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說白了,瓦罐墳的誕生,是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極端之舉�!�
“至于所謂的奪后人福澤,純屬胡扯,說到底,就是人性的本質(zhì),要將家中有限的糧食,留給青壯年和孩子�!�
“時過境遷,縱然家里勉強能活了,但人性的自私,以及奪后人福澤的說法深入人心,再加上從眾心理,那么在愚昧的思想下,他們就會將一切不幸歸咎于老人!”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但當這一切不幸,有了一個出氣口,就會自動全都歸功于他!”
“縱然理由極為荒誕,縱然極為離譜,縱然人死了,家庭還是不幸!”
“但只要有一戶這樣做了,家里發(fā)生了好事,那就會歸功于瓦罐墳�!�
“這說到底,是現(xiàn)實困境,是思想愚昧!”
高陽的話極為殘忍,但卻又十分現(xiàn)實。
所謂的瓦罐墳,說白了不就是這樣嗎?
兩者相搭配,形成了一個死循環(huán),現(xiàn)實的困境,令他們不得不干這件事,但又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么老人年過花甲,會奪后人福澤這個說法,便會順勢誕生,并隨著時間的流逝深入人心。
當后人日子好過了一些,奪后人福澤就會令他們延續(xù)這個陋習。
至于為什么是花甲之年,原因也很現(xiàn)實,一般的人根本活不到花甲之年,年過花甲已經(jīng)算長壽了。
其次,五十多還能干活,還并未喪失勞動力,換而言之,這時還有一定的價值!
“可他們不怕老了,也會被這樣關(guān)進瓦罐墳嗎?”
綠蘿直勾勾的盯著高陽,想要一個答案。
高陽眼底漠視,聲音不含任何感情,“人總會蒙蔽自已,總會有僥幸心理,否則天下貪官明知貪污會被剝皮萱草,為何還會貪?”
“甚至當約定俗成的觀念深入心底,他們甚至會覺得,人老了本就該如此,只有真正在這瓦罐墳中,強大的求生欲才會令他們懊悔,亦或者,可悲的迎接死亡!”
上官婉兒面露嗤笑,聲音幽幽的響起,“我大乾素來以孝治國,沒想到這小小的睢陽郡,卻隱藏著如此滲人的陋習,說起來,還真是可笑��!”
“可不管是先帝,還是陛下都下了旨意,要各地官員善待當?shù)乩先�,廢除一切傷天害理的陋習,甚至國庫予以一定的銀錢,他們是不知道嗎?”
上官婉兒一雙目光盯著面前一座座肚大口小的瓦罐墳,以及這一眼看不到頭的瓦罐山。
這上面,有多少老人因此陋習而死?
她說不出話。
高陽目光更冷,眼里泛著閃爍的光。
“不知道?”
“婉兒,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自欺欺人?”
一語落下。
上官婉兒頓時不說話了。
高陽冷冷的道,“瓦罐墳根深蒂固,當?shù)厝藗円呀?jīng)將其視為一種約定俗成的觀念,要想改變,豈是易事?”
“并且在貧困地帶,舍棄家中老人,能讓家中利益更大,更能避免老人病了,帶他去看病,動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從他們的角度來說,這件事的阻力太大,但他們能得到什么呢?”
高陽眼底的蔑視越發(fā)濃郁,“大乾考核政績,更側(cè)重于稅收,治安,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從利益角度出發(fā),干這件事的回報遠低于投入,誰會愿意干呢?”
“更何況一旦矯正過度,引發(fā)暴亂,傷人,以及大的叛亂,對他們自身還是極大的麻煩!”
“這是典型的不作為,典型的風險規(guī)避!”
“陛下出發(fā)點是好的,但錢從哪來,國庫撐死出一筆,當?shù)乜たh也得出一筆!”
“拋開謀取私利不談,將這筆錢用作治水,修路,與他們政績相關(guān)的東西不好嗎?”
一言落下。
上官婉兒徹底不說話了,她的一雙美眸黯淡。
事實上,話一出口,她便想到了原因。
趙大和陳勝,也紛紛沉默了。
至于被吳廣壓著的王二麻子,則是嘴角勾起,面帶不屑。
踏馬的,這狗日的精神病還裝起來了!
居然連官員不作為,這話都冒出來了!
不過高陽對上官婉兒的稱呼,他有些耳熟。
婉兒?
陛下身邊的女官,似乎也叫婉兒?
難道他們在玩一些很新的游戲?
亦或者……
王二麻子臉色變幻,這幾人也不像是演的�。�
上官婉兒看著一座座瓦罐墳,面帶悲涼。
“小時候,我自以為讀了圣賢書,便能管得了天下事,能夠一掃弊政,還百姓一個太平�!�
“可睢陽郡還并不偏僻,卻有如此陋習存在,那我大乾天下,還有多少我并不知道的陋習?”
上官婉兒語氣低落,聲音回蕩。
“我雖讀了圣賢書,卻管不了天下不平之事,心生憐憫的是我,無能為力的也是我,動容的是我,只能眼睜睜看著的還是我!”
“高陽,你知道嗎?”
“這些情緒,就像是一把在鋒利不過的尖刀,不停的刺入我的心口!”
第478章所行所為,唯心而已!
瓦罐山上,一片沉默。
唯有上官婉兒的聲音,不斷的回響著。
她看到的越多,就越發(fā)感到一陣無力。
那老婦人的話,就像刀割一般,拷問著她的內(nèi)心。
世家兼并土地,各國虎視眈眈,藩王盤踞,地主放貸,各地常常爆發(fā)大災,民不聊生!
睢陽郡中,瓦罐墳這等陋習,延續(xù)至今!
她可以做些什么?
又能做些什么呢?
上官婉兒面帶迷茫,這個問題,她罕見的沒有答案。
這時。
高陽緩緩站起了身,他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皺。
“曾幾何時,本官也如你這般�!�
“后來發(fā)現(xiàn),人心之復雜,根本不可想象,這樣想會很累,只會令自已陷入久久的內(nèi)耗�!�
“現(xiàn)在的本官,跟上官大人完全不同,但內(nèi)心卻舒暢多了,因為本官更傾向于直接一點,暴力一點!”
上官婉兒聞言,面露不解。
直接一點?
暴力一點?
“高大人,何解?”
高陽盯著上官婉兒,淡淡的道,“誰讓本官不爽,本官就讓誰不爽!”
“能報的仇,本官從不隔夜,不能報的仇,本官想明白后,就等一等時機,再行報仇!”
“所行所做,唯心而已!”
他淡淡的出聲道,“放穿云箭吧,不必再隱藏行蹤了,沒必要了�!�
“現(xiàn)在這幫混蛋令本官極為不爽,本官的火很有點大!”
“火大,就得泄出去!”
高陽聽著老婦人的話,莫名想到了第一次給她塞一個綠蘿,第二次出行,又要給他塞四個美人的李氏。
他有些感傷。
那故事,令他一個黑心資本家都有些動容。
這樣的世道,一個寡婦帶著四個孩子,卻將其喂養(yǎng)長大,無一夭折,甚至令他們成家立業(yè),何其不易?
不該是這樣的。
應該是——愛你,老媽!
但既然讓他不爽了,那不好意思,整個睢陽郡都要買單!
總之是為了民心,總之是動靜大。
那便,掀起一場席卷整個大乾的大動靜吧!
高陽深深吸了一口氣,雙眸前所未有的冷冽。
為了丞相之位也好,為了百姓也罷,總之先讓他泄了心頭的這股火。
“本官就在這等著,要以最快的速度,知道各縣的消息!”
高陽語氣漠然,就像是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眾人聞言,卻驟然瞳孔一縮。
睢陽郡一十三縣,一郡之地,人口近千萬,光靠高陽一行人暗訪,那得多少時間?
所以第一時間,高陽便令謝安然的商隊,以及府上一批探子,先行一步,抵達了睢陽郡。
高陽沿著睢陽城而去,路上暗訪便是。
按照原計劃,這些情報將會在睢陽城匯總,高陽再來問政,聲勢浩大一點。
但其中也有一條,只要當穿云箭響起,各地探子,也要同時放出穿云箭,傳遞消息!
所有人都要第一時間,趕赴穿云箭所在的中心!
這是軍令!
也意味著,發(fā)生了大事!
陳勝沒有絲毫遲疑,快速尋了一個空曠之處,接著從兜里掏出一個物品。
接著,
他點燃引線,對準天空!
咻!
在王二麻子驚駭?shù)难凵裣�,這支穿云箭筆直沖上天空,如一道驚雷一般,驟然炸響!
轟!
巨大的聲響,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朝外四散開來。
王二麻子神色驚駭,腿都在發(fā)顫!
這是何物?
什么本官?
什么不裝了?
他震驚的看向高陽,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瓦罐山下。
一處寬闊的街道。
一人推著板車,佝僂著身子,裝作一瘸一拐的瘸子。
忽然,他看向瓦罐山所在的方向,面帶驚駭。
“穿云箭響,公子召喚!”
“發(fā)生大事了!”
他一把掀開板車,在路人愕然的眼神下,快速尋了一個空曠位置,接著驟然點燃懷中的穿云箭!
咻!
巨大的響聲,如雷霆轟鳴!
這樣的一幕,發(fā)生在睢陽郡的很多處。
因此,天空各處都傳來一陣轟鳴聲!
一些瘦骨嶙峋,眼神黯淡的百姓,他們抬起頭,盯著天空,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他們便再次低下了頭。
這樣的響聲,跟他們有何關(guān)系?
一處客棧,一名長相憨厚的老板,放飛籠中的飛鷹。
飛鷹振翅高飛,翱翔于九天之上,俯瞰整個睢陽郡,筆直朝著既定的聯(lián)絡點飛去!
睢陽郡各縣各鄉(xiāng)的探子,他們紛紛臉色一變,齊齊抬起頭。
一名長相老實的青年,原本在和小寡婦說著葷話,但當聽到這道聲音后,他臉色驟然一變。
“不好,公子召喚!”
“緊急軍情!”
他一腳踹翻小寡婦,騎著戰(zhàn)馬狂奔!
一處茅坑。
一個面如黑炭的中年男人,剛蹲了下來,準備好好解決一番,結(jié)果便聽到了這道響聲!
“日啊!”
他臉都綠了。
最終猛地一咬牙,一個用力!
接著提著褲子,就朝戰(zhàn)馬的方向狂奔!
這一日,睢陽郡各地縣令,全都不約而同的收到了一個消息。
青天白日,天空傳來炸響!
他們站在院子內(nèi),或忠或奸,全都齊齊抬頭看向天空,有些心神不寧。
這響聲,是什么情況?
瓦罐山位居安寧縣,就在清水縣和安寧縣的交界之處,這附近幾縣的探子,攜帶著打探好的消息,第一時間齊齊趕來……
第479章觸目驚心的消息,活閻王之怒!
瓦罐山。
天色漸晚。
一道道聲音,打破了夜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