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見她似要說話,謝循繃著臉道:“莫要再得寸進尺。”
“好好養(yǎng)病�!�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檀音望著他似有幾分急切的背影,驀地笑了。
片刻后她喚來銀環(huán),命她留意這兩日府內的消息,尤其是正院那邊。
銀環(huán)端來熬好的藥,檀音面無表情地一口口喝下,低垂的眼簾遮住了瞳仁的神色。
長姐,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既想要她懷上侯爺?shù)暮⒆�,又想令侯爺厭惡她,認定她是個心機深沉、不擇手段的女子?
如此一來,便能更好地掌控她?偌大侯府,無依無靠的她只能靠你了?
可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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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查清楚了?”
出了觀棠院,回到朝暉堂,謝循召來長風詢問。
長風點頭,“雖對方很仔細,但還是留了不少蛛絲馬跡,經過深查,屬下已經查出背后指使那丫鬟的人了�!�
“是誰?”
“是夫人的貼身婢女欣月。”
謝循淡淡地嗯了聲,“把人送去訓誡堂,依府規(guī)處置�!�
他面色平平,語氣無甚起伏,仿佛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當天下午,棲華苑中正在指揮下人干活的欣月被帶走,進了訓誡堂。
訓誡堂,侯府內用來處置犯事下人的地方,且通常是犯了大事才會被帶去訓誡堂審訊,出來后的下人無一不是皮開肉綻,下場凄涼。
欣月一帶走,棲華苑的下人不明所以,躁動不安。
這是犯了何事?好端端的竟驚動了前院的人。
自午睡后醒來的宋姝華得知消息后打翻了藥碗。
濃褐色的藥汁淌在地上,如一團污漬般黏稠,散發(fā)著苦澀奇怪的味道。
“你確定,是前院的人帶走的?”她沉著臉問。
李嬤嬤看了眼地上的藥,心覺可惜。
聞言她點頭,臉上的皺紋加深:“是長風侍衛(wèi)親自帶人前來的,當時您尚在休息,便沒有驚動您�!�
長風是侯府的親衛(wèi),無人不知,他親自出面也定是侯爺?shù)囊馑肌?br />
“他知道了,他還是知道了........”
宋姝華喃喃,自嘲一笑。
李嬤嬤嘆了一聲,夫人還是太心急了。
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嬤嬤,你說......欣月會如實交代嗎?”
涼涼的話語響起,如寒霜般徹骨滲人。
李嬤嬤低下了頭,“欣月是個聰慧的丫頭,此事是她擅自做主,同夫人您沒有任何關系�!�
瘦削蒼白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一抹笑,宋姝華語氣緩和:“嬤嬤說得對,只是我終究是她的主子,監(jiān)管不力是我的錯,我自會去向侯爺請罪�!�
李嬤嬤不好置喙,便說:“夫人,奴婢再去熬一碗藥來�!�
“不必了。”
宋姝華倏地冷下臉,眼中的厭棄一閃而過,“喝了這么多也不見得有用,都是些江湖騙子!”
當天傍晚,訓誡堂傳來了消息:
婢女欣月已咬舌自盡,死前承認了自己指使人下藥的行徑,并一口咬定是自己擅作主張,辜負了夫人的信任。
聽到消息,宋姝華松了一口氣,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吩咐李嬤嬤去善待欣月的家人。
然而還不等她徹底安心,前院來人了。
“你說什么?!”她死死盯著眼前的小廝,目光仿若吃人。
小廝暗自心驚,面上為難道:“夫人,這的確是侯爺?shù)囊馑迹〉闹皇莻跑腿的,諒小的有十條命也不敢撒謊��!”
宋姝華努力保持微笑:“為什么?”
小廝如實道:“侯爺說欣月是您的貼身婢女,如今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您身為主子也有管束不力的責任。”
“賞罰分明,這是府中的規(guī)矩�!�
覷了眼她的臉色,小廝補充道:“夫人放心,侯爺只收了庫房鑰匙,并未要收中饋府印。”
宋姝華臉色頓時更難看了,險些失態(tài)。
光有府印,卻沒有庫房鑰匙,這和奪了她一半的管家權有什么區(qū)別?
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她問:“侯爺可有說庫房鑰匙交由誰保管?”
小廝搖頭,“這小的就不知了,侯爺并未說�!�
宋姝華歇了一口氣。
沒有說就意味著他沒有打算交給其他人,暫時由前院保管。
不管是交給二房、三房還是那位常年吃齋念佛的婆母那里,她都不放心,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神色稍緩和,她平和道:“既如此,庫房鑰匙我親自送去,再同侯爺請罪�!�
“呃......”小廝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回夫人,侯爺如今在宋姨娘那兒�!�
言外之意,您去了前院或許會白跑一趟。
嘶啦——
手中的帕子撕爛了。
第20章
嘔吐
傍晚,日薄西山,暮色漸起,謝循如約而至。
聽到外頭的動靜,屋內正坐在梳妝臺前的檀音放下胭脂,臉上掛著笑容,起身移步至門口。
步子稍快了些,眼前一晃,險些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謝循伸手虛扶一把,低聲呵斥:“著急作甚?”
檀音退后一步,盈盈欠身,“侯爺金安�!�
面對他的斥責,她小臉微抬,眨了眨水潤的眼睛說:“妾身只是想早點見到您�!�
“添了妝?”
謝循目力過人,一眼便注意到了她唇上一點紅。
紅潤嬌艷,如夏日里清甜可口的石榴。
檀音的確梳洗打扮過,發(fā)髻輕挽,兩只珠釵點綴其中,一身皎玉色長裙襯得體態(tài)動人。
面上略微掃了些胭脂,白皙中透著的血色,唇上染了點朱砂色口脂,頗有弱柳扶風之感。
明明尚在病中,卻依舊美得驚人,尤其那雙黑曜石般的秋水剪瞳,一眼能望進人的心里。
檀音羞赧一笑,“妾身好看嗎?”
謝循冷哼,“瞎折騰�!�
檀音垂了垂眸,眉眼耷拉,清艷的面龐上笑意減淡,浮現(xiàn)幾分無措,一雙蔥白纖手捏著帕子,指尖發(fā)白。
謝循掃一眼便知她腦瓜子里又在胡思亂想什么了,當即也不多說什么,直接抬手牽著她進屋。
進了屋,謝循已經坐在案桌前,見檀音還站在原地,便涼涼道:“愣著做什么,不是要用膳?”
檀音哦了聲,乖乖地過去坐下。
晚膳早已備好,只等主子一聲吩咐,下人們便陸續(xù)上菜。
很快,桌上便擺滿了菜肴,每一道都色澤鮮亮,令人食指大動。
用膳期間,謝循不曾命人布菜,檀音便也沒有多此一舉,安安靜靜地坐在凳子上。
她吃得很少,速度也慢。
謝循注意到她夾菜的速度,統(tǒng)共幾筷子,碗里全是素菜,不見一絲葷腥。
他濃黑的眉宇擰起,想到她還在病中,便執(zhí)銀箸夾了一塊鮮白的蒸魚放進她碗里。
“莫要挑食�!�
本朝女子審美多元,既有人喜好豐腴之美,亦有人欣賞纖弱之美,京中不泛有女子為瘦身,追求楊柳之腰而不食葷腥,甚至節(jié)食。
謝循以為檀音也是如此,眼神頗不贊同。
檀音頓住,看著碗里的魚,兩條秀氣的眉毛輕蹙,捏著筷子的手發(fā)緊。
抬眸對上他注視的目光,檀音雙睫顫了顫,夾著那一塊魚肉進口。
然而——
啪嗒,筷子落地。
胃里一陣翻滾,檀音險些嘔吐,她急忙用帕子掩唇,整個人卻微微顫抖。
謝循嚯地起身,要去喊人。
檀音反應過來急忙拉住他,臉色發(fā)白道:“妾身無事,侯爺不必喊郎中�!�
謝循顯然不信:“無事怎會反應如此大?”
檀音喝了一口茶水,把那股難受壓了下去,“妾身只是.......不能吃葷腥�!�
眉峰聚起,謝循臉色稍沉:“方才怎得不說?”
檀音:“妾身以為無大礙�!�
實際上她是不知如何拒絕,主君親自夾的菜,即便是不喜歡,妻妾也當吃完。
更別說什么不能食葷腥的理由了,實在牽強。
端詳了她的臉色,見她逐漸恢復,謝循重新坐下,帶著關切問:“可是病中緣故?”
檀音一頓,點點頭。
“撒謊�!彼湫�。
身子一顫,檀音臉色煞白。
謝循斜睨她,微微瞇眼:“還不說實話?”
檀音抿唇,不敢抬眼看他。
兩人僵持間,門口有人出聲:
“侯爺,還是讓奴婢來說吧�!�
時刻關注著屋內動靜的銀環(huán)主動出聲,看向檀音的目光滿是心疼。
謝循沉聲:“你說�!�
銀環(huán)進了屋:“主子的確不能食葷腥,只是這并非是病中,也并非是天生的緣故,而是主子曾經很久不沾葷腥,傷了脾胃�!�
“如今主子脾胃依舊虛弱,難以克化葷腥肉食,一碰葷腥便會嘔吐�!�
聽到這個原因,謝循眸光倏地冷了,“許久不沾葷腥?為何?”
銀環(huán)嘆息:“您也知曉,主子曾在京外普華山呆了五年,那五年里小院的老媽子、廚子見我家主子不受老爺夫人疼愛,便故意克扣吃食!”
她語氣中含著憤懣之情,替主子感到委屈。
“夠了銀環(huán)!”
話落,檀音出聲制止,嚴厲的語氣并不讓人感到害怕,相反透著努力掩飾的脆弱,“別說了,都過去了�!�
“主子!”銀環(huán)不甘,眼中含淚。
謝循點漆的眸子鎖著檀音,神色晦暗,令人看不透。
“你繼續(xù)說�!彼馈�
銀環(huán)欠了欠身,抹了把眼淚繼續(xù)說:“一開始還好,一日三餐能見到葷腥,后來日子長了,便開始幾日不見葷腥,久而久之,到了最后主子便再不曾見過葷腥了。”
“偶爾老媽子玩牌輸了錢,誤了時辰,我家主子便只能餓著肚子,或者吃冷飯冷菜�!�
“如此久了,主子的脾胃虛弱不已,一沾葷腥便嘔吐不止,因而主子如今用膳只敢碰素菜�!�
銀環(huán)語氣低落,“侯爺不知,主子曾經最是喜歡吃魚,可惜如今.......”
她一頓,不再多言,而是跪下請罪:“奴婢多嘴了,主子侯爺若要罰,奴婢也絕不后悔,只希望侯爺能看在主子身子虛弱的份上,莫要再讓她食用葷腥了。”
謝循揮手,“無人責罰你,下去吧�!�
從婢女口中了解了前因后果,謝循鴉青色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面上情緒不顯,周身的冷戾卻愈發(fā)濃重。
檀音低頭絞著帕子,內心惴惴不安。
“不想吃便不吃,我又不會強迫你,做什么這般委屈自個?”
隔了片刻,眼前投下一片陰影,屬于男人身上的檀香靠近,頭頂響起他的嗓音。
檀音一怔,緩緩抬頭,水眸凝望著他:“妾身怕侯爺嫌妾身矯情�!�
不期然撞進她濕潤清透的眼睛,謝循神情晦暗,莫名含著幾分森森寒意。
他忽地抬手,撫著她的下頜,指腹微動順著唇角摁在她的柔軟上。
口脂已經淡了,露出了底下粉色櫻唇,上面還有淡淡的牙印。
檀音有些小毛病,一緊張便喜歡咬唇。
帶著微繭的指腹摩挲著上面,像是要撫平這淡淡的痕跡。
謝循惡狠狠地蹂躪她唇角殘余的口脂,低低一笑,“怕我嫌棄,就不怕我心疼?”
“故意的?”
第21章
不必如此
森森然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檀音眸光波動。
“侯爺心疼妾身?”
嘴上酥麻脹痛,得了空隙她睜著雙清亮水潤的眸子盈盈地看著他,聲音中帶著小雀躍。
她好似不曾注意到謝循口中危險的語調,只聽到了他說的‘心疼’。
她仰著頭,直勾勾地盯著他,烏黑柔順的青絲隨意披在身后,有幾縷纏繞在胸前,神色嬌憐又天真。
面對她直白的詢問,謝循并未應聲,指腹掠過她的唇角、臉頰,停留在那肉粉小巧的耳垂上。
一下又一下地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