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這些人相互對視一眼，麻溜的跟著了。
吏部那邊早有人去報(bào)了，桐桐也早把紅綢給掀開了：“杜大人，下官感謝您來了。下官不能請您吃西北的烤全羊，下官也沒有江南的杏花釀?wù)埬认鹿傥ㄓ羞@一腔誠意”
老杜周圍空曠，無人敢與他并排而立。
跟著桐桐高瘦漢子低聲問：“人家肯定會攔的算了吧”
桐桐問他：“你炸了兵部，卻不敢炸吏部回頭上面怎么看？縣官不如現(xiàn)管，你說呢？”
所以，您叫兄弟們都跟著，是因著人多卸車快？
桐桐看他，小聲道：“人家防備著呢，必然會叫我進(jìn)去。我一走，你們就邊卸邊點(diǎn)這動靜不出來，誰都得欺負(fù)咱們。”
“”
“怎么？怕了？”
“”
“咱以后的差事都是跟這些大人們打交道，他們誰的手里不藏著槍？現(xiàn)在不震住他們，下面的差事怎么辦？”桐桐說著，就銳利的看了他一眼，“敢不敢？不敢就換人。”
“敢！您都敢？我有什么不敢？”
“這不就完了嗎？最見不得娘們唧唧的�！�
果然，才一到吏部門口，就見一熟人的面孔等著。
“林三妹妹不！是林大人，恭喜恭喜�！�
說話的是齊文超的長子齊渭，才從西南調(diào)回來不久。
“齊大人！”桐桐還禮。
“林大人，尚書大人有請�！�
桐桐將手里的匾額塞給老杜，“杜大人，下官特來感謝您�！闭f著，又朝此人三鞠躬，“小小心意，還請笑納�！�
齊渭看了老杜一眼，老杜這官是當(dāng)?shù)筋^了呀！他朝桐桐笑，“林大人，里面請�！�
桐桐看了下屬一眼，跟著走了。
才進(jìn)了尚書大人的班房，就聽見外面噼里啪啦響成一片。
齊渭：“”他一臉的一言難盡，“林大人，何至于此？”
坐在里面的尚書任正信皺著眉頭：陛下和常閣老怎么偏偏選了這么一刺頭。
桐桐尷尬的朝任正信笑，然后滿臉的不好意思：“大人，衙門中的下屬我一個也不認(rèn)得都是糙漢子辦事糊涂，回頭下官定會訓(xùn)誡�！�
任正信：行！任命是吏部的事，調(diào)撥的人手是吏部首肯的。她連名字都不知道，那么屬下犯錯，與她何干？推的真叫一干凈。
一個小小的從六品，上任第一天，大鬧了六部街。
折騰的兵部和吏部把這臉丟的呀，都沒法看了。
行了！現(xiàn)在沒有人不知道你林叔珩了，也沒有人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差事了。你的目的也算是達(dá)到了！拿兵部和吏部立威，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他朝這下屬擺擺手：去吧！跟你這種混球我沒甚要說的，今天這一壺我喝了，但今后你好自為之！
[117]萬里扶搖（16）三更
萬里扶搖（16）
從里面一出來，就感覺到官場這個地方，果然是如沐春風(fēng)。
凡是碰見的人，都是極其溫和的。大家彬彬有禮，你問候我一聲‘林大人走馬上任，恭喜了’，我回復(fù)您一句‘托您的�！�。這么相處，彼此都愉快，對吧？
齊渭一路往出走，看著這姑娘一路笑語嫣嫣，這跟以往刻板的樣子完全不同。
他就看著她熟稔的跟不熟悉的人寒暄，當(dāng)真是忍俊不禁。
送出門了，他才一臉的戲謔：“看來三妹妹真的長大了，成了林大人了。以后你我同僚，還請林大人多關(guān)照。”
“不敢不敢！齊大人乃是先學(xué)前輩，下官豈敢造次。”桐桐拱手跟他道別，“才上任，事務(wù)繁忙。等得空了，請齊大人小酌一杯�！�
“求之不得。”
兩人作別，桐桐朝戶部那邊看了一眼，果然看見林憲懷正在朝這邊看。
桐桐不能給予多余的反應(yīng)，只看向等在外面有些膽怯的下屬們。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收了，問說，“行伍的規(guī)矩丟了？誰帶出來的兵？”
十八個人利索的排成兩列，齊齊整整的。
桐桐抬腳就走，身后跟著這十八條壯漢，要多規(guī)矩有多規(guī)矩。
躲在一邊瞧熱鬧的都嘖嘖稱奇：一個小姑娘愣是給拿捏住了。
此女多大，才剛剛及笄而已。
這個說：聽說常閣老對她頗為賞識。
那個說：難不成還能再出一女閣老？
常青蓮正在批折子，聽秘書丞說外面的事。她手里的墨汁掉了一滴在折子上，她趕緊取帕子出來將墨汁吸干，重新放下筆問說，“林叔珩干的？”
“是！如今已經(jīng)回衙了。衙門的下屬頗為順從，不敢有絲毫違逆�！�
常青蓮‘嘶’了一聲，就擺擺手，叫下屬忙去了：非常事非常時非常法，此人當(dāng)真是一非常人。
齊文超只稍微愣了愣，就道：“給林大人送信，今晚過府用飯�！�
下屬就問：“哪位林大人？”
“戶部林大人�！�
是！
齊文超嘆了一聲：連自己身邊的人都把一個小小的從六品認(rèn)真的看在眼里了，可見她這震懾之力有多大。此女做事，魄力極大。與林憲懷壓根就不是一樣的人！
林憲懷被齊閣老邀請，并不歡喜。齊閣老為的什么呢？不外乎是想通過自己影響叔珩，在他心里，叔珩也可以是他的人。
他的人嗎？就這性子，祝您好運(yùn)吧！
新衙門四處都顯得陳舊，現(xiàn)在不用人吩咐，都知道打掃了。
不僅這十八個人動起來了，便是兵部的雜役也過來幫忙，臨下衙的時候，恨不能用清水把青石磚洗一次。
兵部還專門送五千兩的開衙錢，但是桐桐沒接：這是給衙門的錢，現(xiàn)在的衙門配置不夠。沒有書吏秘書丞這些職務(wù)的文官，這些錢我自己管嗎？
反正是不接，我從吏部要人，這不對等。得兵部主動從吏部要人，補(bǔ)充新衙門的不足。
然后第二天，人員就補(bǔ)齊了。
光是中年的女官就派來了五個，這也可以呀，總歸我是需要人手的。
花費(fèi)了三天時間，班子算是攢起來了。
給她配備的監(jiān)丞叫梅九娘，三十二歲，黝黑高壯的長相，但處事卻格外的細(xì)致。桐桐一早來，她把衙門里的人員名單，來歷都總結(jié)好了，放在她的班房里。
桐桐想試試這個梅九娘，將衙門的內(nèi)務(wù)全都交給她處置。這些事瑣碎，耗費(fèi)心神，她不可能老在這些地方浪費(fèi)時間。
結(jié)果試了些時日之后，一切井井有條。
桐桐帶著衙門的幾十號人手操練，也會借用兵部的靶場去打靶。更是從兵部領(lǐng)了槍，這些東西平時應(yīng)該怎么保管，得有專門的人一一核驗(yàn)入庫。
只這些，就花費(fèi)了幾乎一個月。
之前驚天動地的響動之后，這邊就沒動靜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桐桐把衙門內(nèi)的人事梳理順了，這才帶著秦敏出門。
秦敏是她的秘書丞，前年考中女官，在從七品的位置上做到現(xiàn)在，而今調(diào)撥過來，桐桐覺得順手，就留在身邊了。
她今兒要去兵部，求見許尚書。
一進(jìn)兵部的大門，大家都很和氣：“林大人可是稀客�！�
“才步入正軌，以后常來聆聽您的教誨。”
你客氣一句，她必更客氣。
眾人就覺得：這不是挺會來事嗎？看來這一個月是長進(jìn)了。
但惡名在外，她來了，要求見，為的是公事。那就按照公事的流程，先等著吧。每天等著要見的人都多著呢，不會區(qū)別對待你。
桐桐就安心的等著了，不急不躁的。
許元嘉這是第一次見這個林叔珩，刺頭了一次之后，她倒是安安分分的。不過每天路過禁槍監(jiān)察衙門，他都留意到這個小衙門的變化了。
最開始破敗不堪，到后來干干凈凈。再后來，清漆刷過了一次，看起來有了衙門的樣子。最近這半個月，人家門口一直有人值崗，據(jù)說是一個時辰一換。
進(jìn)出的人手，也從邋邋遢遢，嘻嘻哈哈，到穿戴齊整，儼然成氣候了。
至少于治下這個方面，做的還是不錯的。
如今人來了，看起來沉穩(wěn)干練，之前那事壓根就不像是眼前這個孩子干出來的。
他語氣和緩，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坐下說�！�
是！
桐桐規(guī)矩的坐著去了，然后遞了文書過去：“大人，下官有事稟報(bào)。”
許元嘉沒急著看文書，只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
“是這樣，下官想以禁槍監(jiān)察衙門的名義，向朝中官員發(fā)起一個倡議。倡議大家自覺禁槍。家中有私藏的，請上繳有司衙門。每人寫一份承諾書，承諾支持禁槍，承諾自己極其直系親屬，不曾私藏。”
許元嘉皺眉，這不是異想天開嗎？別說你那個小衙門了，就是兵部也沒有這個權(quán)利要求天下的官員做這個承諾呀！這事需得三閣和陛下準(zhǔn)許，缺一不可。
桐桐就笑，“大人，這是倡議書！倡議嘛，就是倡導(dǎo)為先，我們提倡什么，不提倡什么，叫大家知道而已。這與朝廷律法并無關(guān)系。再說了，大家可以支持這個倡議，也可以不支持這個倡議。若是支持，自愿的寫一份承諾書也不妨礙什么。不支持這個倡議，那咱們也無權(quán)強(qiáng)迫。他們可以選擇不承諾，對吧？”
許元嘉愣了一下：“自愿？”
“對！只是倡議，采取自愿原則�！�
許元嘉認(rèn)真的看了這位小林大人一眼：行！損主意挺多。
他打開文書看了一眼，在下面簽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蓋上兵部的大印，遞給她：“去吧！”
是！
直屬上級通過了，還得去吏部。因?yàn)樘煜碌墓賳T歸吏部管，所以，這個倡導(dǎo)書得吏部下發(fā)。
然后任正信就拿到這個文書了，從頭看到尾，又返回來再看了一遍，如此再三。
上面有林叔珩的簽名，有監(jiān)察衙門的大印。
也有許元嘉的簽名，更有兵部的大印。
這就是說，林叔珩首倡，兵部準(zhǔn)許。
他把這文書往桌上一扔，看向站在對面的刺頭：你這損主意怎么這么多？
這是繞過了各個復(fù)雜的環(huán)節(jié)，直奔最后的結(jié)果了。
是！這只是倡導(dǎo)，這也只是自愿原則下的承諾�？刹辉敢獬兄Z的那些人，是不是就成了重點(diǎn)關(guān)注對象了？他們也不敢不倡導(dǎo)，不倡導(dǎo)，這不是明著駁斥陛下嗎？
等大家都寫下這個承諾了，那你這槍支是交還是不交？
交吧，很多人都不想。
可不交吧，這玩意輕易不敢露面了，一旦被查實(shí)或是被舉報(bào)。就問你這官聲官名還要不要了？
這不僅是做人不講誠信的人品問題，更是對陛下的不忠。在此事上欺瞞，你這不是居心叵測是什么？不說治罪于你吧，最起碼這官是不能當(dāng)了吧。
任正信拿著這個東西，還是上面說的那些，我能不同意嗎？這就是一個你不得不同意的局。
他先簽上名字，然后蓋上吏部的大�。骸斑@樣，我沒有意見，對你提出的倡議之事，極力贊成。但從上到下，驚動這么多人至少需得內(nèi)閣和軍機(jī)同意�！彼麑⒄圩舆f過去，“蓋了內(nèi)閣與軍機(jī)的大印，你再來。倡議書由吏部發(fā)出�！�
是！這就去辦。
桐桐接了過來，轉(zhuǎn)身就走了。
任正信嘖嘖了兩聲，這姑娘可比常青蓮厲害的多。禁槍一定得從上往下，她一個從六品，真就是芝麻綠豆的小官。怎么能從撬動這個龐然大物呢？
他設(shè)想過許多種法子，比如請個尚方寶劍可人家沒有。
就這么軟趴趴的扔過來一條繩索，這個繩索看似無力，但卻得自己撿起來給套在脖子上，然后把繩子頭塞到她的手里，她要是一收緊，一勒一個準(zhǔn)。真就是勒死幾個，真就跟玩似得。
金鎮(zhèn)北看著遞過來的文書，然后再看看眼前這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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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說了，這個姑娘又壞又損，當(dāng)了官之后，膽子還大的很。鬧的滿京城誰不知道她林叔珩。結(jié)果，現(xiàn)在來算計(jì)老子來了。
倡議書？
倡議書！
還得自己寫承諾書。
意思就是：你塞給我一條上吊繩，說請我自愿選擇是否上吊。
我不愿意，你就覺得我有危害，你得聯(lián)合所有人來清除我。
所以，我不得不上吊，還得很高興的說自己是自愿的，然后自己把脖子塞到套子里，以后但凡出圈子，你就能隨時勒死我。
金鎮(zhèn)北嘖嘖嘖的，然后不停的搓著下巴：“林大人，聽聞你跟我家老四過從甚密？”
“同僚之間，有些往來。”
只是同僚呀？我家老四那長相，配你那是綽綽有余的。看的上我兒子，心就得向著我家，對吧？你不能一邊舍不得我兒子，一邊要勒死他老子，這不合適！
[118]萬里扶搖（17）一更
萬里扶搖（17）
跟金鎮(zhèn)北講什么樣的道理他能聽呢？他這樣的人，什么道理不懂呢？
所以，道理沒用。
說服這種人，只有一種道理：“金軍帥，您知道下官現(xiàn)在挺害怕嗎？”
嗯？“你害怕什么？害怕本帥跟你一般見識？那不至于，本帥這點(diǎn)氣量還是有的，不至于跟一個小丫頭跟小林大人計(jì)較�！�
桐桐一邊笑著一邊點(diǎn)頭，“您都這么說了，那下官得跟您實(shí)話。我倒真不是怕您，我呀是覺得我這為官的時間雖短，但得罪的人多。這要是人人有一把槍，我肯定想的不是我要干掉誰，而是誰要干掉我！”
她說完，就雙手放在案幾上撐著身體，整個身子前傾，盯著金鎮(zhèn)北的眼睛，“就我這德行，多招人恨呀！咱心里得有數(shù)，對吧？那時候我肯定不敢想前程，我得琢磨著今兒該貓?jiān)谀膬翰挪恢劣诒蝗私o‘砰’的一下干掉了。”
金鎮(zhèn)北：“”老子現(xiàn)在懷疑，她不僅罵老子，還威脅老子了。
她說老子這德行，太招人恨了。且還沒有自知之明，存著異想天開之念！這次要是敢不同意這件事，你怎么就知道暗處沒有槍指著你？所以，你麻溜點(diǎn)，想想都有誰要干掉你比較實(shí)際。
他甚至懷疑，自己要是敢不答應(yīng)，她就敢建議皇帝偷摸的給老子來一槍。
小丫頭不僅壞和損，她還狠！她下的是明棋，就是告訴老子：此事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你若說不行，那對不住了，我告訴你的就是我將要執(zhí)行的。
問題這小丫頭手里真有數(shù)十桿槍！她不敢真沖著老子的腦袋開槍，但老抽冷子的挨著老子放槍也不行呀。
金鎮(zhèn)北被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一下子給氣笑了：好！好！真好！好些年沒人威脅老子了！今兒還就真被威脅了，且還被威脅住了。
行！禁可以！民間這個層面，觸及不了太多人太深的利益。老子讓你一回！
不過，小丫頭，你給老子等著。想明媒正娶的進(jìn)老子家的大門，大概說呢，這輩子你休想！
他提筆劃拉了他的名字，然后蓋上了軍機(jī)的大印，“其他幾位閣臣巡邊去了，這個你該清楚。下個月，該陸軍帥值崗。誰值崗，誰負(fù)責(zé)事務(wù)。老子的印作數(shù)！”
說完，將文書撇過去，桐桐伸手一撈，接住了：“軍帥乃楷模之輩，下官佩服�！�
滾！聽見‘楷模’這兩個字就想抽你！你那‘為官楷模’的牌位送走了兩官，還敢再拿出來惡心老子，別覺得老子的兒子瞧你有幾分順眼，老子就不敢教訓(xùn)你。
做了官，就別分性別。在老子的眼里，也沒有那么些嘰嘰歪歪的事。
桐桐一拱手，真告辭出去了。
金鎮(zhèn)北盯著那背影，人家姑娘的背影都是婀娜的，她那背影看上去像是隨時能撲出去咬人。人家姑娘是蓮步輕移，她那一步恨不能邁出一丈的距離。
這樣的姑娘他輕嗤一聲：我兒子果然是眼瞎了！