?zhèn)骰ㄆ繂�,你撞碎了,賠錢!”
顧停:……
“閣下說我么?”他指了指自己。
黃板牙擲地有聲:“不是你還有誰!”
顧停:………………
不是他挑剔,這碰瓷手法也太粗糙了吧?而且本人面目極為丑陋,一點都沒有讓人給錢的欲望。
顧停摸著膝頭懶洋洋的小猞猁:“哦,那你可以走了�!�
黃板牙立刻拍著大腿哭爹喊娘,坐地上嚎:“都來看看喲,外地人欺負(fù)老實人啊,撞壞了別人的東西不陪,還要打人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老娘起不來床,娃也病了,沒法子,只得把傳家寶拿出來賣錢救命,結(jié)果這狠心人不但撞壞了我的傳家寶,還不肯賺錢,我的娘啊,我的兒啊,我們一家沒活路了,只能去死了啊——”
俞星闌帕子掩唇,差點笑出聲,瞧瞧這場面,多好玩。
黃板牙對自己手段頗為自信,這種事不知道做過多少回,手法操作熟練,自來無往不利。
這里是官道,靠近城池,路過的大都是外地人,等閑不想丟臉,不愿事情鬧大,而且他不貪,要的錢也不多,一般人都會忍了,就當(dāng)打發(fā)叫花子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他坐在地上嚎了半天,對方這小公子不驚不怒,沒有臉紅沒有尷尬,被人人指指點點也不覺得丟人,根本就沒理他。
不但沒理,人還抱著胳膊看戲,好像覺得他表現(xiàn)不太精彩,鼓勵他再來點情緒,再悲傷點,否則就這演技,給一文錢就算他輸!
連坐在他身上的貓都十分淡定,多吵多鬧都不帶害怕的,最多抖了抖耳朵尖,連看他一眼都不屑。
黃板牙:……
這種狀況,他從來沒遇到過!
怎么辦?要錢別人不給,搶么?可他自來只碰瓷,從沒干過搶錢的事,一行是一行,不能串,光天化日的,也不可能明搶,怎么辦呢?
“賠錢……老子一家九口人命,你不陪錢今天就別想走!”
當(dāng)然威脅也是沒有用的,這小公子仍然老神在在坐在茶攤,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黃板牙嗓子早干了,人也氣瘋了,感覺今天這錢是訛不到了,干脆拍拍屁股站起來,指著顧停就罵:“你個不要臉的賤貨!就知道勾引爺們,勾著爺們饞你的身子,勾著爺們給你銀子,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仗勢欺人,不懂憐善不知慈悲,一點人性都沒有,也不怕哪天得花柳死了!”
黃板牙罵的正起勁,準(zhǔn)備把看家本事罵出來,結(jié)果嘴才張開,第一小節(jié)還沒罵完呢,突然面前落下一道身影,還沒看清楚臉,自己就被踹出老遠(yuǎn)。
“噗——”
這下他是真的摔著了,狠狠摔在地上,都吐血了。
來人一甩袍角,落在茶攤公子面前。
他個子極高,眉眼鋒利冷硬,輪廓刀削斧砍一般,氣場威武霸道,動作瀟灑落拓,又這么冷的天氣,身上只穿了玄衣勁裝,箭袖,前后對開二襟,裁剪及其貼合身材,寬肩窄腰長腿,每一處身體線條勾勒到極致,肌肉線條隱隱可見。
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姿態(tài),簡直又酷又颯,看得人們移不開眼!
俞星闌手邊茶杯倒了都不知道,眼睛睜大,內(nèi)里全是興奮:“快,快去,給我查查這個男人是誰!”
好偉岸,好猛的樣子!
顧停也嚇了一跳,差點被炒花生噎死。
霍霍霍霍霍琰?
他為什么在這里?他怎么能在這里!
霍琰轉(zhuǎn)身,臉色鐵青:“你離開我,就是為了讓別人羞辱欺負(fù)的?”
“咳咳咳咳——”顧停嗆了水,咳的臉都紅了,根本停不下來。
什么讓別人羞辱欺負(fù)?他像是吃虧的人嗎!就是這一路實在無聊,好不容易遇到件好玩的事,想多看看戲,就算霍琰不來,他也馬上要動了,他不動,吳豐都忍不了會揍人,誰知道這位主來的這么及時?
霍琰黑著臉,輕輕給顧停拍背,見人不咳了,不容分說拉住手就走:“跟我來。”
顧停來不及說任何話就被拽走了,小猞猁從他膝上被落跳下,十分憤怒,喵喵的沖著霍琰吼。
霍琰當(dāng)然是沒空理它的,吼不住人,小猞猁出離憤怒,踩著黃板牙的臉一跳,躥上了吳豐肩膀,喵爪往前一揮:“喵嗷——”
愣著干什么,還不跟上跟上!
“啊——撓死我了野貓撓死人了啊——你們倒是賠了錢再走啊!”
他這次是真的倒了霉,人財兩失,別人不但不給錢,還踢了他一腳撓了他一爪,肚子好疼啊不知道有沒有內(nèi)傷!眼睛也好疼啊不知道會不會瞎!
想也知道,顧停根本掙不開霍琰的手,試都別試,無奈剛剛那一口氣也沒喘勻,說話也夠嗆,只好跟個傻子似的用力往后指。
霍琰冷哼:“用不著你操心,有人會處理�!�
顧停仍然往后指。
霍琰臉更黑:“小東西也丟不了!”
顧停往后看了眼,果然,樊大川已經(jīng)帶著人過去了……鎮(zhèn)北王出行,怎么可能沒有人前后伺候?再一聽,小猞猁喵嗷喵嗷正跟吳豐說話呢,哪哪都沒問題,他也就安靜了,任霍琰拉著走。
他很識相的,偷偷跑沒問題,被人抓到了還反抗,別人生氣了打他一頓怎么辦?他可沒武功,不像姓霍的皮厚。
霍琰瞇眼:“你的車在哪兒?”
顧停指了個方向。
拉著人上去,霍琰倒了杯熱茶,喂給顧停。
顧停覺得有些別扭,這個關(guān)頭卻不敢惹鎮(zhèn)北王生氣,乖乖就著他的手喝了。
一杯熱茶下肚,這口氣總算氣順過來了,喉嚨也對了,再沒有哪里不舒服。
霍琰卻很不舒服,視線滑過只蒙了層紗的窗子:“為何不安槅窗?”再看車?yán)锏谋”�,“就這點被子?吳豐吞錢了么,不知道置辦輛好車?”
“這桌子怎么回事?一看就不結(jié)實,茶是陳年老茶,熱水竟也不燙?”
他指節(jié)敲著桌子,眉頭急的死緊,各種挑剔,在他眼里,這輛馬車差的沒邊,除了以上毛病,碳爐也不夠暖,手爐不夠好看,連小猞猁的食盆都太低級,一點也不像話。
挑剔到最后,他黑著臉總結(jié):“你離開我,就是為了受苦的?嗯?”
顧停:……
這話叫人怎么答?
能享受誰愿意吃苦?可這不是在旅途中么,總有不便之處,等他安頓下來自會好好享受不可能這么簡單,且話又說回來,誰敢跟你鎮(zhèn)北王府比講究?
照你府標(biāo)準(zhǔn),誰的日子過的不粗陋?
“喵嗷——”
小猞猁終于搭載人形工具,順利從車簾鉆了進(jìn)來,蹲坐在顧停身邊,圓臉嚴(yán)肅的盯向霍琰。
霍琰連小東西都一塊挑剔了:“平時不是厲害著呢,現(xiàn)在主人受欺負(fù),怎么連叫都不叫一聲?嗯?”
顧停立刻把小猞猁抱到懷里:“不許說它!”
說他也就算了,小可愛犯了什么錯?人家只是一只幼小可憐無辜的小喵崽!
霍琰鋒利視線看過來。
顧停:……
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有點虛。明明這一路很開心,自得其樂,還把自己照顧的很好,為什么霍琰一來,好像哪哪都不對了?
霍琰掐了把眉心,里里外外挑剔了一個遍后,仍然意難平:“什么男寵……我都舍不得你這么說自己,太不尊重,你倒豁的出去……”
他臉黑話硬,聲音也有些咬牙切齒,可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不知為何,透了點可憐巴巴不知如何是好的無助。
顧停愣住,明明辛苦的是我,怎么看起來好像你更委屈的樣子?
風(fēng)過樹梢,氣氛詭異,他忽然后知后覺得反應(yīng)過來一件事:“你……以前說這話不尊重,是指對我不尊重?”
“不然呢,”霍琰皺眉,“除了你還有誰?你倒是說說�!�
片刻,霍琰又突然瞇眼,忽然問這種蠢問題——
“你該不會以為……我說的是我自己?”
顧停:……
霍琰:………………
顧停垂頭坐好,心虛的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