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京城外三十里,滄城錢莊,在那里為我準備一份戶籍路引�!�
「如果我活著,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下落�!�
「如果我死了……」我深深瞥了齊王妃一眼,「好好把枝玉養(yǎng)大�!�
我戴上兜帽,掀簾出去。
侍衛(wèi)見狀,放緩速度接我上馬。
我抓緊韁繩,沿著一條岔路策馬而去。
馬蹄踏碎滿地殘陽,風聲獵獵。
后面的追兵窮追不舍。
我盯著前路的目光卻十分堅定。
其實我一直不曾麻木,我一次次強迫自己將手放置在火燭上,告訴自己,不要忘記那些痛苦。
要逃離。
那些背棄和傷害,不會摧毀我。
我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林不秋。
我媽媽給我取名不秋,她希望我能像生長在林間的青竹一樣,繁榮、生生不息,永不因秋冬霜雪之酷寒而凋零。
一路疾馳,我駕著馬進了一處密林。
曾經(jīng)在燕渡那里,我看過上京城外的地圖,我依稀記得,現(xiàn)在這條路的盡頭,是一條斷崖。
頭腦越來越清醒,我死死盯著前方,算著和斷崖的距離。
然后伸手卸下發(fā)間的長簪,狠狠刺入馬的后腹部,自己護住頭頸,順勢從一旁的緩坡滾落到茂密草叢中。
馬兒嘶叫一聲,加速往前沖去。
落入茫茫江水中。
10
拿到戶籍路引,我就急忙離開滄城,坐船南下,好離上京越來越遠。
我在臉上抹了草藥汁,讓膚色變得黑黃,看不清面貌。
世道太亂,一路行來,我看到有人賣兒鬻女,只為換一袋米糧,然后官府再以「稅收」的名義奪走。
田野邊支起的鍋里,累累白骨格外刺目。
我只能小心再小心,躲避著路上遇見的所有人。
最后,我落腳在靠近南邊的一座小城里,這里還算安定。
因為孤身一人的女子過于奇怪,我借著能識字寫藥方的本事,找了間醫(yī)館給郎中打下手。
郎中是個很和藹的老者,姓白。
我沉默寡言,拒絕和別人有接觸。
白大夫照樣接納我,從不打聽我的來歷,只是看向我的目光有微不可見的憐憫。
醫(yī)館門口,百姓來來往往,笑著閑談。
聽說南邊的越國陳兵邊境,戰(zhàn)事將起。
他們并不慌張:「咱們這虞城地僻偏遠,怎么也打不到這來�!�
我單手撐著臉,靜靜描著褚明光的模樣。
他穿來的時候才十九歲,不知道他現(xiàn)在長什么樣子。
那些一起逃課、打游戲、捉弄彼此的時光已經(jīng)太遠太遠。
如果找到他,我又該怎么帶他回家呢?
想到「洄游」,我猛地手抖了一下,廢紙上墨漬暈染,模糊了少年人清潤帶笑的眉眼。
越軍破城,來得突然。
守衛(wèi)不足、毫無戒備的虞城連反抗的時間都沒有,就陷落了。
百姓們閉門不出,惴惴不安。
越軍殘暴,所過之處燒殺劫掠,常常只余一座空城。
白大夫也關(guān)了醫(yī)館,撫著胡子長嘆氣,神色凝重。
我知道,他其實在后院藏匿了幾個守城的傷兵。
越軍一戶戶搜查的時候,白大夫知道藏不住了,他走出去,把醫(yī)館的藥材和這些年攢的銀兩獻給越國的人,臉上陪著笑。
越軍笑著收下那些東西,轉(zhuǎn)身離去。
隔日,他們又上門搜查。
見白大夫拿不出,就沖進醫(yī)館,把搜到的所有人,包括那幾個傷兵,帶到城中集合。
我低眉斂目,聽話地跟著越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