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手機鈴聲斷了，空氣里突如其來的窒息。
洛汀盯著何寒傾看了半晌：“我選她自然有我的道理，我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么，讓你對她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還因此失去了你的專業(yè)判斷�！�
何寒傾回頭，下意識要反駁，被她抬手阻止，“這不重要，你不了解她，這都不是問題。”
洛汀拍拍她的肩膀安撫：“承認(rèn)她今晚的救場很完美，這不難吧？有時間你去看看辛桐所有的表演和比賽視頻，我想你會明白我。”
她頓了一下：“寒傾，其實她很像年輕時候的你，有靈氣，也足夠努力，更不服輸�！�
何寒傾愣住，看向她。
洛汀看到辛桐又給她發(fā)了條消息，長話短說：“你再考慮考慮借調(diào)北京做指導(dǎo)老師的事情，辛桐和盛毓不會讓你失望�！�
有何寒傾在，不方便打電話，她回復(fù)：【看完外公外婆就早點回酒店，我們開個會�！�
辛桐收到消息，腦中把洛汀可能的想法都猜了大半，她大致能領(lǐng)會到一點。她跟外公外婆說明，要趕緊回酒店開會。
外公讓溫南燭送她：“別著急，慢慢來�！�
辛桐知道今天下午他們來上海，就是表哥從蘇州開車過來的，“不用表哥，時間不早了，一來一回折騰，您跟外婆早點休息。表哥明早還要回蘇州，我打車就行。”
舒心提出：“我送星星下樓，親自送上車，行不行？”
“也好，讓笑笑去，姐妹倆說說話�！睖啬蠣T幫腔，今晚辛桐不說，不代表他沒看出來她跟程寄洲大概率是鬧了別扭。這些長輩們也許理解不了，還得是同齡人才能開解。
外公外婆一起送辛桐到家門口，一直目送姐妹倆進電梯。
電梯關(guān)門，舒心終于提起：“跟程寄洲怎么了？”
兩人還挽著手，辛桐聞言，下意識要抽手，被她摁住。
舒心因為家里關(guān)系，七歲開始就被辛立書接到身邊住在鐘家。姐妹倆就差了半歲，又在同一屋檐下長大，兩人的關(guān)系是所有姐妹中最好的。
這一陣她忙著她的新民宿，還要兼顧她的美食視頻，一直不在北京。這兩天她才算閑下來，又去了蘇州外公外婆家，錯過了許多事。
辛桐手重新挽好：“就那樣了。”一時半會兒不好說，也說不清，“空了細說�！�
“行，等你。”舒心指指電梯鏡面里苦瓜臉的表妹，“來，笑一個。”
辛桐抬頭，看到的是把電梯當(dāng)自拍鏡的表姐，“笑兩個�！彼α�。
舒心拎了拎她的胳膊：“真乖。”
電梯到一樓，舒心找出手機，“再走一段？到小區(qū)門口再給你打車？”樓下打車也行，她想著再跟表妹走一段，多陪一會兒。
辛桐點頭，順手按門禁按鈕，聽到“吧嗒”一聲，舒心推開門。
兩人挨著一同出門，又是“吧嗒”一聲，門禁重新上鎖。
辛桐的腳步卻突然一滯。
樓下停了輛車，應(yīng)該是從車窗看到她們，有人從駕駛座下車。
程寄洲轉(zhuǎn)過身，兩人視線有了交集。
天黑了，但路燈很亮，照亮了他的臉。他穿著淺藍色的休閑西裝，是辛桐自以為最適合他的顏色，但不是她買的那件。
他很快走到她面前。
第29章
關(guān)閉僅他的定位權(quán)限。
辛桐挽著舒心的手無意識收緊，
舒心最直觀的感受，也越發(fā)好奇。
要說這兩人吵架，她是不信的，
程寄洲對辛桐那個樣壓根就吵不起來。但說實在的，
她其實也不太懂他對表妹到底是什么個感情。
無論如何，
她站表妹。
然后，舒心聽到程寄洲問：“沒帶吳言？”
辛桐早就斂起所有笑容，
手也稍稍松了松，
她并沒有接話。說不說都一個樣，
人既然找到這兒了，
他不可能不知道。
程寄洲沒管她的冷臉：“既然沒帶吳言，
也沒必要浪費時間打車，我送你回酒店？”
辛桐移開目光看向別處，仍然不吱聲。
舒心好奇看了程寄洲好幾眼，
敏銳發(fā)現(xiàn)他今日的不同。要是從前，他早就連哄帶騙把人帶上車了，
什么時候這樣“禮貌”過？
程寄洲等了幾秒，自顧自說：“你可以把我當(dāng)吳言�！�
他語氣平靜，
甚至是平淡，沒什么起伏。隨后，
他就徑直走到后座拉開車門，視線直直落在辛桐身上。
舒心：“……”這到底是鬧哪樣？
她拉拉辛桐胳膊，等表妹看過來，
她壓低聲音，“免費的司機，
還安全，考慮下？”她偷瞄一眼程寄洲，
“反正，先回酒店再說。”
辛桐想到熱搜，松開手，“那我先回去，你讓外公外婆早點休息。”她抱了抱表姐道別。
舒心回抱住，余光關(guān)注的是程寄洲。他好像是松了口氣，目不轉(zhuǎn)睛望著表妹。
辛桐拎住包，依然不看他，她直接上車。坐好后，她先按按鈕打開隔板，轉(zhuǎn)臉看向沒有程寄洲的一邊，是明顯的劃清界限。
程寄洲：“……”
舒心：“……”
程寄洲很快平復(fù)，他關(guān)上后座車門，跟舒心說：“放心，我會安全把星星送回酒店�！�
舒心見了鬼似的表情：“……”她什么時候?qū)λ环判倪^？還需要特意說？
程寄洲沉吟幾秒：“不要告訴外公外婆是我送她回去。”他一直這么跟著辛桐叫人。
舒心愣了下，沒懂，但是，“好，明白了，路上注意安全�！�
程寄洲點頭道謝，繞回駕駛座。
車子起步，辛桐這才扭回頭，她失神地盯著隱私隔板，目光卻不知落在何處。
程寄洲行駛到小區(qū)大門，開窗在安保亭掃碼繳費，他借著放手機轉(zhuǎn)頭看身后。一塊隔板擋著，什么也沒看著。
他忘了她打開了隔板，因為看不到她，也無話可說，兩個人從未有過的生疏。
原本程寄洲想好了不去打擾她，但今晚她出了事，不親眼看看她，他不放心。
車子遲遲沒離開，保安打開窗，“先生？”
“抱歉。”程寄洲踩油門。
因為隔板，辛桐不知道外頭發(fā)生的一切，也聽不到說話聲。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給舒心發(fā)微信。
辛桐：【別告訴舅舅他們是程寄洲送我回去。】
發(fā)出去，她又覺得自己可能說遲了。隨即退出微信，估算好時間，她打開鬧鐘。
結(jié)果，舒心特別上道：【放心，懂。】
辛桐呼出口氣，幸好表姐沒問，也沒勸。
但舒心下一句：【程寄洲上車前也這么說�！�
她覺得應(yīng)該把這事告訴表妹：【他還說，會安全把你送回酒店，讓我放心�！�
辛桐抬眼，隔板被她特意調(diào)成隱私玻璃，連道影子都看不著。她按住對講機按鈕，燈亮起，腦子卻空白一瞬，忽然不知道說什么。
車子減速，她看向窗外，沒有遇到信號燈，也不是堵車。她倏地松手，隔板前后兩個燈就滅了。
辛桐繼續(xù)看手機，今晚微信消息不少，宋夕拾他們都給她發(fā)了微信，她挨個回。
媽媽在家庭群說：【看了你外公外婆的朋友圈才知道他們?nèi)ド虾？囱莩�，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媽媽在外公外婆面前一向是小女兒姿態(tài)。
爸爸一如既往哄她，群里成堆狗糧，辛桐笑著發(fā)了只蹲坐的狗狗表情。
下一個是發(fā)小群，消息也特別多，她從未讀的第一條開始。鐘唯旻的表哥在群里發(fā)了張她跳舞的照片，嘚瑟他去看了現(xiàn)場版。
鐘唯旻問：【翹班去看的？】
鐘唯寧：【就拍了一張？差評�！�
其他人紛紛夸她好看。
他們忙，又是尋常演出，沒有扎堆去現(xiàn)場支持�？吹秸掌螅麄冊谌豪锼⑵涟l(fā)紅包。上限兩百，他們走量祝賀她演出成功。
沒人提起熱搜和網(wǎng)上的烏煙瘴氣。
辛桐想想也是，都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這些根本入不了眼。她把紅包都收了，在群里回：【謝謝各位大佬，明晚還有嗎？我演三場！��！】
鐘唯旻：【敲竹杠來了啊�！�
辛桐懟：【這怎么能是敲竹杠呢？明明是哥哥姐姐們對我滿滿的愛�！�
宋時琛發(fā)了個愛心表情：【這誰受得了？發(fā)，肯定發(fā)！】
辛桐也回了個愛心：【那能比今晚的紅包還大不？】
宋時�。骸巨D(zhuǎn)賬201不能再多，一毛也是愛，哥多給你九毛～】
群里炸出不少人，熱熱鬧鬧聊嗨了。辛桐沒再回，光看他們靠一張嘴打鬧。
鬧鐘猝不及防響了，她下意識捂住，想到駕駛座聽不見，她淡定關(guān)閉鬧鐘看窗外。果然，再過兩個紅綠燈就到酒店，她時間掐得還算精準(zhǔn)。
她鎖屏，手機放包里，耐心等車子穿過最后那兩個信號燈。
程寄洲開到酒店大門，沒來得及掛檔，隱私隔板被打開，他聽到聲音回頭。辛桐已經(jīng)自己拉開車門，準(zhǔn)備下車。
下車前，她看他，“謝謝�！�
短暫對視，辛桐推開門，背上包下車。
程寄洲熄火，鑰匙給上前的門童，幾步追上她。他走在她身后，兩三步距離，不遠也不近。
辛桐聽到腳步聲，忽地停住，身后腳步聲也消失。半晌停頓，她重新向著電梯方向。
酒店電梯多，她伸手按按鈕，視線里有人先她一步，她沒吭聲。程寄洲順勢站到她身側(cè)，同她一起等電梯。
這個點酒店上下人不多，電梯很快開門，她先進，刷卡按樓層。他依舊站在她身旁，保持了兩三步距離。
門關(guān)到一半，又打開，進來兩個人，嬉笑聲隨之涌入。
辛桐避讓到一邊，程寄洲跟著挪了兩步，他擋住她。
上來的應(yīng)該是一對小情侶，女孩貼住男人胳膊，“累死了，走不動！”
男人抬起胳膊，她順勢鉆過去，投入他懷里，她整個人靠著他。
辛桐別開眼，余光瞥到程寄洲也看著那兩人。
電梯一層層往上走，其實也就幾秒，再次停住開門。男人左手抵著門，走到女孩跟前背對她，他彎腰半蹲，女孩一下跳到他背上，“走咯！”
他旁若無人地背起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穩(wěn)。
辛桐怔怔出神，靜悄悄的電梯開始上行。
“你跟盛毓配合很好�！背碳闹薮蚱七@份安靜，其實當(dāng)時他眼里只有她，只是怕她反感才這么說。
電梯鏡面光潔，辛桐看到他在看她，“謝謝�！逼渌臎]什么好說的。
她攥拳，仰頭看跳動的數(shù)字。很慢，又其實挺快。
辛桐等數(shù)字快到她的樓層，問：“你怎么知道我在舅舅家？”
程寄洲喉結(jié)滾動兩下，這題不好答，又不想騙她，“我們的共享定位�！�
她沒有刪除拉黑他的微信，同樣也沒有關(guān)閉只對他開放的位置共享。
辛桐怔神，他又解釋一句：“因為擔(dān)心你�！�
“嗯。”數(shù)字同時跳到樓層，“叮”一聲，像是在她心上落下一錘。她走到門邊，等電梯開門，又忽然轉(zhuǎn)身背對樓道，“謝謝關(guān)心�！�
感應(yīng)到她堵著門，電梯始終保持開門狀態(tài)。
辛桐很快從包里取出手機，精準(zhǔn)找到共享定位，她當(dāng)著程寄洲的面關(guān)閉對他的權(quán)限，“之前忘了關(guān)，你放心，我沒看過你的�！彼咽謾C對著他，證明自己已經(jīng)關(guān)閉后，“謝謝�！�
她今晚總共說了四聲謝謝，比過去十六年說的都多。
程寄洲一直按著開門鍵：“不客氣�！�
辛桐禮貌頷首，轉(zhuǎn)身走出電梯。
程寄洲保持著按鍵的姿勢，視線在空曠樓道停留半晌。他想起從前，從前她受一點點委屈都要鬧騰半天，而現(xiàn)在……
像是有只手攥緊了他的心，生疼。
辛桐回到房間，等了會兒，洛汀來敲門。
看她在房間，洛汀滿意，進門后問：“知道為什么明晚直接讓你上嗎？”
在何寒傾面前，她對辛桐百般維護，但是，在辛桐跟前，又是不一樣的說法。
辛桐先跟洛汀道謝：“我不會讓您失望。”
最穩(wěn)妥的做法是讓B角曉薇頂上，安穩(wěn)度過這次演出再說。但當(dāng)初編這支舞的初衷是舞劇雙女主的首次亮相，之后她們封閉創(chuàng)排，是給粉絲一顆定心丸。所以，這次亮相的重點是她和盛毓。
現(xiàn)在網(wǎng)上粉絲意見這么大，已經(jīng)不僅僅是所謂的救場還是搶C。事實證明，再多解釋都是蒼白又無力，“您放心，您力排眾議將機會給到我，我一定會抓緊，用專業(yè)證明我可以�！�
洛汀見她領(lǐng)會了：“既然知道就好好睡一覺，明天早點起來。沒有盛毓，整體都要做出調(diào)整，團隊必須再次磨合。那幾個姑娘怎么安撫，我不管，這是你的事。”
她語氣一如既往的冷冰冰，臉上也沒有多少笑容。辛桐卻知道，這一次她能站在自己這邊，必然承受了更多壓力，“謝謝洛老師。”
洛汀點點頭，離開前，她總算露出笑，“辛桐，不許給其他人抨擊我看走眼的機會�！闭f不擔(dān)心是假的，所以，她借著開會過來看看，“好好休息吧。”
辛桐送她到門口，目送她回房。
盛毓住院，雙人間剩下她，她走到落地窗邊。窗外城市燈火璀璨，她往樓下看，車和人，什么也看不清。
*
翌日一早，辛桐她們坐小巴去上海舞團，上車前，她不經(jīng)意看四周，昨晚那輛車還在。不知道是壓根沒走，還是一早就來的。
“傻了？”趙菁菁循著她的視線，“看什么？”
辛桐笑笑，上車系安全帶。
趙菁菁跟她坐一塊：“緊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