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春燕連眼皮都沒抬，林桃紅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遞了張大娘一個饅頭，“你要你吃不？不吃的話我和大姐兒就都吃了�！�

    這語氣，她自個兒都不知道，已經(jīng)有幾分像林春燕。

    張大娘直接把饅頭拿過去，上手夾了好幾片大肉放在饅頭里，也學(xué)著林春燕那樣，往里面夾了些梅菜，咬了一口，先被那香味驚到，埋怨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真是好吃的，恨不得把舌頭也吞下去。

    張大娘垂下眼睛，嘴上動作不停，心里卻在想著林春燕怪不得能這么硬氣，也是真有幾番本事的。

    早知道就該再多吹噓一番，讓別人都知道她閨女的厲害。

    林春燕吃完之后也沒著急著走，等張大娘吃完一個之后，便把剩下的肉和饅頭都收了起來。

    張大娘眼睜睜的看她收起來，眼里面都是舍不得。

    林桃紅在一旁有些得意洋洋，她可是吃了兩大饅頭，好幾塊肉呢。

    果然，跟誰作對都不能跟林春燕作對。

    林春燕說完之后也沒著急離開，她覺得有必要敲打敲打張大娘和林桃紅。

    張大娘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明明她是家里的大人，可以對上林春燕的眼睛，她就有些犯怵。

    “燕娘是想做什么？”

    見張大娘開口問，林春燕也不再繼續(xù)端著，直接問她，“家里還有幾個錢？”

    張大娘不悅的皺眉，“小孩子家家的，問這個做什么？”

    和很多家長一樣，家里掙多少錢，是絕對不會像小孩子透露一二的。

    更別說私房錢了。

    林春燕一點也不惱，“以后家里就咱們?nèi)齻�人過日子，有多少錢，每個人多少都得有些數(shù)，咱們也得找個進項，難不成以后喝西北風(fēng)去？”

    張大娘臉上掛不住，“咱們都是女人家，去哪里找什么進項？我看不如早日找可上門女婿，讓他去掙錢�！�

    林桃紅在一旁眨著眼睛，聽娘兩個來回說話，聽到上門女婿的時候，眼睛不由亮了亮。

    她之所以之前想去做什么外室，無非是看到張大娘的下場被嚇破了的，不想步入張大娘的后塵罷了。

    可她也知道，要真的是去給人當(dāng)外室，不用林春燕，張大娘就能把她打死。

    要是找一個上門女婿的話，這種事情就不再怕了，家里面還什么都聽自個兒的。

    林春燕一看林桃紅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拍了一下她的背，讓她冷靜下來，反問他們道，“你們自個兒想想，愿意來當(dāng)上門女婿的有幾個是好人？”

    她這話并不是危言聳聽，如今風(fēng)氣在這里，但凡家里稍微能過得下去，誰愿意上門來當(dāng)女婿？

    只有那種懶漢或者是家里兄弟太多，實在娶不起媳婦兒的人，才會給人當(dāng)上門女婿。

    這里面也沒幾個是好的，全憑運氣。

    林春燕最不相信的就是運氣了。

    林桃紅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打習(xí)慣了，不敢反駁什么，只能抬眼去看張大娘。

    張大娘并不想放棄招贅這件事情，“咱們家里就三個女人，如何能過得下去，還不是會被人欺負(fù)！”

    “咱們好歹世世代代在這村里住著，還有兩位叔叔，離得又不遠，咱們暫時先和他們搞好關(guān)系，想來村里人也不會欺人太甚�！�

    林春燕把自個兒打算買板車的事情說了，“左右我是打定主意這么做，如果你們兩個想要招贅的話，我就自個兒先分出去。”

    林春燕說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不再理會屋里的兩個人。

    她也不是個有耐心的性子，和張大娘說來說去，也說不通，干脆打了井水洗了澡，回屋早早歇下。

    屋里的林桃紅和張大娘對視了一回，張大娘只覺得心里憋著一股子火，想著林春燕竟然不同意，那她就給林桃紅招贅。

    不過林春燕有一點說的倒是在理，目前她手里的銀錢的確不算多。

    也是之前她大手大腳慣了，覺得就兩個閨女，到時候把他們往外一嫁，也就沒什么值得操心的事了。

    誰知老天爺給她開了這么大一個玩笑。

    那個天殺的男人！

    林桃紅覺得灶間有些悶，見張大娘一時半會沒有開口的打算，也就站了起來。

    “紅娘，你說燕娘怎么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張大娘冷不丁的問了這么一句。

    林桃紅打哈欠的手一頓，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知道張大娘說的是什么。

    這話之前還是她問張大娘的。

    林春燕變了嗎，那是肯定的，從前根本就不會和她動手，說話也不會這么直來直去。

    林春燕的手藝也沒這么好。

    林桃紅想到她娘收到休書之后，林春燕就像變了個人，二話不說就去河里摸魚摸蝦到鎮(zhèn)上去賣，心里突然也有了幾分難過。

    “娘呀，你別老說大姐兒，總不能咱仨都躺在床上等死吧。”

    張大娘張了張嘴，說不出半句話來，只能對著已經(jīng)空蕩蕩的桌子，嘆了一口氣。

    是啊，別說上門招贅的是不是什么好人，就是她當(dāng)初千挑萬選的林老爹人，這時候不還是鬧出了這樣的笑話。

    靠男人是靠不住的。

    她從來沒有這么清晰的意識到。

    第011章

    第十一章

    第二日一大早，林春燕起來去洗漱，見井邊已經(jīng)放了兩個瓜，明顯是給她摘的，這讓她的動作微微停頓了半刻。

    那瓜果是她這幾日總放在井里冰鎮(zhèn)，從鎮(zhèn)上回來之后吃的，前段時間都是她起早去地里現(xiàn)摘的。

    她往主屋瞧了瞧，沒看到張大娘的身影，也沒再去追問，只把那兩個瓜放到了井里，再去屋里把林桃紅叫醒。

    昨天晚上天悶的很，林桃紅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后半夜的時候干脆拿了席子去院子里睡。

    結(jié)果又被蚊子咬的滿身是包，渾身被她抓的都是紅痕。

    “天還早，讓我再睡會兒。”林桃紅嘟囔著翻了個身，也就早上的時候才涼快下來。

    估摸著這幾天就會有大雨。

    林春燕直接把她身上蓋著的被單掀開，“趕緊去河里撈魚了，我上山看看。”

    林桃紅只穿了小衣睡覺，畢竟家里也沒有男人，不怕走光，可被林春燕這么一掀開，到底覺得有幾分羞恥，只能睜開眼，不情不愿的穿上了衣服。

    “家里不是還有小酥魚嗎？你拿小酥魚去賣不就行了？”

    “那明兒賣什么？”

    林春燕把屋里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覺得房間有些空，想著今天去山上的時候，看到野花摘幾朵回來。

    林桃紅洗完臉，見張大娘的屋還沒動靜，有些羨慕的嘟囔了幾句，到底知道撈魚重要，急匆匆地出了家門。

    天剛亮，但是整個村莊都已經(jīng)鮮活起來，遠處有炊煙升起，偶爾還能聽到雞鳴狗吠聲。

    林桃紅到河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林二嬸家林翠香已經(jīng)出來，她見到林桃紅，露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香娘，你怎么來了？”

    林桃紅好奇的問她，心里有幾分警惕，想著這林二嬸不會是想讓林翠香也撈魚，回頭好去鎮(zhèn)上賣吧？

    林翠香有些怕林桃紅，她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來什么話，只把撈到的小魚都倒給了林桃紅。

    她來的早，已經(jīng)撈了不少，林桃紅見到這么多條魚，臉上總算露了笑容。

    她一放松，便四下打量起來，才發(fā)現(xiàn)不遠處還有幾個身影，都是半大的孩子。

    她噌的一下站起了身子，指著那幾個人喊，“你們來干什么？”

    林翠香害怕的瑟縮了一下，林桃紅可不害怕那幾個男孩子，當(dāng)然那幾個男孩子知道她娘已經(jīng)被休了，家里沒有什么依仗，從心里便看輕了她幾分。

    “這河又不是你家的，我們想來就來！”

    喊話的是村里的狗蛋，渾身黑的像從泥里爬過一樣，十來歲的年紀(jì)還成天的摸雞斗狗，在村里也是數(shù)得上號的不懂事。

    不過這次卻是家里人讓他來的，張大娘在大樹下面那一通吹噓，讓不少人回去都嘀咕起來。

    雖然只有五文錢，可五文錢也是錢，能換好些個東西呢，誰還嫌錢多了不成？

    今個早上便有好些個大人，都把孩子趕出來了一個，回頭也學(xué)了林春燕，炸了小河魚去鎮(zhèn)上換錢。

    林桃紅一琢磨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氣的臉頰通紅，插著腰在那邊和幾個孩子對罵起來。

    可她哪里是那幾個人的對手，林翠香又是個啞巴式的性格，只有她一個人舌戰(zhàn)群儒，沒幾個回合就落了個下風(fēng)。

    林桃紅不是個吃虧的性格，說不過他們就撿了河邊的泥巴扔過去，本想著嚇唬嚇唬他們，好把他們趕走，可人家一看她動起手來，也不管什么男女大方，就想著過來打人。

    還是林翠香見情況不對，一溜煙的跑回家，把家里的兩個兄弟叫了過來。

    可到底晚了些，他們過去的時候，林桃紅已經(jīng)被扔了幾個泥巴，渾身也臟兮兮的，頭發(fā)也散了。

    林春燕在家里遲遲見林桃紅不回來，想著這丫頭指不定又偷懶了，想著去把她捉回來，誰知道到了那里才見林桃紅被人打了。

    這丫頭也是個性子倔的，就算被打了也不吭聲，依然在那里拿著石頭和人對打。

    林春燕一看，趕緊把背簍放下，二話不說，就從身后往那幾個男孩子身上扔了幾個石頭，個個都朝他們要害的地方去扔。

    那幾個人沒想到背后還有人偷襲，都中了招，疼的斯拉哇亂叫。

    林春燕卻還不肯放過他們，趁著他們喊疼的時刻，拿著手上的砍刀就走過去，表情嚴(yán)肅，眼神中像是燃燒著小怒火。

    這些孩子哪里見過林春燕這個樣子，她手上的刀都好像在陽光下都泛著寒光。

    到了跟前，林春燕一個個的把他們提溜起來，全都聚攏在一起，上前先一人給了一腳。

    這林春燕從前就是個不愛說話的性格，有道是會咬人的狗不叫，他們從前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意思，今兒卻算是領(lǐng)悟到了。

    狗蛋還不服氣，“你這個算偷襲，有本事真的和小爺打架！”

    還小爺，林春燕呸了他一口，“剛才誰打我妹妹？一群人仗著人多勢眾，欺負(fù)一個小丫頭，算什么本事？就是村里三歲的小孩也沒這么仗勢欺人的�！�

    林春燕提著刀，很淡定的指著他們的脖子問道，“誰先動的手？”

    林桃紅剛才被這么幾個男孩子欺負(fù)了，都沒哭，見林春燕過來替她報仇，激動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跳，噌的一下跑到林春燕跟前，把事情經(jīng)過和她說了一通。

    特別是最開始挑釁的狗蛋，林桃紅指著他罵的時間最長。

    林春燕就走到狗蛋跟前，唰的一下把刀放在了狗蛋的脖子上。

    冰涼的刀尖碰著狗蛋的脖子，讓這個十來歲的男孩子一下子腿腳哆嗦起來，但還是強撐著說，“你想做什么？殺人是犯法的！”

    “我怕什么，不過是一命抵一命，回頭我把你們幾個小兔崽子都崽了，用我一個換你們幾個，看咱們誰虧�！�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狗蛋旁邊的那孩子一下子就被嚇哭了，狗蛋也覺得兩腿之間有什么濕濕的東西傳來，接著就是一股沖天的味道。

    林春燕還不打算放過他們，這種事情就必須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厲害，讓他們知道怕了，就不會有下次。

    她把刀稍微移開了一寸，撿起地上一條魚，當(dāng)著他們的面把那巴掌大的魚，肉削了下來。

    她的刀功很厲害，削下來的魚肉個個都薄如蟬翼，最后只剩下魚骨頭留在原地。

    “你們知道有一種刑罰，就是將人身上的肉一點點的剔下來，像我手里這條魚一樣，最后只剩下骨頭，偏偏這人從頭到尾清醒著，身上只剩下骨頭的時候還能掙扎”

    那幾個孩子早被她厲害的刀功給嚇懵了，又停著林春燕說的話，好像林春燕削的不是魚肉，是他們身上的肉似的，都嚇得哇哇大哭，尿褲子的都不知道有幾個。

    第012章

    第十二章

    等林翠香領(lǐng)著林二嬸家兩個小子趕到的時候，那伙人已經(jīng)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起歉來，言語之真誠，態(tài)度之誠懇，都讓人大吃一驚。

    兩個小伙子都看呆了，心里不由得咋舌起來，都不明白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林翠香更甚，好半天都沒動地方，腦中暈乎乎的，明明她去叫人之前，那幾個男孩子還正得意洋洋的欺負(fù)林桃紅呢！

    林桃紅見林翠香過來，原以為她是偷偷溜走了，見她還知道帶人回來，心里對她的那點怨氣也消散了，招手把林翠香叫過來。

    她這個時候身上的衣服還破破爛爛，臉上卻笑得格外燦爛，剛才的那一點郁悶也一掃而過。

    林春燕見這幾個人是真的被嚇破了膽，也就是不再說什么，把地上的東西放到自個兒的背簍里，朝兩個堂兄弟點了點頭。

    二郎稍微大些，還能有所反應(yīng)，只愣愣的也點了點頭，三郎的嘴巴從頭到尾都沒合上過，跟在林春燕的身后往家走，快到家了還有幾分不可置信。

    林春燕沒著急回家，反而問林桃紅，“剛才那幾個人你都認(rèn)識不？”

    林桃紅連忙點頭，林春燕就讓她在前面帶路。

    “燕娘，你們這是去做什么？”

    二郎的性格比較沉穩(wěn)，又是二房家里最大的，聽說林二嬸還想讓他去念私塾，林春燕聽到他這么問，就格外的多看了他幾眼。

    是個看起來很精神的小伙子。

    林春燕就說，“他們把紅娘欺負(fù)成這個樣子，總得去討回公道�！�

    三郎林書知是個跳脫的性格，聽到林春燕這么說，不由睜大了眼睛，雖然林桃紅看起來比較慘，可那幾個孩子也一點也沒落得好，甚至更慘幾分。

    到底誰該去找誰算賬��！

    林翰知細(xì)想了一會兒，就知道林春燕是什么打算，對她倒是格外多看了幾眼。

    林春燕先去了狗蛋家，敲門之后，拉著林桃紅就掉起眼淚來。

    見林桃紅傻傻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林春燕干脆在她的腰間擰了一把，疼的林桃紅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嬸子啊，我們真是命苦，家里已經(jīng)窮的揭不開鍋了，就想著去撈條小魚添補一下，還被你們家狗蛋給打了”

    林春燕的這番說辭，再加上林桃紅渾身上下的裝束，倒的確讓人有幾分信服。

    村里就這么大點地方，一有個什么動靜，恨不得全村都出來看，狗蛋家的四鄰，就都借著在街上吃飯的由頭看起熱鬧來。

    狗蛋娘臉上有些掛不住，她倒沒有往別的地方多想，畢竟林桃紅和林春燕都是兩個女孩子家，那小子又是個淘氣的，指不定就能干出這樣的事情了。

    她只能好言好語的，把林春燕和林桃紅好一通安慰，臨走的時候還給他們摘了幾個桃子吃。

    林桃紅拿著那兩個桃子，也品出幾分意思來，往后的表演狀態(tài)如火純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多么可憐的一對小白花。

    就算自個兒家里淘氣的孩子回來，見到林春燕之后，被嚇得連話都不敢說，那些個大人也沒看出來什么異樣，還以為是他們又去別的地方玩，才鬧成這個樣子。

    有那家長，后來品出些不同來，可林春燕和林桃紅早就走遠了，他們大人也不好跟兩個無依無靠的孩子計較，只能這樣作罷。

    不過經(jīng)過這一事，大家都是都知道，林春燕可不是個好惹的性子，也不像她娘那樣蠢。

    回頭林書知就把這事兒和林二嬸說了，林二嬸倒覺得林春燕這孩子還是個厲害性格。

    “總好過一家子都沒個成算的�！�

    林二嬸看了看不愛說話的林翠香，想了想道，“可惜這燕娘只會做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不然也能讓香娘跟著學(xué)個一招半式的�！�

    林翠香沒說話，她腦子里還在想，林春燕今天在小河邊的那些表現(xiàn)，把那幾個人都給嚇住了，特別的厲害。

    要是她有這樣的姐姐就好了。

    這事在村里傳的很快，李氏那邊也聽到了消息。

    李氏見林鳳蝶有些走神，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外面院子里，二房的三郎和他家林高遠正在說林春燕打架的事情。

    她也就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便覺得平日里林春燕那丫頭不聲不響的，原來是個狠角色。

    果然不能小瞧那丫頭。

    李氏收回視線，見林鳳蝶臉上一臉的羨慕，分明是想出去玩。

    李氏就斂了神色，鄭重的說，“你別看她們現(xiàn)在下河摸魚挺好玩，等以后有她們哭的時候。”

    林鳳蝶一聽李氏的聲音，渾身就是打了一哆嗦，眼睛再也不敢往窗外瞟，認(rèn)真的盯著手上的花兒瞧。

    李氏還沒說完，“你也別羨慕三郎和你哥哥他們出去玩，你和他們不一樣�！�

    這話學(xué)林鳳蝶聽的繭子都快出來了，李氏往日就沒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