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這些年,可有不少流民報了官!
但柳大山不動如山,流民被打出府衙的倒有不少!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直到他聽聞,活閻王來了育嬰堂,要走了賬本。
令大楚思正算無道吐血,雞兔同籠問題,揮手可破的人,還搞出了植樹問題,這令他鉆研數(shù)月,卻毫無思緒的人。
他清楚,賬本一定會被看出端倪。
更何況,他翟大林自認不是好人,但也并非絕對的壞人,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他有點良心,但不多。
因此這賬本,他很隱晦的動了一點手腳,一般人看不出來,但落在高手眼中,一定會被看出來。
“老子雖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毫無人性的畜生……”
他一陣喃喃自語,狠狠淬了一口!
“……”
睢陽城。
郡守府。
大堂內(nèi),伴隨著高陽這一番話,驟然陷入了安靜之中。
上官婉兒盯著高陽,呢喃一聲,“柳大山可以欺騙,但算學不會騙人?”
“高陽,你的意思是這賬本,能勘破育嬰堂的真假?”
高陽點頭,一雙目光極為深邃。
他想到了那個遞給他一顆糖,自稱“幸運兒”的安安,接著緩緩的道。
“天底下什么都能騙人,生活可以騙人,妻子可以騙人,但唯獨算學不會�!�
“算學一道,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否則縱然逼死自已,那還是不會,數(shù)字永遠不會騙人�!�
“這些孩子不可能既送到了好人家,又送到了別的地方,這柳大山并不是破罐子破摔,那也經(jīng)不起查,流民孩子有姓名,所以上面很多信息都是杜撰,頂替,也會有真的送去領(lǐng)養(yǎng)的,但既然是假,一定就會有破綻!”
“是真是假,本官一看便知!”
高陽說完,直接打開了手中的賬本,翻閱了起來。
事實上,他在馬車的時候,便想拿起一看,如此心中便能知曉育嬰堂真假。
只是,他在猶豫。
有些事,不知道也就罷了,一旦知道,那就必須要做出選擇,因為有些真相注定是殘忍的。
育嬰堂的一切,超出了他的預料,那些孩子是真心尊重柳大山,這一點演不出來。
那柳大山一定是對他們極好。
這若是真,自然皆大歡喜。
但這若是演出來的,十年如一日孩子來了又送走,卻始終如一,無一例外,時刻編織著一個謊言,以應對有可能的突發(fā)調(diào)查,這件事就會變的十分可怕。
這么小心遮掩,理由也無懈可擊的秘密,其背后又隱藏著怎樣驚人的真相?
流民不遠跋涉幾百里,前去長安城狀告育嬰堂,卻在西廠的監(jiān)察之下,詭異的失蹤了。
換而言之,育嬰堂若真有問題,那這件事涉及到的就不止是睢陽郡,長安也有權(quán)勢滔天的人,在守護著這個秘密!
因此,這冊賬本他不愿翻。
瓦罐墳的事,睢陽問政,這說白了,不過是降維打擊!
他乃女帝欽點的欽差大人,當朝六部尚書之一,定國公之孫,女帝身邊第一重臣,殺幾個罪證確鑿的縣令,乃至郡丞,這算什么事?
并且,他還以清水縣令李文正,給自已制造了發(fā)難理由,他也得了民心。
可育嬰堂這事,截然不同,這遠遠比想象的棘手。
高陽目光看過去,一個個名字,因何送入育嬰堂,時間幾何,全都映入他的眼中。
高陽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縱然是一向單純的綠蘿,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她也小心的盯著高陽,等著高陽的聲音。
最后,在上官婉兒等一眾人的目光下,高陽緩緩合上了賬本,深吸了一口氣。
他朝眾人開口道,“現(xiàn)在,基本可以確認,育嬰堂有大問題,先前的這一切,柳大山全是演給我們看的。”
第514章人心這東西,最為丑陋
“什么?”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綠蘿表情變幻,難以置信。
她雖先前因高陽的話,對這育嬰堂產(chǎn)生了質(zhì)疑,但在親眼目睹后,反而覺得柳大山是好人!
畢竟那些孩子,是如此信任柳大山!
可現(xiàn)在高陽說柳大山有問題。
相比柳大山,她自然更信高陽!
上官婉兒等人,也皆是如此。
他們臉色全都極為難看,周身彌漫著一股怒意。
長安狀告的流民無故消失,就像陡然從人間蒸發(fā),武曌派出調(diào)查的人回稟,育嬰堂毫無問題。
如果說流民的告官其中有誤會的可能性,那賬本造假,就不再是誤會!
“高陽,你能確定嗎?”
上官婉兒雙眸凝重,朝高陽問道。
“本官可以命根子發(fā)誓!”
高陽直接回了一句。
“嘶!”
這下,上官婉兒不再問了。
這個誓言,比鐵打的證據(jù)還有說服力。
綠蘿不忍的開口道,“這柳大山創(chuàng)建育嬰堂,卻又并不是為了做好事,那他收養(yǎng)這么多的孩子,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這一句話,令吳廣一個土匪頭子都沉默了。
他雖為土匪,但在這一刻,心頭還是驟然涌出一抹寒意。
高陽搖搖頭,并沒有回綠蘿的問題。
他將目光看向趙大和吳廣,聲音冷冽。
“趙大,吳廣�!�
“你們喬裝出府,奔赴周圍各大郡縣,替本官查一件事。”
高陽雙眸深邃,聲音聽不出喜怒。
“屬下在!”
兩人面帶嚴肅,齊齊應聲。
“傳令下去,調(diào)查一下睢陽郡內(nèi),各大世家豪族,他們配冥婚的跡象。”
“再暗中挖開墳墓,查看死因,看看是不是窒息而亡,這件事,不可頂著本官的名頭去做。”
“另外,本官會以隨機抽樣的方式,你們即刻派人前去核查,看看這些孩子是否被收養(yǎng)!”
趙大和吳廣連連應下。
他們面色微變,高陽直接就要挖墳,這可太狠了!
上官婉兒則是心頭一凜。
她朝高陽出聲道,“高陽,你懷疑柳大山開創(chuàng)育嬰堂,是用于配冥婚?”
接著,上官婉兒咬著銀牙道,“可活人配冥婚,乃是朝廷禁令,觸之即死,這柳大山當真那么大膽?”
高陽都得挖墳了,還要查看死因。
那就只有這一個可能!
天下七國,在這個疫病橫行的世道,小孩子的抵抗力弱,有時候一場風寒便能要了一些體弱孩子的命。
那就更別說瘟疫,天花!
對于窮人來說,小孩子沒挺過去,有錢點的就買上一口棺材,再將其埋了,沒錢的就草席一卷,挖個坑埋了。
但對于世家大族來說,那就多了一個選擇——配冥婚!
所謂配冥婚,便是一些世家覺得孩子一人在地獄,極為孤單,所以來找個人陪,并且在傳統(tǒng)觀念中,未婚而亡的人靈魂嘗嘗不得安寧,會給家族帶來極大的厄運,所以一些世家大族便會通過配冥婚,令孩子靈魂安息!
但這一點,在當今天下七國,并不違法,因為既然配冥婚,在地獄內(nèi)做夫妻,所以就需要死人。
一般來說,當世家大族內(nèi)的孩子不幸夭折,如果要配冥婚,那就要找年齡相仿,同樣不幸死去的異性孩童。
但這樣一來,問題就來了,孩子夭折毫無征兆,哪里會那么合適,這邊剛死,那邊也恰好死一個?
所以配冥婚很麻煩,要第一時間去找,還得花重金買下,掘墳掘出來,再舉行儀式。
尤其是夏季,天氣炎熱,尸體埋進去,要不了幾天就臭了,甚至有些面容恐怖,身上生蛆。
但若是剛死,且是掐死,那死狀就會極為好看……
高陽聽聞上官婉兒的話,他反問道,“若天下人全都遵紀守法,那還要律法作甚?”
“律法還說貪污者,剝皮萱草,但僅是睢陽一郡之地,有多少貪污?”
上官婉兒沉默了。
這一趟,高陽心里有無波動,她不知道,但她卻是見到了太多長安城內(nèi)見不到的丑陋……
“資本論中,本官牢記一句話。”
高陽聲音低沉,自顧自的說著,“當利潤有一成的時候,就會有人蠢蠢欲動�!�
“當利潤達到五成的時候,就會有人鋌而走險,游走在律法之下!”
“當利潤達到翻倍的時候,有人敢踐踏天下一切律法!”
“當利潤達到三倍,乃至于三十倍、三百倍的時候,他們連滿門抄斬,也毫不畏懼!”
高陽聲音越來越高,那雙眸子仿佛見到了太多丑陋,太多難以想象的惡心之事。
“婉兒,永遠不要小瞧人心,人心是這世界,最復雜,也最為丑陋的東西�!�
“婉兒,你可還記得本官先前說的一句話嗎?人這東西……”
上官婉兒面帶遲疑,下意識就接了一句,“人這東西,二筆而已!”
高陽點點頭,唏噓的道。
“是啊!”
“此事落在你們的眼中,或許難以相信,甚至感到憤怒,可在本官眼中,卻毫不震驚�!�
“不管是瓦罐墳,人心的丑陋,亦或者強令百姓捐錢,拿了十五萬兩鞏固河堤,結(jié)果貪了十三萬兩,導致暴雨崩堤,上千人因此死傷,還有這存在著大問題的育嬰堂,本官都不震驚�!�
高陽說到這,嘴角帶著一抹嗤笑,甚至是一抹自嘲,“因為在本官眼中,人就是這樣,太多人會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甚至為了利益,毫無下限,天下生靈,還有什么比人更壞呢?”
“人人皆說虎豹豺狼壞,罵人用豬狗不如,可豬狗若會口吐臟話,估計罵的最臟的一句便是,你壞的跟人一樣!”
上官婉兒嘴唇一陣嗡動,想要反駁,卻愣是說不出半句反駁之話。
這趟睢陽郡之行,高陽這番話的含金量,一直都在上升!
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
這是整個大乾,乃至天下七國,最為真實的寫照!
高陽掃過幾人的臉色,眸子深邃的道。
“你們因育嬰堂配冥婚而憤怒,甚至不敢置信,可本官卻擔心,這配冥婚,只是其中最小的一件事。”
第515章高陽的推測,上官婉兒的擔憂
幾人聞言,只感覺高陽罵的很臟。
他們臉色一陣變幻。
此言一出。
上官婉兒驟然抬頭,一雙眸子盯著高陽。
“高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高陽搖搖頭,“一點小猜測罷了,再過幾天,這一切就全都水落石出了�!�
很快,高陽在賬本上圈了幾個名字和地址,吳廣和趙大將其暗自記下后,便要轉(zhuǎn)身離去。
高陽喊了一聲,囑咐了一句,“此行出城,要偽裝的令人看不出來,但又要讓人看出來�!�
“明白嗎?”
“但出了城,甩掉所有人,冥婚極為盛大,有諸多儀式,這不難查,以最快速度掘墳跑路�!�
吳廣和趙大心神一凜,面色肅穆。
這時。
陳勝走了進來,察覺到氣氛的不一般。
他當即虎軀一震,臉上的笑容消失。
“陳勝,你帶人出府一趟,給本官盯緊孟郡守,章督郵等一眾高官,誰去了育嬰堂,立刻來稟報本官!”
“是!”
陳勝聞言,也趕忙走了出去。
如此行徑,令上官婉兒面色嚴肅。
“高陽,你懷疑這件事,孟郡守也有參與?”
高陽一雙眸子深邃,他淡淡的道,“事情發(fā)生后,陛下第一時間下令,是令孟郡守徹查,并且流民懷疑孩子被害,第一時間想到的也絕不是長安城,而是當?shù)馗茫 ?br />
“可孟郡守回的是什么?”
上官婉兒瞳孔一縮,意識到了事情的重點。
孟郡守說的是查無此事,育嬰堂并無問題。
她似乎明白,高陽為何不第一時間拿人,先給三棍子,再大刑伺候的原因了。
“婉兒,勞煩你再走一趟了,隆安縣的陳天狂都尉,乃是祖父昔日手下,祖父言可絕對信任!”
“你去一趟,令他帶兵前來!”
“定國公府暗衛(wèi),以及我們在長安還未動,便自長安而來的各地探子,全都調(diào)來吧,從此刻開始,本官不見任何人�!�
上官婉兒面色嚴肅,“你感到了危險?”
高陽點點頭,“本官可以不動手,但決不能沒有安全感�!�
“好!”
上官婉兒深吸一口氣,立刻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