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比劃了好幾下,沒瞧得汪永昭有什么反應,便蔫了氣,靠近他道,“老爺,夫人替您長了臉,您不高興啊?”
汪永昭看他一眼,用筷子指了指門,示意他滾出去,別在他耳邊聒噪。
江小山又得了這指令,頓時垂頭喪氣地,猶如喪家之犬般貓著腰同手同腳地走了出去。
出得門邊十丈遠,待他家大人聽不得聲音的地了,他才憤憤然地道,“就是這樣,成天就是這樣沒個笑臉,夫人才被你氣得飯都著不下!”
☆、175
因著大軍的到來,別說都府里人個個都忙得腳不沾地,就是鎮(zhèn)中兩三歲,尚在玩著沙包的小兒,也會拿著小瓦缺罐裝點水,送去給他們建大樹護著鎮(zhèn)子的叔叔伯伯們喝。
這么多人的吃食,本是軍中自有伙夫管的,但伙夫也得有那糧那菜才做得成飯菜,而這荒漠之地,有錢也無處買去,所以這些個人就被派出去幫馬幫運糧過來,這邊人的吃食,就先交給了都府的伙房。
這段時日,汪永昭也是隔三差五的回來一次,洗個臉,換身衣裳,便又走了。
張小碗聽小山說,他請了不少人過來治沙,那些個能人得他陪著,還要選址移山,而一舉這關(guān)乎這幾個鎮(zhèn)子以后的生計,其中有世外高人過得半月就要走,汪永昭不得不日夜與他們四處奔波選址,一日之間,也只有能人歇息之時,他才歇得半會,另還要在此之間處理著別處的事。
江小山說得汪永昭甚是辛苦,張小碗其實也是知曉這是真辛苦,但江小山偏幫著汪永昭說話的口氣老引得她想發(fā)笑,面色當下也便不顯得那么憂慮了,為此江小山卻拿眼不斷看她,似她不操心老爺了,他便更憂心了。
真真是好笑得很,江小山兒子都有好幾歲了,可這赤誠的心思,竟跟當初沒得多少差別,枉費他跟了汪永昭那心機深沉的主子這么久,也沒學出幾許內(nèi)斂來。
張小碗面色確也是不顯憂慮,只是,要是誰得空要去汪永昭那了,她便去伙房叫了萍婆過來,讓她做點消暑解渴之物,讓人順手送過去。
她現(xiàn)下,也便不用誰看著了,院子的護衛(wèi),也被她打發(fā)出去做事去了,她則安安份份地不是躺著,就是坐著休養(yǎng)著,比誰都仔細自己。
就是那吃的,她也差著萍婆給她單個做。
什么東西,要怎么吃,她心里也是有個大概的數(shù)的,這么些年來了,照顧兩個孩子她早照顧出了心得,用到自己身上,也便是自有分寸。
那黃大夫見她坦然自若,甚至還有些悠然自得,無一點害怕,時日久了,這次與得汪永昭報信時,也說夫人脈息漸從虛弱到平穩(wěn)了,如若這樣下去,不會有什么大礙也是也是大有可能的。
汪永昭聽后,默不作聲,這日他回得府來,悄聲進了那后院,見張小碗扶著腰在廊下的陰涼處,慢慢地一步一步來回地走,走得三步就歇得兩步,吃一個暗紅色的小果子,便又慢慢走道了起來。
“這是何物?”汪永昭看得半會,大步走了進來,走到她身邊,拿開她的手,取出了那小果子看。
“大棗,大東那兒就有的果子,吃了對身體甚好。”張小碗微笑說道,給他取了臉上擋沙的遮帕,又給他理了理衣裳,抖出了不少沙子,“我去讓人給您燒水�!�
“不必,涼水即可�!�
“那是地上打上來的深水,涼得很,咱還是燒熱了再洗�!睆埿⊥胄χ�,拉他的手往主臥。
汪永昭往得嘴里塞了那果子,甚甜,他便說,“這就是你前些日子寫信讓胡家的人給你找的?你拿上幾個,我差人再去找些回來�!�
“家中還有上一些呢。”
“多備些�!�
這棗子,多些也是無妨的,也可用來煮粥燉補品,張小碗也便點了頭,道,“好,這棗子在大東偏東一帶,不少人家也是拿著燉食吃的,甚補,是個宜溫補的吃食,多備一些也是好的。”
“嗯。”
沿路有汪永昭的手下來報事情,張小碗便也差他往伙房那走一趟,讓人燒點熱水抬過來,免得她再去走路到門邊差人了。
“人都哪去了?”手下走后,汪永昭微皺了下眉問道。
他前天回來,又命了兩個人看住院子,怎么回來,又不見了?
“伙房的柴不夠燒了,我便讓他們?nèi)タ衬绢^去了……”張小碗說到這,不由問他,“聽說您去了那南邊兒,說那邊有種黑炭可以燒,您差人去運去了?”
“小山說的?”汪永昭瞥她。
“小山什么都跟我說……”張小碗笑,把他發(fā)熱的手握在她有些涼的手里緊了緊,笑著和他說道,“您不跟我說,總得他多跟我說說,我好知道您在外頭是什么樣的,也不會有什么事都不甚清楚,到時又給您添麻煩。”
汪永昭聽得冷哼了一聲,不曾言語。
這時進得那屋,張小碗先給汪永昭脫了靴,發(fā)現(xiàn)前幾日給他磨得出了血包好的傷口也好了。
她便松了一口氣,對他道,“這布襪還是得天天晚上都要換,給您備好的靴子也還是一日一雙換著,對您腳好,您可別嫌小山嚕嗦�!�
“他又跟你說什么了?”汪永昭皺眉。
“您啊,就別嚇唬他了,他都是為您好�!�
“知了。”汪永昭有些不耐煩,待她起來拿濕帕給他擦過手后,他便探了她的脈,聽得她的呼吸真如黃岑所說的要平穩(wěn)得甚多后,他才放下了手,仔細地看著她的臉,好一會才說,“下月陛下會派兵卒與我遷山,到時,善王也會過來一看。”
張小碗聽得微笑起來,點點頭道,“知曉了。”
汪永昭看過她微笑的臉,垂下眼,伸出手去摸她的肚子,淡淡地說,“這孩子要是生下來,就叫懷仁罷�!�
“要是個小女娃呢?”聽得那男孩兒的名,張小碗略微有些無奈。
于她來說,她既然要生,她也是想要個男孩,對這世道來說,男孩的命運會比女孩要容易來得爭取得多,但,如若真是女孩,她既然生下了她,她也便會盡她的努力對她好,讓孩子在她的父母身上能得一些在這人間她應該得到的愛意與善意。
而孩子能得到多少,有一部份也取決于她這個父親對她的態(tài)度。
“女娃……”汪永昭聽得不快地說,“怎會是女娃?你生的都是兒子�!�
“要是呢?”張小碗不由嘆了口氣。
見得她嘆氣,汪永昭心下更不快了,緊揪著眉心道,“非要是,到了年歲,給她找個靠得住的人住到府里來就是。”
“�。俊�
“你還想怎樣?”汪永昭被她驚訝地“啊”了一聲,頓時火冒三丈,“都讓她呆在你身邊了,你還想如何?”
張小碗腦袋轉(zhuǎn)了好幾下,這才思及他是為的她,她不由得笑了,口氣柔和地回他道,“只要您不嫌棄她可能是個女孩兒就好,她呆不呆在我身邊都無礙�!�
汪永昭聽得臉色緩和了下來,又看了眼她的肚子,才道,“生下來再說�!�
說罷,他竟低下頭,把耳朵伸到她的肚子,慢慢地聽起了動靜。
***
這六月間這些時日,府中確也是甚是忙碌,閑得最厲害的便是張小碗了。
但她的這日子,確也不是閑得過于厲害,這日下午,在汪永昭回府不得多時,便有得汪永昭以前的一個副將其寡母帶了她的女兒來托孤。
她哭哭啼啼地說自己不久要死了,希望夫人憐憫她愛子曾為將軍效力的份上,看在他為國犧牲的面上,在她死后,代她照顧她女兒得幾年。
她那小女兒,長得也甚是楚楚可憐,今日也穿了一身與這個漠邊之地不符的白色衣裙來,真是有出淤泥而不染,讓人眼前一亮之感。
但張小碗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世,都看慣了這翻作態(tài)的女人姿態(tài)了,她知道這種女人在男人堆里吃香得很,可這位夫人確也是托錯了人了。
她是對著人不錯,但那并不說明她就有著慈悲心腸了,她也不會被人架在好人的名聲上,讓人拿捏著坐地起價。
張小碗差著萍婆子去外頭找了幾個兵卒回來,在找人時由得了這對母女坐在那靠門邊的椅子上,她們不急,她也不急。
人找回來后,她掃過那幾個小兵一眼,便淡淡對著那寡母說,“看得上哪個便說罷,要是愿意,我便為你作了這主,給小姑娘做個媒。”
那寡母好半會都不知說什么,拿著眼睛又不斷瞥外頭,心中甚是著急。
都坐得這么久了,都沒見那回了府的大人來。
外頭這時卻是什么人都沒有,這都六月快七月的天了,太陽曬得人肉疼,干活的都去前頭了,后頭汪永昭帶回來的那兩個親兵,也被張小碗打發(fā)著到屋內(nèi)歇息去了,這外頭這時哪還有什么人,便是由人看了又看,還是張小碗身邊的萍婆子在來來去去,頂多不過是她剛出去得一趟,又帶回了幾個小兵。
張小碗由得她看了又看,后頭那寡母見勢不答話不行,便又起身,跪下哭著道,“小女還年幼,這婚事現(xiàn)還不著急,我只恐我照顧她不得,當下去了,讓她沒個依托�!�
“十四了,不早了,明年就及笄了�!睆埿⊥氲馈�
那小閨女這時也哭了起來,跪到了她娘身后,哭得梨花帶雨。
太陽底下,自古以來都無新鮮事,張小碗也知曉,這次來西北的人家里頭,別有用心的多得是,有那么幾家?guī)еB(yǎng)得甚是嬌嫩的女娃子過來,看著他們身上穿的,馬車上堆的,也不是那為難得需奔赴萬里來求生的人家,如若不是用其它用心,過來這艱苦之地作甚?
這不,還不得兩個月,就有人出手了。
可她這路是不通的,日后不想讓人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來,她便只能拿先出頭的殺雞給猴看了。
“夫人……”那看著不像即將要死,但臉色孱弱的寡婦又哭了起來,那哭聲哀哀凄凄的,那話她卻是未曾接著說下去了。
“夫人……”這道聲音在門外響起。
聽得是江小山,張小碗叫了聲,“進�!�
“夫人,”江小山進來,一揖,道,“老爺讓我來傳話……”
他說這話時,那寡母與孤女眼都亮了。
“讓您過去陪他歇著,別累著身子骨了,這事怎么辦,您發(fā)個話就成,就別磨時間了。”
張小碗聽后笑了笑,點頭道,“知曉了�!�
江小山這便退了下去,她平靜地看著這母女,道,“快選罷�!�
那寡母卻是怎么都不想選這無名小卒的,當即便撫頭一倒,昏到了地上。
那孤女便又哭哭啼啼起來,張小碗聽得多了,也是有些厭煩了,讓著這幾個小兵抬得她們出去,連婆子也未叫。
這廂她回了臥房,也不說那前院的事,只是半躺在床頭,拿著蒲扇給汪永昭扇風。
“歇著罷�!币恢碧芍耐粲勒验]著眼睛淡淡地道。
“不困,晚上睡得早,現(xiàn)下再睡會,晚上便歇不得了。”張小碗不緊不慢地答道。
汪永昭便未再出聲,過得一會,張小碗聽得他睡著了,便拿著小薄被給他蓋了肚子,手上一下一下地給他扇著風,眼睛打量著外頭射進臥房外屋,落在地上的陽光,心中無波無緒。
只有當思及要下月來的汪懷善,她的扇子便即一停,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些個人,打主意打到汪永昭身上她管不得,但要是打到她的大兒子身上去?張小碗思及此,又吐納了幾下,這才恢復了平靜。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再疼愛懷善,日后的路,他自己怎么選的,那便怎么走罷。
她已不能再管得再多了。
“想什么?”這時,張小碗以為睡著了的男人開了口。
張小碗低頭看他,見得他還閉著眼,沒有睜開,她想了一會,才慢慢地問道,“我懷孕的這段時日,您要找人來陪您嗎?”
汪永昭聽得久久未語,當張小碗以為他又睡著時,他開了口,聲音一如即往的漠然,“你生子珍的那一年,就算你睜眼的日頭不多,我也睡在你身邊�!�
說罷,他轉(zhuǎn)過了背,不再聲響。
張小碗看著他背對著他的背影一會,便傾過了身,半趴在了他的身上,當她皮膚的溫度被他染得與同他一樣了,她才道,“您要是不嫌棄我,這次便也如此罷,可好?”
☆、176
到月底,汪永昭忙得很難見人影了,他在中原之地尋了些人過來,三個節(jié)鎮(zhèn),每個節(jié)鎮(zhèn)也都定好了判官佐理,這時張小碗才見得他回來。
她肚里的孩兒也有得兩月了,這些日子她放平了心態(tài),往往胸口有那難過之時,她便會分神一步一步緩慢走著,真喘不過氣來了,才會歇得一會,緩得一陣,便又會提起精神舒緩吐納緩慢走動。
這也是煉氣的一種方式,算是一種修行,只是要維持下來難,沒得那毅力,沒得那耐苦的能耐,也沒得幾個人受得住。
張小碗這半輩子過去,有太多時候便是這樣過來的,如今只是持之以恒地練練氣,也能咬咬牙堅持得下去。
這樣緩得近一月,她又硬逼著自己吃那些五谷雜糧,哪怕吃下了忍不住吐了,回頭便又補上,如此為難了自己一段時日,精神也好了些起來,那蒼白沒有血色的臉又多了幾許紅韻。
三個節(jié)鎮(zhèn)都有了判官佐理,他們相等于就是每個鎮(zhèn)的主事者,便把原先在都府的許多事情就又拿了回去,都府一下子就從以前的忙碌變得輕閑了起來,前院來來往往的人不再熙熙攘攘。
七月初,汪永昭在家能歇得一會,過得幾日,那移山的車馬便會陸續(xù)過來。
饒是如此,汪永昭也會早晚出去一趟,查勘各處。
張小碗這下可是實打?qū)嵉亻e了下來,府中的事,聞管家拿不定主意的,才前來問她的意思。
不用想,張小碗也知這是汪永昭的意思,不想讓她在這當口主事。
張小碗也就更放寬了心養(yǎng)胎,只是汪永昭此舉背后的深意,她卻是不再愿意去想了。
他們都有得兩個兒子了,現(xiàn)下她懷里還有得一個,都三個孩子的夫妻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她不去想以前的事,他也不再深究那些細微末節(jié),兩人如此處著,深夜被子掉在了地上,還有個人去撿起蓋上,已是好事。
這頭張小碗的臉色好了起來,汪永昭的臉色便也好看了一些,看著她為她那大兒子的到來收拾著衣物和屋子,制著點心,也沒覺得有那么刺眼了。
過得幾日,汪懷善終于來到了沙河鎮(zhèn),他是夜間進的鎮(zhèn)子,一進那石碑的鎮(zhèn)門,便有得人在鎮(zhèn)口放了信號,那信號在空中一響,坐在堂屋用晚膳的張小碗不知怎地放下筷子站了起來,身對著大門,看得幾眼,便轉(zhuǎn)過頭看汪永昭。
“應是他來了�!蓖粲勒芽此谎�,淡道,“坐著吃罷�!�
說罷,對站在門口的大仲說,“去打水,讓大公子洗手�!�
“是�!�
張小碗聞言便坐了下來,又轉(zhuǎn)過頭,叫得七婆八婆去做幾個菜,這才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與汪永昭笑著道,“不知怎地,剛剛那么一下子就在想,莫不是他回得家來了�!�
汪永昭伸著筷子如常吃飯,并不言語。
“讓懷慕也過來罷�!睆埿⊥胛⑽⑿χ�,眼睛里都有笑意。
汪永昭看她一眼,點了點頭。
“萍婆,去把懷慕牽來�!睆埿⊥朊Τ闷计抛涌慈�。
見她滿身的喜悅,萍婆子也面露了點笑意,答了聲是,便匆匆去了。
她剛牽得懷慕過來放下,那正門邊就有得了快步聲,沒得幾聲,那快步聲就變成了大跑聲,隨即,那豪邁里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就聽得汪懷善未進屋就笑喊道,“娘,懷慕,父親大人,我可來了……”
張小碗已經(jīng)站起,笑著看了冷面的汪永昭一眼,也來不及與他說道什么,就對著那一進來的人微笑了起來。
但真看到人,她就訝異了,“怎地沒穿鞋?”
汪懷善已經(jīng)走到她身邊,正在仔他細細地打量她,聽到此話,那光腳丫在石地板上縮了縮,朝得他的娘親滿臉歡喜地道,“本是穿著你給我的新鞋來的,可剛穿上兩天,就沾了一腳的沙,可把我心疼得,就換了舊鞋,可這舊鞋實在太臭了,我便在外頭脫了,洗了腳過來的,諾,你看,娘,我這腳現(xiàn)下可干凈得很了�!�
說著,拉著張小碗的手,讓她低頭看他的腳板丫子,他這時的眼睛,還不由得偷偷地瞧著他娘,暗想著她的臉是不是又白了,頭發(fā)是不是又長了。
“成何體統(tǒng)!”這時,汪永昭拍了桌子了。
“懷慕……”汪懷善卻是沒聽得他這聲暴吼似的,朝得他娘扮了個鬼臉,知曉他不能再纏著他娘講話了,那位節(jié)度使大人快要氣瘋了,他便把懷慕一舉抱起,放到了他的肩頭,這才笑嘻嘻地朝著汪永昭道,“請父親大人安,一看您這精神就可好,還有得那力氣教訓孩兒……”
張小碗剛叫萍婆子去得房里取鞋,聽得他這話便轉(zhuǎn)過頭,不由搖頭嘆氣,“沒規(guī)沒矩�!�
“哥哥……”懷慕抱著他大哥的頭,悄聲地和得他說,“懷慕好歡喜見到你,你便放我下來吧,不要惹爹爹生氣了�!�
汪懷善一聽,便把他抱下,把他抱到懷里假裝不高興地說,“你哪是歡喜見到我,你許是要幫著父親大人欺負我了罷?”
“哪有,哪有……”懷善一聽,急了,連連揮舞著雙手否認,嘴里急急地道,“娘親說了,你和爹爹一吵她便肚子疼,現(xiàn)下她肚里還有著弟弟,定是不能疼的!”
汪懷善一聽,全身頓時一僵,過得了好久,他才把有點嚇住了的懷慕放下,沉著臉問張小碗道,“我又有得弟弟了?”
說著話時,他那聲調(diào)還帶著哭腔,張小碗聽得頭疼,果然,見得她不語,還沒眨眼的功夫,她這大兒子便轉(zhuǎn)過頭,就要朝那大門口跑。
“哎……”張小碗頓時便扶著肚子痛叫了一聲,只一聲,跑到了門外的人就轉(zhuǎn)過了頭,看著她,腳步躊躇,眼睛里還有委屈。
“快回來,”張小碗朝他招手,一臉的無奈,“別跟娘鬧�!�
“我未,你又著孩子了,誰都不跟我說道一聲,你在信中也不說。”汪懷善在門邊吼。
他那吼起來的那樣子,跟他老子完全一模一樣,張小碗那頭又不由得疼起來了,她就勢坐了下來,把懷慕拉了過來放到鐵青著臉的汪永昭的懷里,她才朝得他道,“你快快過來。”
她聲音焦慮了起來,汪懷善遲疑了一下,這時汪永昭的臉卻更黑了。
汪懷善看得汪永昭臉難看至極,突然他就高興了,便又提著赤腳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但一走到張小碗面前,那臉就拉了下來,那嘴都有些無意識地嘟起。
“你讓我過來做甚?”
“給你寫信時,還不知呢。”張小碗搖頭朝他解釋道,又道,“剛盼著你回來,又跟我鬧,你這是在外頭怎么當?shù)纳仆酰绾萎數(shù)膶④�?�?br />
這時萍婆子急跑著送了鞋過來,張小碗拿過鞋給他,道,“快快穿上�!�
“娘給我穿�!蓖魬焉铺鹆怂拇竽_,沒理會張小碗說他的話
只是他剛抬起,那邊就有得筷子朝得他的腳上凌厲襲來,汪懷善腳一閃便躲過,看得那筷子竟把那石塊的地截出了灰塵,他便似受了驚嚇地張大了嘴,朝得張小碗看去,語氣委屈,“娘你看看,他又打我。”
張小碗現(xiàn)下哪經(jīng)得住他鬧,便站起了身,朝得他的耳朵狠揪了兩下,冷冷地道,“再不規(guī)矩,趕得你去前院的客屋住,不許住我的屋子了�!�
每次都是要鬧一場,他才心安,可現(xiàn)下她哪有這么多心力陪他鬧,只得來狠的了。
“娘……”汪懷善大叫。
坐在他爹爹懷里的汪懷慕聽得他哥哥竟如此無理,害臊地伸出雙手掩了面。
“穿上�!睆埿⊥肽昧诵滦蛄怂念^,這時才去旁邊擰那溫水盆里的帕子,見得他好,給他擦拭起臉與手來。
這時她也無暇看汪永昭的臉色了,給汪懷善擦罷了那臉,見得他老老實實坐著,她臉色便又柔和了下來,問他道,“帶了多少人來了?”
“一百八十個�!�
“人呢?”
“后頭呢�!�
“我叫聞管家的大兒子帶他們?nèi)プ∧愕臓I處,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