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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理寺掌天下刑罰,斷世間刑獄,雖不及中書舍人來的位高權重,卻只需與律令刑法打交道,不必在人前虛以委蛇。他雖看不慣朝中黨爭風氣,卻也明白這不是他一己之力就能扭轉的,入大理寺至少能做到兩方都不依附。只是他沒想到,僅僅三面,李釋便能把他看透至此,那雙眼里勝券在握,對他的選擇早已了然于胸。

    若像當初天子侍讀那般直接給拒了他還能好受些,而偏偏,李釋說讓他自己選,又恰恰,這個提議,他拒絕不了。

    蘇岑拿起自己桌上的酒觥,手疾地給李釋杯中倒?jié)M,又給自己滿上,咬牙切齒道:“謝王爺抬舉。”

    先干為敬。

    飲罷杯中酒,蘇岑抬頭看著李釋,見人愣了一愣,右手中指在杯壁上打了兩個圈,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會兒,終是拿了起來。

    “爺……”一直立在身后的祁林上前一步。

    李釋擺擺手,示意人退下,拿起酒樽一飲而盡。

    那太監(jiān)說過寧親王不飲冷酒,那定是腸胃不好,初春三月,一杯冷酒下肚蘇岑尚還覺得胃里燒的難受,他倒要看看寧親王是怎么個不好法。

    一天被人兩次拂了面子,柳珵面上早已冷若冰霜,向小天子托病請辭后,拂袖而去。

    眾人目送柳珵走后紛紛把目光投向蘇岑,能把位極人臣的柳相氣的忿然離席,這位新科狀元果然不同凡響。

    蘇岑默默嘆了口氣,如今算是把兩邊都得罪透了。

    把心頭不悅都發(fā)泄到這罪魁禍首頭上,蘇岑又連著敬了李釋幾杯酒,李釋都笑著應下來,最后他都有些微醺了,奈何人一點事兒都沒有。

    只是身后的目光越來越冷,蘇岑次次敬酒都擔心祁林腰間佩劍要上來把他血濺當場。

    一場瓊林宴硬是吃成了鴻門宴,好在最后有驚無險。

    月已中天時庭宴才散,蘇岑由一個挑燈的小宦官引著出宮,臨走前又看了一眼庭中,眾人皆散了,只寧親王還獨坐席上,見他回過頭來還對他舉杯一笑,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去他媽的不吃冷酒。

    蘇岑跟著引路的小宦官一頭扎進夜色里。

    入了夜的太液池較之白天又別有一番韻味,亭臺軒榭處點著一盞盞八寶琉璃宮燈,映在湖面影影綽綽,燭影搖紅,伴著不知名的花香,頗有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意境。

    白日里再恢宏壯闊,到了夜里都像變了個樣子,變得溫婉,多情。許是因為喝了酒,臨別前那個人對他挑眉一笑,不考慮其中的別有深意,那個笑他竟還覺得挺好看,眉目舒展,像漾在杯中的一斛清酒,能醉人。

    等回過神來,蘇岑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亭臺樓宇并不是夜幕下變了個樣子,而是他壓根就沒來過這兒。

    “公公?”蘇岑快走了幾步,“這是出宮的路?”

    這人明顯不是白日里那個多嘴多舌的人,連句搪塞他的話都沒有,言簡意賅道:“跟著走就是了。”

    皇宮后院守衛(wèi)森嚴,沒有宦官引路,只怕會被禁軍直接以私闖宮闈的罪名拿下。

    蘇岑想了想,只能跟著上前。

    七拐八拐,小宦官總算停了步子,蘇岑抬頭看了一眼殿前牌匾――清寧宮,當即了然。

    這是宮里另外一位大人物要見他。

    天子年幼,尚未成婚納妃,許是為了感念與先帝的情意,楚太后便還住著當日做皇后時的清寧宮。

    小宦官吩咐:“進去之后伏首叩頭,不得直視太后面容。”

    蘇岑點頭,宮門開了個小縫,蘇岑進去依著吩咐跪下,盯著地上的一塊五蝠捧壽的地磚看了一刻鐘,才聽帷帳后有人問道:“你就是蘇岑?”

    聲音聽著泠泠悅耳,全然不見蒼老之氣。楚太后十六歲封楚王妃,二十四歲隨先帝入主中宮,如今先帝長辭,人不過也就三十多歲,纖纖素手卻握著大周的半壁江山。

    蘇岑叩首:“草民蘇岑拜見太后�!�

    “剛才席上的事柳相都跟哀家說了�!�

    蘇岑心下一驚,自己席上把柳相得罪的不輕,敢情楚太后這是問罪來了。

    只聽人接著道:“聽說你想進大理蘇岑猶豫片刻,照實回道:“是�!�

    “你可知刑部大理寺都是寧王的人�!�

    蘇岑伏在地上,話卻咬的字正腔圓:“我入大理寺只想懲辦兇佞,為民申冤,無意牽涉派系,更不是誰的人�!�

    “你當日廷試作醫(yī)國之論,痛陳黨爭之害,針砭時弊,所以哀家記得你,”楚太后頓了頓,接著道:“那在你看來,哪一黨所謂正,哪一黨所謂邪?”

    “黨爭徒增內耗,無所謂正邪。”

    “你錯了,”楚太后正色道:“哀家爭得的天理道義,正統(tǒng)皇權。你身為臣子,就該以陛下為尊主,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我為天下蒼生死而后已,”一句話說完蘇岑自己都愣了,果然醉酒誤事,這種時候保命要緊,當什么義士?于是又放軟了語氣:“若陛下是站在蒼生這一邊的,我自然就是為陛下效力。”

    楚太后估計被氣的夠嗆,卻又無力反駁,最后只道:“陛下自然是站在蒼生一邊的。”

    “陛下圣明�!�

    話說到這份上已然沒什么好說了,在人看來他就是塊朽不可雕的爛木頭,冥頑不靈。偏偏楚太后還就是喜歡磕硬,繼續(xù)鍥而不舍道:“你知道這新科狀元為什么由你來做?”

    蘇岑一愣。

    “你廷試時開罪了寧王,是哀家力保的你,若不是哀家,莫要說這狀元之名,只怕腦袋也保不住了�!�

    沒等他反應,楚太后接著說:“你在大理寺也好,你欠哀家一個人情,需要的時候,哀家會讓你還的�!�

    第9章

    來客

    回去的路上蘇岑再沒有心思欣賞什么亭臺倒影朗月清輝,一路上都在暗罵,那只老狐貍裝腔作勢一把好手,席上一副其樂融融的假象,背地里竟想著置他于死地。

    虧他最后還動了惻隱之心,少敬了兩杯冷酒。早知如此,賠上半條命也得喝死那個老東西。

    他竟然還覺得那雙眼睛好看?

    好看個屁!

    一路罵著回了宅子,阿福睡下了,房里給他留了一盞燈。

    回了房里往床上一躺始才覺得暈,而且一上來就是猛的,天旋地轉的。這一晚上東西沒吃多少,酒倒是陪著喝了不少,而且都是冷酒,這會兒都到了胃里,攪裹著,翻涌著,涌進他的四肢百骸。

    難受。

    那雙眼睛像一壇陳酒一般看著他,不許他去當天子侍讀,不許他入中書省,他竟有一瞬間覺得那人是賞識他,要把他留在身邊為己用。如今看來只是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吧,廷試時沒弄死他便拿條鏈子拴在自己身邊,防止他再出去亂咬人。

    難受。

    翻來覆去好一會兒睡意一點沒上來,反倒腦袋快炸了。蘇岑索性也不要勉強,一個鯉魚打挺起來,開了門,往后院走。

    吹吹風,醒醒酒。

    后院一棵山楂樹遮天蔽日,是之前宅子的主人種的,正值花期長勢喜人,一叢叢小白花開的旺盛,白日里聞不出什么味來,在夜色下竟能嗅出點點幽香。

    蘇岑坐在樹下,小白花瓣撒了一地,三月天夜里算不得暖和,涼風習習反倒把酒意吹散了大半。

    剛有了點睡意,樹后的草叢里猛地傳出窸窸窣窣一陣聲音。

    貓?

    蘇岑皺了皺眉。

    剛起身那聲音又沒了,蘇岑更加篤定那東西不是貓,甚至不是動物,他起身的聲音說大不大,但足以讓這邊聽見,若是什么小東西這會兒早就已經(jīng)跑了。

    不是動物,又會動,那應該……

    是個人。

    蘇岑隨手抄了截阿福曬好的干柴,屏著呼吸慢慢湊上去,分開枯黃的干草,準備著稍有異動他就一棍子下去。

    等到走到近前,蘇岑看清楚了。

    確實是個人。

    一身血衣。

    蘇岑還沒動作草里那人已經(jīng)干嚎了一嗓子,緊接著一口氣沒接上來,直接昏了過去。

    蘇岑:“……”

    這要是死在這里了,他進大理寺辦的第一個案子就得是自己的案子了。

    慢慢撩開那張被濕發(fā)掩蓋的臉,蘇岑小聲咦了一聲。下巴尖細,眼睛狹長,許是因為失了血,這人臉色在月光下尤顯蒼白,宛若一塊帶著隱青的古玉。

    是當日茶樓那個小倌。

    蘇岑沒記錯的話,這人說過,他叫曲伶兒。

    將人從后院拖到前廳,阿福顯然也被剛剛那一嗓子吵醒了,披著衣服出來一看不由一愣,直到蘇岑催著幫把手才回過神來。

    這人看著身段纖細好似沒什么重量,一旦脫了力立馬變成一塊千斤砣,把人拖到床上還是費了好一番功夫。吩咐阿福去燒水,蘇岑始才拿起燭燈對著人好好打量。

    一身白布衣衫上都是血,洇洇瀝瀝,有些發(fā)暗有些卻還是新鮮的,再看人臉色泛青,唇色蒼白,額角冷汗淋漓。蘇岑給人小心解了衣裳,不由眉頭一皺,那副瘦弱的身板上滿是淤青擦傷甚至還有刀傷,最要命的一道從腰上橫亙過去,足有寸深。下手凌厲,毫不留情。

    這是有人要取他性命。

    幫人擦洗,包扎,又換了衣裳,忙了大半宿才停下來。雞鳴破曉時蘇岑趴在桌上睡了一會兒,也不知過了多久,床上人一動,他立馬清醒過來。

    那人已睜開了一雙桃花眼,笑瞇瞇看著他,第一句話是:“我餓了。”

    蘇岑不為所動,冷冷看著他,“誰要殺你?”

    曲伶兒眼珠一轉,水汪汪地看著蘇岑,“我快餓死了,沒力氣說話了。”

    蘇岑盯了人一會兒,點點頭,出了房門對著外面道:“阿福,去報官�!�

    “哎,哎!”曲伶兒從床上一躍而起,齜牙咧嘴地扶著床起來,捂著腰沖著外面直喊:“別報官,我有力氣了,我說還不行嗎?”

    蘇岑靠著門框看著他,一臉不耐煩呼之欲出。

    曲伶兒慢悠悠躺回床上,“我這是摔的。”

    蘇岑挑了挑眉:“從我家墻上摔的?”

    曲伶兒眼珠轉了轉,點頭:“嗯�!�

    蘇岑:“阿福――”

    “不是,不是,”曲伶兒急忙擺手:“跳崖,跳崖摔的�!�

    蘇岑眉頭蹙起來,卻也沒打斷,示意人繼續(xù)說。

    “有人追殺我,我也是沒辦法,得想個脫身的法子,不然讓他們逮到我我死定了。其實我都安排好了,崖底和崖壁都做了準備,只是沒想到因為腰上這傷出了點紕漏�!�

    “是李釋嗎?”蘇岑突然問。

    當日這人去刺殺李釋,以李釋的身份和地位,要弄死一個人實在易如反掌。所以看見這人一身傷,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李釋。這也是他為什么沒把人直接扔出的原因,若真是李釋要殺他,那他的死期估計也不遠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算不上惺惺相惜好歹算搭把手。

    只見曲伶兒眼里黯了黯,搖頭,“不是他�!�

    “不是他?”蘇岑站直了身子,心里卻莫名松了一口氣。

    劫后余生也好,徒然欣慰也罷,那雙他看不懂的眸子里到底沒盛著殺意。

    “那是誰要殺你?”蘇岑接著問。

    曲伶兒那邊徹底沒了動靜,蘇岑擔心人又昏過去了,兩步上前察看,只見人半條胳膊遮住了眼睛,嘴唇薄涼,輕聲道:“這個我真的不能告訴你,你把我送去見官我也不能說�!�

    人人都有難處,既然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蘇岑也沒再為難,吩咐阿福給人熬了清粥喂人喝下,自己在一旁抱著半個肘子啃。

    曲伶兒對著肘子垂涎三尺,目光熠熠能淬出毒來。奈何那人渾然不覺,邊吃邊對阿福道咱們家是賣茶的不是賣鹽的,下次再放這么多鹽就把你賣了換鹽。

    看人吃的差不多了,臉上也有了活色蘇岑才繼續(xù)問:“你為什么來找我?”見人眼珠子提溜一轉,蘇岑又補了一句:“我可不信你是機緣巧合就能翻到我家院里來,不說實話就把你扔出去�!�

    曲伶兒撇了撇嘴:“怎么這么兇�!鞭D頭嘻嘻一笑,“你上次不是救過我一回嘛,我這人不喜歡欠很多人人情,反正都欠你一回了,也不差再多一回�!�

    蘇岑翻了個白眼:“我借你米你還我糠,你覺得合適嗎?”

    “滴水之恩涌泉報,來日我一并還了你,”曲伶兒喝完了粥捂著腰平躺下來,死里逃生還吃上了飽飯,舒服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不想動了。

    “你不說誰要殺你我不勉強,”蘇岑道:“但你得告訴我他們?yōu)槭裁礆⒛悖俊?br />
    “跟你沒關系,”曲伶兒一雙桃花眼瞇開條縫,“只要你不出去亂說,他們找不上你�!�

    “你當日刺殺的那是當朝親王,你被追殺是不是跟那件事有關?”

    “我沒打算刺殺他,就是做做樣子,李釋也看出來了,否則當天他不會那么輕易就放了我們�!鼻鎯簺_人一笑,“所以你放心,我不是什么朝廷欽犯,他們都以為我跳崖死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這里來,你就當養(yǎng)只貓養(yǎng)條狗,等我把傷養(yǎng)好了立馬就走,絕對不會拖累你�!�

    蘇岑愣了愣,再想說什么人已經(jīng)把眼睛閉上了,默默搖了搖頭,輕手輕腳幫著阿福收拾碗筷。

    出門前又看了人一眼,一張臉還是蒼白的厲害,微皺著眉,不見當日伶俐的神色。

    他說起來不是什么愛管閑事的人,上次幫了人惹了一身腥已經(jīng)后悔了,這回再讓人留下來,說實話,他猶豫了。

    他一腔抱負付社稷,愿意入大理寺化真相正義為利劍,助有仇之人報仇,有冤之人申冤�?蛇@人是個刺客,來歷身份他尚且搞不清楚,更何況這人身上還帶著這么多秘密,是敵是友是好是壞他都一無所知。但看著那張臉上一臉倦色,堂堂一個大活人,毫不介意地把自己比作貓和狗,若不是走投無路了,也不會半夜翻墻來投奔他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

    看著年紀也不大,什么樣的深仇大恨需要跳崖保命?

    關上房門,囑咐阿福把人看緊了,一點風吹草動都要知會他。

    他說話的聲音不小,確定里面的人聽見了,又看了房門一眼,適才回房補覺去了。

    第10章

    暗器

    四月初,吏部公布了這屆科考人員的任用名單。

    當日蘇岑沒去的中書舍人位置由崔皓撿了個便宜,鄭旸入了翰林院任翰林侍詔,掌批答四方表疏,文章應制等事,恰恰與崔皓的中書舍人干的是一個活兒。只是翰林侍詔擬的是事關軍國大事的內制,中書舍人則是官員任免及例行文告的外制。兩人自一見面就不對付,如今更是低頭不見抬頭見,明里暗里斗得風生水起。

    蘇岑倒是如愿進了大理寺,只是入職的第一天就把李釋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當日李釋說讓他入大理寺,卻并未告訴他入了大理寺是擔的什么職。他入了大理寺才知道,自己供職大理寺主簿,從七品,掌印章、鈔目、句檢稽失,說到底就是個管后勤的。前衙案件審理完之后,他負責抄錄建檔送審刑部,還要復核全國各地案件,平日里就埋首大理寺后殿,別說重案要案,幾日下來連人都沒看見幾個。

    這明擺著就是李釋刻意刁難,與他同屆的崔皓鄭旸都官至中央,握著京中地方第一手的實權。哪像他,剛入職寺丞便吩咐整理自開朝武德年間所有的刑獄案件,好些案牘儲存不當都發(fā)了霉,字跡不清,兩三頁粘合在一起,又有證據(jù)不詳?shù)模得多方參證查實。連著幾日在不見天日的案牘堆里埋著,身上都一股子霉味,日日擔心自己身上長蘑菇。

    等到休沐的日子,蘇岑吩咐阿福把他房里的書都搬到外面曬一曬,又把床單被褥都曬了一遍,最后自己跟著搬張?zhí)梢我徊⑻稍谌展庀�。他現(xiàn)在聞不得霉味,一有點端倪就想吐,直到把自己身子骨都曬透了才起身,一回頭正對上某人怨懟的目光。

    家里不請自來的這位爺?shù)拐婢桶炎约寒敵蔂斄耍淮笤缣K岑就聽見曲伶兒支使阿福去東市買蟹粉酥,本來也沒當回事,等阿福走了蘇岑翻個身正準備繼續(xù)睡,緊接著就聽見曲伶兒房門吱呀呀地開了。

    這人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平日里吃喝拉撒全由阿福伺候,據(jù)阿�;胤A這幾日下來曲伶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倒是乖巧得很。

    忍了這么些天,今日總算忍不住了。

    蘇岑立時從床上坐起,輕手輕腳跟了上去。

    只見人捂著腰去了后院,來到當日他摔下來的地方,東翻翻西瞅瞅。

    因為腰上有傷,曲伶兒只能用腳去撥弄那些荒草,過了沒一會兒輕輕一笑,剛把東西找出來,一回頭愣在原地。

    蘇岑挑一挑眉:“曲公子這是覺得我這里寒酸,想去刑部大牢住幾天?”

    “你你你……”曲伶兒如同白日見鬼,臉色煞白,“你不是去大理寺了嗎?”

    蘇岑倒是惜字如金,懶得再跟人廢話,朝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人把東西交出來。

    來蘇宅住了這幾天曲伶兒也算是明白了,這宅子主人長著一張陽春三月的臉,卻生了一副寒冬臘月的脾氣,性子上來了兩眼一瞇,有百十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曲伶兒猶豫再三,乖乖把手里東西交了上去。

    一套袖箭,一條束帶,蘇岑拿著邊往回走邊看,袖箭應該就是當日曲伶兒藏在袖管里的機栝,束帶為皮質,中間用一塊獸首腰扣連接著,外面看不出什么,里面卻大有文章。蘇岑一一掏出來打量,曲伶兒垂著頭悻悻跟在后頭。

    “這是什么?”

    蘇岑一個回身,曲伶兒險些一頭撞上去。

    看清楚了回道:“燕尾鏢�!�

    “暗器?”

    “四刃三尖,隱蔽性強好控制又好攜帶,這個是我減了重量,威力卻比一般的鏢要大�!�

    “哦。”蘇岑點點頭,隨手往墻角一扔,撿起另一件,“這個呢?”

    曲伶兒心疼得嘴角直抽抽,迫于蘇岑的淫威也不敢去撿,只能繼續(xù)跟著,“柳葉刀,因形似柳葉而出名,刀身輕薄又帶有弧度,能十丈之外取人性命�!�

    蘇岑一臉嫌棄地扔掉,搗了搗,掏了個圓筒出來。

    曲伶兒掃了一眼當即一驚,一個健步上前奪下來:“小祖宗,您消停會兒吧,這個是孔雀翎,里面有一百零八根銀針,你要是觸了機關今日咱倆都得交待在這兒了�!�

    蘇岑心有余悸,也不敢亂翻了,回了房內把東西往桌上一扔,抬眼看著曲伶兒。

    他入了大理寺沒幾天,官架子倒是學的像。曲伶兒躲了躲,最后也知道這事兒糊弄不過去了,只能承認:“這是我那天帶過來的,怕你看見了不收留我,這才提前藏在了草里。”

    “知道我看見了不肯收留你,還敢往回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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