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元丕跪下求她:“可兒臣甘愿被她所迷!還請母妃答應兒臣,無論任何情況下,不要傷害她。否則的話,”頓了頓,斬釘截鐵說道,“就算用刀指著兒臣,兒臣也拒不登基!”
“元丕!”
淑妃被他氣得手抖,盯著云溪,鳳眸微瞇:“你當真非她不可?”
“是!”元丕堅定道。
抬手揉了揉略隱隱作痛的額頭,淑妃緩了緩,看向元丕眸光微閃:“那好,本宮便答應你!”
“謝母妃恩典!”
元燾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一不小心扯動腰畔傷口,疼得他微微咧嘴。
云溪看出元丕唇色蒼白,腳步有些虛浮。
她猶豫了一下,走到元丕身邊,扶住了他。
淑妃盯著她目光陰冷:“真看不出,你本事倒不小!把一個迷住了,兩個也這樣!”
說完,“咣當”甩門而去。
“對不起!”
云溪萬萬沒有想到,當日一不小心撿回個血人,今日竟釀成了這樣一段孽緣。
元丕搖了搖頭:“不妨事!就當是還你昔日救命之恩!”
云溪垂下頭,心想當時她只是用草藥幫他止了止血,他第二日便不見了。這恩情,還的著實有些沉重。
梆梆!
外面,有人敲了敲門道:“杜相收到探子傳報,黑崖關朱提王兵馬隱約有調動跡象!”
云溪聞言微喜:看來元燾是平安闖過埋伏,借到兵了。
元丕不用看云溪神色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臉上神情落寞了一下,突然說:“我這傷口,恐怕是要趁現在去包扎一下了�!�
云溪這才注意到,元丕身上玄黑色皇袍腰帶處好大一片茶水般的深色,想來是不知什么傷口迸裂,被血洇染的。
她又說了一句:“抱歉!”
想了想,從荷袋里翻出一枚丸藥遞給元丕:“這個補肺丸里好像有些止血的五倍子和石榴皮,你先吃一粒,或許管點用!”
元丕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接過藥丸:“謝謝!”卻拿在手里沒有吃。
云溪以為他是疑心有毒,看在眼里,便沒有點破。
元丕出去不久,屋門倏地被人打開。
淑妃大步走進,“啪”的,甩了云溪一記耳光:“賤人!竟敢慫恿王爺忤逆本宮!”
云溪登時反應過來,淑妃剛剛是欲擒故縱之計,恐怕元丕也是被調虎離山支走了的。
她撫著自己臉頰,咬了咬唇:“娘娘答應過王爺,不傷我�!�
“哦?是嗎?”
淑妃危險地看向她,“本宮本來只是想脅迫你為人質,可是,你對本宮的兒子影響太深了!還刺傷了他!”
剛才元丕跪下求情時,身上有淡淡的腥味,離開后,地面上米粒大小的血紅。
作為母親,她最見不得自己心愛的兒子受傷!
眼中釘般的死死盯著云溪,淑妃陰惻惻笑道:“再說,就算答應過他又如何?本宮只答應過他,本宮自己不傷害你,卻沒答應他不讓別人傷害你!”
說著,“來人!”突然一聲厲喝。
有兩個侍衛(wèi)應聲走入,把云溪牢牢按在了地上。
淑妃看著她,目光冷漠地如同俯視一只渺小的螻蟻,不屑一顧。
“如今元燾伙同武衛(wèi)軍包圍了皇宮,你說本宮如果把你綁在高臺上,元燾是會投鼠忌器不敢動,還是會任憑本宮把你燒死而無動于衷?”
云溪的心猛地往上一提,目光震了震:元燾,他,已經來了嗎?
黑崖關距離平京五十里地,就算沒有杜相伏兵,他快馬加鞭地趕去,至少也要七八個時辰方能趕個來回。
再加上繞過伏兵和朱提王密議的時間,他一宿沒睡連夜返回,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嗎?
選她
云溪是被一盆水給潑醒的!
冷凜的寒意陡然襲來,她驀地打了一個寒噤,緩緩睜開眼,一眼看到腳下青磚鋪就的地面,以及一人高的臨時用藤條木條砌起的刑臺。
承天門高大的宮門就在眼前,有數百名禁軍手持火把嚴陣以待。
云溪心里清楚:自己,到底是被淑妃綁來對付元燾!
“你以為迷住了王爺,就當真無所顧忌?”
杜芊月的聲音忽然傳來,云溪一怔,這才醒悟原來是她命人潑醒了自己。
茫然地看了看杜芊月,云溪抬頭看向天,那里,日頭已經偏西,轉眼黃昏將至,宮門內外另一場即將醞釀成型的皇權逐位紛爭已經在暗流涌動。
“我告訴你,就算王爺再喜歡你,如果非要他在你和母妃之間選一個,他永遠都只會選母妃!”
杜芊月得意地笑著,死死盯著云溪,恨意十足。
聞言,云溪終于緩緩地將目光落在杜芊月的身上。
嗯?看來梁恪已經那些女眷們平安護送宮去,很好!最起碼這些人都更加堅定地反對元丕即位,以及真心實意地幫元燾!
只是,她和梁恪理不斷剪還亂的糾葛中,她到底又欠了他一次!
“你以為放走了那些朝臣妻眷,王爺就沒辦法登基?”杜芊月見云溪明明看著自己卻沒有任何表情,美目圓睜,狂躁到了極點。
“你錯了!王爺之所以一直遲遲不肯登基,只是因為他不肯!他根本不屑通過這種方法得到皇位!要不,你以為父親為何遲遲都不宣讀父皇遺詔?!”
云溪心說道:那遺詔,自然是假的。
同時暗自嘆惋:鄴皇聰明一世,臨到頭,到底是被這些奸人所害。
杜芊月冷冷一笑:“說起來,還真要感謝你!若非王爺那么在乎你,母妃又怎么可能拿你來脅迫他就范!我猜這會兒,他應該快要在金殿上接旨了!”
然后一雙美目危險地瞇了起來:“所以,你是時候該走了!”
某種不妙的預感自后背升騰而起,云溪覺得后脊隱隱發(fā)涼,她盯著杜芊月,眼睛里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她想問她:“你要干什么?”
卻發(fā)現不知何時,嘴中已填滿棉花,根本說不出話來。
“想知道我要干什么?哈哈哈哈,你馬上就知道了!”
杜芊月眼角忽然笑出了淚,她拍了拍手,示意宮人搬來麻油,厚厚灑在云溪腳下的藤條木條上,冷笑道:“有時候,我真的很妒忌你這張臉!還好,你到死都是帶著這塊惡心的胎記去見閻王的!”
她取出火石,“噌噌”兩下,親自點燃火褶子,蹲下,扔在最下面一根木條下:“我要讓你先受盡折磨,再慢慢被一點一點地烤死燒死!”說完,冷笑而去。
霎時間,驟然遇到明火的麻油劇烈燃燒,頃刻間在云溪腳下形成一片火海。
迅速升騰而起的輕煙和熱浪熏得云溪睜不開眼。
驀地,她突然聽見杜芊月驚呼一聲,一抬眼,看到她走到角門處被一個黑衣衛(wèi)士擒住——這些不知從哪里冒出黑衣衛(wèi)驍勇極了,和數量比他們多數倍的禁軍們激斗在一起,竟是絲毫不顯劣勢。
混亂中,一道無比熟悉的人影刺倒近處幾名禁軍,飛身躍上火光四起的刑臺,把云溪救了下來,三兩下撲滅她身上的火。
云溪怔怔地看著元燾。
剛剛,她一眼就認出他了——即便他和那些黑衣衛(wèi)們穿成一模一樣,人群中,依然一如既往的耀眼和奪目。
元燾取出云溪口中塞著的棉花,見她傻傻地看著自己不說話,以為她被燒壞了腦袋,急切搖晃著她道:“云兒?快告訴我,你沒事!”
云溪驀地回過神來,著急地告訴他:“快,快去金殿!”
再去的遲了,元丕就要即位了!
元燾卻搖著頭道:“來不及了!”
云溪這才知道,原來兩個時辰前皇宮喪鐘長鳴,杜相和淑妃終于將鄴皇駕崩之事昭告天下,朝中重臣也盡數被召集入宮,元丕即將“奉先皇遺詔”即位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然而承天門一直防守森嚴,元燾他們根本無從下手,若不趁黃昏元丕即位時禁軍主力被調往金殿時動手,恐怕他們根本沒有機會救出她!
霎那間,云溪的心猛然震了一下。
在她和皇位之間,元燾到底是選擇了她!
但她還是不甘心地問了句:“朱提王的人馬是已經到了?”
元燾點點頭:“嗯,到了!他們跟武衛(wèi)軍一起,和玄武山加速趕到的人馬,在城外僵持。兩方人馬數量差不多,都在觀望�!�
然后頓了頓,握住云溪的手,喉嚨略微干澀:“云兒,父皇,他……”
云溪神情也是頹然,霎時間想起了那個在春耕大典上旁敲側擊不動聲色提點自己的中年男子。驀地,她想起了方才杜芊月的話,心念微動,對元燾道:“背我去金殿!”
“嗯?”元燾略微詫異,但見云溪受傷不輕,每說一句話都極其費力,遂不多問,點了點頭淡淡地道:“好!”
這時黑衣衛(wèi)們已經解決掉防守在此的禁軍,打開宮門,放部分留守的武衛(wèi)軍進入。
一部分黑衣衛(wèi)護著元燾和云溪往金殿方向沖,期間不斷地解決掉好幾撥匆匆集結的禁軍,半個多時辰后總算抵達金殿。
從數量上,禁軍人數明顯多于武衛(wèi)軍,但訓練有素的武衛(wèi)軍和朱提王特別培養(yǎng)的黑衣衛(wèi)戰(zhàn)斗力極強,雙方實力其實懸殊并不大。
看見陡然攪亂局勢的元燾和云溪等人,金殿上被杜相和淑妃坑蒙拐騙進來的重臣們吃了一驚,有人暗暗松了一口氣,有人眉頭緊蹙,沒有想好如何戰(zhàn)隊。
淑妃頭戴白花一身縞素滿臉形容憔悴,一看見元燾柳眉倒豎,怒喝道:“先皇剛剛駕崩,新帝才即位不久,泰平王,你帶兵闖入金殿莫非是想要逼宮?”
元丕此時已另換了一件明黃色五爪金龍皇袍,看見云溪,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元燾身上,眼神有些復雜:“皇兄,終于來了!”
新帝
云溪趕緊從元燾背后爬下來,對元丕高呼道:“樂平王,之前你受人脅迫,不得不按他們的意思行事。此刻,那被挾持之人已被救出,你是否真的想清楚了,要在這種情況下即位?”
聽到“那被挾持之人已被救出”,元燾目光倏地閃動一下,似乎頃刻間意識到什么,轉而若有所思地看向云溪,神情略微復雜。
元丕此時雖然已奉“先皇遺詔”行過即位禮,但還沒正式授玉璽,算不得禮成。
聽見云溪的話,他正準備接玉璽的手微微一滯,縮了回來。
淑妃見狀臉色微變,蹙眉低聲道:“皇上拿玉璽!”然后朗聲道,“皇上即位乃天命所歸,切莫聽她胡言亂語,擾亂陛下的心神!”
但殿堂下,群臣本來就對元丕倉促即位有所懷疑,此刻見云溪出言不遜,元丕非但沒有反駁,反而在最緊要的授玉璽儀式上停了下來,一時間也全都瞠目結舌,狐疑地盯著元丕和淑妃母子,私下里議論不休,無不在靜觀局勢發(fā)展。
元丕看了淑妃一眼,手又接著往前探出。
云溪連忙焦急道:“泰平王如今就在這里,王爺若不想留下遺憾,何不光明正大地與他比上一回?就當是,給你自己一次機會,也給他一次機會!”
元燾此時已經明白云溪想法,上前一步并肩站在云溪身旁,朗聲道:“不錯!若你不想留有遺憾,就好好和本王比上一比!本王若是輸了,定當忠心不二地輔佐你,絕無異心!”
淑妃聲色俱厲道:“皇上莫聽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