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光憑這些話，本官哪怕將你千刀萬剮，那也無人能說本官半句，你就這么篤定本官不會殺你，就靠那二十萬兩銀子？”

    高陽聲音很輕，卻令綠蘿和陳勝瞬間精神抖擻。

    他們直勾勾的盯著柳大山。

    柳大山聽聞高陽這話，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他撥動著手上的念珠，對上高陽那極具壓迫力的眼神，他不得不承認(rèn)，他柳大山也見了太多有著頂級權(quán)勢之人，但還從未有一人，能如高陽這般，給他這么大的壓力。

    但高陽攤牌了，他自然也再無退路。

    今日踏入郡守府，面見高陽之時，他就做好了準(zhǔn)備，要么生，要么死！

    “面對高大人，草民豈敢言底氣？”

    “二十萬兩白銀買不了草民的命，但草民覺得丞相之位能保草民的命！”

    柳大山盯著高陽，那雙狡詐的眸子在此刻爆發(fā)出一股極為璀璨的狂熱，他的聲音情不自禁的拔高！

    此言一出，就猶如風(fēng)暴一般，徹底席卷陳勝和綠蘿的心頭，令他們愕然抬頭。

    丞相二字，直指他們的心尖！

    這一刻，縱然是高陽，也不由得認(rèn)真的看向柳大山，他手中的茶杯驟然一頓。

    他放下手中茶杯，看向了柳大山。

    “繼續(xù)說，本官現(xiàn)在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柳大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越發(fā)信心十足，他朝著高陽開口道。

    “這一點并不難，徐相勾結(jié)大楚，被陛下以雷霆手段處置，此后大乾無相，但堂堂大乾，百官豈能群龍無首？”

    “所以這只有一個可能，這個相位是給高大人準(zhǔn)備的！”

    高陽盯著柳大山，沒有繼續(xù)開口。

    柳大山笑容越發(fā)濃郁，“高大人的沉默，告訴了草民答案，再加上此前，孟郡守來找了草民一趟，他言按照大乾祖訓(xùn)，凡大乾之相，必要體民之疾苦。”

    “所以高大人這一趟，看似問政，實則是下來鍍金的，問政動靜雖大，但對高大人來說并不算什么，更何況高大人還收獲了大量民心，待到高大人回到長安，恐怕陛下便會立高大人為相！”

    “這是也不是？”

    高陽仍舊沒開口，他后靠在椅靠上，黑色的眸子盯著柳大山。

    他不得不說，這柳大山是個人才，僅憑零星的消息，便推出了事情的全過程。

    “所以，你在威脅本官，若深查育嬰堂，本官相位不保？”

    高陽淡淡開口道。

    柳大山搖搖頭，“此言差矣，草民豈敢有此意？”

    “但高大人晉升速度本就恐怖，朝中也有諸多仇人，他們本就不愿高大人為相，所以阻力本就很大，草民只是覺得，高大人不必自找麻煩，更添阻力。”

    “這十年經(jīng)營，天災(zāi)太多，育嬰堂橫空出世，這些沒有人要，卻合法合規(guī)的孤兒就如路邊的野草，他們縱然消失，也不會有人在意，就像世界的一粒塵埃，微不足道�！�

    “冥婚，兔兒爺，終究是小道罷了！”

    “高大人，您能懂草民的意思嗎？”

    高陽抬起頭，一雙眸子盯著柳大山。

    他心頭有殺意閃過。

    柳大山接著道，“高大人是個聰明人，縱觀歷朝歷代，丞相沒有一個是單打獨斗的�！�

    “草民這些年，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草民發(fā)現(xiàn)在整個睢陽郡，雖然人口數(shù)以百萬，乃至千萬，但哪怕兩個素不相識的人，通過幾個特定的人，也能找到關(guān)系�！�

    高陽淡淡的道，“不，準(zhǔn)確的說，通過六個特定的人，可以認(rèn)識全世界的任何一個人，這被稱為六度空間理論。”

    “柳家主，不要在本官面前賣弄，這些本官比你清楚的多�！�

    柳大山一愣，有些尷尬，隨后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濃郁。

    “高大人真是大才，草民所表達(dá)的正是這個意思！”

    “但這特定的人，實在是太難找了，可育嬰堂不同，它就像是一張巨網(wǎng)，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同盟！”

    “并且通過每個同盟自身的關(guān)系，足以輻射朝堂的半數(shù)官員！”

    說著，柳大山從衣袖里掏出一本奏折，放在了桌子上，并朝高陽所在的位置推了推。

    “這是何物？”高陽發(fā)問。

    柳大山笑著道，“一份名單�！�

    高陽眉頭一挑。

    “高大人若執(zhí)意要查，草民認(rèn)栽，可直接照著名單殺過去，但高大人若肯高抬貴手，這份名單，將成為高大人未來的一大助力！”

    “這其中有聞名天下的大儒，有鎮(zhèn)守一方的大將，有親王之子，佛門大師，還有許多高大人連想都想不到的人，高大人可自行翻看！”

    “但草民說個大不敬的話，自古以來，毒土皆無好下場，高大人縱然滿腔忠義，但也得為自已想想不是？”

    高陽隨手翻開名單，掃了過去。

    這一刻，縱然是他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震驚的看向柳大山，一切的疑惑，全都隨著這份名單煙消云散。

    難怪柳大山毫不遮掩，這才是他的底氣！

    這是一份投名狀！

    但同時也是來自柳大山的威逼！

    正如柳大山所說，選擇遞到了他的手上，殺與不殺，他自已來定。

    第520章牽連之廣，難以置信

    “這份名單的真實性，本官該如何確定？”

    柳大山笑著道，“是真是假，高大人大可多等兩天，到時真假自會找上來。”

    說完這番話，柳大山直接站起身，手中的念珠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他朝高陽笑著道，“今日草民多加叨擾，還請高大人恕罪。”

    “草民便先行告退了。”

    說完后，柳大山帶著柳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但那些話卻在高陽的耳旁嗡嗡作響。

    高陽直視著柳大山的背影，雙眸冰冷至極。

    一旁，陳勝忍不住的問道，“大人，這里面涉及到的人很多？”

    高陽低頭看了看桌上的名單，直接開口道，“比本官想象的還要多！”

    “其實所謂的冥婚，以及孟郡守，只是其中的齷齪之一，你們可記得榮親王是如何被本官搞死的？”

    陳勝和綠蘿聞言，他們先是齊齊愣了愣。

    緊接著，他們瞪大眼睛，幾乎異口同聲的道，“巫蠱？”

    “天下誰能不怕死？縱然皇親國戚都信巫蠱，能用巫蠱殺人，那更別說底下的人，自古有句話傳承千年，吃哪補(bǔ)哪！”

    “當(dāng)毫無辦法后，為了彰顯孝心，抱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想法，縱然明知是假，卻也會試一試�！�

    說到這，高陽面帶嘲諷，“畢竟，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權(quán)貴眼中，普通人算什么呢？”

    “那就更別說這些毫無身份，無人在意的孤兒，他們是生還是死，他們臨死之前疼不疼，又會有誰在意呢？”

    一語落下。

    陳勝和綠蘿陷入久久的沉默。

    這是真相，也是殘忍的事實！

    高陽目光幽幽，接著道，“還記得這一切的一切的最開始，那上長安狀告卻又詭異消失的流民嗎？知道為何西廠查不出來嗎？”

    兩人一愣。

    但隨即，他們猛地看向高陽，心頭一陣駭然。

    高陽聲音冰冷的道，“因為這些流民，就是西廠的人殺的！”

    “陛下身邊的郭公公，輔佐了三代帝王，位高權(quán)重，五年前，他還尚未入司禮監(jiān)，手握大權(quán)的時候，便跟這育嬰堂產(chǎn)生了勾結(jié)，幾乎每個月，他都要吃一根小蘿卜根�！�

    “如今他手握大權(quán)，執(zhí)掌西廠，又如何會讓這等丑事曝光？”

    陳勝臉色變幻。

    綠蘿也滿臉不忍，甚至有些作嘔。

    她常跟在高陽身旁，也見過許多次這郭公公，印象中，郭公公一直佝僂著腰，臉上總帶著一抹和善的笑意，甚至哪怕面對她，語氣也極為溫柔，像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者。

    但暗地里，他竟是如此一個人！

    綠蘿嬌軀顫抖，大眼睛里閃過害怕。

    “大公子，為何？”

    “他為何會有如此癖好？”

    綠蘿聲音發(fā)顫。

    她不明白，卻也想不通！

    高陽回過頭，看向綠蘿，他開口道，“太監(jiān)雖去了根，但他本質(zhì)上還是男人，他內(nèi)心有沖動，卻無發(fā)泄的口子，再加上皇宮那等天天彎腰低頭，極其壓抑的地方，心理極少能不扭曲�！�

    “年輕時一時沖動，覺得只要對自已狠一點，為了活著就是值得的，但人卻很復(fù)雜，當(dāng)掌權(quán)后，又會暗自后悔，萬一多吃點，好好補(bǔ)一補(bǔ)，真長出來了呢？”

    綠蘿聽的頭皮發(fā)麻，聲音發(fā)顫，“所以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便要絕了一個孩子的根？”

    “沒有根，那便只能入宮……”

    高陽眼底蔑視，“入宮？”

    察覺到高陽聲音底的不屑，綠蘿心生不妙，“大公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自從被選中“幸運(yùn)兒”的那一刻，他們就活不了，郭公公要補(bǔ)身子，侯府還有瞎眼老太太，對那些世家大族而言，老人活著便是定海神針，他們會彰顯孝意的�！�

    此言一出。

    轟！

    綠蘿和陳勝呆若木雞，心底滲出無盡的寒意。

    但他們也沉默了。

    他們固然希望高陽以雷霆之勢，掃蕩育嬰堂，將這些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全都?xì)⒌轿玻?br />
    可縱然是綠蘿，也沒有開口。

    因為現(xiàn)在擋在高陽面前的是一座雄山，高聳入云，屹立在這大乾，誰能輕易撼動？

    西廠監(jiān)察天下，權(quán)勢滔天！

    郭公公更輔佐了三代帝王，光是他就不好撼動，那就更別說侯府，親王之子！

    高陽問政殺了這么多貪官，現(xiàn)在再掀殺戮，百官會怎么想？沒有人希望迎來一個只知殺戮的丞相，不管任何原因，任何理由，這其中的阻力可想而知！

    “繁華的長安城，其掩蓋的骯臟也真不堪入目！”

    “都下去吧，從此刻開始，本官誰也不見，本官要好好的……想一想！”

    高陽聲音罕見帶著一抹疲憊。

    “……”

    夜色漸深。

    黑暗籠罩整片大地。

    育嬰堂內(nèi)。

    柳宏十分擔(dān)憂的道，“父親大人，我們?nèi)绱颂宦�，你說活閻王會就此罷手嗎？”

    柳大山站在“樂善好施”的牌匾下，手中的念珠撥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他看向高陽所在的府邸，面色淡漠的道，“活閻王既能火燒楚軍，糞便殺敵，他就并非好人。”

    “此次名單奉上，我實在想不出他拒絕的理由！”

    “畢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拿二十萬兩白銀，以及一大筆為他所用的同盟，反之，他將是眾矢之的！”

    “這選擇，哪怕傻子都會選！”

    “并且你覺得，當(dāng)今大乾是清官多，還是心藏齷齪的貪官多？”

    柳宏不假思索的道，“清官被排擠，自然貪官、權(quán)官更多！”

    柳大山笑了，“連你都懂的道理，活閻王豈會不懂？官場如商場，眾人皆貪你獨醒，那阻力可想而知！”

    “另外，消息都通知了嗎？慈恩寺的凈念大師，還有天下門生眾多的周老爺子，他們什么時候到？”

    柳宏出聲道。

    “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路上，明日肯定能到！”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個道理，學(xué)資本一道的活閻王會不懂？我倒要看看，活閻王真能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只為這幫賤民？”

    柳大山眼中充斥著一抹戾氣，語氣極為不屑。

    第521章這糖，不甜，臭的！

    不知過了多久。

    天際陽光刺破云層，驅(qū)散黑暗。

    城外。

    一條寬闊的官道上。

    架！

    架架架！

    城外。

    一騎正在疾馳。

    “速開城門！”

    “我有要事入城！”

    林莽眼睛通紅，這一路上，他跑死了兩匹馬，幾乎晝夜狂奔，就連大腿內(nèi)側(cè)也磨損的一片血肉模糊。

    他以最快速度趕到了睢陽城！

    核驗身份后，他直奔育嬰堂。

    柳大山見到林莽后，先是行禮，接著將昨晚發(fā)生的事全都說了出來，他臉上笑容濃郁。

    本以為長安得知消息，還需幾日時間。

    沒想到，武曌竟提前開口，泄露了消息，他們也提前到了。

    林莽臉色一變，開口道。

    “自陛下說出令活閻王查育嬰堂，我一路飛馳，沒想到還是晚了！”

    “不過你的法子不錯，紙終究包不住火，與其坐等屠刀到來，不如博弈一番！”

    “郭大人命我?guī)Я艘环庥H筆信，我這就前去！”

    說完，林莽大步離去。

    沒過多久。

    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